第101章 热泉
洪水席卷而来。
被海水淹没的人们,正准备屏住呼吸,奋力一搏,却发现自己的头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了一个能隔绝海水的透明小球。
紧闭着双眼的少年懵懂地睁开双目,向周围望去。
却发现不只是自己的头上有这个能让他在水下自由呼吸的小球。
居然连周围被淹没的农田中,被拔出一半的胡萝卜上,都有这个小球。
这…就算是给这位胡萝卜兄弟安上这个,它好像也活不了多久了。
有好奇的孩子尝试着戳了戳这个小球,却发现自己的手越过了那层隔绝海水和内部空气的屏障。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有些失望。
飘在天空上的须酔,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无奈。
早就知道又有人好奇,也担心会有碎石的磕碰,须酔特意让这层屏障无法被“选中”。
虽然这样要浪费更多的心力,但是对于须酔来说,却能救更多的人。
万一真的被戳破了,到时候,须酔必然是无暇顾及发生在个人身上的小小变化的。
这有可能导致,本来心怀希望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水涌入,在慌乱中失去生命。
对于这些人来说,有可能还不如不设置屏障。
毕竟,在大难中,有了保护又突然失去,和从始至终都没有保护,全都要靠自己,人们的心理是不同的,爆发出的力量也是不同的。
林尼和琳妮特略过被小小屏障保护的虹彩蔷薇,将因为不会游泳,而在水中挣-扎的人拉上水面。
水上,由娜维娅的船只接应。
天空中,还有莱欧斯利花了数年建造出来的,代表着希望的方舟。
须酔遥遥望向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本来还担心,面对这场命定的洪水,枫丹人会手足无措。
因此,并没有同那维莱特一起去讨伐那条贪吃的鲸鱼,而是特意留下来,想要拯救更多的枫丹民众。
可是现在看来,枫丹人,还是很顽强的嘛。
洪水慢慢褪-去,在阳光下,枫丹迎来了新生。
须酔躲在石柱后面,望着芙宁娜慢慢走远。
盛大的演出已经落幕,须酔能做的只是在台下给芙宁娜默默鼓掌。
之后该如何,还是要看芙宁娜自己的选择。
须酔用手遮住阳光,默默听着人们欢呼的声音。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有些遗憾地想,即便是使用天理的力量,最终也没能留下什么啊。
他应该是失败了。
“须酔?”
同空谈完话的那维莱特缓缓走向一个人躲在石柱后面,看上去有些落寞的须酔。
须酔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抱歉。”
那维莱特凑得更近了一些,微微垂眸,有些不解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其实,我早就见过芙卡洛斯了,但是为了枫丹,我不能说。”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过错。”
“我本来想救她的……”
“她选择的,本来就是这样的一条路。”
洪水过去,一切都变了,一切又好像没变。
某一天夜晚,群星闪烁。
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的须酔,正望着天空中的飞鹰。
“是你提到的那位温妮莎小姐吗?”那维莱特凑到须酔身边,问道。
“她飞不了这样低。”
本应向往自由的飞鹰,却被束缚在高天之上。
那维莱特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道:“须酔,如果…如果我说,我想成为接下来,陪伴你一生的人,你会觉得这是一种束缚吗?”
须酔勾起嘴角,看向那维莱特:“那维莱特,是怎样的陪伴呢?”
“像爱人那样。”
须酔浅浅叹了一口气,凑近那维莱特说道:“应该就是爱人才对。”
那维莱特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须酔。
须酔眼角弯弯:“那维莱特,你愿意成为陪伴我一生的龙吗?”
那维莱特点头,郑重地“嗯”了一声。
须酔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正要再往前贴近一些,让两人的呼吸交缠,就见那维莱特猛然退后了两步。
须酔:?
那维莱特从自己的怀中抽出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单膝跪地,将其打开。
“在星空的见证下,须酔,你愿意将自己的命运同我联结到一起吗?”
“本来就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须酔发出一声喟叹,“这进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现在就求婚吗?”
那维莱特微微歪头,眼神中带着些迷茫:“不是求婚。”
“嗯?”
“是约定。”那维莱特说到这里微微低下头,“我听他们说,如果确定要成为伴侣,就要在露景泉前,单膝跪地,询问…心上人是否愿意佩戴上象征着束缚的戒指。”
“这是一种证明,也是一种承诺,背弃誓言的人,是要被源水抛弃,并接受审判的。”
须酔好奇地问道:“那维莱特,你对背弃海誓山盟的人做出过审判吗?”
那维莱特沉默半晌之后道:“没有。”
那维莱特似乎有些羞窘,又似乎是怕须酔不相信他的承诺,认真地盯着须酔的眼睛补充道:“但是,我愿意以最高审判官的名义,将审判我的权力交到你的手中。”
须酔轻笑。
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看着那维莱特将戒指慢慢推进。
上面的宝石,在月光下流动着灰紫色的光芒。
就像是那维莱特的眼眸一样。
静水流深。
这颗宝石的颜色并不张扬,就像是那维莱特的性格一样,沉默而温柔地注视着须酔。
须酔轻轻拿起另一枚戒指,将其带到了那维莱特手上。
这枚戒指上面的宝石,紫色要浓烈很多,在月光打过来的时候,还有隐约的红色光华浮动。
须酔静静地注视着那维莱特手上的戒指,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于其上。
那维莱特注视着须酔的眼睛,轻轻俯下身。
他温柔又克制。
想多驻足停留一会儿,静静地感受须酔的呼吸,又想要敲开眼前的大门,让染满对方气息的水流交汇。
他是那样地踟蹰,甚至放在身侧的手都慢慢紧握。
须酔悄悄睁开眼,抬头看向一直专注地盯着他的那维莱特。
如果不是有微微的颤动传来,须酔还以为那维莱特就像是表现得这样冷静呢。
须酔率先打破了僵持,他打开了房门,迎进了那个连敲门都克制的家伙。
没想到,明明在猫眼中看着克制守礼的家伙,进来之后却变了个样子。
须酔感觉,自己就像是触碰到了深藏海底的热泉。
那是在沉静海面下,难以察觉的沸腾。
水流声在耳畔响起。
然而,被热度席卷的须酔,已经躲不开一股股热流的冲撞了。
他只能在热泉喷涌的间隙,发出细细的低泣。
却又在渐渐远离热泉的时候,舍不得这样的温度,重新拨动水流,回到他刚刚想要逃离的怀抱。
恍惚中,须酔似乎听到了男人低低的笑声,又或者那只是一声轻叹。
终于,喷涌的热泉渐渐回归平静。
窝在那维莱特怀中的须酔,靠在他的颈侧,粗-喘着气,轻声问道:“如果,戒指不算求婚的话,对于你而言,怎样才算呢?”
那维莱特将被夜风吹过,打了个激灵的须酔又往怀中揽了揽:
“我们自远海诞生,于我们而言,最珍重的承诺,就是啜饮爱人的颈侧鲜血,将最脆弱的地方交给对方。以血为誓,令生命的本源得以……交缠。”
那维莱特的呼吸一窒。
须酔在那维莱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在领结下因为声带的振动,微微浮动的喉结。
他没等那维莱特说完话,就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凑上前去,轻轻衔住了对方的喉结。
那维莱特微微仰起头,环在须酔肩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须酔……”
须酔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愿意教我怎样去做吗?”
须酔感觉到了唇间属于那维莱特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那维莱特揉着须酔的头发:“现在还太早,须酔,你……”
须酔不服气一般,在那维莱特的脖颈上,轻轻舔了一下。
那维莱特倒吸一口气,无奈地用手指缠住须酔的头发,声音略略发颤:“直接咬下去就好,我们在婚姻中要学习的第一课,就是伴侣带来的疼痛。”
那样强大的水龙王,又微微抬了些头,就这样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完完全全展现在了须酔面前。
这个夜晚,海底的火山彻底喷发。
热浪环绕着须酔,让他在颠簸中找不到方向。
他只能紧紧地靠在那维莱特身上,贪图着对方的体温,似乎这样就能从旋涡中挣脱。
但是,却不知这是羊入虎口,将自己送入了热泉的最中心。
好热,好冰。
浮浮沉沉中,他好像掌控了这片沸腾的海水,又好像被海水掌控。
三千青丝交缠,又像是无数水流的汇聚。
当须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被子从他的肩侧滑落,露-出身上的点点红痕。
须酔想到睡前,帮他清理完后,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的那维莱特,掩面失笑:“真是……”
须酔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揉了两下牛奶的肚子,翻了个身,将被子和被子里的自己,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只是眼睛还没闭上多久,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须酔眼睛连睁都没睁,就顺势环上了那维莱特的脖颈。
“唔,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嗯。”
本来以为对方是来叫自己起床吃饭的须酔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唔?”
须酔的视线扫到了他昨晚留下的小小牙印,鬼使神差地就吻了上去。
好像是对于自己留在那维莱特身上的徽章非常满意的样子。
那维莱特倒吸了一口气,看着连眼睛都睁不开,却还在傻笑的须酔,缓缓低下头,也轻轻亲了他的脖颈一下。
“睡吧。”
须酔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可以睡在一起。”
“我只能待半个小时,之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
“那你要抱我半个小时吗?”
“嗯。”
须酔又凑上前去,亲了那维莱特的嘴角一下。
“好累的。”
“不累。”
“我好像又没那么困了。”
“那要吃点什么吗?”
“吃不下什么,想喝点汤。”
“好。”
第102章 歌者
洪水褪-去之后,枫丹的记者一个个简直都要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有时候,看着他们抱着相机,拿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枫丹的大街小巷穿梭。
有些闲得没事的人都想上前问问他们是否有意愿前往纳塔了。
当然,想是这样想,却没有人真的敢上前去问。
毕竟,打扰别人工作,甚至可能影响别人升迁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干得好。
不过,就在枫丹的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前往各处需要重建的重要场所,或是采访在枫丹的这场大洪水中发挥出重要作用的各界人物的时候。
却有一个机会都被抢光,导致有些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祈祷上司的批评不要过于严厉,祈祷本月的工资能够按时发放的小报记者。
慢下脚步之后,在无意间,瞥到了最高审判官大人手上多出来的小小装饰。
他仔仔细细地将这枚戒指的样式刻在了心中,然后开始认认真真观察起了枫丹城内各豪门大户家淑女的手指。
只是,可能是他的神情略显猥-琐,视线落在的位置也不是非常尊重,甚至还罔顾各位小姐身边跟着的保镖的提醒。
导致这位记者,在小路上被敲了好几闷棍。
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从麻袋中爬出来的记者一脸菜色,只觉得自己真是时运不济。
“你没事吧?”清越的声音从男人的头顶上方传来。
“唉…别提了。”记者正要搭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站起来,视线一错,却突然发现了对方垂在一旁的另一只手上佩戴的戒指。
虽然宝石的材质不尽相同,但是…但是这个样式,分明同那维莱特大人的那枚戒指是一对!
记者猛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带着些困惑神情的紫红色眼眸。
“须酔…大人?”记者一个没站稳,踉踉跄跄地又跌回地面上。
“嗯?你好。”须酔看着对方这狼狈模样,都忍不住想要掩面叹息了,但想一想自己的目的,还是忍住了,甚至还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显亲切。
然而,须酔这纯属笑给傻子看了。
甚至,须酔都怀疑这位记者先生在跌回地面上之后,连看都没看他的脸一下。
对方的视线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腿侧的位置,并且在欲盖弥彰地拿起相机按了一下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须酔看着对方的背影,伸手想要叫住他。
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理睬他,脚步飞快地就消失在了下一个转角。
须酔:……
最近,趁着枫丹重建的功夫,沫芒宫方面假借“帮助重建受损房屋”的名义,派出人手,非常“友好”地同各大贵族“协商”,进入了他们的庄园。
在施工的过程中,“经常”会“一不小心”发现一些被这些贵族老爷们藏起来的,不便被执法人员看到的东西。
这些被沫芒宫召集而来的施工人员,都非常富有正义感。
一场,对贵族们的清算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
现在,有些贵族连觉都睡不好,半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能到窗边看着月亮,看着白日里施工留下来设施,祈求自己的小秘密不要被发现了。
只是,不看不要紧。
这些贵族老爷们,看着窗外毫发无伤,连一个多余的树叶都没有掉的椴木,再看看自己被洪水席卷而过,导致墙体有些破裂的房子。
无名之火从心中涌起。
为什么,那个不知名的家伙,都能撑起屏障,保护一些并不重要的花花草草的,但是自己这么重要的房子他居然熟视无睹。
须酔要是知道有人居然会因此生气,一定会非常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毕竟,他接受的是生之执政的力量,他的力量能感应到的只有存在于提瓦特的生命。
那些硬邦邦的房子可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不过说到底,就算是可以撑起屏障,让这些房屋免受伤害,须酔也是不会做的。
要知道,这项清算贵族的计划,就是由须酔提出的,现在也是他在全权负责。
他今天,路过这条小路,救下这名记者,就是想让对方出庭作证,状告这些派人埋伏他的贵族。
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激烈,跑得这样快,都不给须酔说一句话的时间。
须酔抬起左手,带着些无奈地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话说,明明他和那维莱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而且都这么光明正大地“展示”了好几天的戒指了,怎么还是没有报纸报道。
这实在是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难道说,枫丹的记者在这样重要的时刻都非常具有家国情怀,对于这种花边新闻不屑一顾?
又或者说,是那维莱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交代过枫丹的各大报社?
可是,那维莱特不像是会这样做的样子啊。
虽然没有到处显摆,但是沉稳的最高审判官大人,最近频频用左手持杯或者持书,而且还非要把手抬高。
最合适的位置,当然就是“恰好”能露-出戒指的位置。
须酔也因此看到了空一言难尽的表情,和娜维娅揶揄的笑容,还有莱欧斯利公爵一声百折千回的“哦?”。
那维莱特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了。
须酔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要是跟着这名落荒而逃的记者去往他所在的报社的话,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在记者兴冲冲地带着照片回到报社,并且呈给主编看之后。
他很快就得到了一个铿锵有力地回答:“不行。”
“为什么!”记者的眼睛瞪大,心情一瞬间从天堂跌到谷底。
“对于这件事情,其实大家现在都心照不宣。”主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上的相片,“但是现在不是从前了,芙宁娜大人已经退位,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现在掌管着这个国家的一切的是谁。”
记者还想要挣-扎:“可是…可是,越是身份尊崇,越会引发舆论……”
记者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用那一沓照片狠狠敲了他一下的主编。
“猪脑子,我看你应该和那群最近被判了重刑的贵族老爷们一起去梅洛彼得堡待两天。”主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记者的脑袋,“你敢发,那维莱特大人就敢治你的罪。”
虽然,枫丹过去也可以说是那维莱特执掌着大部分的要务。
但是细究来看,失去了芙宁娜大人“压制”的那维莱特,给人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这倒不是那维莱特变了多少,而是这群人心中的畏惧,将那维莱特的形象,重塑了多少。
不过,几日之后,蒸汽鸟报上就刊登了一则有关那维莱特和须酔的报道。
报道的内容非常简短,却引起了广泛的讨论浪潮。
这些天,走在街上,但凡遇到个熟人,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有看最近有关那维莱特大人的那篇报道吗?”
“看了看了,真没想到……”
沫芒宫中,须酔枕在那维莱特的肩上,手中举着印有蒸汽鸟报标志的报纸。
“你说,他们这么惊讶,是因为你公布‘爱人’,还是因为看到你笑了?”
蒸汽鸟报的配图上,那维莱特的眼睛看着须酔,笑得温柔又缱绻。
这本是采访结束之后,在夏洛蒂临时提议下,拍下的照片。
本来那维莱特也只是本着让枫丹人民安心,以及一点小小的私心才主动联系了蒸汽鸟报。
采访的时间不长,只是交代了一下须酔于他而言的新身份。
那维莱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占用民众太长时间。
初心是好的。
但是对于蒸汽鸟报而言,“收获”就实在是有些太少了。
特意空出一天时间的夏洛蒂,望着杯中还在冒着白气的清茶,强烈要求要为两人拍一组照片。
对的,不是一张,而是一组。
“就当是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送给你们的小礼物啦,我和温亨廷先生的配合可是很默契的。”夏洛蒂举着相机,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当然,要是能允许我使用其中的一张照片作为报道的素材就更好了。”
那维莱特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想到在须酔前往须弥之后,自己摩挲着照片思念对方的场景,又犹豫了起来。
可是,须酔现在已经在他的身边了,他不再需要借助外物思念对方了。
他真的还需要这些照片吗?
还是需要的。
那维莱特想要留下每时每刻和须酔在一起的时光。
夏洛蒂最后登在报纸上的这张照片是所有照片中最简单的一张——两人仅仅是肩并肩坐在一起。
但是,二人之间的氛围,任谁来,也不会认错。
那维莱特顺着须酔举起的报纸看去,匆匆扫了一眼自己,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将视线放到了一旁的须酔身上:“你笑得很好看。”
那维莱特似乎想起了什么:“同那日-你在阿如村笑得有什么区别吗?”
须酔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竟是没意识到那维莱特在说什么:“阿如村?”
那维莱特接过须酔手中的报纸,宛若轻叹着说道:“可惜我当时没能看到……”
须酔恍然大悟一般,眼睛一亮。
他轻轻侧头,用额头抵着那维莱特的下巴摩挲:“要不要我现在就笑给你看呀。”
怎么到现在,都还记着这件事啊,那维莱特大人。
笑闹一番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须酔从那维莱特的怀中抽出了两张早就定好的门票:“走啦,去看看芙宁娜导演的新剧。”
那维莱特帮助酔整理好衣领:“好。”
欧庇克莱歌剧院中坐满了人。
随着灯光变暗,人们讨论的声音渐渐停止。
舞台上的灯光打下,令所有人的视线汇聚于一点。
曲调悠扬,歌声婉转动听。
当最后一曲终了,这又是谁的落幕?
须酔和这里的观众,一起见证了一位名为芙宁娜的少女获得了属于他的神之眼。
第二天,须酔带着自己的礼物找到了芙宁娜。
对方正在研究新得到的神之眼,对于须酔的到来很是惊讶:“我还以为你最近在忙着和那维莱特度蜜月。”
须酔的耳朵微微发红:“那维莱特是舍不得他的工作的。”
“唔,但是,你们好像都不用睡觉的吧,既然这样的话……”
“拜托拜托,饶了我吧,白天工作晚上约会什么的,也实在是有些太可怕了。”
芙宁娜轻笑,给须酔端上了一杯红茶。
“这已经是我这里最好的茶叶了。”芙宁娜对一直生活在沫芒宫中,生活水平不低的须酔解释说。
须酔摇了摇头:“我当初和同伴前来枫丹找那维莱特的时候,风餐露宿的,可是连一杯热水都喝不上。”
芙宁娜似乎对他这段冒险旅程很感兴趣,眼睛亮晶晶地等着须酔接着讲下去。
须酔当然也就顺着她的意,将自己惊险的旅途缓缓讲述。
故事终了,芙宁娜小姐着重批判了一下博士的不讲武德。
在抒发完自己的感想之后,芙宁娜朝须酔说道:“谢谢你能来看我,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这次来,倒不完全是为了来看你。”
“嗯?”
“我也是为了祂而来的。”须酔指向了不远处,被芙宁娜召唤出来的【众水的歌者】。
芙宁娜似乎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其实,在…那场注定的审判之前就拜访过芙卡洛斯,并且在当时的她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应该能称之为后手的存在。”
但是当洪水褪-去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须酔本来以为自己彻底失败了。
但是,在芙宁娜获得神之眼的那天,他突然捕捉到了自己留下的小小“印记”。
甚至,那股气息微弱得仿佛是他的错觉。
须酔带着一点试探的心理来到了芙宁娜新居的门前,当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流动时。
他知道,他成功了。
芙宁娜有些警惕:“什么样的后手?”
“让芙卡洛斯能够看看这个她所爱的枫丹的后手。”
芙宁娜猫咪似的眼睛瞬间睁大:“芙卡洛斯……”
她手中的水杯甚至都没能拿稳,杯中的茶不可避免地洒出些许。
不过,芙宁娜现在根本不会将视线再放到手中的茶杯半分。
“你说的…是真的吗?”芙宁娜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
须酔用力量将那些想要挣脱束缚的茶水重新送回了杯中:“只是,我不确定,我留下的究竟算不算是她。”
为了芙卡洛斯和芙宁娜的心血不会白费,须酔这件事做得隐蔽,也做得小心。
他不敢太过逾矩,以防被天理发现。
须酔用自己的力量悄悄从芙卡洛斯身上顺走了一滴最不起眼的小水珠,又从世界树中将芙卡洛斯的记忆编撰成童话。
——当然其中少不了纳西妲的帮助。
毕竟,已经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的纳西妲,对此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还给须酔提了一些指导性意见。
不过,纳西妲并未直接接触这些记忆的碎片。
多一个人知道,芙卡洛斯就多了一层被天理锚定的可能。
须酔的手中缓缓浮现出一滴晶莹的水珠。
那像是最清澈的晨露,又像是谁悄悄落下的眼泪。
这滴带着淡淡光芒的水滴,被须酔托举着,送到了【众水的歌者】面前。
接下来的路就不需要须酔去引导了,因为小小的水滴已经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造型像是一个戴着王冠的小小纯水精灵的【众水的歌者】,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眸。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眸,转了一个圈,来到了芙宁娜面前。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少女,她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对方:“抱歉,芙宁娜。”
少女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芙卡洛斯说,但是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须酔悄悄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第103章 正文完结
须酔回到沫芒宫的时候,那维莱特正侧靠在椅子上。
银白的长发垂下,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显温柔。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维莱特微微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书,朝须酔问道:“芙卡洛斯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须酔略略加快了走近那维莱特的步伐,轻巧地几步腾挪,就化作了一只小小的黑猫。
他跃上桌子,在那维莱特的手腕上蹭了蹭,才乖乖蹲下说道:“应该算是解决了吧。”
须酔将在芙宁娜家发生的一切讲给了那维莱特听。
“我还没来得及问问她,究竟还记得多少,现在是否能使用属于纯水精灵的力量。”
“能够再见面已经很好了。”那维莱特宛若轻叹般说道。
须酔轻轻点了点头,给那维莱特留出了安静思考的时间。
芙卡洛斯牺牲的那一幕,对于那维莱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每每想起当日的情况,那维莱特的心中就总是沉甸甸的。
须酔悄悄抬头朝窗外望去,见窗外并无要下雨的迹象,才小小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维莱特已经不像最初那样脆弱了。
他的尾巴甩了甩,看向了被那维莱特倒扣过来的书——《提瓦特游览指南》。
虽然那维莱特的手腕很好蹭,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对方了。
须酔决定就用眼前的这解解闷吧。
须酔趁着那维莱特不注意,轻轻将猫爪按上了这的封皮,想要用爪子尽量轻柔地将这勾到面前。
然而,他的举动很快就被那维莱特制止了。
那维莱特捏住了须酔小小的猫爪,将其轻轻从书本上抬了起来:“我来吧。”
须酔刚刚“喵呜”了一声,乖巧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突然感觉自己的肉垫被捏了一下。
粉-嫩的猫爪开出花来。
“嗷呜?”
似乎是为了帮助酔确定,他刚刚的感觉并非错觉,那维莱特又轻轻捏了一下。
那维莱特看着因为生物本能,而忍不住亮出,却又在自己卸去力气之后,迅速收回肉垫爪子,轻轻勾起了嘴角。
须酔用自己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制止着对方的这种行为。
却又在感觉到那维莱特的下一次按压时,非常配合地用“喵呜”声回应。
其声音的腻歪程度,让一侧的牛奶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那维莱特将须酔这幅懒洋洋地平摊在桌面上,任那维莱特宰割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又专注地捏了好几下,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过了须酔。
并给须酔提供了挠下巴的补偿性服务。
“按了按我的爪子,有没有觉得心情好了一点?”被服务了一番的须酔将自己翻过面来,朝那维莱特问道。
“好多了。”
“唔,我记得之前就听说过名为‘捏捏’的玩具,说是捏完之后能解压。”须酔努力回忆道,“有很多都是猫爪的形状呢。”
那维莱特双手握住须酔的两只前爪,认真说道:“你在我身边,我的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须酔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怦怦跳了起来。
他想问那维莱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因为须酔知道那维莱特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须酔只能一爪子按到了那维莱特的脸上。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遮不住那维莱特微微弯起的嘴角。
反而是握着他猫爪的手显得更加滚烫。
可是,那维莱特身为水龙王,他的体温一直是冰冰凉凉的……
须酔的尾巴胡乱地甩了甩,突然碰到了什么——是刚刚的那。
须酔就像是终于见到了救星一样,用尾巴将这扫了过来。
那维莱特看着“唰”地一下就出现在眼前的书,有些哭笑不得地松开了握着须酔猫爪的手。
须酔也顺势将爪子揣到了身下:“那维莱特,你怎么会突然想起看这种游记类的书?”
那维莱特拿起书,将其立在须酔面前,让对方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内容:“我最近正好空出一个假期,想同你一起到提瓦特各处看看。”
“几天的假期呢?”
这可是要好好计划一番。
“两天……半。”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须酔想到了那维莱特的假期不会太长,毕竟,枫丹现在还不能离开那维莱特太长时间。
而那维莱特的心中也始终惦念着枫丹的大小事宜。
但是,这两天半也实在是有些太少了。
不过,倒也不能对那维莱特太过苛责。
他能在两天之外,又挤出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须酔都已经想象到那维莱特对着日期计划表删删改改,最后艰难地从角落里挤出半天的样子了。
别说,这样一想,还有几分可爱。
须酔扫了一眼面前的游记,朝那维莱特问道:“决定好要去哪里了吗?”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我也是刚找出这本游记,刚刚读完蒙德的部分,你就回来了。而且,既然是两个人一起出去的话,就不能以我个人的喜好来决定目的地。”
须酔闻言,跳到了那维莱特怀中:“那我先同你一起看一遍吧。”
“好。”
那维莱特将须酔的爪子拢好,支起书,同须酔一起看了起来。
那维莱特纤长的手指停留在书页的一角,就像是书页精致的点缀。
等时间差不多,他就会轻轻翻动书页。
在这个过程中,那维莱特的眼睛会先快速地略过书上的文字,然后静静等待。
他发现,当须酔读完,觉得无所事事的时候,他的尾巴就会轻轻地扫上一下。
在等待的间隙,那维莱特不只是会留意须酔尾巴的动向。
那维莱特微微垂眸,会从须酔时不时抖动一下的小耳朵,看到他因为呼吸起伏的小肚子。
这种满足,就像是刚刚品完一碗小火慢熬的鲜汤。
是一种带着缓缓蔓延开来的温暖的幸福。
须酔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甚至,相比起接下来的旅行,他更喜欢这样能将时间拉得悠长的时光。
这是一种慢慢的幸福。
不过,虽然看书的人很温馨,但是书中的故事,其风格却和当下那维莱特与须酔之间的气氛格格不入。
“能想出将年老的丘丘人磨碎喂给年轻的丘丘人当饲料,艾莉丝女士可真是……”
虽然当虾类养殖的规模扩大之后,因为成本问题,经常会有公司或个人采取这样的方法。
经过流水线的筛选之后,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鸡中会有一部分被做成鸡饲料。
经过分解之后,牛身上卖不出去的骨头和内脏会被打碎之后混进饲料中。
但是一想到这些丘丘人非常具有社会性的行为,以及他们和人类相似的形态,须酔就不禁汗颜。
而且,从世界树的片段和生之执政记忆的部分留存中,须酔可是知道这些现在被称之为丘丘人的家伙,原本也是人类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同前几天在给阿佩普做最后的治疗之后,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有关利露帕尔和镇灵们的故事相比,艾莉丝还能算得上是仁慈的了。
看看那些至今还在沙漠中游荡的元能够装体吧。
最终,因为蒙德最近正好要举办风花节,再加上为了完成温妮莎的愿望——虽然她并未说出口。
须酔和那维莱特将这次短期旅行的目的地选在了蒙德。
清风吹过果酒湖的上空,撩起了二人的长发。
在风气地的树下,须酔见到了一位诗人。
对方的斗篷被风轻轻掀起,回眸望向他们的时候,眼中带着惊讶。
“您好。”须酔笑着打招呼,“听说你是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
“哼哼。”温迪对于这个评价似乎很是满意,“所以是专程为我前来的喽?”
“我就说嘛,这个时候,来蒙德城玩的外国人,还是更喜欢待在蒙德城内一些的。”温迪扶着下巴小声嘟囔道。
说完后,温迪望向须酔:“所以,你来找我是?”
须酔从怀中拿出一瓶苹果酒:“我想听一则诗篇,一则有关四风守护的诗篇。”
温迪微不可察地打量了一下须酔,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温迪的歌声从耳边响起,须酔抬头向空中望去,似乎是看到了有飞鹰盘旋而过。
温迪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合上的双眼缓缓睁开,朝高天之上望去,停留片刻后,又将视线收回。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草屑,又卷起掉落的树叶,朝天空飞去。
一曲终了。
温迪打开了属于他的苹果酒畅饮了起来,没想到这个时候空和派蒙突然路过。
“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偷偷喝酒!酒鬼诗人!”
“诶嘿。”
温迪收好酒瓶,回头望去的时候,身后已经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酒鬼诗人,你在看什么?”
温迪转过头来,惨兮兮地说道:“刚刚脖子扭到了。”
“谁脖子扭到会是那样的啊!”
三人笑笑闹闹离开了。
大树上,须酔挂好了一枚飞鸟羽毛。
看着它随风摇晃的样子,笑了笑。
须酔靠在那维莱特的肩膀上,眼含笑意地说道:“没想到,这些资历最老的神明,一个个,都这么‘不靠谱’。”
“不过,这样看来,却是要比你轻松多了。”
况且那维莱特又没有天空岛“发工资”,完全就是自己在卷自己。
那维莱特望着温迪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幸好有那位骑兵队长阻止了艾莉丝女士,我们才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山崖。”
那维莱特顺着须酔的视线朝远处的摘星崖望去。
“唔,那维莱特,我有些困了。”
被蒙德的微风这样缓缓地吹着,须酔渐渐睁不开眼了。
“睡吧。”
那维莱特将须酔揽进怀中,将外套罩在了两人身上。
“能这样出来走走真好……”
“以后,我还会陪你去更多地方。”
“嗯。”
衣摆遮掩下,二人小指相勾。
似是有意,又似是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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