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天先做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先生……你好久都没有来了,今天……可不可以,陪陪我?”
向来唯唯诺诺的小美人难得鼓起勇气提出请求,穆荃接过小美人修长白皙手指捧着的玻璃杯,将艳丽的红酒一饮而尽,伸出大掌捏着美人的下巴,“宝贝寂寞了?小爷今晚好好疼你……”
穆荃话还没说话,突然感到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血腥味从嗓子眼处传来,见血封喉的毒药一击毙命,高大挺拔的身躯轰然倒下。
穆荃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中,但也模模糊糊看见,冲进来的守卫动作迅速地击毙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凶手,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穆荃再次睁眼,猛地从松软的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他待在自己装潢得金碧辉煌的卧室里。
小爷没死!小爷还活着!是哪个妙手回春的医生救了我!
穆荃一回头,杀了他的凶手居然还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床上?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凶手白皙细嫩的肌肤上遍布红痕,这熟悉又荒唐的场景……曾经一段时间里日日在他的庄园上演。
被累着的美人趴在枕头上睡得很沉,闭着的那双眼睛睁开时亮晶晶的像硕大的紫葡萄,精心保养的皮肤在被自己玩弄后还透着粉嫩的光泽。
这是他养的玩物,一个男孩子,漂亮得不可方物,处处都合他心意。
只是再漂亮新鲜的东西,都是会令人厌倦的,他后来又得到了新的玩物,喜新厌旧的速度快到,都不屑于去记住这个养在花园里的小美人到底叫什么。
穆荃仔细端详着这个躺在被子里的玩物,一个美貌娇弱的金丝雀而已……为什么会敢给他下毒?
难道是……因为自己冷落了他,所以嫉妒?
穆荃不去想自己和面前的小美人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能够躺在一张床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对方为什么要杀自己?
“司令,今日您要与联邦代表见面,别迟到了。”穆荃的副官兼机要秘书孟泽面不改色地推门进来,递给穆荃一张行程表。
穆荃看了一眼时间,德历341年6月17日?他回到了一年前?刚把床上这个小东西买回来的时候?
穆荃怀疑是孟泽写错了,套上睡袍,从床上下来,查看日历,上面印的时间确实是一年前。
他重生了,重生到一年前。
“今天不见联邦的人了,你下去吧。”如今正是动荡不堪的乱世,穆荃父亲原本是德卡帝国南三区驻军司令,帝国内乱后独立,成为割据大半个南三区的军阀,江都市是南山区最繁华的城市,是南方政治经济中心。
穆荃子承父业也是这片独立小天地的王,不被联邦承认的王。
联邦想要和平收复江都市,多次派代表与他和谈,谈到一年后,都没个结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报仇!
趁现在,掐死床上这个漂亮的小东西。
可是这么漂亮……他有些下不去手。
穆荃站在床边,将右手放在美人纤细又脆弱的脖颈上,只需要稍稍一用力,便可扭断对方的脖子。
生命受到威胁的美人睁开了眼睛,垂眸看了一眼穆荃的手,软着声音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穆荃放开手,未着寸缕的美人连忙爬到穆荃身边,讨好地伺候着他。
美人媚眼如丝,虚弱无力地匍匐在自己身下,略显生涩地想要勾引他,这谁能忍得住不当禽兽,秋后算账的事情容后再议,今天先做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第2章 这个狐狸精业务不太熟练
贪欢餍足后,穆荃站起来穿好衣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伏在床上微微喘气的人。
单薄身子上的白皙肌肤一捏就红,一双桃花眼饱满深邃,力气小到完全挣脱不开自己的强迫。
诶?这人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自己从哪里抢来的?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
“你叫什么名字?”穆荃弯下腰,大掌锢着床上之人的小脸,这张脸是他喜欢的,艳丽又无辜,是造物主的得意作品。
“沈……沈云……”沈云的声音很小跟蚊子叫一样,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向穆荃,本就虚弱的身子忍不住害怕得发抖。
这样唯唯诺诺的性格却不讨穆荃的喜欢,上辈子死之前就是这样的,他虽然喜欢这个小美人的脸,但对方是个一杆子打下去都不会吭声的闷油瓶,穆荃觉得无趣,睡够后便丢到一旁不管了。
他是这片天空之下的王,多的是讨好献媚想要爬到他床上的美人,都快忘记了这么个人的存在,他认定胆小怯懦的小美人居然敢给他下毒?
有意思!报仇是要报的,只不过直接杀死就太便宜凶手了。
穆荃一边脑补如何折磨这个敢对自己下手的仇人,一边用拇指摩挲着仇人光滑细嫩的下巴,摸着摸着,食指伸到了仇人的的口腔里。
沈云忍着胃部的不适,细细地舔着穆荃的手指,就跟别人教导他的那样。
穆荃眸子暗沉,小东西,居然勾引他,真是不要脸!
“把衣服穿好!”穆荃将手指抽出来,将佣人准备好的衣服扔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观察着沈云。
沈云颤抖着手拿过衣服,将修长的双腿藏在被子下艰难的穿好裤子,只是动作大一点,身上被穆荃虐待的伤口便撕裂地发出剧痛,痛了也不敢出声,只是眉头紧皱,咬紧牙关。
大抵是太虚弱身上没劲了,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光滑的玉足刚踏到地毯上,就晕过去了,侧着倒回了床上,仿佛没有什么重量一样倒下,惊不起任何波澜。
就连晕倒都这么好看,难不成是个专门来迷惑自己的狐狸精?
穆荃难得善心发作,让佣人去叫医生给狐狸精看病。
穆荃的医生朋友汪澜来了后,一边给发烧的沈云量体温,一边啧啧称奇,“老大,你是想把人玩死?”
“死不了,他命大着呢。”穆荃虽然记不住名字,但还是能记住,上一辈子还有新鲜感的时候,沈云也被自己折磨得多次昏迷,但之后也都恢复如初。
不怪他,要怪就怪……狐狸精太勾人了,会上瘾。
他之后的冷落一定是为了保持清醒及时抽身!才不是喜新厌旧!
汪澜给沈云挂上了消炎退烧的药水,坐在穆荃旁边,喝了一口佣人送来的咖啡,打趣道:“这人你哪儿抢来的?还真是个尤物……”
说的什么话,小爷还需要抢吗?小爷给不起钱吗!
不过到底是从哪儿抢来的,他记不住了。“等我问一下孟泽。”
“孟泽抢来送你床上的呀?”三人从小就是玩伴,反正这乱世也无处可去,长大后孟泽就做了穆荃的秘书,汪澜开着一个不赚钱的小医院顺便给穆荃当私人医生,他在外面赚不到钱,只能赚穆荃的钱。
好大一口锅压下来,向来淡定佯装老成的孟泽这下不淡定了。“司令,这是您昨晚喝醉了从歌舞厅抢来的!”
孟泽咬字清晰地解释,昨晚穆荃喝醉了非要把人家带走,他们拦都拦不动,怎么今天就变成自己抢来送给穆荃的了。
“别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小孩,被你糟蹋了吧?”听到孟泽的话后,汪澜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站在床边看了一眼还在发高烧昏迷的沈云,遇上这么个禽兽,小孩怪可怜的。
穆荃也思索了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强抢民男,所以对方才要杀了自己吧?
“去找老板了解一下情况。”他是军阀,不是恶霸,能用钱买,干嘛要抢。
江都市红灯区最大的歌舞厅老板林双颦谄媚地来了,“能让穆司令看上是小云的福分,这孩子也没个家,穆司令要是不嫌弃,就让他跟着您吧。”穆荃昨晚把人带走,孟泽给钱了。
林双颦用余光瞄了一眼躺在穆荃床上的沈云,她干皮肉买卖这一行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这娃天赋异禀,是当金丝雀儿的好苗子,好好干啊,小沈,阿姨还等着你养老呢。
孩子养这么大,是时候拿出来利用了。
“他是孤儿吗?”穆荃问道。
“是啊,是两年前从外面来咱们江都市的,前些年打仗,爹妈都死了,来的时候比现在还瘦呢,养了两年才有一点肉,我也没让他做什么,就干些给客人端茶送水的活。”端着端着不就被他们穆司令看上了嘛。
林双颦这番话一是在表示,都亏了自己收养沈云,沈云才活下来,二是,孩子很干净,没被别的客人糟蹋过。
战火纷飞的乱世里,谁手上有枪谁就是老大,穆荃就是江都市的老大,谁都想巴结他。
林双颦刻意打听过穆荃的喜好,精心培养过沈云,就是为了卖给穆荃。
她自认为对沈云不薄,要是沈云在穆荃这里得了脸,以后不就可以当他们的保护伞了吗?
听完林双颦的话,穆荃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没什么脑子的人假装思考片刻,得不出任何结论,决定先观察犯罪嫌疑人一段时间。
沈云被安排住进穆氏庄园后花园旁的副楼里,上一世他也是住在这里。
穆氏庄园占地一百多亩,穆荃和他爹审美都不太行,就喜欢堆金镶钻的土豪风,整个庄园金碧辉煌,哪怕只是给金丝雀住的小楼都极尽奢华。
沈云果然恢复得很快,醒来后蜷缩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宽敞的房间。
穆荃在一旁观察着沈云的反应,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仓鼠,就算给了最豪华的老鼠笼子,也只敢躲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实在是拿不出手。
穆荃不说话,沈云也不敢说话,只是抱着膝坐在床头,偶尔小幅度的抬头悄悄瞄着穆荃的脸色。
“林妈妈没教你怎么讨男人欢心?你这样的不合格,我可是要退货的。”最终还是穆荃先开口。
“对对对……对不起,穆先生,我……我会尽力做好的,不要赶我走。”听到穆荃的话,沈云从床上踉踉跄跄地爬下来,跪在了穆荃的脚下,拉着他笔挺的裤子求饶。
“哦?你不想走?”我就说嘛,你情我愿的事情,汪澜那个混小子怎么能说我强迫他呢。
“林妈妈说,如果我被您赶出去……她就要打死我。”
“是她让你来勾引我的?”还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狐狸精,就是这个狐狸精业务不太熟练,在床上其实木讷得很,虽然他现在对这具身体上瘾了,但时间长了就厌倦了。
不对,这是第二世了,他怎么又上瘾了,一定是前段日子太忙禁欲太久产生的错觉。
沈云不敢直视穆荃的表情,看着地板,“林妈妈说,跟着您,就能吃好的穿好的,再也不用住在臭烘烘的地下室里,吃馊掉的饭菜……先生,我会做很多事情的,您别赶我走……”
“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留下你。”穆荃蹲下,捏着沈云的脸使其直视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无辜单纯和害怕……
沈云刚有所动作,猝不及防被穆荃一把推开了。“先生……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对吗?”
穆荃径直走到卧室外,吩咐守卫把门锁上,又去了隔壁的监控室,看着沈云卧室的画面发呆。
穆荃一个人坐在监控室里,阴沉着脸,大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都不敢出声。
穆荃在想什么?在想,我怎么又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清醒点,对方想杀自己!不是仇家也是仇家找来的杀手……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顺藤摸瓜找到幕后凶手,沈云上一世杀了自己以后,也马上被守卫杀死了,那么多枪打在身上,都打成筛子了,怎么还会活。
照这种情况来看,沈云一定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弃子,幕后一定有阴谋!
上一世,穆荃将沈云丢到这个小楼就不管了,现在知道对方来者不善,所以提前安装了全屋无死角监控,穆荃打算亲自盯着。
穆荃抬头,看见坐在地上的沈云站起来,环视屋内一圈后,慢吞吞地走到小几上,想给自己倒一杯水。
手一滑,没拿住水壶把手,透明的玻璃水壶砸在地上,不久前才被佣人加热的滚烫热水瞬间失去了容器的束缚,自由地洒落在地毯上和沈云娇嫩的皮肤上。
穆荃腿动得比脑子快,立马站起来跑到现场查看情况。
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的沈云看见穆荃进来,又急忙道歉,“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收拾好。”
穆荃将沈云从地上拉起来,“你起来,有人收拾。”穆荃拉着沈云的手,手上又是烫伤又是玻璃割伤的伤口,大抵是林双颦想把他买个好价钱,沈云说自己住得不好吃得不好,但手却娇嫩得很,连个老茧都没有。
倒个水都能把自己伤着,这个狐狸精是怎么做杀手的?
第3章 穆先生,知道人为什么会死吗?
再胆小的仓鼠,养着养着,也会从窝里探出头来到主人手上啃瓜子的。
穆荃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和他的小金丝雀睡觉,只是住在副楼的主卧里,醒了后就坐在监控室里面亲自盯着沈云的一举一动。
他盯了一个月,也没有盯出什么异常。
沈云或许有些不习惯这么大的房子,他不知道这个房间的声控灯是怎么打开的,也不知道浴室的水龙头里是如何出热水的……
林双颦说沈云是来江都市前,一直住在战乱地区的贫民窟。
“贫民窟”,穆荃听说过,听说那里的环境脏乱恶臭,那里的人粗鄙无礼……
蟑螂老鼠栖息的垃圾堆里,也会长出一朵美丽的花吗?
穆荃抬头看坐在对面小口吃饭的沈云,就连吃饭都这么好看,哪里粗鄙了?那些人莫不是在骗自己。
穆荃给沈云夹了一只剥好的虾仁,他注意到,沈云喜欢吃虾,连着吃了好几只。
江都市是内陆城市,在物流通达的和平年代,吃虾不算贵,但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整个联邦基础的商业网已经断了。
海鲜,不是贫民窟能够吃得起的东西。
用上好茶叶炒出来的虾仁清爽鲜嫩,穆荃见自己的小金丝雀吃得开心,忍不住放低声音问道:“喜欢吃?”
胆大了的小仓鼠把自己喜欢的瓜子分给了主人,“嗯,很好吃,穆先生也吃。”沈云被穆荃金屋藏娇关在卧室里一个多月,没和其他人接触过。
他好像不知道,穆荃是江都市的军区司令,穆荃到舞厅那天,林妈妈让他喊穆荃是“穆先生”,他就一直这么喊。
穆荃开心地吃下沈云夹到碗里的虾仁,香,真香!美人夹的尤其香!
不对,万一这口虾仁有毒呢!他怎么又忘记了这是杀手。
穆荃放下碗筷,又沉着脸出去了。
穆荃没看见的身后,沈云又夹了一块虾仁,一边吃一边勾着唇笑,笑里不止是对食物的满足,还有猎物上钩的自信。
穆荃日日亲自监视沈云,每天和沈云一起吃饭,离开饭厅就躺着看监控画面。
太可惜了,上一世他怎么没发现,沈云早上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也很勾人。
自己不在跟前的时候,沈云看着活泼多了,像个小孩一样,探索着陌生的房间,脸上的表情一会疑惑一会恍然大悟,生动极了。
自己在沈云跟前的时候,对方就会小心翼翼地讨好他,这份笨拙地讨好带着一丝崇拜,不惹人厌恶,他享受这种感觉。
上一世,就是因为他养了沈云这个小金丝雀,大家才知道他喜欢男的,然后各路人马开始给他塞各式各样的男孩子。
这一世也是这样,他把沈云养在庄园没几天,就有人送礼物上门了。
听说古代皇帝宫廷里,妃子会因爱生恨,那么,沈云会不会是因为其他人给他安排了新的宠物,受到冷落才下毒的呢?会不会是陷害呢,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
退一步讲,难道自己就没有错吗?后来那些人,都没有沈云合他心意,自己怎么就瞎了眼,冷落这个小美人这么久呢?
再退一步讲,沈云长得这么单纯无辜,行为举止像个稚子,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毕竟借刀杀人也是一种好计谋,沈云看见自己被毒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些慌乱?
等等?林双颦会不会有问题?沈云被林双颦训练过如何做一个金丝雀。那么……有没有训练别的呢……
可是杀了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穆荃沉迷美色的传闻满天飞,江都市市长,和穆荃父亲一起宣布独立造反的好兄弟蒋幼旬打算跑来教训一下这个败家玩意。
穆荃觉得很冤枉,但凡他真的干了点什么都不至于这么委屈,他只是每天躺在沈云隔壁盯着监控而已。
“小荃!你在听我说话吗!”蒋幼旬用手里的镶金拐棍使劲敲了一下地面。
“有!”穆荃条件反射地坐直身子,老头子说啥了?
“小荃,你年纪小,容易被骗……听伯伯的话,把这人赶走。”穆荃今年在过人生中的第二个本命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头发胡子全白的老人家看来毛都没长齐。
蒋市长自从和穆荃父亲“单干创业”以来,在江都市当了快三十年的市长了,眼光非常毒辣,一眼就看穿了穆荃容易被欺骗的真相。
“蒋伯伯,联邦派人来说要跟我们和谈……这事儿您怎么看?”穆荃试图转移蒋幼旬的注意力。
“呵!联邦北线打得正火热呢,和谈?联邦政府都快没了,他们拿什么条件和我们谈?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咱们要独立!”联邦政府是德卡帝国内乱后多个地区军阀势力成立的联盟。
大家分赃不均,才成立没多久就打起来了,南三区这些年趁着其他地方兵荒马乱猥琐发育,现在兵强力壮,蒋幼旬虽然年纪大了,但野心依旧不小,他想要在死之前,再上一次牌桌重新瓜帝国土地。
“那个秘密武器研究进度如何?”蒋幼旬是文官,打打杀杀的事情一直都是穆氏的人在做。
穆荃回头看了一眼孟泽,孟泽从一旁的文件柜里拿出一份机密文件,穆荃接过后撕开封条,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蒋伯伯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这是实验数据,您过目。”
“好好好,只要这东西研发成功,咱们称霸全球都指日可待!可惜了,你爸死得早,看不到那一天了!小荃,好好干,别给你爸丢脸!”
穆荃把蒋幼旬送走,又溜达着去看他的小金丝雀……还别说,一会儿没看见怪想他的。
沈云被允许出卧室了,他可以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溜达,二十多个守卫以保护之名紧紧地盯着他。
现在是夏末,小花园中间的温室里养着春天才会盛开的郁金香,拱形的温室外面爬满了白粉色的月季,沈云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里面,仰着头看向天空,阳光透过月季花瓣和绿叶之间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
穆荃走近,“你在看什么?”
“在看蓝天。”沈云没有被突然靠近的穆荃吓到,只是闭上了眼睛。“我以前住的地方,看不见蓝天,也看不到鲜花。”
穆荃觉得,沈云看见自己没那么害怕和恭敬了……不对,敢给自己下毒的人,怎么会怕呢?
“你以前住在哪里?”歌舞厅有的是鲜花,虽然他们半夜工作,但江都市的环境还是不错的,白天应该也能看见蓝天吧?
一直仰着头,脖子有些僵硬,沈云伸手揉了一下后颈。
穆荃的眼神也跟着沈云的手游动,沈云后颈的位置可敏感了……狐狸精,又在勾引我!
穆荃急忙把粘着沈云脖子上的眼睛挪开。
“我忘记了……先生……我流浪了很久,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活下去……没时间注意,自己究竟流浪到什么地方?”
“流浪?”穆荃对这个词很陌生,在这个乱世里,穆荃生来就比别人高贵,他的父亲是一个英雄式的人物,他的家族拥有权力地位和财富,他年纪轻轻就成为这个豪华庄园唯一的主人。
他知道每年有很多流民涌入江都市乞求收留,这些人被送进了工厂,送进了种殖园……穆荃为了笼络民心去参观过,他们过的日子真是不堪入目。
但那些人居然还要感谢他,感谢他提供的工作和难以下咽的粗粮。
“先生,当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流浪……在贫民窟的婴儿被生下来后,幸运儿早早地死掉,不幸的那一部分,一直在流浪……就连贫穷都没有办法做到持续稳定,虽然那里只是贫民窟,但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家,这个家堆满了捡来的垃圾,吃的是富人丢弃的残羹剩菜,但也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穆荃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沈云的话会突然变得这么多?是在和自己诉苦吗?听着确实很苦,他不知道如何安慰……
等等,他从来都不需要安慰人!
沈云笑着说起辛酸的过往,那是一个穆荃不了解的新世界。“可是,只要战火一旦发生,我们就要失去这个可以挡雨的破家,需要费劲心思去找下一个可以安稳捡剩饭的垃圾堆,还要和原住民打一架才能得到一个落脚点,这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安稳……幸运儿在睡梦中葬身炮火之下,不幸的人继续提心吊胆日复一日地过着这样惶恐的生活……”
“死掉的那部分幸运儿,就真的幸运吗?有的才刚出生还未来得及睁眼看看世界,就死去了,有的已经长大了,有了记忆后死去,直到死,他们都没有机会像我们俩现在这样经历站在蓝天下,鲜花前的美妙体验,这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穆先生,你见多识广,知道人为什么死吗?”
穆荃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因为他才活过来不到两个月……就又死了。
穆荃都不知道沈云手里藏着的水果刀被放在了什么地方,明明之前是空手站立的,怎么突然拿了一把刀出来?
沈云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他,在说完最后一个死字时,水果刀出鞘,片刻之间刀柄已经没入他的胸腔。
穆荃倒下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真疼啊,沈云动作利落,就算用并不锋利的水果刀杀他,也跟削水果一样轻松。
沈云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逃跑,没有挣扎,只是皱着眉头,看向倒下的穆荃,任由守卫的子弹击穿自己的胸膛,那是一个穆荃一直觉得瘦弱得不堪一击的胸膛。
事实也确实如此,沈云很快也倒下了,就倒在穆荃的眼前,他们的血液混合交织在一起,染红了大理石的地板。
第4章 这还是他那弱柳扶风的小金丝雀吗?
头好疼,被刺中的不是心脏吗?怎么会头疼……
穆荃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醒来,他又活过来了?
穆荃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这是哪儿来着?
这地方怎么这么……破……
裸露在墙壁外面的钢筋,爬满了蜘蛛网的天花板,昏暗不明的狭窄角落……
穆荃想起来了,他三年前被绑架过,不对,该叫两年前。
大概是德历339年的冬天,他被藏在江都市内的暴乱分子打晕后绑架到一处烂尾楼里。
不急不急,他的爸爸,南三区的土皇帝,穆虚文,很快就会带着人来救他了。
穆荃手脚都被捆起来扔在废墟的角落里,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声后安心地靠在梆硬的水泥墙上,然后继续没出息地想着杀了他两次的狐狸精。
两次啊!吃一堑再吃一堑,这会应该长点智了吧?
根据林双颦所说,沈云是两年前来到江都市的,他记得,就是这个冬天,接收了一批从东部战区过来的流民……如果林双颦没有撒谎,那么在年底沈云就会出现了。
“少帅!你在哪里?”年轻了两岁的孟泽率先冲进来,喊了几声穆荃都没回应他。
孟泽眼神好,看见角落里的穆荃后立马放下手里的枪给他松绑。
穆虚文随后在一群士兵的保护下喘着气跑进来,肥硕的身躯震起满地的尘埃飞舞。
对,这个年轻时身姿挺拔,老了却胖如两人的大叔就是穆荃的爸爸,曾经带领整个南三区独立的军区总司令。
穆荃将穆虚文年轻时的照片和现在对比后,曾经有些焦虑,万一自己老了也像他爸一样发福怎么办?
“荃儿?有没有受伤,快让爸爸看看。”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军阀头子,是个对独生子溺爱至极的老父亲。
“爸,你戒酒戒色吧,能多活几年……”穆荃看见一年后因马上风猝死在年轻姨太太床上的老父亲,开口第一句话就很大逆不道。
穆虚文不计较他的出言不讳,笑呵呵拒绝道:“不趁现在能动弹的时候多享受,我挣这么大的家业做什么?”
穆荃上一秒还在劝自己的爹不要沉迷女色,下一秒就带着人去了林双颦的歌舞厅里,不知道沈云会不会是悄悄进入江都市的黑户。
德卡帝国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立国三百年后解体。
帝国解体前,南三区是军事要地,手里有不少战略资源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解体后,独立的南三区自有一套完善的自治管理体系,穆家掌军权,蒋家管行政。
战争时代,谁手里有枪,谁就说了算,穆虚文是军区司令,自然就是这片土地话语权最大的人。
穆虚文这些年的战略是偏安一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南三区里面还算太平,蒋幼旬一直觉得穆虚文有些保守,但他的意见不重要。
总之,对于外面的难民而言,南三区是个好去处,南三区需要劳动力也来者不拒,进入南三区需要在边境进行登记得到一个新的身份,合适的就会被送去各类工厂充当廉价劳动力,不合适的任其自生自灭……但边境线这么长,总有空子可以钻,所以,悄悄进来的黑户也不少。
最近联邦在和东部地区流窜的恐怖分子打得热火朝天,已经有一些难民悄悄地绕过边境关卡跑到南三区了,绑架穆荃的暴徒就是其中一部分……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初来乍到,看见外出的穆荃,认定是个肥羊,想敲诈勒索一笔,没想到把太子爷绑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云在哪里?
刚被绑架的穆少帅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林双颦的歌舞厅,第一次看见穆荃的林双颦扭着老腰出来接客。“哟,少帅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沈云的男孩。”
“沈云?没有,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叫小芸的舞女,呀,您来得不巧,小芸今天请假了。”
不在?那应该是还没来吧?那就让人去关口守株待兔,“孟泽,通知下去,找一个……”穆荃突然不知道怎么描述,记忆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只记得沈云很好看,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找什么?”孟泽追问道。
“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现在大概是……十七岁。”他上一世重活的那短暂两个月,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知道沈云当时十九岁,那现在就是十七岁了。
虽然像沈云那么漂亮的男孩子并不多见,但孟泽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如何漂亮。
好看的十七岁男孩子?穆家父子俩可真是家学深厚,一个沉迷女色一个沉迷男色……
被领导安排任务的孟泽揉着额头,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个十七岁漂亮男孩,只能继续安排任务给下面的人。“去警厅找个画像师过来。”
专业的模拟画像师在穆荃模糊的描述后,画出了沈云的样子。
穆荃接过素描画像,黑白灰简单的勾勒只能还原沈云十分之一的美貌。
穆虚文听说儿子在大张旗鼓地找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这人宠溺儿子竟然宠溺到了不仅不骂他,还欣慰地笑道,“我儿子终于长大了。”
“荃儿,这人不会是你在梦里梦到的吧?”男人嘛,总会在不可描述的梦里梦到过完美情人,儿子要找的这人既然毫无头绪,说不定就是想象出来的呢。
穆荃把速写的画像交给孟泽复印,看向穆虚文问道,“爸,你按时吃降压药了吗?”拥有再高的权势地位又怎么样,不注意身体老了一样会三高的。
“吃什么药,你爸我身体好着呢。”谁又会愿意承认自己老呢?尤其是手握大权的人。
觉得自己正当壮年的穆虚文摆摆手,出去赴约了。
“让医生密切关注我爸的健康情况。”穆荃也不是只记得找漂亮男孩,顺便分了一份关心给老父亲。
重生回到过去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有机会去弥补遗憾纠正错误。
但是穆荃没什么遗憾,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穆虚文去世了,老实讲,没任何触动,他没有难过没有掉一滴眼泪,心安理得地接替父亲成为南三区新的老大。
他这些年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哪里会有需要纠正的错误。
不对,沈云……
他重生是因为沈云,未知的神秘力量把他送到名为过去的此时此刻,一定是因为要他去改变沈云的命运。
穆荃坚信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救赎者,沈云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屡次杀了他后又和他死在一起。
沈云面对守卫的反击没有任何抵抗,为了和他同归于尽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持。
“少帅,人找到了。”孟泽刚拿到画像没多久,就在警厅的资料里找到了这个长相的人。“这人住在科尔市西城的贫民窟……半年前到警局报过案,说是儿童走失……”但警局并没有投入太多人手去找贫民窟走失的儿童,只是登记就让沈云去等消息了。
科尔市和江都市相邻,同属于南三区,是一个工业城市,不少难民都聚集在这个地方,因为可以付出廉价的劳动力在各类工厂及小作坊换来一口饭吃。
“对了,他在警厅登记的名字叫小光。”
穆荃接过资料,小光?连个姓都没有的名字也未必就是真名。
穆荃又急匆匆地带着人去找沈云,5个小时后,车队浩浩荡荡地进入肮脏恶臭拥挤的贫民窟。
这里是几十万没有身份的难民栖息的地方,大家住在生锈的铁棚子里,一个铁盒子挨着另一个铁盒子。
正如沈云向穆荃描述的那样……这里没有鲜花,被工业废气污染过的天空也不够蓝,生活区旁边的小河臭气熏天,粪便和垃圾堆满了河面,甚至有尸体浮在水面……
贫民窟也会有自己的秩序,沈云确实长得十分出挑,孟泽带人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小光哥哥在学校里,大哥哥,我带你去找。”一个不怕生的小女孩自告奋勇地带着路。
“你们这个地方还能有学校?”孟泽和不知人间疾苦的穆少帅不一样,他知道贫民窟意味着什么。
“嗯呐,小光哥哥是我们的老师,他教我们读书认字,我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我叫茉莉,小光哥哥说这是一种很香的花……”
这个学校离得不远,也是一个铁盒子,是一个被收拾得很干净的铁盒子,门口没有垃圾,棚顶也没有挂满捡来的废品,门口整齐的放着几排附近工厂遗弃的木箱子,像是书桌。
沈云以一种极其洒脱的姿势坐在一堆错位叠起来的木箱上,左腿踩在泥土地上,右腿踏在木箱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身体微微后仰,对穆荃乌泱泱一行人的到来毫不关心。
现在是冬季了,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牛仔裤,白色衬衫发黄,蓝色牛仔裤泛白,连件外套都没有,就这样顶着寒风待在生锈的铁棚外面。
穆荃看得有些呆,这还是他那弱柳扶风倒杯水都能把自己烫着的小金丝雀吗?
“小光哥哥,这个大哥哥找你。”茉莉见到沈云以后开心地朝着他跑去。
沈云吐掉嘴里叼着的草,刚准备从木箱上下来,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群,突然身体如子弹一般迅速弹出,将茉莉抱进怀里动作利落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一颗从穆荃身后射出的真正子弹。
穆荃看见沈云利落的身手,忍不住鼓掌,他养的小金丝雀不仅演技了得,这赤手空拳的功夫比他身后这一帮保镖都还好……
对了,谁开的枪?不经他允许居然有人敢开枪?!
第5章 他杀谁?谁就会重生?
穆荃回头,一个他有些眼熟但记不住名字的近卫队士兵站了出来。“少帅,是我开的枪!”
“你为什么要开枪?”穆荃一边问一边用余光瞄了一眼对面,沈云将小女孩茉莉放在地下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定后低头跟茉莉柔和地说道:“你先躲到屋里。”
沈云的声音就像清泉一样,没有了假意的讨好献媚,没有刻意伪装的胆怯,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他呀。
茉莉听话地回到生锈的铁皮盒子里,铁皮门关不紧,拉上的时候发出令人心头烦躁的声音,吱吱呀呀,摇摇欲坠。
见茉莉躲起来,沈云做出防御的姿势,皱着眉问道,“阁下兴师动众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呃。”这话把穆荃问住了,他能说因为沈云未来要杀他,所以现在就把沈云杀了吗?
可是,看见完全不一样的沈云站在自己面前,穆荃更兴奋了,驯服一匹孤狼的成就感远比养只胆小的仓鼠更令人血液沸腾。
“听说你身手了得,来我的近卫队吧。”穆荃想把这匹狼绑回去养在笼子里。
“不行,少帅,他会杀了你的!”刚刚开枪的那个士兵喊道。
穆荃回头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他是如何知道,沈云想杀自己。
沈云冷笑,“呵,你无缘无故朝我的学生开枪,还要往我身上泼这么大一盆脏水,我们有仇吗?”
“少帅,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您汇报。”士兵被沈云看得发怵,避开了沈云锐利的眼神,走到穆荃身后小声说道。
“你说。”
士兵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上前一步,附在穆荃耳边道:“少帅,我是重生的人,一年后我为了保护您被他杀死了。”
一年后?现在是德历339年,他第一次被沈云毒死时德历342年5月,第二次被沈云拿水果刀捅是德历341年8月,怎么?一年后沈云还要再杀他一次?!
太过分了!居然还要杀他第三次!
“一年后我是怎么被他杀死的?”穆荃问道。
“少帅,是烈性炸药,当时我和您站在一起被炸飞了,我醒来时,发现自己重生到一年前了……听说您在找他,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您……我也怕,没人相信我说的话,所以一时情急,想先下手解决掉他,再跟您解释……”
好离谱的行凶理由,但是……大家都是重生者,穆荃当然信了。
“你是说,他杀谁,谁就会重生是吗?”重生还带着记忆回到了过去,那么……这种行为和返老还童有什么区别?多好用的能力啊,是个人才,收了!
士兵没想到穆荃脑回路居然是这样的,“少帅,他要杀了您啊!趁现在,杀了他,永绝后患!”
穆荃摆摆手,向前一步,向沈云和颜悦色地说道:“他是新兵蛋子,不会用枪,刚刚不小心走火了,我给你赔礼道歉。你要什么赔偿?尽管开口。”
在穆家当了五年警卫的“新兵蛋子”无语看天,这被美色迷昏头脑的败家玩意真的可以继承那么大的家业吗?照这种情况来看,南三区迟早要被其他军阀吞并,要不早点叛变算了。
沈云弯腰捡起地上的子弹壳,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擦枪走火都能这么精准,是做神枪手的好苗子。”
“茉莉只是个六岁的小朋友,诸位若是我的仇家,大可冲我来,何必将无辜孩童牵扯进来。”
沈云这么一说,穆荃才意识到,那个士兵是朝着茉莉开枪,而不是朝着沈云。
穆荃虽然是个强抢民男的纨绔子弟,但枪口怎么能对准儿童呢!
“来人,把他的枪给我卸了!绑回去交给我爸。”
“不,少帅!我是为了救你……”士兵一脸懵,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这败家玩意就差给杀自己的凶手递刀了。
“少帅?你是穆司令的儿子?”沈云转身走回那一堆木箱子旁,继续坐在木箱搭建的椅子上,就像一个王者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发号施令一般令人感到压迫。
“少帅来我们这种垃圾堆做什么?为了射击一个六岁孩童?”沈云出言讽刺道。
穆荃原来喜欢沈云的脸,不喜欢沈云唯唯诺诺的性格!
但是,现在……唯一的缺点都被修正了!这洒脱不羁、目中无人的性格,他真的超爱!
以致于向来狂妄的穆少帅说话都不那么有底气了,“沈云……我……是求贤若渴,想要你……”和我回家。“来我的近卫队,你身手这么好,给你个小队长当当。”
“沈云?少帅认错人了吧?我叫小光。”
穆荃一直盯着沈云的脸,企图在表情上找到一些破绽,但是对方离得太远,他眼神不好观察不到。
“你真的叫小光吗?”这个名字跟沈云比起来更敷衍。
沈云,哦不,小光揉了一下眉心,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我说你们这群人到底是干嘛来的?”
“来找一个叫沈云的人,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有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吗?”穆荃觉得自己很机智,找到了一个好借口。
“呵!这位少爷,你看见了吗?我是孤儿,别说什么兄弟了,我连父母都没见过。既然知道自己找错人了,那就请回吧,对了,你刚刚说要给赔偿,不会出尔反尔吧,钱在我们这里派不上用处,送些吃的来就行了。”小光说完后从木箱上跳下来,转身也钻进了铁盒子里。
“小光哥哥,对不起,是我带他们来找你的……”茉莉坐在铁棚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有没有吓到你?下次见到这种陌生人,记得躲起来,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的,走,我带你回家。”这个屋子有后门,小光轻轻地打开门,带着茉莉离开。
茉莉的家也是在这一堆铁盒子里,矮小憋屈狭窄潮湿的铁棚,住着他们一家五口人。茉莉的父母和十三岁的哥哥在附近工厂做工,每天报酬刚刚好够换一家人的口粮。
茉莉的奶奶和邻居的老人一起心急如焚地躲在家里,“哎哟,小光呀,那些是什么人呀?刚刚听到枪响,吓死我们了。”他们活在不太平的年代,对枪声很熟悉,也很害怕,他们清楚的知道,枪声响起,意味着什么。
“是来找我的……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说的什么话?这些年我们得了你不少帮助,你的那些仇家怎么就这么坏呢?杀了你全家也就算了,你都藏到这个地方了,居然还找上门来。”
小光笑而不语,“是啊,我又要找新的地方藏身了,他们以后要是再跟您打听我的情况,有什么您就说什么,不要跟他们对着干,他们手里有枪,我们讨不了好的。”
“小光哥哥,你要走吗?”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更懂事,茉莉小小年纪就听懂了小光的话。
小光蹲下来,将视线和茉莉齐平,“我教给你的东西,你要好好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努力活下去。”
“对了,刚刚那些人会送食物到我那里,你叫爸爸晚上去拿回来分给大家。”一些不值钱的食物而已,穆少帅舍得给。
穆荃叫人拉了一卡车军用罐头面包油粮米面糖到小光的铁棚外面。
“少帅,那小子跑了!”物资到了,穆荃让人去敲门,才发现屋子里是空的,一队人马冲进去,才发现这个铁盒子有后门。
穆荃原本站在门口,听到士兵的话以后弯腰钻进这个铁盒里,是的,这个门矮到他需要弯腰才能钻进来。
这个屋子很小……还没有,他安排给沈云住的卧室厕所大,屋里就一床一椅一桌,还有堆满一个角落的旧书而已。
床是用红砖砌的,一块破袄垫在红砖上;椅子缺了脚,用石头支起来放在床边。桌子也是砖块上面支着一块木板搭建的,木板上有一个缺失手把的小铁锅,一个不锈钢碗和一双木筷子。
“少帅,这里有张纸条。”纸条放在后门下面用石头压着。
不知道该叫沈云,还是小光,总之,看见角落里的那堆旧书,穆荃就知道这个人是识字的,他甚至可以教小孩学习……一个贫民窟的孤儿,哪有机会读书?也许是四处辗转的过程中遇到了好心人?
穆荃接过纸条,字迹工整娟秀,穆荃甚至能看出几分书法的笔锋,上面写着:“你们可以滚了,东西留下。”
看着这字,穆荃推翻了上一个想法,这是练过的,这不是随随便便学一学就能有的字。
穆荃蹲在那一堆书前,屋内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现在外面太阳要落山了,一旁的士兵举着手电筒给穆荃照明。
这堆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旧书种类极其丰富,囊括天文物理数学,经济政治历史,诗词歌赋散文……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本医学基础教材?!
也就是说,这个人,小小年纪,他不光长相出众,身手了得,他甚至还博览群书!
这人如果跟沈云是同一个人,为了杀自己,居然装傻充愣那么久,可真是委屈他了。
应该是同一个人吧,总不能真是双胞胎吧,毕竟“沈云”的柔弱也是装出来的,大概是因为学过医,拿水果刀刺他的那一下,快准狠地直冲心脏要害,不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
穆荃手里捏着“沈云”留下的纸条,笑得意味深长,这个谜团可太有意思了。
被绑走的那位“新兵蛋子”如果看见穆荃的痴汉笑,大概马上就会去投敌……前途实在黯淡,这个主也没什么好护的,不如去敌军看看有没有前途。
第6章 我看是命中注定的仇人!
“小光这孩子是三年前来我们这里的……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大家多少也猜到他在躲仇家。刚开始的时候吧,大家怕他带来不好的东西,想赶他走……”
“但是这孩子心善啊不和我们这些人计较,我男人在干活的时候腿被砸断了,没钱去城里医院看病,全靠他去林子里采草药回来医好的,诺,就那边那片山里,这孩子走了一天的路才到的,听说山里还有狼……”
“这孩子会的可多了,什么活都能干。”
不出小光所料,穆荃开始盘问住在周围的人,恩威并施,加上小光提前交代过不要和官老爷作对,大家非常配合。
茉莉家平时和小光走得最近,茉莉奶奶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外面那些年轻人想要欺负我们,收保护费,都被小光打走了。”
茉莉奶奶提到这个,邻居连忙补充道,“是,小光打架可厉害了,我们几个大人都打不过他,我家那臭小子跟他学了两招……少帅还招兵吗?我儿子今年十五岁了,可结实了。”
……
茉莉清脆的声音盖过了大人们的七嘴八舌。“对呀,小光哥哥还教我们读书!”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茉莉爸爸瞪了一眼茉莉,茉莉奶奶听到这话也小声抱怨了几句,“您说说,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读书还有什么用?读书就能不饿肚子了吗?”
“奶奶!有用的!你看用小光哥哥教的方法种出来的菜是不是更好!你看,这个发电机也是小光哥哥教我们做的,这都是书上的知识……”
穆荃随着茉莉的指着的地方看去,一个用木板、废弃自行车车轮、铜线、滑轮组装……的小型发动机放在茉莉他们家,电线连接着一盏功率不大的小灯泡,灯泡被挂在铁棚的角落里……
茉莉跑过去摇了一下把手,灯亮了……
全能,太全能了!
穆荃原以为从小活在贫民窟的“沈云”完全不懂现代化设备,结果,这个人,居然可以手搓一台简易的手摇发电机!
茉莉看见众人投来的目光,这个东西是前几天小光哥哥才教她做的,她还是第一次拿给大家看呢。
茉莉挺起小小的胸膛,有些小骄傲。“小光哥哥还说了,总有一天战争会消失的,大家会过上好日子的。”她对小光的话深信不疑。“小光哥哥从来不撒谎。”
穆荃仔细回忆“沈云”跟自己说过的话,好像也没撒谎。
他说自己颠沛流离,确实如此。
他说自己住在看不见蓝天和鲜花的地方,果真如此。
他没说过自己很弱,只是演技很好而已。
从其他人嘴里问出来的结果也同样如此,这是一颗在逆境里闪闪发光的明珠,自己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还处处为他人着想,善良又乐于助人,强大且保护弱小,全能还倾囊相授……
“我们怀疑他是城里的少爷,被仇家追杀才躲在我们这种地方的,诶……您不会……就是小光的仇家吧?”茉莉奶奶突然捂着嘴,声音越来越小。
穆荃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原本回答问题特别积极的人们听见茉莉奶奶这么一说,全都噤声。穆荃勾唇一笑,“我和他……还真是有仇。”
“小光年纪这么小,少帅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茉莉奶奶跪在地上猛磕头,小光刚来这里的那个夜晚,第一个敲响的门就是他们家的铁门。
当时茉莉才三岁,发着高烧,那个看着才十几岁的少年居然给了他们一盒退烧药,这东西他们知道,在城里的药店里卖得很贵。
他们想把自己身上全部的钱都给小光,可是这孩子没要,只是说想让他们家帮忙在这里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这么好的孩子,相处三年下来,早就把他当成自己家的一份子了……要是磕头管用的话,茉莉奶奶估计能在这里磕死。
有人喜欢小光,也有人讨厌他,人群中也开始窃窃私语,“我就说这小子邪门得很,不会是什么逃犯吧?”
“少帅,我们和他不熟啊,您可千万别牵连我们!”
穆荃抬眼看去,这急忙撇清关系的人刚刚还跟着大家一起,夸“小光”是个好孩子呢。
穆荃见问不出什么,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去了科尔市的警局。
警察局长连忙出来迎接,太子爷不会是来视察工作的吧?可得好好表现!
“听说半年前有一个小光的人报案,当时是谁负责的,把人叫来。”穆荃跟着局长走到敞亮整洁的待客大厅,坐下后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意。
“少帅您稍等,我马上去查。”
穆荃坐在真皮沙发上,刚从恶臭的垃圾堆里回到干净整洁的熟悉地方,他还有些恍惚,“沈云”原来真的是……废墟里长出的鲜花,亦或者是,凋零的玫瑰不慎掉进了废墟里?
局长很快就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小陈,和少帅说一下情况。”
“德历339年5月13日上午11点,我们确实接待了您说的这位报案人,他要找一个9岁的男童……”小陈非常仔细地说完了当时报案的情况。
“你们只找了半天就结束了?”穆荃皱眉,他们就是这么干活的?
“回少帅,我们还找了一个晚上。”他们已经在超额工作了。
“找不到就结案了?”穆荃看着对方交给自己的一沓资料,非常详实,具体到每一个钟头做了什么,仅此而已。
小陈沉默,局长也沉默,他们不敢说,要不是小光武力值太高威胁他们,他们连半天都不想找。
“王局长,你要知道,在科尔市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受到你的保护。”
“是,但是……贫民窟那边,情况复杂,各处流窜的罪犯聚集在里面成为一股不小的力量,地头蛇不少,我们进去只会是讨苦头吃。”那里面像小光这样身怀绝技的人可不少,绝境能够激发出人类的力量,里面包罗万象,三教九流的人混居于此,是孕育罪恶的温床。
警局力量薄弱,不像穆荃走到哪里带着一只军队,里面的人不敢惹他。
“走失的这孩子又是个黑户,咱们的户籍系统里都查无此人……实在是无从下手。”贫民窟黑户可多了,尤其是小孩子,他们的父母自己都没个身份证明,生了孩子怎么会想到把孩子送来做户籍登记。
贫民窟之外有法律有警察,贫民窟之内也有自己的秩序,二者之间默契地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只要里面那帮穷人不越界闹事,就互不干涉。
穆荃叹了一口气,“这里面到底住了多少人?”
“大概三十多万人,面积不到十万平方米。”
穆荃也沉默了……整个南三区有多少人口?大概是两千多万吧,分布在五个城市,其中一半在江都市,江都市没有贫民窟。
那么……剩下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像这样的贫民窟呢。
粗略算下来,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在过着这样的生活。
可是那些从外面涌来的难民都说,能够生活在南三区已经比外面幸福了。
因为忌惮他们的力量,南三区将近十年没有过战争了……
这就是幸福吗?
穆荃也沉默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指责面前这两个人的不作为,因为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荃在科尔市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回到了江都市的穆氏庄园里。
穆虚文在恢弘壮丽的客厅里等着他,近乎的六米挑高的客厅上方垂着一排水晶吊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地面的大理石倒映着金色的穹顶。
被穆荃绑了的那个“新兵蛋子”站在穆虚文身后。“小许都和我说了,你不许再去找那个叫沈云的人。”
“他跟你说什么了?说他重生,说他一年后看见我被杀了?爸,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死了又活过来的荒唐事呢?他不会是做梦做糊涂了吧,爸,这人脑子一定有问题,要不送去医院治治。”
小光从不撒谎,穆荃撒谎从不需要打草稿。
“儿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就算是做梦,那也是预知梦,你们两梦见同一个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难道不是因为梦见这个人,才跑去找的吗?”
“呃……对啊,爸,那一定是我命中注定的情人。”穆荃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未来真的被他杀了,所以回来找。
“我看是命中注定的仇人!小许,从今天起你就是少帅近卫队的副队长了,这小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赶紧通知我。”
“是!司令。”小许,全名许嘉华,朝着穆虚文敬了个礼。
“荃儿,不许再把他绑了啊,我晚上约了老王喝酒,我走了。”
“爸,少喝点酒,一年后不光我要死,你也得死。”穆荃靠在沙发上瞥了一眼被人扶着出去的穆虚文,然后又将目光移回许嘉华身上。“许队长,你挺有能耐呀,是怎么让我爸相信这种瞎话的?”
“少帅,不是瞎话,我真的重生了,您找到沈云,就把他接回来了……一年后,他在卧室里放了炸弹和您同归于尽了,我是被您派去保护他的守卫,炸弹威力太大,我在卧室门口也跟着牺牲了……”
“那……跟你一起牺牲的还有什么谁?现在还能记得吗?”许嘉华嘴里的过去,是穆荃还没有经历的未来,难道这是他第三次的死法?
被沈云杀,就能重生,那当时的守卫,难道只有许嘉华一个人吗?其他人呢?也重生了?
“能记得,还有王辰,他现在还没被调到您的近卫队。”
“现在把他调过来,看看这人是不是也重生了。”
“诶,少帅,上一世,王辰也是在年底被调到近卫队的……”许嘉华诧异道。
穆荃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知晓未来动向的许嘉华……然后问道,“那上一世我是怎么把沈云拐回家的?”
许嘉华沉默了片刻,嘴上说着,“少帅,我一个小小的警卫员,哪里知道您的私事。”心里骂道,这个无药可救的败家玩意!
第7章 是个阿猫阿狗都重生了?
“重……重生?我还以为是做梦呢。”真正的新兵蛋子王辰被找到了。
王辰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刚入伍两天,穆荃和许嘉华在新兵训练基地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因为违反纪律被罚站。
穆荃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许队长说他一年后和你一起死在爆炸里了,他说自己重生了,你呢?”
没想到王辰只是诧异片刻,然后承认了,承认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自己被炸飞了。
王辰重生后记忆大概出现了数据丢包,他只是记得自己被炸飞,其余一概不知。
穆荃打算把王辰调到自己的近卫队,被新兵营营长劝阻了。“少帅,这小子心术不正,每天就知道偷奸耍滑,很不靠谱,恐怕保护不了您。”
穆荃是个金疙瘩,他的近卫队据说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
穆荃琢磨着,其他人不也让他被“沈云”得手两次了吗,他还被暴乱分子绑架过,能靠谱到哪里去?
许嘉华要是会读心,想叛变的念头大概止不住了,劝你远离美色你不听,帮你斩草除根你不让,还敢怪我们不靠谱?
穆荃眉头微皱,不满地反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这话营长没法接,心里想骂穆荃好心当作驴肝肺,面上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答应,然后办理王辰调岗的相关手续。
王辰跟着穆荃进了穆氏庄园,他是没见识的土包子,当兵前住在南三区松源市的乡下,据说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土包子进城看什么都新奇,“哇,许队长,我一个人住一间房呀?咱们住得这么好啊!难怪人人都想来少帅的近卫队呢?这床也太软了吧,哟,这是什么?”
许嘉华将王辰领到宿舍,一直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他。
就算没有得到回应,王辰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不停地絮絮念,“许队长,我一个人住,可以不叠被子吗?”叠豆腐块太难了,他学不会啊。
王辰靠近许嘉华的时候,突然就被许嘉华掏出的枪对准了脑袋。
王辰吓得快要哭出来了,他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许队长,我只是不想叠被子而已,不叠被子是要死人的吗?”
“少装傻,说,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我我……我叫王辰,今年十七岁零三个月,家住柳林沟王家村……我妈听说当兵能吃饱……”
“谁问你这个了?你根本没有重生,你在撒谎。”许嘉华语气笃定。
王辰转了转眼珠,委屈又不服气地喊道,“许队长,我没有说我重生啊,我只是说我梦见我被炸死了,是你们说我重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嘉华不为所动,王辰虽然是新兵,但摸过枪了,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是真想杀了自己。
王辰额头的冷汗直冒,他是农村人,从小就在地里干农活,皮肤黝黑,冒出来的汗顺着这张粗糙的黑脸一路向下,滴在木地板上,混着不明液体渗入地板缝隙。
许嘉华看这人都吓尿了,有些嫌弃瞥了一眼,准备解决掉这个隐患。
“许队长,少帅找你。”许嘉华就站在门口,来通知他的近卫队队员方志柏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怔住了。
哟,这叫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许嘉华昨天才当上副队长,今天就开始拿新来的人开刀了?
大家都知道这个许嘉华平时阴沉沉的在队里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只是跟着少帅出去朝着那个少年开了一枪,就被司令提拔了。
众人一边嫉妒许嘉华突如其来的富贵,一边笃定他们少帅要找的那个漂亮少年,是他们司令容不得的人。
他们少帅四处奔波的样子看着十分的情根深种,养尊处优的太子爷都亲自跑到下等人的猪圈找人了,大家亲眼看到向来脾气暴躁的穆荃对少年和颜悦色,少帅一定是爱惨了对方。
穆司令想杀了迷惑自己宝贝儿子的狐狸精,也实属正常。
大家私下里都在犹豫该站在谁那边,是像许嘉华一样见到那个少年就直接开枪然后被提拔……还是帮着穆荃找心上人?
穆司令是老大,但是他年纪大了啊,大家都说他身体被酒色掏空了,活不长了,他又没有第二个儿子……最终不还是穆荃说了算吗?
方志柏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王辰,当即决定,跟穆荃站一队。
方志柏觉得,穆荃肯定不喜欢许嘉华,不然也不会把他绑了。
许嘉华当时被穆荃下令绑起来,就是他动的手,这个人脾气不好又记仇,对一个刚来的小孩都这么苛刻,指不定哪天就给自己这种曾经得罪过他的人穿小鞋了。
即使方志柏走近,许嘉华也没有把枪收起了,依旧抵着王辰的额头。“许队长,这孩子犯了什么错也该由少帅去定夺他的生死,你只是一个副队长,无权处置同僚。”
许嘉华扭头看向方志柏,将枪口从王辰的头上,移到了方志柏的身前。
“许嘉华,刚当了两天副队长你就飘了是吧,有本事朝我开枪啊!”
这栋楼是近卫队的宿舍,听到争吵的动静,今天不出勤待在宿舍里的队员都探出头来。
“方哥,怎么了?”看不惯许嘉华的又岂止方志柏一个人呢,大家纷纷掏出枪,站在方志柏身后,将枪口对准许嘉华。
许嘉华双拳难敌四手,只得作罢,恶狠狠地离开。
方志柏走近一步,语气严厉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敌人一掏枪就把你吓尿了,还怎么保护少帅!”
王辰抬起头,眼泪还挂在黑黢黢的脸上,泛着油光。
方志柏拍了拍王辰的肩膀,“换好衣服,把地上抹干净,跟我去见少帅。”
这里虽然没有国法,但有家规,许嘉华只是一个昨天前都没有被穆荃记住名字的普通士兵,方志柏却是出名的神枪手,还是从小教穆荃射击课的老师之一。
有些人敢横着走,不是因为做事冲动是因为人家有底气;有些人敢怼上司,不是因为没长脑子是因为人家有背景。
许嘉华又被穆荃绑了,穆虚文出远门不在家,没人可以给他做主。
惊魂未定的王辰站在一旁,窝窝囊囊地把该告的状全告了。“少帅,我只是问许队长可不可以不叠被子,他就拿枪指着我……”
穆荃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瞥向一旁被捆了丢在地上的许嘉华,喝了两口咖啡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一下?”
许嘉华被气得面色通红,“少帅,他在撒谎!他跟沈云是一伙的!”
哦?还有同伙?那就更有意思了。
王辰急着喊道,“少帅,我说错什么了吗?我怎么就撒谎了呢,我是个农村人,我什么也不懂,我妈说来当兵有饭吃,我就来了……您问我有没有重生,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我跟您说了,我只是天天做梦梦见自己被炸弹炸死而已……”
“重生?”坐在侧面的孟泽听到王辰的话后,扶了扶自己的金丝框眼镜,将眼神在穆荃、王辰、许嘉华三人身上游走,最后看向穆荃,“少帅,怎么回事?”
穆荃挨个用手指指着许嘉华、王辰,还有自己,“他说我们三个一年后会被炸弹炸死,他说自己重生了,王辰说自己也梦见被炸弹炸死,但他不相信王辰也重生了……”
为什么许嘉华能够这么笃定,王辰在撒谎呢?明明是许嘉华自己说的,有一个叫王辰的守卫和他一起站在门口被炸飞……怎么,他能重生?别人不能?
“王辰只是说自己在做梦,你说自己是重生?你的话可疑度比他还高。”
“少帅,他什么都记不住连您都不认识,怎么会是重生的人呢?少帅,您清醒一点吧,我是为了你好,我是想救您。”
“我也什么都记不住,那现在的我,究竟死后的我,还是即将要死的我?”穆荃能记住的死亡,和许嘉华描述的死法不一样。
重生第一次,穆荃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奇幻。
重生第二次,穆荃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背负某些重要的使命。
现在,是个阿猫阿狗都重生了!不是我说,这个世界这么玄幻的吗?
穆荃可以相信,许嘉华是他第三次被沈云杀死时跟他一起死的人,但是……许嘉华到底凭什么觉得王辰有问题?他应该是知道些关于重生的秘密,才能这么笃定地说,王辰的梦是撒谎。
“您记不住,是因为您还没有经历过,我重生就是为了拯救您!”
“你既然知道待在我身边会死,重生后,不应该想办法躲开吗?”穆荃心里在想,我们很熟吗?大家不过是雇主和打工人的关系,你需要这么为我卖命?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听完几人的话后,孟泽思索一番后开口,“少帅,您为什么会去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精准到,知道他长什么,叫什么,少帅,做梦可做不到这种程度。您也重生了?”
被孟泽一双慧眼揭穿事实的穆荃心虚了,摸了摸鼻子,坦白道,“是啊,我也重生了,我是被水果刀捅死的,不是被炸弹炸死的……”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个人说胡话是精神病犯了,两个人说疯话是串通一气,三个人说一样的梦话,谎言也会变成真理。
“少帅,杀了他,永绝后患。”孟泽语气坚定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他有什么苦衷,都不能让这个人活着。”
第8章 这主意确实够馊的
“少帅,我有个馊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想要杀了沈云,得先找到沈云吧,王辰听说自己一年后会被这个人杀死,也成为了憎恨沈云的大军之一,积极主动凑在穆荃身边找仇家。
“讲。”穆荃觉得这个王辰是在扮猪吃老虎,几句话就害许嘉华被他绑了。
“这个沈云既然很在乎贫民窟那帮蝼蚁,用他们威胁他现身不就行了吗?”
穆荃听到王辰的话,有些错愕,难怪新兵营营长说这小子心术不正,居然想把主意打到老幼妇孺身上,这主意确实够馊的。
但是穆荃采纳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军压境,藏在科尔市贫民窟的地头蛇们还以为是自己惹上大事了,聚在一起伺机而动。
已经习惯了生活变故的难民们纷纷藏进了狭窄黑暗毫无防御能力的铁皮盒子里,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尚在襁褓中的稚子看不懂父母脸上忧心忡忡意味着什么,受到惊慌情绪的感染后,在控制不住尿的年纪也控制不住眼泪,哭声凄厉又绝望。
这些孩子哭得穆荃心烦意乱。他什么都还没干呢,他们在哭什么?
只是利用一下而已……只要沈云现身……
穆荃站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这是一处化工厂堆放废弃垃圾的地方,被工厂排放出来的强碱性液体腐蚀过的土地长不出一株草,泥块板结的硬块渗出白色结晶。
作为穆荃的副官,孟泽亲自处理此事,“少帅,已经放出话了,只要他们供出沈云的下落,我们就离开,否则,轰炸这处贫民窟……”贫民窟的人命不值钱,活着这么痛苦,不如做好事送他们一程。
“孟泽,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穆荃所剩无几的良心痛了一下。
“少帅,你太心软了,面对敌人,不该有任何仁慈,这是战争时代的第一生存法则……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牺牲一些蝼蚁也未尝不可。”孟泽穿着白色西服,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十分斯文,说出口的话却毫无人性。
“孟泽,你比我更适合当穆司令的儿子。”穆荃打量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玩伴,突然无端的感到烦躁。
他远眺那些拥挤在一块,生锈的破烂铁盒子,里面像罐头一样塞满了,孟泽口中的“蝼蚁”。
这些“蝼蚁”和他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他投胎投得好。
这群“蝼蚁”里面,还有一只他念念不忘的,鬼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在意沈云,但是他就是很在意。
如果真的轰炸贫民窟,本就想杀了自己的沈云会不会更恨自己了……他不知道沈云为什么想杀自己,但是潜意识里不希望沈云恨自己。
王辰这个臭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穆荃瞥了一眼站在方志柏旁边的王辰,王辰被盯得有些后背发麻,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少少少……少帅,您瞪我干嘛?”
馊主意是王辰出的,同意执行的人却是自己。
看着这片没有蓝天白云和鲜花的土地,穆荃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向来是个随心而动的人,立马吩咐道:“撤退,回江都。”
“少帅!我们不能无功而返,您不忍心杀掉对方,对方杀你的时候可毫不犹豫……”劝阻上级干蠢事,是孟泽身为“军师”的天职。
“孟泽,你有什么资格干预我的决定?是我父亲给你的权力吗?”穆荃虽然说孟泽比自己更适合当穆虚文的儿子,但很可惜,他终归不是,他只是穆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是,穆司令下令,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沈云,当场击毙,不留活口。”孟泽眉眼低顺,语气却无比坚定神圣。
“穆家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他不是老大吗?怎么说话不好使了?
“是穆司令说了算。”他在执行最高长官的命令,穆荃无法干涉。
“孟泽,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穆荃夺过方志柏手上的枪,单手持枪,抵在了孟泽的太阳穴。
孟泽没说话,许嘉华替他喊冤,“少帅!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大家都是为了保护您,您这样做,只会让兄弟们心寒。”
“穆荃,你是被他下了迷药吗?”孟泽握住枪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穆荃,“今天你就算杀了我,沈云也必须死!”
看见孟泽眼里的决绝和疯狂,只是执行上级命令需要这么真情实感的拼命吗?
穆荃脑子突然想通了一些东西。在沈云眼里,他必须死,在穆虚文和孟泽眼里,沈云也必须死。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游戏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譬如说,他爹做了什么孽,需要父债子偿什么的?
穆荃收起了手里的枪,看向同样疯狂想要沈云命的许嘉华,这人又和他的狐狸精有什么瓜葛呢?
他的狐狸精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有瓜葛!
不能够吧,许嘉华长得这么丑,哪里比得上自己?
穆荃将枪口从孟泽的头上移走,对准了许嘉华。“在你上一世的记忆里,沈云是被我们用贫民窟三十万百姓的性命逼出来的吗?”许嘉华所经历的被杀,不就是他即将要去的未来吗?
那……许嘉华是不是具有预知这一世走向的作用呢?
“少帅……我不知道……上一世,我只是个普通的守卫,没机会跟您接触……不知道沈云是怎么到您身边的?”
“既然知道沈云未来要杀了我,我们不去惹他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把他逼出来?逼出来后杀了我?我和沈云素不相识,他在未来想杀我,是因为现在你们毁了他的家!以我的名义。”已知,现在的沈云见到他爱答不理,未来的沈云想杀了他,那一定是中间有问题嘛!
“可是上一世您并没有毁掉贫民窟,他还是要杀你。”
这一点穆荃也知道,但是,万一是有人借他的名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干的坏事呢,他何其无辜,莫名其妙要被自己看上的美人追杀。
这一世穆荃也没有毁掉贫民窟,因为茉莉偷偷跑出来交代沈云的去向了。“大哥哥,我知道小光哥哥在哪里!你们可不可以,离开这里?”
“在哪里?”穆荃将手里的枪放回方志柏的腰间,蹲下来和茉莉说话。
“我说了你们就离开吗?”茉莉声音有些小。
“嗯,你说了我就离开,说到做到。”穆荃语气柔和,刚刚的想要崩了孟泽的煞气收敛了一半。
“小光哥哥说,他要躲到松源的原始森林里,大哥哥,松源在哪里呀?”
“松源是我家!”王辰连忙举手抢答,“我们那儿还真有原始森林,里面还有狼呢。”松源市地处山区高原地带,森林资源极其丰富。
“行啊,那就去你家找。我们马上离开,你回家吧。”穆荃忍不住揉了一下茉莉的头,小孩穿着补丁的衣服,但衣服洗得很干净,扎着一对双马尾,是用破布绑起来的头发,眼睛神采奕奕。
他觉得很像沈云……像那天在贫民窟见到的沈云,身处淤泥里却干干净净。
“不行,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谎?”孟泽不愿意放茉莉走。“你跟我们一起去松源。”说不定就是个能够威胁到沈云的把柄呢。
“孟泽!”穆荃刚想把孟泽骂一顿,就被茉莉的声音打断了。“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小光哥哥,我很想他……”
茉莉跟着穆荃一起离开了,人生第一次坐在汽车上的茉莉隔着车窗看向渐行渐远的家……
贫民窟路况不好,车抖动的时候茉莉也跟着抖一下。
穆荃坐在对面,旁边是持枪保护他的方志柏。茉莉的左右两边也有两个士兵看守着。
穆荃刚想说,这么多人对付这么一个六岁的小孩,有些兴师动众吧?
突然想到,沈云没暴露身手前,看着也挺柔弱的,这小孩是沈云的学生,不会也是来杀自己的吧。
穆荃摸了摸心口,上一世被捅一刀的记忆回来了,心脏在幻痛。
一定是这份幻觉让他以为是心动,不对,他没有心动!他只是需要弄明白真相是什么,才不是爱上了杀自己的仇人。
车队驶离贫民窟,在城市平坦的水泥路面上稳稳当当地行驶。
松源市比较远,穆荃打算先回江都再做打算。
夜幕降临,宽敞豪华的加长汽车被簇拥着赶路。
茉莉第一次……离开家很惊慌,至少看起来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够长但柔韧性很好的腿曲在胸前,手抱着腿,缩成了一个刺猬。
路程漫长,穆荃打算打听一下沈云的过往,六岁的孩子心思单纯,应该很好套话吧。“你的小光哥哥,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个套话套得很直接了当,穆荃不懂什么叫委婉,他没有耐心徐徐图之。
“对不起,我撒谎了,小光哥哥没有去松源……”
“小光哥哥走之前只是叫我爸爸去拿吃的!他没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里,大哥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奶奶说,找不到小光哥哥,你就要杀了我们我才撒谎的……”
她才六岁,她不光会撒谎,演技还好!好到穆荃分不清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好气,被六岁的孩子耍了。
孟泽和他不在一辆车,这个车里的人应该没有他老爹的人吧?
那就当沈云在松源吧。
第9章 我也认识一个小光,不过他死了
“太不像话了!你宠儿子也要有个度吧!毫无缘由对难民采取行动,会引发动乱的!”穆荃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家,撞上了蒋幼旬在和穆虚文争吵。
“蒋大哥你多虑了,那些人什么都没有能成什么事儿。”穆虚文毫不在意。
“莽夫!匹夫之怒,血溅三尺,兔子急了还咬人,科尔市的几十万难民和其他地方的流民加起来将近百万人口……这么多人要想闹事,麻烦可不小。”麻烦事情都是蒋幼旬这个名义上的管理者在摆平,这些只知道舞枪弄棒的莽夫一天天净给他添麻烦。
穆荃本来是想找穆虚文问问,为什么要杀沈云。
看见待客厅里面在因为自己吵架,转身准备溜走,被蒋幼旬叫住了。“听说你为了找个男宠要轰炸贫民窟?”
“蒋伯伯,这是谣言!”他就说自己是背锅的,出馊主意的是王辰,下令赶尽杀绝的是他爹,执行任务的是他爹的狗腿子……怎么就成他的错了?他只是个从犯。
“谣言?你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找那个男孩子,半个月跑了两趟贫民窟,这次更是带着军队过去,哪个不是事实?太不像话了,怎么和你爹一样不长脑子!”蒋幼旬对只知道沉溺酒色毫不进取的穆虚文不满,说话侮辱性极强。
蒋幼旬作为“创业合伙人”,他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整个南三区也就只有他敢来骂这不靠谱的父子俩了。
“我说了多少遍了,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倒好,一言不合要去轰炸几十万人的居住地了!好不容易攒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人口是劳动力,劳动力就是钱……只要有口饭吃就能任劳任怨的难民更是廉价劳动力。
蒋幼旬这些年苦心经营爱民如子的人设,就是为了达到古代先贤那种被百姓抬着登上王座的效果。
南三区口碑不错,至少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逃进来甘当燃料和养分,养活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蒋伯伯,是我爸下令的,您骂他。”
“我骂他都骂十几年了,他听劝吗!”蒋幼旬年纪大,比穆虚文还大一轮,又是劳心费神的命,情绪一激动突然就喘不过气了,身后的秘书熟练地掏出救心丸给他服下。
蒋幼旬被送去了医院,只剩下穆家父子俩。
“爸,你为什么想杀沈云?”穆荃站立不动,穆虚文坐在木椅上。
穆虚文抬头,早晨的阳光被穆荃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部分,他被儿子的影子盖住了。“荃儿,你挡住我阳光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开始怕冷咯。”
“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儿子啊,你没听小许说嘛,他以后会杀了你呀,我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可以让你受到伤害呢?”
穆荃没有挪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不再健朗的穆虚文,听说穆虚文年轻时作战勇猛,杀伐果断……这些他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他有记忆的时候,穆虚文就已经是一个宠溺独生子的好色之徒了。
穆虚文在他面前脾气很好,对他的要求有求必应。
穆荃没有经历过风雨,以前感受不到大家口中的故事,经此一事,他才发现,原来杀伐果断不是谣言。
想要守住金钱和地位,是需要手段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仁慈?
“荃儿,我时日不多了……以后我不在的话,就要靠你一个人走了……”
“几天前你还说自己正当壮年。”穆荃挪开身子,让冬天的阳光从落地窗前照进来,原本就有暖气的屋子更热乎了。
“你不是说我一年后会死吗?”
“我那是玩笑话。”穆荃别过眼睛,他不忍心看见穆虚文服老的样子。
“你是重生的人,你说的话还能有假,万般皆是命,我认命了,就是放不下你……最近这段日子身上疼得厉害,年轻时候落下的伤病发作起来简直要命,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人是不能知天命的,一旦意识到自己不可避免的要死了,每一天都过得不安生,衰老的速度加剧。
年前还能和年轻貌美姨太太勾搭的穆虚文,现在盖着毯子,喝着养生汤,坐在软椅上晒太阳。
“你好好养着,戒酒戒烟戒色,就能多活几年了。”他死了两次能再活过来,许嘉华也说自己死了又活了,重生得太容易,让穆荃失去了对死亡的害怕和畏惧。
要不让沈云来捅穆虚文一刀,重生后一觉回到十八岁。
穆虚文颤颤巍巍地端起了一旁的热茶,吹了吹沫,喝了半口,“今天的茶怎么这么苦?”
“荃儿,不要犯傻试图改变既定的命运,我会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阎王要我三更死,哪能留我……”穆虚文说着说着,居然睡过去了。
刚在谈论死就睡,然后让人害怕,穆荃连忙叫来了家庭医生。
“诶,汪澜呢?”他的家庭医生是汪澜呀,怎么没有来。
“少帅,汪医生这几天在医院出诊,司令的身体一直都是我在照顾,您放心,我不比汪医生差……司令这段日子吃的药里面有安眠养神的成分,经常这样睡着的,我们每天都在进行健康观测,没什么大事。”
偌大的穆氏庄园当然不止汪澜一个医生,但汪澜医术很好,穆荃自小就知道汪澜很靠谱,所以喜欢找他。
汪澜给穆家当家庭医生是兼职,他自己有个小医院,得空了会去医院坐诊。
听说老父亲只是睡着,穆荃识相的不打扰他清梦了,轻手轻脚地离开。
方志柏作为穆荃近卫队身手最好的人员,被安排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穆荃出来,方志柏就跟上了。
穆荃正好走到了副楼的小花园处,温室里面依然盛开着不会在冬天绽放的夏花,穆荃抬脚踏进透明的温室。
冬天衣服穿得厚,进了人工调节温度为夏天的温室里,不一会儿就热得出了汗。
上一世,沈云就是站在这个地方,抬头仰望蓝天,那是沈云第一次和他说那么久的话……他当时觉得沈云在卖惨,现在想想,那话里是不是蕴含着什么?
对了,他那向来粗鲁没文化的父亲刚刚也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要试图改变既定的命运。”
这话太有哲理,不像是会从穆虚文口中说出来的。
穆荃热得受不住,又抬脚出去了,去了沈云住的副楼,但现在还没人住,是空的。
不对,茉莉住进来了,住在一楼的小卧室里,被重兵看守。
“少帅,这小孩没动静,可能是睡着了。”守卫看见穆荃过来,连忙汇报情况。
“那等她醒了我再过来。”再过来问问情况。
他们没养过孩子,茉莉是人质,在他们眼里也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把人丢里面就不管了,晚上还没声才想起来开门看一眼,然后发现茉莉在发着高烧。
在自家医院坐诊一天的汪澜刚下手术台回来准备睡觉,就被叫过来了。
汪澜又生无可恋地继续工作,“哪儿来的小孩?你有私生女呀?”虽然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但他和穆荃的关系比较近,说话就随意一些。
“贫民窟绑来的。”穆荃毫不掩饰自己的罪行。
“穆荃,那啥,大家都说你疯了一样在找一个漂亮男孩,但是……这是个女孩,而且才几岁,不合适吧?”
“你在想什么呢!我绑她只是为了问清楚情况!”谣言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就是某些人脑洞太大造成的。
“不是我说你们,把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就这么扔房间里,现在这么冷,穿得还少,暖气又没开,受到极端的惊吓,不生病才怪。”
“他们在贫民窟,穿得也少,也没有暖气,那破房子阴冷潮湿还漏风,那些小孩不穿鞋光着脚都没事,怎么……住在这里居然还生病?”山猪吃不来细糠。
“因为身体差的都死了。”汪澜打开药箱,低头配药,不想和这个愚蠢天真的太子爷多说一句话。
“小孩身体抵抗力弱,不过恢复得也快,你找个细心的佣人照顾……”汪澜站在床前,准备给茉莉打一针退烧药,突然听见昏睡中的茉莉大喊,“小光哥哥,快跑,他们要抓你!”
“小光?”汪澜停下了动作,歪头看向穆荃。
“嗯,就是我要找的人,他在贫民窟那里叫小光,我知道的名字叫沈云。”
汪澜低头找到血管,将透明的液体打进茉莉的身体。
做完一切,半响才道,“穆荃,你到底在找这个人做什么?”
汪澜很忙,他没空听到完整的八卦。
现在穆氏庄园里知道穆荃重生的人不少,但其中不包括每天干活累到倒头就睡的汪澜。
“我如果说,我死过两次,都是死在他手里,你信吗?他想杀我,我爸和孟泽想杀他。”
汪澜看了一眼窗外,“这房间有你爸的监控吗?”
“你知道什么?!”
“我也认识一个小光,不过他死了……死了很多年了,据我猜测,他们全家,很有可能是死在你爸手里。”
第10章 澜哥,你不希望我杀了他?
“穆荃,你小时候生过一次重病,忘记了一些事。”汪澜抬头观察着房间的各个角落,确认没有监听器和微型监控后,在桌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准备促膝长谈。
“我不记得了,我都不记得你说的生病,可能那时候我太小了吧?”汪澜年长穆荃三岁,穆荃觉得自己记不住的事情,大一点的汪澜能记住也实属正常,毕竟对于幼儿来说,哪怕只是大半岁,心智和记忆力都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
“你还记得傅庭叔叔吗?算了,你肯定不记得,你完全忘记了。”汪澜皱眉,他们和傅庭分开的时候穆荃五岁,孟泽四岁,四五岁记不住多少东西确实正常,可是穆荃的记忆消失得很彻底。
至于孟泽,好像彻底忘记了总角之谊,毕竟那时候孟泽比穆荃还小,脑容量大概更小。
虽然童年也没什么好记得的……
孟泽越长大越冷漠,他和孟泽的关系也不算亲近,这些年除了见面会点头打招呼外没有多余的接触,所以汪澜不清楚和穆荃同时生病的孟泽是不是也出现了记忆被清除的现象。
“我当然知道,傅庭是南三区的首席武器研究专家。”是留名青史的人物,南三区谁不知道这个英年早逝的科研天才。
“但是你肯定忘记了,我们小时候,傅叔叔是陪伴我们最多的人,那时候战事危急,傅叔叔作为科研人员,留守后方,一直和我们待在长川市的地下防空洞里,傅叔叔与同样照顾我们的夏茗枝阿姨在那段时间相知相爱,举办了简陋的婚礼,结婚后生了个儿子……”长川市位于战线后方,也是一个地形复杂的山地高原城市,当初战乱的时候,南三区各高层的家眷皆退守于此地。
“穆荃,傅叔叔的儿子,叫傅衡光。”
“确实有人叫他小光,那时候局势很乱,我们几个小孩是被藏起来一起养大的,衡光……很小一个,还在摇篮里,我们仨还把他当玩具一样玩……”
“后来,你和孟泽生病被接走了。”
“再后来,穆司令和敌军签订了停战协议,南三区恢复了和平的日子。没过几年,傅叔叔重病身亡,他重病的时候,我爸是主治医生……我长大后看过当时的病历……我觉得那不像是自然死亡的症状描述。”
“傅叔叔下葬没几天,傅家失火,茗枝阿姨和衡光,还有衡光养的一只小狸花猫葬身火海,无一生还……”
信息量太大,穆荃本就混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傅衡光?小光是傅衡光!”
汪澜神色落寞,思索了一会才调整表情,笑着说道,“名字相同的人有很多,衡光就算在那场大火里侥幸逃生,他才七岁,无父无母……我都不敢想,他要怎么活下来。”
“或许是遇到了好心人收留,所以才学了一身本事。对了,你为什么说,傅家灭门,是我爸干的?”
“你爸到现在都不想放过衡光,不就是斩尽杀绝吗,在权势和利益面前,曾经的兄弟情谊,轻如鹅毛。”
汪澜看向穆荃,“等我妨碍你的那一天,你也会杀了我,就算你不想动手,孟泽也会逼着你动手……不过话又说回来,孟泽那小子怎么长大以后歪成这样!”
欺男霸女的恶霸身边总有个尽职尽责的狗腿子,孟泽在狗腿子这个位置上做得很适应。
“证据呢?澜哥,平白无故诬陷穆司令,罪名可不小。”穆荃刚准备信了汪澜的说辞,又觉得自己该长点心眼,所以象征性地提出怀疑。
汪澜摊手,“没有证据,全凭直觉。”
“你倒是坦率……”穆荃有点相信汪澜的话,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和仇,对立面的双方水火不容,一看就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结下了不能化解的大梁子,才造成这样难以破解的死局。
所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他在十多年前也只是个小孩,不能左右穆虚文的决定……
沈云为什么要恨他?他这些年只是纨绔了一些,没有及时辟谣所以出现了一些恶名,但是,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他从来没干过太严重的坏事!
虽然大家都说父债子偿,但是,这是一种,错误的、落后的、不合理的观点,他继承的也只是金钱和地位嘛,怎么还需要偿命?
睡在床上的茉莉还在发着高烧,汪澜走近茉莉,又给她量了一次体温,“这个小女孩知道衡光的下落是吗?”
“她说她不知道,不过,沈云在他们家隔壁住了三年,和她关系密切,她应该知道很多。”
“你六岁的时候都不记事,她才六岁,她能记得住啥?”汪澜吐槽道。
“你不是说我不记事是因为生病嘛,她又没病,还会撒谎骗人引开我,聪明着呢。”
听到穆荃的话,汪澜又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茉莉,“那把这孩子送到我那里吧,我来照顾她,问出衡光下落了告诉……”
汪澜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穆荃……你找衡光,是为了杀他吗?”虽然大家都传闻,穆荃被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迷得神魂颠倒,汪澜原本不在意,他们是仇人,还是情人。
但是……现在穆荃要找的人,也是他想找的人,他不得不在意,他不希望穆荃找傅衡光是因为喜欢,更不希望穆荃找傅衡光是因为要杀了他。
“澜哥,你不希望我杀了他?”别的方面不敢说,穆荃发现情敌的雷达十分敏锐,汪澜回忆往昔,语气温柔,藏着化解不开的遗憾……以及爱意。
他甚至知道傅衡光养了一只狸花猫!
“你和孟泽离开后,我和衡光在长川市的防空洞里住了三年,三年的时间,他都会走路会说话了……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一点就会。”
“再后来,签订了停战协议,傅叔叔和我爸也依旧待在长川市,一直到傅家出事之前,我们都走得很近,傅叔叔和茗枝阿姨有时候忙,就会把衡光扔给我带,他们夫妻二人都很节俭,又是工作狂,家里没有佣人,衡光是我一口饭一口菜,喂到七岁的。”汪澜比傅衡光大八岁,那时候是个能照顾弟弟的半大少年了。
穆荃听着汪澜述说着他不曾知晓的过往,他希望,他的沈云不是汪澜的傅衡光。
“那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当然,不能接受有人要杀他!”汪澜情绪突变,向来温和充满笑意的脸上有些疯狂。
“但是他杀了我,两次,未来还会想要我的命,我找他,当然是为了报仇。”穆荃不太想在汪澜面前暴露自己,对沈云的心思。
他不承认沈云是傅衡光,沈云就是沈云,已经是他的人了,不许和别的男人有瓜葛!这个男人是自己兄弟就更不行了,想要杀掉情敌还需要做一番心理挣扎。
“杀了两次?那你怎么还活着?”既然没死,那就是犯罪未遂,应该从轻处理。
“我重生了嘛,许嘉华也说他重生了,王辰说他梦到过未来。”
“重生?你们……都相信这是重生?有一种精神失常,叫被害妄想症。”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汪澜对于穆荃声称自己重生已经感到诧异了,更诡异的是重生的人居然不止一个,最后,这一群人毫无怀疑地相信这个荒谬的说辞……
汪澜不能承认是自己没见识,他只觉得这一堆人都该送进精神科查查是不是集体被催眠了。
“这不重要,你跟傅家走得这么近?说吧,这些年为了傅衡光查到多少东西!”穆荃也不相信汪澜怀疑穆虚文只是直觉,汪澜做事极其认真谨慎,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听说,那几年,傅叔叔在长川是为了做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我只是个小医生而已,没能力查到这个研究的具内容究竟是什么?少帅,要不,你去查查?”
“我知道那是什么,军方的保密项目,不能透露给你。”穆荃在穆虚文死后继承他的位置,南三区是他的,这些正在进行的武器研发项目资料自然也会移交给他。
穆荃和穆虚文一样爱偷懒,不重要小项目看都没看过,但是……长川市的那个,他知道,很重要,已经研发了二十年,三年后才接近尾声。
穆荃虽然不懂技术,但是知道那是一个足以让世界忌惮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足以让年过古稀的蒋幼旬产生争霸念头的底牌。
“好吧,既然不能问我就不问了,总之,如果是你先找到衡光,能留他一命吗?让我再看他一眼。”汪澜在外人眼里是个医术高明,尽职尽责的好医生,在穆荃这里,是个有点不畏惧权势生性清高的倔脾气。
向来谁都看不起的汪医生,语气带有一丝卑微和放下身段的恳求。
穆荃的恋爱脑来得毫无缘由。
汪澜的卑微是情深根种,他迫切地想知道,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时候,傅衡光过得好不好,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哪怕是拼尽全力,自己也会护他周全。
如果南三区容不得他,那自己就陪他离开,这个世界虽乱但依旧很大,在穆虚文控制不到的外面,总能找到一处安稳,隐姓埋名地度过一生。
第11章 呸!都是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少帅,我又有馊主意了!”王辰看见领导最近消极怠工,动不动就凑到穆荃身边催着他出去找人。
“闭嘴吧你。”穆荃悠闲的靠在花园的藤椅上,闭着眼睛假寐。
看见王辰出现,随手拎起手边的茶壶砸了过去。
他有些倦怠,有些心虚,还有一些想逃避现实。
他不想找“傅衡光”,他也不想去调查他的父亲是如何害死“傅衡光”全家的,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死在“沈云”手里是罪有应得。
王辰动作笨拙地躲过穆荃扔过来的茶壶,茶壶是空的,砸在王辰的脚边,上好的青瓷碎成一堆残渣。
“少帅,我这个主意可妙了,昨晚想了一宿呢,听听嘛。”王辰胆子越发大了,被砸了都不滚。
王辰站在花园入口处,刚准备跨过地上的瓷器走到穆荃身边,许嘉华从穆荃身后出现,“站住,不许再往前一步。”
许嘉华突然出现的声音把穆荃都吓了一跳,今天许嘉华好像轮休吧,怎么休息时间都还要来保护他,年底该给许副队长颁发个爱岗敬业的优秀队员奖。
贴身保护穆荃的方志柏警惕地抽出手枪,对准了爱岗敬业的优秀员工。“许队长有什么事?”
“方志柏,我不就是抢了你的位置嘛,至于处处针对我吗?”在许嘉华出现之前,方志柏是最有可能当副队长和下一任队长的人。
许嘉华平白无故得了穆司令的青睐,抢了方志柏势在必得的位置。
近卫队的队长休了半年的假,休假前将工作交接给方志柏,许嘉华没有出头前,方志柏暂时接管近卫队。
方志柏在穆荃这里也有话语权,所以被穆虚文提拔的许嘉华只是个空有名头的傀儡,大家都不听他的话。
就连他一心要保护的穆荃也不是很想搭理他,看见方志柏以下犯上,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许嘉华口口声声说前面这个冒冒失失的傻小子有问题,那么他自己就没问题了吗?
“许队长,我的职责是保护少帅,你今天没有任务安排,这个时间点不该出现在这里。”
许嘉华气极反笑,指着王辰问道:“那他呢?他今天值岗吗?”
方志柏瞄了一眼还在新手期训练的王辰。王辰没有被安排工作,这人连枪都拿不稳,不可能靠他保护人。
方志柏对竞争对手充满怀疑,对王辰却没有多少戒心。
王辰为什么不可疑呢?他是从正面吵吵嚷嚷,人未到声先到跑进来的。
许嘉华却是悄无声息从背后出现的,后面也有守卫,许嘉华作为副队长,大家虽然不服他,但不会拦他。
“少帅,这两个人都很奇怪,都信不得,如果许队长目的不纯,我们很难防他。”许嘉华低头跟穆荃提醒要提防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重生者,特意点出许嘉华的危害性。
“把枪收起来吧。”到底什么人是可信的呢?穆荃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的人,有些想不明白。无缘无故的好意背后也可能是阴谋,那沈云想要杀他的仇恨背后……又是什么呢?
“许队长,大家都是重生者,你怎么就容不下王辰呢。”
“少帅,我撒谎了,我上一世死之前,根本没有一个叫王辰的人在我旁边。上一世,近卫队里面根本没有一个叫王辰的人,王辰是在我们找他前才入伍的,少帅,我怀疑,您身边有别的奸细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临时安排了一个王辰。”
许嘉华说完后瞄了一眼方志柏,这个一开始就护着王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奸细。
“你说,王辰和你一起被炸死是假话,那……你其他的话岂不是更难以令人信服?”许嘉华既然掌握未来走向,他没必要撒谎,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为什么要撒谎。
“我……”许嘉华一时语塞,无从辩驳。
“把他捆了。”忠心护主的许嘉华又被捆了,他的靠山穆虚文又来了。
“是我让小许这么说的,把人放了。”
“哦?爸,那他真的重生了吗?他的话,有一句是可信的吗?”
“当然……是假话,这不重要,这件事你不要过问了,既然你知道傅衡光和我们穆家有仇,就清醒一点,下决心除掉他。听说最近汪澜也在找傅衡光,总之傅衡光和汪澜都留不得,我死之前一定会为你解决掉这个麻烦。”穆虚文不装了,他听到了汪澜和穆荃的对话。
“爸,原来,你这么不信任我。”汪澜觉得那个房间会有监控,他的直觉果然很准。
“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你都要去给仇家递刀了,我怎么信任你?你这样,就算我马上要死了,我也死不瞑目。”
“来人,把那个叫王辰的小子关押起来,严刑拷打。
“司令,王辰那小子跑了!”穆虚文刚下令,就有人来通报。“跑得特别快,我们都追不上!”
“少帅,你看,我都说他有问题,你一直不相信我的话。”许嘉华终于等到了为自己洗清冤屈的机会,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看吧,我说的都是对的。
穆荃冷眼讽刺道:“相信你?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呸,都是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把少帅也关起来,只要傅衡光不死,就不许放他出来!”穆虚文看自己养出来的便宜儿子到这种时候都还不听劝阻,气不打一处来。
穆虚文一声令下,穆荃被捆人极其熟练的方志柏捆了,穆荃察觉到,方志柏捆得不紧。
穆虚文瞄了一眼放水的方志柏,“你被辞退了,收拾东西滚!”就算他马上就要死了,但现在他才是老大,这些人一天天阳奉阴违,别以为他不知道。
然后又指着站在一旁的许嘉华,“你,负责看守少帅,不许让他迈出房间一步。”
穆荃也不装了,扯掉身上的绳子扔在地上,“爸,南三区的首席武器研究员,傅庭,真的是您害死的吗?”
“他投敌叛变,我念在他多年劳苦功高,给他留了个好名声,才没有将他企图把研发资料卖给敌军的恶行公之于众,他犯下的罪是死刑,我让他死得体面,他应该感谢我。”
“那傅家的火也是您让人放的吗?您至于对妇孺赶尽杀绝吗?”穆荃大吼着问道。这就是……英雄吗?大家曾经为穆虚文歌功颂德,感谢他带领军队击退了敌军,保护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荃儿,无毒不丈夫,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我太纵容你了,以前没有教你的这一课,今天给你补上!”
“动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穆虚文使了个眼色,他手下的人聚集到穆荃身边,准备将穆荃制服。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穆荃转身离开穆虚文的客厅,一群持枪卫兵紧紧跟着他。
被关进卧室的穆荃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他三辈子加起来,现在是第一次感到这样极端的颓败和无力,原来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吗?
第一世穆虚文死之前,他几乎没有和穆虚文产生过矛盾,穆虚文在做什么他不清楚,他做了什么穆虚文也不会过问,他是穆司令的独生子,在这个南三区横着走大家都要给他让路。
穆虚文死后,就更不会有人敢对他的话提出任何异议,大家只会小心翼翼地巴结讨好他。
而现在,这些向来讨好巴结他的人,居然敢把他关起来!
穆荃越想越气,气饿了。
用房间里的电话拨打了近卫队值班室的电话,“怎么?不给我送饭,我爹让你们把我饿死?”
“少帅,您稍等,晚饭马上送上来。”接电话的是许嘉文。
穆荃听到这个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电话挂了。
穆荃的专用厨师推着餐车,将精心准备的豪华晚餐送到穆荃的套房里。
穆荃冷眼看着这些人布置餐桌。
“少帅,今天司令特地来嘱咐厨房,晚饭给您做得丰盛一些。少帅,您快尝尝,这是我最近新学的菜,龙井虾仁。”
穆荃挪了挪屁股,坐到了餐桌前,龙井虾仁?是沈云爱吃的,原来厨师是这个时候学的呀?
穆荃夹了一块虾仁到嘴里,寡淡无味,哪里好吃了?
厨师见穆荃神色不对劲,不再敢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着穆荃吃完。
穆荃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吃饱后看着佣人收拾桌子,然后他们一起出去了,又把他的门锁上了。
穆荃站起来,去了阳台,他住在二楼,跳下去也不高。
但是穆虚文也想到了他会跳下去,阳台下面站满了人,他住的这栋楼被守卫团团围住,警备力量十分强大。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困住沈云的,房间里放满了监控,每走一步都有十几个人严加看守。
监控一直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沈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尖锐物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得到的凶器。
沈云是真厉害,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悄无声息地成功杀了他,还是两次。
可惜了,他居然会重生,要不他现在出去找到沈云,让对方再杀自己一次?然后回到过去,把傅家救了。
第12章 我家老大和那个姓穆的一样难杀
“老大,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异能者,大概是许嘉华,但不太确定,穆家每个人都很奇怪。”
“这不叫起死回生,这叫时间回溯,我们每一次失败,时间都回到过去了。只要那个控制时间的异能者不是第一个死的,我们就不可能成功。”
“小云呀,快来,有客人找。”林双颦的声音在地下室的门外响起。
沈云看了一眼木门,又看了一眼柜子,王辰心领神会地躲进了发霉的衣柜里。
门边有一块破碎了一角的镜子,沈云看了一眼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修长的手握着锈迹斑斑的圆形门把手,年代久远的木门缓缓打开。
沈云咳了两下,小声问道:“林妈妈,我昨晚夜班刚睡下,咳咳咳……有什么事吗?”狭窄的地下室通道里没有灯,只是靠着一点点从楼梯处渗进来的光照明。
“有位客人找你。”林双颦回头看了一眼。
沈云心想,不会是穆荃找上门来了吧,鱼儿又来了?
楼梯转角处走出一个男人,不是被关在家里的穆荃。
“衡光?”汪澜情绪有些激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汪澜几步跨到沈云面前,有些不敢认。
脸色很差的沈云应景的咳了几声,“最近有些感冒,你是?”
“住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生病?走,跟我回家!”汪澜握住沈云的手腕准备想把他带走。
“诶,你干嘛呢,他欠我钱,需要给我打工还债的!”林双颦见状不妙,前段时间穆荃来她这里找沈云,现在沈云来了,她打算把人调教好了卖给穆少帅赚一笔的。
“先生,我不能跟你走。”他还要在这里守株待兔。“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衡光,我是小澜哥哥,你忘了吗?也对,当年你那么小,记不住……我不会害你的,我是医生,跟我走,我给你看病。”
汪澜执意要把沈云带走,一边往楼梯上走一边问林双颦,“他欠你多少钱?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
林双颦看见汪澜出手阔绰,知道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主,所以决定去穆家通风报信,把消息卖给穆少帅估计也能赚不少。
但是穆荃被关起来了,林双颦只能见到穆虚文。“穆司令,前段时间少帅要找的那个人,还真来我店里了,这不,我刚准备稳住他来告诉穆少帅,他就离开了,我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穆虚文是林双颦店里的常客,知道这个老板贪财的本性,抬手示意,就有人拿来了一皮箱金条。“说吧,他离开去哪里了?”
“被汪医生带走了。”林双颦喜笑颜开地接过小箱子,把金条拿起来在嘴里咬了一口,这么多,穆司令出手就是大方。
“孟泽,去汪家抓人。”穆虚文不再管见钱眼开的林双颦,将自己像注水猪肉一样浮肿的身体挪动到门口,准备亲自去抓沈云。
“司令,我去就行了,您没必要冒险,万一……”
“不行,我要去弄清楚,这个沈云究竟是什么人?”
孟泽见没法劝,扶着走路都有些艰难的穆虚文一起上车。
午饭时间,厨子准时打开穆荃卧室的大门,推着丰盛的饭菜而入然后把门关上。
穆荃早早地坐在餐桌旁,“我今天想吃牛排,煎了吗?”
厨师将煎好七分熟牛排端上餐桌,然后把餐具摆放在穆荃身前,“当然是少帅想吃什么我做什么,还做了您爱吃的……”厨师的话在感受到穆荃手里的餐刀抵在自己肚子上时骤然暂停。“少帅,不要杀我,我只是个厨子。”
“不杀你,跟我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了。”穆荃用身体挡住了,这个房间临时安装的摄像头他都查看过了,他爹给他留了一点隐私,卫生间没监控。
给金丝雀的笼子无死角地安装摄像头,这事穆荃也爱干,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被关在笼子里面的人是自己。
厨子和少帅一起进了卫生间,这值得怀疑吗?值得。
但是今天守监控的人不那么尽职尽责,这几天穆荃在房间里闹得可厉害了,无处释放的精力全部用来折腾那个豪华的卧房了,能看见的都被他拆了,把监控都拆了几次,他们进去干预只会挨骂。
“滚出去!没用的东西!伺候男人都不会!”
不会吧不会吧,虽然这个厨子年轻,但他们少帅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厨子低着头打开门落荒而逃,穆少帅在卫生间里不出来。
穆荃没逃多远,家太大了,他还没跑到穆氏庄园的大门,就被许嘉华带着近卫队堵住了。“少帅,您这是何苦呢?”
带着厨师帽的穆荃抬头,冷笑道,“呵!你们真的敢对我开枪吗?那就来吧,我爹活不了几天了,你们今天没胆子杀我,以后死的就是你们了。”杀了穆司令的唯一儿子,他们还是得死。
放穆荃走,穆虚文回来也饶不了他们,给人做牛马真难,实在不行提桶跑路吧。
“少帅,回去吧,不要为难兄弟们了。”许嘉华一脸为弟兄们着想的贤惠样,突然就被后面的近卫队队员用枪口抵住了。“许嘉华,你怎么跟少帅说话的,我看是你在为难我们!”
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穆荃逃出去不就行了吗?到时候追究责任,只是那些在卧室外面看守的人失职。
这个人吃饱撑着非要带着这么多人来堵穆荃干什么?穆司令给了他多少钱,让他这么卖命?
穆虚文这段日子的身体状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走路都要人扶着了,能活几天?
“少帅,我们近卫队是为了保护您而成立的,您才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不拦着您,我们帮您一起逃走!”大家用脚投票,决定跟着穆荃一起造反。
许嘉华气急败坏,“你们!你们这叫保护?你们把他往仇人身边送!”
什么仇人,那不是我们少帅心心念念要找的心上人吗?穆虚文也没有蠢到满世界宣扬他和傅家的陈年旧事,大家只知道他们少帅一片痴心,为了找梦中情人和老爹闹掰了。
许嘉华又被捆了。
“少帅,司令一个小时前带着人去汪家了。”
穆荃看了一眼被捆住手脚封住嘴的许嘉华,“把他杀了。”
许嘉华的耳朵没有被堵住,在地上挣扎。
穆荃拿着枪蹲下,敲了敲许嘉华的头,冷笑道:“不是你们教我的吗?对待敌人心狠一点。”
穆荃站起来走开,身后枪声响起。
他不仅学会了心狠,还学会了让别人动手。
“去汪家。”
汪澜虽然兼职做穆家的医生,但他自己有房子,就在他的医院旁边。
准确地说,是他把家中的地皮让出来建了医院。
汪澜带着沈云回到家里时,一个人待在客厅里的茉莉扑到了沈云的脚边,“小光哥哥!”
沈云对于茉莉的存在毫不意外,只是回头跟汪澜说道,“谢谢汪医生照顾这孩子。”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更何况她还是你在意的人,我当然会照顾好她。”汪澜摸了一下茉莉的头,这孩子就和傅衡光小时候一样聪明。
“既然汪医生这么说,那我就再拜托您一件事吧。穆虚文很快就会来了,你带着茉莉离开南三区,去北方,把她养大……”
“好啊,我们一起离开,现在就走!”他早就准备好了行李随时可以跑路。
“我不能走。”沈云推开窗户看了一眼,穆虚文还没有到,但是王辰跟着过来了。
沈云给王辰打开门,“你有新的任务,保护他们俩离开南三区,这里交给我。”
“老大,你一个人不行吧?”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沈云神色漠然又自信,这还是刚刚那个说两句话就咳嗽的病秧子吗?
汪澜面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懵,“衡光?你是傅衡光吗?”
“我不是,我只是借用了他的假身份。”
汪澜靠在墙边,他没想到对方承认得这么爽快,“你不是他,那我的衡光在哪里?”
“傅衡光大概率已经死了,您请节哀。”沈云关上门,环顾房间一周。
“你为什么要借衡光的身份?”汪澜闭上眼睛,他又要接受一次,傅衡光已经死了的消息。
“为了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杀掉穆家父子。”
“你这么坦率,不怕我去揭穿你吗?我跟穆荃可是铁哥们。”汪澜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是的,这个人不是他的衡光,他的衡光左边眼角有颗泪痣,是他自欺欺人。
“汪医生,我很敬重您,我相信您的人品。”
“哦?敬重?你认识我?”他只是一个穷困潦倒需要给穆家卖命才能活下去的小医生而已。
“我既然要潜伏在江都市,自然会做过调查,您为穷人看病分文不取,倾尽家财也要开这个慈善医院。”
沈云扯着王辰给汪澜鞠了一个躬,然后直起身子继续说道。“多亏了有您这样的人……总之,您要好好活下去,把您的一生所学传承给后人。术业有专攻,正如您所说,您的职责是救人。”
“打打杀杀拼命的事情,交给我们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吧。他们要来了,王辰,带汪医生和茉莉离开。”
“收到!”
王辰牵上茉莉的手,准备从后门离开,“汪医生,走吧,我家老大和那个姓穆的一样命大难杀。”
第13章 他人还怪好的嘞,杀人都这么贴心
沈云从正门走出汪澜的独栋小别墅,看了一眼旁边六层楼高的小医院,医院里住满了病人,沈云听觉敏锐,隔着一道墙壁也能听到里面的哀嚎和哭泣。
这里可不是什么适合打打杀杀的地方。
沈云大摇大摆地从江都市宽敞的街道走过,穆虚文的车队与他擦肩而过,车队里敏锐的侦察人员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走在人群之中的少年。
江都市很繁华,街道两旁的连排式骑楼建筑商业街的玻璃柜台里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新鲜出炉的面包散发着食物的热气,高级服饰店里木头模特身上穿着宝石镶嵌的华服,珠宝店内金光闪闪……
沈云走到一处花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下,长椅上面都缠绕着花藤,很梦幻。
正在门口给绿植喷水的女店员看见有顾客,连忙换上职业性微笑,“先生,买花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钱,我只是想在这里休息一下,是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没有没有,你慢慢休息。”女店员仔细打量了一下沈云的脸,真是个好看的男子,就是面色有些苍白,再看沈云的衣着,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这么冷的天,不会是冻出病了吧……想到这里,女店员回到店铺内,给沈云倒了一杯热水。
沈云接过女店员递来的玻璃杯,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玻璃传导到他的手心,最后再传到心底,沈云垂眸看向这杯水,神色有些动容,小声说道,“谢谢。”
“没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长得好看又身体虚弱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惹来关心的。
沈云摇了摇头,把玻璃杯递到嘴边,眼睛透过玻璃杯盯着街道的动向。
“停车!”穆虚文的侦察兵没有看见沈云,穆荃却在车窗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街道边的单薄身影。
在白天与黑夜交接的黄昏时分,在春神还没来得及降临人间的冬日,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头,沈云只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穆荃心动。
不要说这些人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痴迷,他自己都不明白。
穆荃下车后,带着人远远地站在街道的另一头,他有些不敢走近,他害怕往前走一步,面临的是不可化解的仇恨,他害怕现在温和的沈云在转身面向自己时,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刀。
他也很好奇,他想看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沈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其他人继续开着车往前走,穆荃独自一个人下了车,去了街对面的二楼观光长廊。
沈云将玻璃杯还给女店员后,站起来,将左手揣在裤子口袋里继续往前方走,穆荃沿着长廊随着沈云的身影移动而移动。
沈云走到了这条商业街的尽头,转角处有个小贩推着移动木板车在卖油炸的鲜肉大饼,沈云买了一个饼。
这个饼很便宜,里面用的猪肉不太新鲜,沈云咬了两口,皱着眉头吃完了。
沈云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一只瘦骨嶙峋白色的流浪狗凑到他的脚边。
沈云摸了一下流浪狗的头,站起来,回到木板车前,又买了一个饼。
白色的流浪狗在无家可归之前,看品种,原本应该是一只名贵的宠物狗,也不知道是被遗弃了,还是主人出事了,吃惯了高级狗粮的宠物狗和生来流浪的野犬相比毫无竞争力,它身上全是失败的伤口和凝结的血痂。
昔日光滑柔顺的白色毛发被污泥染黑后又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灰色疙瘩,沈云把手里的肉饼揪下来,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喂给这只家道中落的狗。
穆荃看到后更气了,就是说,沈云这个人,他爱护动物,他尊老爱幼,猫猫狗狗老人小孩他都无差别地爱,就是见到我二话不说就要杀了我呗!
穆虚文赶到汪澜的家中,发现人去楼空后,又加派了人手寻找沈云的下落。
总之,在沈云刻意徘徊在街道上的这几个小时,足够让穆虚文找到他了。
沈云喂完了狗,刻意往人烟稀少宽敞开阔的城市公园而去。
那只狗没地方去,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心人给自己一口吃的,跟着沈云一起离开。
走到公园入口,沈云蹲下来,摸了一把脏兮兮的狗头,“不许再跟着我了,跟着我很危险,听懂没有?算了,你听不懂人话。”
沈云站起来走,狗也跟着走,穆荃隔着五米远也跟着挪。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公园的中央是一片人造沙滩。
穆虚文的大部队赶到,功率很高的一排照明灯挂在周围人造的假椰树上,骤然亮起,照得这片沙滩宛如白昼。
沈云站在沙滩边缘,神色的淡然地看着向自己聚集而来的敌人。
“开枪!”下令的这个声音是孟泽喊的,穆虚文被保护着待在后方。
随着孟泽的一声令下,子弹齐发,朝着对面扫射,沈云动作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他的运动轨迹,他迅速藏进了大树后面。
他身上没有武器,士兵们一边射击一边缩小包围圈。
穆荃也站在包围圈里面,他藏在一块巨石后面,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单方碾压式的械战,心想,自己本来也没多爱他的,只是一点好奇加上一点不甘心。
可是看见步伐快得只剩虚影的沈云,看见他面对就这么负手而立,站在枪林弹雨里被敌人步步紧逼,穆荃的心脏抽着疼。
他舍不得沈云受伤,哪怕是沈云在杀死自己的时候,他也舍不得沈云跟自己一起倒下。
“住手!”穆荃的声音从巨石后传来。
孟泽很无语,但也只能示意大家停手。“少帅,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穆虚文在后面听到了穆荃的声音,被人扶着上前,“荃儿,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让许嘉华看着你吗?”
“他死了,我杀的。”穆荃话音刚落,立马察觉到身后传来的杀意,刚准备回头,一把匕首就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沈云比穆荃矮一些,瘦一些,穆荃挡在他前面,能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荃儿,看清了吗?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他一心只想杀了你,你为了他还滥杀忠臣……”穆虚文闭着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穆荃却在想,沈云的手好冰,果然是穿得太少了,被冻着了。
穆荃想回头看一眼,沈云淡漠的声音响起,“别动!我尽量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和我作对?”穆虚文睁开眼睛,眼底出现了几分曾经在战场厮杀的戾气。
“我是什么人,你们不是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吗?穆司令,何必在这里装傻呢?”
沈云说话的时候,穆荃能够感受到,他的声音在胸腔震动,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心脏以相同的频率在跳动。
“你真的是傅衡光?”
“不,傅衡光已经死了,我只是来索命的鬼魂,我们一家三口,在下面等着穆司令呢。”沈云语气飘忽,仿若鬼魂。
穆荃早就知道他的金丝雀演技好,演什么像什么,这渗人的语气跟真的活见鬼一样。
“既然是冲我来的,你为什么要杀荃儿。”
“我们家四条命,你们只是两条命,把你们父子俩都杀了,这个账也平不了。”狸花猫的命也是命!
穆荃低头看着离自己脖子只差几毫米的刀刃,沈云想杀他,直接动手就行了,怎么还需要和他爹在这里周旋,难道是另有目的?
目的是想把穆虚文一块儿杀了?穆荃又抬头看向对面的穆虚文,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可是他不太能理解父亲和母亲究竟意味着什么?
正如汪澜所说,他失忆过,他记不住八岁以前的事情,他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他也记不住汪澜嘴里和大家一起藏在防空洞里贫瘠且快乐的童年。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他就是穆司令的独生子,但这个父亲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他只是偶尔出现在穆荃面前,不会过问穆荃的任何事情。
穆氏庄园里佣人无数,有的是照顾小少爷的人。
“笑话,傅庭通敌叛变,死了是罪有应得。”穆虚文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穆荃的回忆。
“我的父亲,傅庭,从未干过对不起良心的事,穆司令,他到底是通敌,还是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心里有数。”沈云吐字清晰地在挑拨离间。
“南三区的首席武器研究专家傅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大家小时候也有所耳闻吧,他一生致力于倾注自己的所学来保护这片土地,大家今天还能在这片土地耀武扬威的内斗,究竟是谁的功劳?诸位心里真的没数吗?”
“傅庭无心功名权势,在长川市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一辈子,他当年在南三区的威望和名声可不必你穆司令差。”
“德历329年夏,南三区空中防导系统正式研发完成,然后他就死了,整个傅家不留一个活口。看到了吗,这就是给穆虚文卖命的下场,傅家的昨天,就是你们的来日。”
眼看人心浮动,穆虚文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倒要这个十几岁的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沈云也不着急,因为知道穆荃不会跑,甚至换了一只手拿刀,然后继续输出。“如果你真的拿到傅庭通敌的证据,你会这么好心的不放出来吗?你甚至都不敢在傅庭去世后给他泼脏水,他在南三区的名声太好,你诬陷不了他,只能下黑手。”
不管在场的其他人信不信沈云的话,反正穆荃信了,他知道穆虚文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沈云赶尽杀绝就是最好的证据。
沈云想要杀他,是因为他们是仇人吗?沈云家道中落颠沛流离,是他父亲的错吗?
他想再死一次,要是再死一次能回到过去,他就可以想办法救下傅庭一家。
穆荃的行动力很强,自己撞到了沈云的刀刃上。
沈云反应力比他还快,立刻抬手,匕首只划到了脖子表面的皮,沈云有些错愕,然后听到穆荃说,“你不是要让我死得轻松点吗?杀了我。”
“既然是我爸欠你的,那我替他偿命吧,我死在你手里两次了,这是第三次,动手,杀了我。”
沈云活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刀刺进了穆荃的心脏。
穆荃意识消失前听到沈云说,“刀上有大剂量的特效药,不会痛。”他老婆人还怪好的嘞,杀仇人都这么为对方着想。
第14章 这么没有戒心难怪会被灭门
“今天几号?”
“回少爷,今天是4月21日。”
“哪一年?”
照顾穆荃的佣人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小少爷是昨晚发热烧坏脑子了吗?
“发什么呆?我问你哪一年!”
“德……德历329年。”无缘无故火气这么大,难道是吃坏东西上火了?得找医生来看看。
他还真回到傅家出事的那一年了?这个重生的时间,居然是他想去什么时候就去什么时候吗?
穆荃从床上蹦下来,这腿怎么这么短!
往镜子前一看,这张脸真嫩啊,十二岁的他。
可是,十二岁的他,能做什么?!
二十二岁的他都做不了什么,十二岁?不也是任人宰割的命?
不行,他需要做些什么,大不了再死一次咯,反正死不了。
“少爷,您今天怎么了?”佣人从衣橱里拿出一套背带裤小西装准备给穆荃换上。
穆荃瞥了一眼,好幼稚,不想穿。他怎么可以穿成这样站在沈云的面前。
不对,现在的沈云,是傅衡光,才七岁,会比他还幼稚。
穆荃不情不愿地让佣人帮他穿上衣服,洗好脸刷完牙,然后出门。
“少爷,您往哪儿走?您该去上学了。”佣人手里拎着书包从小楼里出来交给站在门口准备护送穆荃的方志柏。
上学?多少年没听到这么小众陌生的词了,不去。“我爸呢?”
“司令昨天去长川了呀,少爷您忘了吗?”
昨天去的,沈云说傅家被灭门是什么时候来着?夏天,现在是4月,4月算夏天吗?没立夏,那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十二岁的穆荃没有行动自由,被方志柏牵着上了开往学校的车。
“我不去学校,带我去长川找我爸!”
“少爷,是对学校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方志柏坐在副驾上回头问道。
穆荃将手放在车门门把手处,“不带我去的话,我就从车上跳下去!”
方志柏看了一眼操作盘,车辆行驶过程中设置了儿童锁,穆荃从里面根本打不开,但还是顺从地跟司机开口:“去长川。”
穆虚文又不会苛责自己不思进取的儿子,他一个做保镖的当然不能忤逆小少爷,万一惹来对方的怨恨怎么办。
不想上学就不想上学嘛,多大点事,待会让管家告知学校就好了。
“少爷,长川市很远,开车需要三天,要不要先回家中准备一下。”车已经从穆氏庄园驶出来了,不过要回去也只是十几分钟的路程。
“不用,直接去。”穆荃说完话后看向窗外,这是战后修建过程中的江都市。街道被炮火轰炸后的断壁残垣还未来得及修复,临街的店铺也都关着门,路人几乎没有行人。
德卡联邦几个区军阀之间的停战协议是在穆荃九岁的时候签订的,之后又用了长达十年的时间用来休养生息,穆荃才能接手一个相对比较繁华的江都市。
小时候的穆荃不会注意到这些,他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八岁以后,他又稀里糊涂的在众星捧月里一晃眼就长到了二十多岁,他没有见过苦难,更不要说体会苦难,他以为大家和他一样,生来就能吃饱穿暖。
他的人生在极尽享乐奢华的日常中度过,是沈云的出现,将平平无奇的生活惊起了波澜。
沈云真的是傅衡光吗?
穆荃第二天到达长川市,打听到傅家的住处,就直接开着车去了。
傅庭一家住在研究院附近的居民楼里,这里住着的都是科研人员及家属。
傅庭地位很高,可以拥有一栋二楼带独立小院的楼,但远远不能和穆家占地一百多平的花园式庄园相比。
穆荃站在小院大门处,让方志柏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女子,一眼就认出了长大了的穆荃。“小荃?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但穆荃认不出她,只觉得与这人极为亲近。没有人教过穆荃该如何礼貌地和长辈打招呼,穆荃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女子伸出手摸了一下穆荃的头,“不记得我啦?我是茗枝阿姨,也是,你被老穆接走的时候还小,快进来。衡光,有个小哥哥来我们家了,快出来!”
傅衡光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脸玩得跟一只小花猫似的,汪澜嘴里的那只狸花猫蹲在墙头梳理着前腿的毛发。
就像夏茗枝一眼就认出了穆荃是穆荃一样,穆荃也一眼认出了,这个脸上沾了泥的小孩,不是他要找到沈云,五官完全不一样。
沈云是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傅衡光的眼角却是下垂的,沈云也没有那颗泪痣……
区别大到都不能叫长开了,只能算整容。
万一他真的为了隐姓埋名逃避穆虚文的追杀去整容了呢?
不过他一个小孩,怎么找到的整容医生,还能整得那么好看?
傅衡光从泥潭里跑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个小泥人,“妈妈,你看,这是我捏的我们家!”泥潭边上捏了一个小房子,还有一家三口和一只猫。
七岁的小孩对空间认知能力有偏差,两坨泥垒在一起就是一个人了,“人”的头比房子还大。
夏茗枝没有责怪孩子把身上玩脏了,只是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傅衡光的脸蛋,还夸赞道,“我们衡光真厉害!”
“嘿嘿,妈妈,这个哥哥是谁呀?”傅衡光指着穆荃。
“是小荃哥哥,你不认得他,他离开长川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跟妈妈进屋把衣服换了。”夏茗枝牵着傅衡光进屋,然后回头喊了一声愣在院中的穆荃,“小荃,快进来。”
方志柏站在穆荃身后,小声喊了一下自从看见傅衡光就开始发呆的穆荃。“少爷?”
穆荃回过神,抬起小短腿跨过门槛,往小楼里走去。
进去就是傅家的客厅,夏茗枝把儿子扔进浴室里洗澡,端着洗好的苹果放在客厅老旧的木桌上,并且递给了穆荃一个苹果。“小荃是跟爸爸一起来长川玩的吗?老穆也真是的,把你带来了也不告诉我们……”
穆荃接过夏茗枝手里的苹果,“谢谢,我是自己来的,我就是……想来长川看看。”
“是想回家了吧?你一离开就是六七年,我和傅叔叔都很想你,让老穆带你回来,老穆一直说你从长川离开以后一直在生病不见好,等汪医生得空,让他给你看看。”夏茗枝嘴里的汪医生是汪澜的父亲,汪颜笙。
穆荃记得,汪颜笙好像不久之后也英年早逝了,汪澜就是在父亲去世后才来投奔穆虚文的。
汪颜笙不仅是战地医生,还从事药物研发工作。
长川这一片区地势隐蔽,南三区几乎所有重要的科技研究所都被安置在这个地方,所以这里的居民都是科研人员和他们的家属,还有驻扎于此保护这些顶尖人才的一支军队。
夏茗枝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性研究员,她是从事理论物理学研究的。
坐在沙发上的穆荃打量着这个老旧的屋子,客厅全是书架,书架上堆满了翻到烂的书。
褪色的布沙发后面挂着一副褪色的彩绘天文图,阳台上摆放着一副天文望远镜,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地球仪……整个家里,学术氛围极其浓厚。
穆荃开始对自己的判断动摇了,傅衡光是沈云的证据又变得充分了几分。
从小在天才堆里长大,父母都是顶尖科学家,好像能够完美地解释为什么科尔市那个破铁棚里拥有种类极其丰富的旧书。
傅衡光洗好澡,在浴室里面喊:“妈!你没给我衣服!”
“好好好,马上来。”夏茗枝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浴巾和小孩的衣服裤子,打开浴室门进去给儿子穿衣服。
夏茗枝晚上还有工作,吃过晚饭以后,看见送穆荃来的方志柏,顺便拜托他帮忙看小孩,就匆匆离开了。
穆荃端坐在沙发上,看见趴在地上画画的傅衡光,紧皱眉头。
难怪你们家会被灭门,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戒心地把孩子交给两个陌生人照顾!这一家人比自己还单纯容易被骗。
夏茗枝走了没多久,放学的汪澜就推门进来了。
长川这里有全南三区最好的教育资源,这里本职是科学家的孩子父母们还兼职去学校当老师,给孩子们安排的课程很满,汪澜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小澜哥哥!”傅衡光看见汪澜以后爬起来扑到了他的怀里。
“衡光!看,哥哥给你带了棒棒糖!”汪澜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撕开糖纸递给了傅衡光。然后才看见坐在客厅里的穆荃和穆荃身后站着,一看就不好惹的黑衣保镖。
这个家还是有人会对陌生人心存警惕的,汪澜将傅衡光挡在身后,十几岁的少年毫不胆怯地朗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妈妈说,他是小荃哥哥。”傅衡光扯了一下汪澜的校服外套。
“小荃?穆荃?”
“对,是我。”穆荃原本低沉的声音变成了未变声前的清脆童声,穆荃皱眉,太没气势了,汪澜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少年,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哟,原来是穆家小少爷呀,啧,装什么深沉呢你小子。”汪澜熟练的将书包扔在沙发上,拉出一张凳子坐在穆荃对面,仔细打量着几年不见的小兄弟。
“澜哥,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哈,你一走就是七八年,我都不敢认了。”
第15章 要什么母亲,有男妈妈就够了!
“荃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志柏一到长川市,就通知了穆虚文,没过多久,穆虚文和傅庭一起回到傅家。
穆荃抬头看他年轻了十岁的父亲,怎么也想不到现在这个神采奕奕正直壮年的人十年后居然会老成那样。
穆荃努力地假装儿童的天真,试图撒娇道。“我想来长川玩嘛。”
“小方,快把少爷送回家,这是你玩的地方吗?”
“老穆,这怎么就不是他玩的地方?他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玩大的!这么多年你也不把孩子送回来让我们看看,好歹我们都是他干爹嘛。小荃,来,让干爹看看。”
干爹?傅庭居然是他干爹?
“没看出来,你这么个大老粗居然把孩子照顾得挺好。”傅庭看着坐在他家破沙发上穿着讲究的穆荃,突然觉得他这寒舍确实不太合适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害,那可不是吗,这些年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绝对没有苛刻他半分。”
傅庭突然蹲下来,和穆荃眼光齐平,笑道:“看着你如今过得好,干爹就放心了。”
怎么回事,好温暖的感觉,傅庭低头和他说话的那种温柔,和沈云好像。
准确的说,和“跟茉莉说话”的沈云好像,难不成真是父子?
对了,他的父亲,为什么需要向一个外人证明?没有苛待自己?
他的父亲穆虚文准备过来把他带走,“荃儿,走吧,你傅叔叔连着几天没休息了,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休息。”
“这不是我干爹吗?我和干爹这么多年没见面,我想住在干爹家里。”他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
“这哪儿行!”穆虚文不让。
“也是,小荃,我这里条件简陋,跟爸爸去吧。”傅庭摸了一下穆荃的头。
小爷的头从来没有人敢摸!他爸也不会这样满怀爱意地摸他的头!穆荃微微抬头,只是一瞬,他就相信了汪澜说的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傅庭照顾过他。
很温暖的感觉,就像……家一样。
他又不是没有家,怎么会觉得这个破地方是家。
他真的有家吗?
穆荃又扭头看向另一侧的穆虚文,他一点也不想亲近这个财大气粗从未苛刻过他的爹,哪怕多年后穆虚文死了,死在他眼前,他也没有难受一下。
但是他想到,这样清风朗月的傅庭会死,想到沈云会死,就无端生出了一丝难受,心脏缩了一下。
这很怪,可能他天生就是个吃里扒外没良心的东西。
“我就要住在这里!我要和小光弟弟还有澜哥一起玩!”小孩子是怎么撒泼打滚的?穆荃不太会,反正他赖着不走。
毕竟是对儿子百依百顺的好爸爸嘛,穆虚文当然不会强迫穆荃,“那小方,你照顾好少爷。”
“不行,他也走,这房子这么小,哪有地方给他住?”虽然多年以后的方志柏看似不像穆虚文的亲信,但现在的方志柏肯定是穆虚文的眼线。
“别耍小孩脾气了,方叔叔走了,谁保护你呀?”穆虚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颜悦色。
“我干爹家很危险吗?需要被保护?小光这么小,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岂不是更危险?”
听了穆荃的话,穆虚文一拍脑袋,“是哦,傅庭,当哥哥要说说你了,你们两口子这么忙,也不找个人照顾孩子,我明天送个人过来。”
是送来放火的吗?穆荃在心中吐槽道。
“有啊,衡光白天去上学,晚上,也有人照顾孩子呀,你看,照顾孩子的小大人在这儿呢,我们小澜可靠谱了。”傅庭拍了一下汪澜的肩膀,已经是半个大人的少年骄傲地挺起胸膛。
穆虚文离开了,但坚持要把方志柏留下。
这栋楼虽然不算小,楼上楼下有很多个房间,但只有三个卧室,一个夫妻俩住的主卧,一个给傅衡光的儿童房,一个很小的客卧,剩下两个都是夫妻二人办公的书房,书房里很杂乱不会用来招待客人……最重要的是,里面还锁着重要的研究资料。
方志柏只能睡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汪澜家住在附近,他的父母也常年失踪,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很孤单,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傅家。
汪澜平时一直都是和傅衡光住在一间房里,客卧没人住,里面有些脏,需要收拾整理一下才能住人。
穆荃站在门口,看着傅庭动作熟练得拿出新床单铺床,给他找来干净的洗漱用品,忍不住说道:“干爹好细心。”
傅庭铺好床,“那不都是年轻的时候照顾你们这几个小崽子学出来的经验吗?小澜大点懂事一些不怎么需要管,你那么小一点饿得都哭不出声了,还没衡光的这个小枕头大,那时候住在地下防空洞里,什么物资都没有,还是偷偷出去找了头母羊才用羊奶把你喂大的。”
他居然,是傅庭养大的?
穆荃分不清傅庭话里的真假,可是下意识的忍不住亲近应该骗不了人,他为什么,会完完全全地忘记了呢?
“那我妈妈呢?傅叔叔有见过吗?我生下来就没有妈妈吗?”
傅庭忆往昔的话匣子骤然止住,思索了一下,才道:“老穆说你妈妈生下你就难产了,我们谁也没见过。”
傅庭又笑着安慰道,“你虽然没有妈妈,但是你有一个爹和两个干爹呀,你记不住了,小澜的爸爸也是你干爹,过几天他从实验室出来,你就能见到他了。”
穆荃倒也没有因为自己没有妈妈难过,毕竟这个事实他已经接受了十几年了。
傅庭又去楼下热了三杯热牛奶,三个孩子一人一杯,谁也不偏袒。
傅庭把奶送到穆荃床边,看着他喝完以后,还给他拉上被子盖上,然后关灯关门离开。
要什么母亲,有男妈妈就够了!
客卧和傅衡光的儿童房门对门,穆荃躺在蓬松的棉花被里,听到傅庭在喊,“衡光,要不要过来和爸爸睡呀?”
“我已经睡着啦!”声称自己“睡着了”的傅衡光奶声奶气地喊道。
“爸爸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都不和爸爸睡?爸爸要哭了。”
“好吧,那今天就和爸爸睡。”
连续传来两次关门声后,这栋楼归于平静。
穆荃爬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廊上点着一盏橘色的小夜灯。
穆荃刚探出头,方志柏便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少爷?”
“我想喝点水。”穆荃神色自若地踏着木楼梯下楼。
方志柏服务周到的去厨房给穆荃倒水。
“你来穆家之前是做什么的?”穆荃以前从未对身边的人感到过好奇,他甚至记不住这些佣人守卫的名字,他没有兴趣知道。
“我就是长川本地人,参军后是一名狙击手。”
“哦?你是长川人,你对傅庭了解多少?”
“了解得不多,但大家都说傅先生人很好,那些年战火纷飞,傅先生负责留守长川安抚大后方人心、调配物资到前线,是我们这儿的主心骨,我那时候参军就是他来招的兵……”
傅庭在南三区,是一个还活着就上了教科书的人物,不对,他马上就要死了。
傅庭家世在没有战乱的时候就非常显赫,穆虚文其实是“靠着出色的领导能力”抢了傅家的权,也可能是傅庭不争不抢,这人看着就很淡泊名利,不然也不会甘心住在这种地方。
沈云口中的,穆虚文忌惮傅庭的威望,说不定是真话。
傅庭是研究院的领导人,外面的人忌惮他们手里的武器,但这个武器的开关,是掌握在傅庭手里的。
傅庭在长川市还有实权,不然穆虚文也不会表面上这么客气。
他无来由地信任这个干爹,就像无来由地觉得沈云有苦衷一样。
万一是糖衣炮弹呢?毕竟这个世界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不少,谁是好人?谁又是反派?很难分清楚。
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再死一次咯,要死在沈云手里才会重生吗?傅衡光还这么小,拿不稳刀吧,就算拿得住,哪有力气刺进他的心脏。
穆荃喝完水以后回到床上,这张床很硬很小,但是他睡得很快。
汪澜和傅衡光都要上学,傅庭要上班,穆荃没地方去,被傅庭带着一起进了研究所。
穆虚文也在研究所里面,看见傅庭把穆荃带来了,没说什么,只是迫切地关心今天的试验内容。
傅庭休息的时候在以一种教导后辈的语气和穆荃讲述这个研发的意义,他的眼中有光,他说,他想要保护大家,所以想尽快地完成这个研究。
傅庭带着穆荃参观研究所不保密的展览区,说着当年战火纷飞时的苦难和这些年推进研发进度的不容易。
他笑着抱怨说很累,等防导系统试验成功后要休一个长假,带着妻儿四处走走,看看想保护的这片土地经过几年的时间有没有恢复战乱前的光景。
这样的人,这样热爱着这片土地的人,怎么会叛变呢?
这个重大的时间节点穆荃知道,傅庭的努力会得到成功,只需要一个月后他就成功了。
但后来,傅庭死后,长川市武器研究基地又开始新了项目,现在能够实现全面防御,未来想要的是主动精准进攻。
战争到底是什么人引起的呢?大概就是这些有能力又贪心的人吧?他们不安分地想要瓜分资源和权力,承担他们贪婪后果的,却是住在贫民窟的那一群蝼蚁。
第16章 什么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德历329年5月5日,南三区空中全面防导系统顺利研发成功,从此具备全面拦截导弹精准打击的能力。
长川市武器研究院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数千名科研人员将近十年的心血凝结而成的硕果到了收获的时刻。
防御系统研发成功了,傅庭没有利用价值了。
“小荃,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傅庭站在台上发表完对工作人员的感谢致辞及感想,换穆虚文上去说客套话的时候。
穆荃把傅庭拉到了偏僻处。
穆荃左右环顾四周,天真地问道:“干爹,有个成语我不明白,什么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指的是封建帝王取得政权之后,功臣遭到杀害……诶,小荃,这是你们新学的课文吗?”在傅庭眼里,十岁出头的小孩不能够理解背后的深意。
穆荃握着拳,他这干爹怎么跟傻白甜一样,都提醒到这个地步,怎么还没反应过来?赶快逃命吧!
穆荃刚想说什么,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傅庭!恭喜啊!”
穆荃抬头看去,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走了过来。“哦,小荃,这是小澜的爸爸,也是你的干爹……”
哪有这么多爹?穆荃可不想见到谁都喊干爹。“汪叔叔。”
“小荃都长这么高了?”汪颜笙俯下身子,伸出手出来准备摸穆荃的头。
穆荃歪着头躲开了!小爷的头是谁都能摸的吗?
汪颜笙笑着掩盖尴尬,为自己不受待见找了个借口,“叛逆期到了。”
“小荃,去找哥哥弟弟玩,颜笙,走,我们去那边聊。”
玩个屁!穆荃揉着胀痛的额头看着傅庭和汪颜笙慢慢走远。
“没想到你们这个工程这么快就完成了,我这边还不知道要在实验室待多久?”汪颜笙语气有些幽怨。
傅庭连忙安慰。“你那边急不得,慢慢来。”
他们走远了,穆荃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一整天,穆荃都没机会再接触到傅庭。
穆虚文从江都运来了一车队的物资犒劳全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及其家属。
豪华盛宴在长川市“知周研究院”的单位食堂举行。
穆荃、汪澜、傅衡光这三个小孩被安排在一桌吃饭,这一桌全是小孩。
长川市研究院这里平时物资短缺,大家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看着这一桌的山珍海味眼睛放光,还好大家都还算有教养,没有直接抢。
“小澜哥哥,这个是什么?”傅衡光指着大瓷盘里的胖虫子问道。
汪澜在书上见过,“这是虾。”但他也没吃过。
穆荃夹起一只白灼大虾,放到碗里,细心剥好虾壳,去掉虾线,沾了一点酱料,放在傅衡光碗里,冷冷地说道:“吃吧。”
小爷还是第一次给人剥虾,别不知好歹,吃了我的虾就是我老婆了。
“谢谢哥哥!”傅衡光年纪小,这种时候和他爸爸一样是个傻白甜,哪怕穆荃这些天态度冷淡,他也一口一个哥哥喊得很甜。
“好吃吗?”穆荃忍不住问道。
“好吃!还要!”
穆荃又夹了一只虾,手有些颤抖,傅衡光真的是沈云,这样天真无害的傅衡光,到底是怎么变成沈云的,无父无母在外面流浪的日子,到底吃了多少苦?
“小澜哥哥,我手臂好痒,帮我挠挠。”傅衡光嫌穆荃扒虾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只手拿着一只虾,手痒了也没法挠。
汪澜定睛一下,傅衡光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突然出现了很多红斑。
汪澜连忙把傅衡光手里的虾拿走,“别吃了,你过敏。”汪澜从小就开始学医,立马就看出了不对劲。
“爸,傅叔叔,快来!衡光吃虾过敏!”汪澜牵着傅衡光去找大人。
过敏?沈云过敏吗?穆荃也跟着跑。
随着时间的推移,傅衡光的过敏反应越来越严重,起初只是红斑瘙痒,头晕恶心,腹痛呕吐……皮肤反应和肠胃道反应都出现了,是严重的海鲜过敏。
傅衡光被送到研究院旁边的军区医院,庆功宴吃到一半的两家人现在在急诊室外面陪孩子,穆虚文留在原地主持局面。
“澜哥,海鲜过敏,治好后还能继续吃吗?”
“吃虾过敏是因为里面的异蛋白和人体发生了变态反应,激活了免疫系统的防御功能,引起化学介质的释放……”
“好!停!你就说能不能治好吧?”穆荃对知识没兴趣。
“能治好,但不能根治,避免海鲜过敏唯一的方法就是不食入海鲜。”
沈云,吃一盘都不见过敏!
沈云不是傅衡光,他被骗了,他又被骗了,沈云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真心实意地对“沈云”感到歉意,他良心痛的那几下白痛了。
穆荃无能狂怒地锤了一下墙,十二岁的小孩做这个动作会引来大人的关心。“小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云的话是假的,那……关于傅庭的那部分,也是假的吗?
穆荃抬头看这个自己儿子躺在病床上,还分神关心他的干爹。
一切表现出来的关心和温柔,是不是跟沈云一样,是因为演技好。
他居然为了一个杀手挑拨离间的话,去怀疑自己亲爹杀人放火?
他得回去,回到二十二岁,他可等不了这么漫长的十年用来长大再守株待兔地等着沈云上门报仇,别到时又忘了现在的愤怒,脑子一抽就原谅他了。
穆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傅衡光,让傅衡光杀了自己?
可是傅衡光不是沈云,他杀自己有用吗?
那……自己一头撞死!穆荃准备撞墙,没被撞死,撞了一个包,把坐在病床前的傅庭吓得不轻,连忙站起来,“诶,你这孩子今天咋了?”
“是不是看着衡光不舒服你自责呀,这不怪你,你是好心照顾弟弟才给弟弟吃虾的。”夏茗枝握着儿子的手,看向傅庭,“老公,你送小荃去老穆那里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
“行,小荃,走吧。”傅庭将放在床尾的外套穿上,跟着穆荃一起走出了病房。
其实也不需要傅庭送,方志柏一直守着穆荃,这会儿就站在病房外面。
傅庭还是亲自将穆荃送回研究院,从医院到研究院一公里左右的距离,走路的话要穿过一段长长的小巷,小巷不宽,只够一辆小车通过。
傅庭和穆荃走在一排,方志柏紧紧跟在身后。
“小荃,你上午跟我说,鸟尽弓藏,是不是想提醒我什么?”
“没有呀,是前几天在书上看见的,看不懂,所以问一下干爹。”
“原来如此,但你还是给我提了个醒,乱时同心协力,才安定下来没几年就要同室操戈了吗……”傅庭的声音越来越小。
穆荃低头看向地面,一只狸花猫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钻出来。
“呀,大家都不在家,小猫还知道出来找人。”傅庭上前一步把狸花猫抱进怀里,狸花猫乖巧地收起锋利的爪子,趴在傅庭身上。
傅衡光在医院里待了很久,防御系统研发成功后傅庭就没什么工作了,天天在医院陪儿子。
穆荃在研究怎么死,自己杀自己多少有些下不去手,要不怎么说沈云是专业的杀手呢,杀他的那三次一次比一次利落。
傅衡光才出院没多久,傅庭就倒下了,医生诊断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穆荃准备和穆虚文回江都市,走之前来看了一下傅庭。
傅庭不就是病死的吗?沈云果然是骗他。
骗他的还有,汪澜。汪澜难道和沈云是一伙的?
“爸爸,你要快点好起来。”傅衡光趴在床边,奶声奶气地喊道。
“爸爸输点营养液,明天就好了。”
“小荃,快过来,让干爹再看看你。”傅庭朝着站在门口的穆荃发呆。
穆荃走近,坐下,“干爹要配合医生治疗,早点好起来。”
沈云骗他,可是傅庭没骗他,沈云和汪澜或许只是在利用傅庭的身份煽动人心。
不对!傅庭通敌叛变被穆虚文害死,是假装“傅衡光”的沈云和穆虚文对峙时,穆虚文亲口承认的!
傅庭才三十多岁,劳累过度,身体虚弱不会致死,死因是别的。
穆荃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他就在这里守着,看看傅庭到底是怎么死的?
德历329年6月17日,原本应该住在单人病房里的傅庭消失了。
穆荃跟方志柏赶到傅家小院时,熊熊燃烧的大火正在吞噬这个小院,火势太大,消防队员正站在外围用高压水枪灭火。
从学校跑出来的汪澜准备冲进火海里,被大家拦住了,“这么多大人都不敢进去,你一个小孩逞什么能?”
“空气中有煤油的味道,一定是有人放火?谁放的火?”汪澜喊道,但无人在意他的声音,
穆荃冷眼站在人群之外,他知道傅家会失火,历史就是这样……
他还知道穆虚文亲口承认的,傅庭不是重病而亡,所以当然不是死在病床上……
穆虚文现在在江都市,穆荃准备赶回去,看看傅庭是不是被穆虚文带走了?
第17章 灰都给你扬了,看你还怎么出来作恶?
“6月17日凌晨,傅庭在一支分队的保护下携带机密文件逃离长川市,硬闯关卡和守兵发生冲突,抵抗失败后当场被击毙。”
“为了毁灭通敌的证据,他走之前在家中洒了煤油又让人放火,造成失火的假象。”
“荃儿,这是他家附近的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穆虚文一点也不瞒着掖着,把所有查到的证据都放上来摆在穆荃面前。
“我也没想到,傅庭居然会叛变!”穆虚文拍了一下桌子,“帮他放火的这人就是北方军阀安插在南三区的眼线。”
“万一他不是叛变呢?”只是因为被自己提醒,所以想逃走。
“不管是不是,他这样的人,不能离开南三区,就算死,他也必须死在这里!”穆虚文眼神狠厉,不管是十年前,现在,还是十年后,穆虚文都不是个善茬。
转而看向穆荃,“我以前觉得你还小,不想拿这些事情来脏了你眼睛,但既然你亲眼看到这些还主动问了,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南三区好东西太多,就算签订了停战协议,外面那些人也时时刻刻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肥肉,以后我死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时刻提防着外面那些豺狼虎豹……”
穆荃被方志柏护送回他住的那栋楼,一群照顾他的佣人站在门口迎接。“少爷回来了。”
穆荃有缘由地感到烦躁,这个时代的死亡率很高,不仅仅要提防高悬于头顶的炮火,还要遭受贫困、饥饿、寒冷、重病等多方面困境的致命冲击。
不停地有人死去,傅庭和他的妻儿,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他重生了三次,失去了对死亡的真实认知。
他自己不惧怕死亡,可是……别人死了,也会死而复生吗?
许嘉华说他也重生了,但那是撒谎。
王辰说他梦见未来了,也是撒谎。
按照历史原有的进程,傅庭“身患重病”,死了。
他这个知道未来的人提醒傅庭,傅庭也死了,因为被他提醒,逃跑,所以死了。
穆荃突然意识到,历史不能被改变,只会自动修正到原有的轨迹,如果历史能够被改变,他回到更久远的过去死去杀死自己,那么他就不会长大,不会被沈云杀死,不会重生,也就不会回到过去……
这是个时间悖论,已经长大的他不可能在童年时期被杀死。
所以,他没有重生!他只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的躯壳里,每一个时间点被杀死的他,都还活着。
因为他活到过二十五岁,他就不会被中途杀死。
穆荃脑子里像是突然点亮了一盏又一盏的灯,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如何做。
穆荃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回到了二十二岁。
“少帅,你醒了?”耳边传来孟泽的声音。
穆荃不打算开口问今天是哪一年这种蠢话了,抬头瞄了一眼,他在医院的豪华病房里,旁边有医生查房的记录。
穆荃伸手去拿记录卡,孟泽立刻眼疾手快地帮他拿到手里。德历340年2月6日,是他被沈云第三次杀死后第三天。
二十二岁的他,果然还没死,那什么时候死了呢?
这个复杂的问题绕得自己头晕,穆荃决定先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沈云呢?被你们杀了吗?”
大家没说出来,但心底都在叹气,怎么一睁眼就开始惦记那个狐狸精了,是被捅得还不够彻底吗?
“少帅,傅衡光已经被司令下令当场击毙了!”
听到这个消息,穆荃内心毫无波动,他死了三次,沈云也跟着死了三次,他还活着,沈云肯定也还会重生。
“我为什么没有死?那刀刺进了我心脏,这都能活?”穆荃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很想知道,时间之神是如何修复这个问题的。
“是风医生把您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孟泽回头示意守卫开门,打开门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外进来。“少帅,他叫风信,是江都市第三医院新聘请的医生,您的手术就是他做的。”
哦?居然还是新来的?向来目中无人的穆少帅直直地盯着他的救命恩人。
“你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出院了。”风信站在穆荃的病床前,和众人对待他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不同,神色间有一丝不畏强权的清冷高傲。
风信其貌不扬,但眼底的不屑和一门心思想要捅死他的沈云真像!
“风医生多大了?”
“二十七。”风信将手中的文件递给穆荃,“这是你的身体相关指标的检查报告。”
穆荃没有接,依旧盯着这个年轻有为的神医。“真的是你把我救活的?年纪轻轻,医术这么高明?”
“穆少帅,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性吗!首先,你比我还年轻,其次,怎么都这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了,还要玩论资排辈那一套?年轻人不配给尊贵的穆少帅看病吗?你要是觉得我看不好,去告诉院长,换主治医生!”
风信感觉自己的能力受到了侮辱和轻视,情绪有些激动,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可能下一秒就把手里的蓝色文件夹砸在了穆荃的头上。
“风医生!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孟泽招手,旁边就有警卫上前把风信拖了下去。
风信推开警卫,径直往门外走,出门的时候还狠狠地砸了一把沉重的木门,门口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震得整个病房都在颤抖。
“少帅,这个风信有些恃才傲物,给您做手术的过程中还狮子大开口威胁我们,您看,怎么处理?”穆荃都救活了,也不必处处迁就这个医生的烂脾气。
“恃才傲物,哪也得有才呀,我们要珍惜人才,对了,我爸呢?”
“司令三天前受到惊吓,正在静养,不过,家庭医生说司令个器官老化程度非常严重,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看,家里还有病人,怎么可以对医术那么好的医生不敬呢,把他绑回去给我爸看病!”
穆荃出院回穆氏庄园自行养伤,被请到穆虚文病床前的风信翻了个白眼,“我是外科医生!他这些心脑血管内分泌系统有毛病的该去找内科!”
“这样哦?风医生来都来了……不如就在穆家住下吧,我已经让人跟你们院长说了,你需要来穆家出诊,直到我的术后恢复,你才能离开。”
“土匪行径!”风信想要破口大骂,但他不会骂太脏的话,只能通过提高声量来壮大气势。
风信又被十几个警卫请走,最近身体虚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穆虚文被吵吵嚷嚷的声音从睡梦中吵醒。“荃儿……”
“爸。”穆荃皱着眉头,第一世的这个时候,穆虚文有这么虚弱吗?穆虚文死之前还能在外面花天酒地……
怎么突然就,虚弱到半昏迷状态了。
“爸爸要不行了,南三区的大小事宜,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了。孟泽是个好孩子,你心性纯良又做事冲动……咳咳……”穆荃说话气若游丝,才说几句,就被自己的咳嗽声中止托孤仪式。
直接说他傻得了呗。穆荃的情绪没有被大家的悲伤感染到,思绪天马行空,他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脸上都露出这种扭曲的表情。
照顾穆虚文的家庭医生连忙上前查看病人情况,手忙脚乱好一会儿,穆虚文又继续托孤,“你凡事要听孟泽的劝,不要再一意孤行地做些蠢事了,我在黄泉路上也会不安心的……”
权力移交给穆荃,但穆虚文的遗言说早了,穆荃清楚得记得,穆虚文是在德历340年9月去世的。
穆虚文去世的时候,是秋天,黄色的银杏树叶铺满了墓园的草地。
还没有到死期的穆虚文关门静养,从此谢绝见客,穆荃重新又感受到了做老大的快乐!
“孟泽,傅衡光的尸体呢?”获得权力的穆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找沈云。
“少帅,傅衡光被打死后,司令下令当场将尸首火化,骨灰被洒在垃圾堆里。”灰都给你扬了,看你还怎么出来作恶?
孟泽早就预料到穆荃还要固执地继续找人,把沈云被挫骨扬灰的全过程都录像了,被打成筛子的沈云尸体被一路加急送到了火葬场,绝无再活过来的可能。
穆荃把总共三小时的视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多个机位一镜到底,沈云的尸体……在几十双眼睛和四个摄影机的关注之下,送进了高温火化炉里。
中间没有任何可以逃跑,替换尸体的机会。
新鲜出炉的骨灰被洒在了火葬场附近的垃圾堆,刚洒出去就被风吹散了……死得很彻底。
穆荃将视频关上,毫不在意地哼着歌走回卧室,他自己都能死了三次活了三次,还能在这个一团乱麻的时间里有条件的穿梭……他不信,杀了自己三次的沈云就这么被弄死了。
沈云每一次杀他,都站在原地不动,明显就是,毫不畏惧死亡的样子。
最初他以为沈云是逃不掉所以英勇就义,但以后来沈云的表现来看,这个人才不会冒冒失失地等死。
离谱的事情在他身上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了,他完全可以大胆地对事实进行假设,沈云跟自己一样,是杀不死的。
至于求证的后续,就慢慢等着,想杀他的沈云再次上门吧。
第18章 笑起来真像他的狐狸精
“少帅,情报处抓到一个联邦间谍,正在审问。”
“哦?去看看。”穆荃当家做主第一周,就遇到了一个大活。
孟泽坐在车的副驾驶,回头跟穆荃介绍情况。“这个人叫苏靖尧,是出入南三区关卡的工作人员,就是他接应汪澜、王辰还有那个小孩逃离南三区……”
汪澜从江都市逃走了,穆虚文立刻下令追捕,一路拦截失败,最后查到了关卡处有内鬼。
穆荃手里拿着文件在看,一边看一边听完了孟泽的话,“逃离?”这个词用得,很耐人寻味。
“孟泽,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和澜哥一起住在长川的日子。”
“少帅,您和司令待汪澜不薄,他勾结敌人想要杀您的时候,可没顾及年少之谊。”
嗯?汪澜想要杀我?我怎么不知道?
“少帅,那个王辰,遇到我们巡查的士兵时,一人一枪干掉了一个小分队,他就是联邦那边的卧底,您被骗了……您轻信他们的话,杀了一心想要保护您的许队长……”
“王辰这个名字,是许嘉华亲口说出来的,怎么就那么巧,他们派来的卧底也叫王辰?”
“对,您身边应该还有别的卧底,知道了您和许嘉华的对话临时安插了一个人在新兵营里,但我暂时还没有查到,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把这个贼揪出来。”
穆荃不再说话,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
没有窗户的审讯室里,浑身上下缠满了电线的苏靖尧被机械臂死死绑在刑具上,穆荃还未走近,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惨叫声。
“这是一种精神审讯,直接对脑电波进行干扰,一点一点击垮他的意志力,同时辅助电击手段进行逼供,他已经快要受不住了。”
审讯室很干净,地上看不见一滴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却不绝于耳。
“少帅,对敌人的同情是插向战友的一把利刃。”孟泽像是知道穆荃在想什么一样。
“审吧。”穆荃坐到椅子上,看着他们审讯。
苏靖尧确实受不住了,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从汗腺里冒出来,然后又在惨叫声中蒸腾消失。
“上测谎仪!”情报处审讯官一声令下,苏靖尧的头上又戴上了一顶机械帽。
“你是什么人?你们有什么目的?”
“我是德卡联邦对南三区特工组组员,代号……斯哈……”苏靖尧闭着眼睛咬着牙,裸露在外面的胸脯剧烈起伏,一边忍受疼痛一边说话。“代号黑鹿,我们的行动目的是,摧毁南三区长川市……知周研究院。”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在南三区内?”
“我不清楚,我只是个接应的联络员……斯……啊!”
孟泽看了一眼坐在测谎仪面前的工作人员,对方点了点头,“是真话。”
孟泽扶了一下金丝眼镜,问道:“你是联络员,你跟谁联络?”
“鬼幽,本次行动负责人代号叫鬼幽,我没见过他……”
穆荃听着听着笑了,“鬼”,沈云还真不是人呀?都是鬼了,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孟泽一门心思盯着对方的犯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老大又开始恋爱脑犯了。“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他会给我打电话安排任务,他单方面联系我,我联系不上他……”
审讯人员又加大了电流强度,孟泽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有用的价值。
“少帅,我认为可以用这个黑鹿来钓大鱼,等鬼幽联系他。”
“行,你去安排吧,长川那边,加派人手保护好研究院。”为了摧毁研究院,这个目的非常可信,研究院里面有重要的武器,外面的人既然得到了消息,就肯定会有所动作。
但,
沈云一门心思杀他难道是因为,要擒贼先擒王?
假扮傅衡光是……为了煽动人心?
手握大权的穆荃公务繁忙,刚审完这里的犯人,又被蒋幼旬请走和南三区各级官员一起开会。
这些流程穆荃很熟悉,上上辈子的时候,他已经当了三年的穆司令了,当家人真不好做,每天都在东奔西走的路上。
也不知道穆虚文对这些事情有多上心,反正穆荃毫不在乎,到了金碧辉煌的大会议室,坐在主位上就开始打瞌睡。
不过是各个部门之间推诿扯皮,坐在一张桌子上吵架而已,蒋幼旬会当和事佬,他只负责等这些人吵完得到结论以后拍板同意然后签字。
穆荃忙完回家,风信不情不愿地守在他的卧室,“少帅身体既然都恢复到可以出门了,我明天就回医院。”这是通知的语气,不是商量,更不是请求。
“我这是迫不得已带病工作,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风医生你怎么能走?”
他现在不过是刚出院半个月而已,按照常理来说,还处于需要卧病休息的阶段,但是穆荃身体伤口恢复得特别好。
沈云捅他的那把匕首,都把他捅穿了,他还能被“救活”已经很奇迹了,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实在是神迹。
穆荃的上衣被风信脱下,光着膀子坐着等被强迫留下照顾他的风信换绷带。
穆家除了跑路的汪澜,还有别的医生在,但穆荃就是想让这个外科圣手照顾亲自干活。
风信随意地撕开了一块纱布,然后粗鲁地扯开穆荃身上包着的纱布,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手法在换药……
穆荃之前一个月都是被温柔体贴的小护士照顾换药,他当然知道,风信这个手法不对。
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真的可以做心脏手术?
要么是报复他这个病人对救命医生态度不好,要么就是……这个人压根不是医生。
风信撕扯绷带的手法实在过于简单粗暴,足以看出,力气不小。
“风医生,我伤口疼,你看一下是怎么回事?”穆荃握住风信的手,风?云?下次的化名是不是该叫雷电。
原地低头用劲给绷带打死结的风信抬头,突然笑了。“少帅再乱动,恐怕就要伤口感染没得治了。”
笑起来更像他的狐狸精了,不对,不叫像,这就是一个人!
这是传说中的易容吗?这张脸有些寡淡得平平无奇了,能不能换回去啊?他喜欢看美人。
就算美人要杀他,他也喜欢看美人。
穆荃知道自己在悬崖上走钢丝,但是,他还知道下面有网兜着,他是在安全范围内寻求刺激,不许再骂他没脑子了。
风信把手从穆荃爪子里抽出来继续包扎,他一个专业杀手用劲力气包扎,伤口都渗出了血。
风信粗暴的包扎被穆家原本的家庭医生制止了,“风医生,你这样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的。”
“行啊,你自己来!”风信立刻把手放开,准备离开。
“风医生吃晚饭了吗?”穆荃看见风信转身离开,又把人叫住。
“吃了。”
“那再吃些夜宵吧,我在外面没吃饱,想找人陪我再吃一顿,风医生救了我的命,我请你喝酒以示谢意。”
“少帅,您不能喝酒,对伤口恢复不好。”正在给穆荃包扎的家庭医生急忙阻止这个不听医嘱的病人。
“喝酒就不必了,要谢我就给钱吧,我要金条。”政权更迭的战乱时代,临时政府的发行货币极其不稳定,只有贵金属才是硬通货。
“好,给你。”穆荃十分大方地让人去拿一箱金条。
出去拿金条的人顺便通知了孟泽的眼线,“快去告诉孟副官,少帅又陷入爱河了。”
可不是爱吗,换其他人这么对他,早就跳起来把人捆了。
只要没瞎都能看出来,这个被穆荃强行绑到家里的风医生在包扎的时候刻意使坏,他们少帅疼得脸都扭曲了,居然还要给人送金条?不是看上人家,就是脑子坏掉了。
话说,少帅是来者不拒吗?上次满世界找傅衡光,大家理解,毕竟那是真好看。
可是,听说被司令关起来的时候他还骚扰厨子,现在,一个相貌平平的医生他也看上了,他还真是不挑嘴啊!
一箱黄金很快就从保险柜里取出来,递给还坐在穆荃卧室前厅的风信手里。
风信接过箱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合上,准备离开。
“风医生,医生宿舍条件不太好,你住到我隔壁吧?万一我伤口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及时让你查看。”
正在收拾医药箱的家庭医生一怒之下,用劲合上了医药箱,您老人家还知道医生宿舍不好啊!随即又看了一眼拎着金条箱子的风信,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把穆荃救活的。
风信刚来的时候,他们都好奇想请教一下,但对方高冷得很,压根不和他们交流。
“不住,你们家这么多医生,这点伤口谁都能处理,我没必要待在这里。”
“去哪里?回医院吗?”
“我拿了钱,当然是要出去挥霍了,为什么还要回医院通宵做手术?”风信再次准备离开。
“挥霍,你懂什么挥霍,我带你去呀,别的不敢说,吃喝玩乐这档子事,我在行,走,咱们现在就出去喝酒!”
已经跨到门外的风信扭头看了一眼穆荃,穆荃从那个看傻子的眼神里读懂了,沈云的无语。
第19章 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少帅,您要去哪里?”
风信拿了钱离开穆氏庄园,穆荃准备以监视的名义亲自去跟踪,刚坐上车,就被孟泽拦停了。
“孟泽,我去哪里,需要和你汇报吗?你的权力,未免有些太大吧?”穆荃坐在后座上正视着前方,没有将眼神分出一丝给站在窗边的孟泽。
“少帅,我也是奉司令的命令保护您。”
“开车!”这些忠言听着实在逆耳,穆荃瞥了一眼孟泽,直接让人发动了汽车。
孟泽扶了一下眼镜,冷静地说道:“走,去找司令。”
穆虚文待在穆氏庄园最高的楼顶静养,半个月前奄奄一息的病人正半躺着看婀娜多姿的舞女团扭动盈盈一握的腰肢。
“司令~来,吃葡萄~甜不甜呀?”穆虚文年轻貌美的姨娘娇滴滴地声音让人酥了骨头。
孟泽推开三米高的大门而入,穆虚文抬头,挥手让众人离开。
“司令,少帅又追着那个杀手离开了。”
“孟泽,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想来坏我们的事儿?”穆虚文手里拎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绿葡萄,将其举到灯光下,宛如上好的绿翡翠。
“根据目前查到的线索,是联邦派来的。”
“联邦也……有人掌握死而复生的能力?”穆虚文一下坐起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孟泽立于一旁耐心等待穆虚文睁眼。
半个小时后,穆虚文睁开眼睛。“种子未来是将从南三区播种出去的,只是看不到……这个人……”
“司令,沈云是个假身份,他应该是联邦间谍,鬼幽。”
穆虚文摇头,“不管他是谁,我们都会赢,天神将降临人间,这一点不会改变,不用担心。”
穆虚文看向孟泽,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也会如愿以偿获得想要的东西。”
“司令,我们要不要直接跟少帅说清楚,让他迷途知返。”
“养他这么多年,我还是了解他的,你以为,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让他稀里糊涂地当活靶子吧,他的清醒只会是个绊脚石。对了,那个来历不明的杀手,既然杀不死,那就活捉吧,送去实验室,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死而复生的沈云伪装技术有待加强,和他在一张床上滚过的穆荃一眼认出来也就算了,跟他不熟的这几位也一眼识破了。
穆荃在夜晚的大街上找到准备挥霍金钱的沈云,背着手溜达到了沈云旁边。“风医生,想买什么?我给你买。”
沈云站在一家钟表店的门口,橱窗里陈设着最新款的手表,墙上挂着繁复华丽的机械钟,指针按照既定的轨迹匀速前进。
沈云从穆家出来,穆荃就让人一路跟着沈云,据说沈云在这家店门口停留了很久。
想买钟?送谁?不会是送给我吧?
物理伤害没用,打算使用诅咒魔法攻击?
沈云没有搭话,只是将手插进衣服口袋里。
穆荃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人不会下一秒就掏出一把刀捅进他的心脏吧,虽然他不会死,但每一次都会真的痛啊!
沈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坏掉的机械手表,推开门进入钟表店。
穆荃也跟着进去。
“穆少帅,我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跟着我做什么?”
“想和风医生约会呀?你不知道吗?我是个断袖,这个传闻江都市大街小巷的所有人应该都知道了吧。”穆家的规矩好像也没多严格,至少,大家背后光明正大地讲穆荃的闲话没有被阻止。
“听说了,少帅还真是饿了,我这样的也能入你的眼睛。”
沈云一边说一边走到柜台前,“老板,我的表时间不对,校准以后也一直出错,麻烦帮忙看一下。”沈云将机械表递给店铺老板。
“好好好,您明天再来取,请您在这里填一下身份信息。”店铺老板接过手表,看了一眼后放进一旁的柜子里,给沈云递了一个记录本。
“坏了直接再买一块就行了,你讹我那么多钱,够买十家店了。这块看着有些年头了吧,换新的吧。”
沈云填完单子付定金,穆荃歪过来一看,字迹和贫民窟捡到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专业的间谍怎么可以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呢?是不打算装了?
沈云将手表送修后,无视穆荃的跟踪,继续看似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上一次跟踪,穆荃在街对面,这一次能跟得更近了。
沈云又回到了那天的花店门口,买了一束向日葵,递给了女店员一沓钱。
“先生,您付多了。”女店员只抽了其中一张,准备把剩下的钱还回来。
“不用找了。”沈云随意拿起那束不值钱的小雏菊,走出了花店。
“风医生,你喜欢花吗?”喜欢的话我给你种一片花海!
“不喜欢。”沈云走出几步,把手里的花随手放在了墙边装饰用的木栅栏上,看来是真的不喜欢了。
那为什么要买呢?只是因为被挫骨扬灰之前女店员递给他一杯热水而已。
穆荃隔着三步远,盯着沈云的后脑勺,这个人,如果不是来杀自己的间谍该多好啊。
“风医生,你还要去哪里?”
“回家。”
穆荃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得到沈云的回应,有些欣喜地又接着问道,“风医生,你家在哪里?我可以去你家里做客吗?”
在后面跟着穆荃的两个警卫互相看了一眼,很想跟穆荃说,少帅,你做舔狗的样子,真不值钱。
风信的家很偏僻,穿过无数过狭窄的小巷子,走到居民楼深处,风信住三楼的出租屋里。
这里的条件比贫民窟好很多,但在穆荃眼里依旧是垃圾堆。“风医生,搬到穆家长住吧。就算不想做我的家庭医生,你从这里到医院也挺远吧,不如换个地方住?”金丝雀就该关在金笼子里!
沈云将自己在路边小巷口买的黄瓜洗了一根,掰成两半后咬了一口。“我讹你那么多钱,下辈子衣食无忧了,为什么还要去医院?”
“来我家,我给你更多,让你几辈子都衣食无忧!”
沈云翻了个白眼,走到出租屋外走廊,靠在生锈的铁栏杆上继续啃着黄瓜。
穆荃觉得沈云手里的黄瓜看上去很甜的样子。
穆荃走到沈云旁边,忍不住小声说,“沈云,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守在走廊尽头的两个警卫,笑道:“他们俩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杀了我,都不会有人发现。”
沈云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黄瓜,他甚至都懒得装傻反驳了。
啃完一根黄瓜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少帅认错人了,我和你无冤无仇,杀你干什么?”
“原来没有仇啊,我还以为,你我之间有深仇大恨呢。”生锈的栏杆将穆荃干净昂贵的西装外套沾上了一条红色的铁锈。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突然冲过来的警卫打断,“少帅!不好了,接到孟副官消息,几分钟前有一伙人炸毁了情报处,救走了苏靖尧!”
穆荃看了气定神闲的沈云一样,这个人好像是敌方势力在南三区的行动总指挥?
那不就是主犯吗?
他们从一开始就盯着沈云的一举一动,今晚沈云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这是怎么指挥的?
钟表店!沈云一定是在钟表店传递了消息!
穆荃知道自己弄不死沈云,对方也杀不死自己,抓他……有点困难……
穆荃看了一眼沈云后跟着警卫离开。
孟泽拿着事后查到线索跟穆荃汇报,“少帅,那个风信,就是鬼幽!北街那家钟表店老板傍晚接到鬼幽的情报后就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您近卫队的一个队员叫张诞,几天前您去情报处,就是他跟着去的。”情报处藏得很隐蔽,但对方精准地找到了关押所在,迅速靠着地形的隐蔽躲过了追捕。
“风信跟着您回来,就是为了和张诞联系,您看,这个监控,他们有接触,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对于顶尖间谍来说,已经够了。”
孟泽说完后,长叹一口气,无奈地问道:“少帅,您为什么要追着鬼幽离开,万一他对您下手怎么办?”
“他没有对我下手,或许我活着,对他更有用。”
可不是有用吗?每一次都能成为对方混进穆家的后门。
“穆荃,你能成熟一点吗?如果长川的防御系统被联邦炸了,南三区落入他们的手里,我们这些占山为王的军阀能有什么好下场?”孟泽向来冷静的声音在剧烈波动的情绪下变得尖锐,伪装的面具也撕碎了,对着穆荃直呼其名。
穆荃有些心虚,突然想起来,他在十二岁那个时空的愤怒。
他迫不及待回到二十二岁,不是为了和沈云叙旧的。
“我知道了,我只是假装接近他套取情报,让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我不会再被骗了,别说了,我有自己的计划。”
就你这样还套取别人的情报,孟泽还想继续说教,被面色严肃的穆荃打断了。
“仔细查一查,这个家里,还有多少蟑螂?”他的近卫队已经出了两个敌方间谍,在看不见的地方,估计有一窝。
“对了,方志柏呢?真被赶走了?”穆荃这才想起来,回来后就没见过从小保护他方志柏。
“少帅,我们怀疑他也是联邦的人,司令已经下令将他关押,正在审问中。”像是知道穆荃想说什么,孟泽急忙补充,“少帅,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敌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要放过一个。”
第20章 我杀你都杀累了,你怎么就死不了呢
“呸!老子从十六岁参军,二十岁来穆家,少帅八岁起我就陪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居然还被诬陷是间谍!”
穆荃还未走到审讯室,就听到了方志柏的惨叫,以及中气十足的骂声。
不久前用在间谍苏靖尧身上折磨人不见血的刑具,现在用到了方志柏身上。
刚从十二岁回来的穆荃对方志柏说的话深有感触,那时候他身边还没有这么多警卫,只有方志柏和几个人轮换保护他。
“既然你不是联邦派来的人,为什么要掩护联邦的间谍王辰?”审讯员手里拿着一沓由孟泽亲自整理的资料,上面全是方志柏的疑点。
方志柏紧皱眉头,一时的不忍心居然变成了把柄。“我那不叫掩护,我向来宽待后辈,我把穆家当家,我把新来的队员当弟弟爱护,这也有错?”
“许队长明明找出了间谍准备当场击毙,最后因为你的胡搅蛮缠和你的威望不得已而中途放弃,最终无辜丧命,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方志柏没有回答审讯员的话,只是抬头看向走进来的穆荃,看向这个他从八岁陪到二十二岁的孩子。
穆荃走到控制台,按了停止,方志柏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但疼痛没有停止。
“许嘉华是被我下令杀死的,原因是,他身为我的近卫队副队长,不仅事事瞒着我,居然敢忤逆我,带人拦我的路。作为一条狗,他不够忠诚,我知道像他这样吃两碗饭的狗很多,但是,南三区现在的掌权人,是我!不是孟泽!”穆荃一圈砸在控制台上。
“少帅,这是我们组长交代我审的,我一个小喽啰,也不知道是您下的命令,还是孟副官的命令,那……我现在就把人放了?”审讯员看着穆荃流着血的手和砸了一个坑的不锈钢台面,第一次意识到,传言中不问正事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穆荃手劲不小,脾气更不小。
虽然,掌权人是孟泽还是穆荃不是他这种底层人员能弄明白的,但他知道,要是不顺着穆荃,他的下场就和许嘉华一样,虽然事后可能也会有另一个审讯员因为他的死审讯另一个间谍,但……死都死了,要清白有什么用?
“暂时关押,没有确凿证据,不许屈打成招!”
审苏靖尧的时候,他们上测谎仪了,怎么审方志柏就没有?
孟泽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这句话套在孟泽身上,也同样适用。
古有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今天也会有小人之流暗地里想从自己手里夺权。
穆荃突然笑了,他突然就明白了,傅庭为什么一定要死,因为,他现在也容不得这个在江都市能够只手遮天的孟副官了。
也或许是苦心经营多年的孟副官容不得他了,所以开始借机剪除他的爪子了。
穆荃把乱臣贼子的野心告诉了在静养的穆虚文,换来了穆虚文善意的劝解。“荃儿,你为什么总是不信任自己人呢?”
“爸,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要时刻提防豺狼虎豹,我现在怀疑孟泽,就跟您当年怀疑傅庭一样,宁可错杀一万,不要放过一个。”
重病的穆虚文被气得医学奇迹般站起来,拿了桌上的玻璃杯就往穆荃身上砸,第一次打儿子动作不太熟练,砸歪了。“我跟你说,孟泽绝对不会有问题!我让你动脑子,凡事都要和他商量!不是让你动完脑子反过来怀疑自己人的!”
“爸,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绝对,孟泽是救过你的命吗,你这么信任他?”
“孟泽是救过我的命!但是,你敢说,你要千方百计护着的那个玩意救过你吗?”
在这场父子对决的嘴仗中,穆荃败了,沈云没有救过他,只是杀了他三次,目前不知道第四次什么时候来?穆荃占不了理。
无能狂怒的穆荃一个人开着车离开了穆氏庄园,他现在怀疑身边每一个人,要么是穆虚文和孟泽的眼线,要么就是敌方的卧底。
说起来,孟泽哪里需要夺权,权力早就在孟泽的手上了,上有穆虚文的支持,下有群众基础,而自己,只是个傀儡。
“孟副官,少帅一个人离开了家,需要派人跟着吗?”
“跟,当然要跟,少帅不能有任何闪失。”
“孟副官,他在司令面前那样诋毁你……要我说,随他去吧,被杀了最好,他没了,这南三区不就是您说了算吗?”孟泽的眼线多到,几分钟前父子俩在关起门来吵的架,几分钟后就已经传到了孟泽耳朵里。
孟泽无奈地笑着说道:“小林,你这话,不就落实了,我想跟少帅夺权的传言吗?”
“是我说错话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保护少帅。”
孟泽就站在穆虚文的楼下,他抬眼看这栋九层高楼,光是佣人就三百多名,这只是一个南三区而已……这点肉有什么好争的,他想要,玩得更大一点。
孟泽在穆荃身边安插眼线,穆荃也派人守着沈云的出租屋,据前方探子来报,沈云这几天没有出过门。
穆荃推开门的时候,沈云盘腿坐在一张废旧地毯上,旁边堆着一沓书,手里还拿着一张地图。
“你在看什么?”穆荃居高临下地看着,但是他觉得对方的气势比自己高一点,就一点而已。
“长川市的地形图,你们不是问出来了吗?我们的目的,是炸毁知周研究院。”沈云抬起头,恢复他那迷惑人的狐狸精原貌,只限定穆荃能看到的美丽。
“在我面前都不装了是吧?准备大摇大摆地炸我家了?”穆荃破罐子破摔一样坐在了脏兮兮的旧地毯上。“你是怎么从火葬场逃出来的?”穆荃伸手戳了一下沈云的脸,是热乎的,不是鬼。
“你又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呢?”沈云把穆荃的爪子拍走。
“你不知道?不是风医生妙手回春救活我的吗?”
沈云笑着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我那一刀,按照现有的医疗水平,绝无治愈的可能。”
穆荃握住沈云的手,准备把刀刃往自己心窝里捅。“来,动手,我就坐在这里,你杀我我都不挣扎一下。”
“穆荃,我杀你都杀累了,你怎么就死不了呢?”沈云放下手里的匕首,靠在身后的墙上。
“你很恨我吗?非得杀我不可?”穆荃凑了过来,反正死不了,尽情地浪。“宝贝是不是因为被我睡了,自尊心受不了,所以要杀我灭口?”
到底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能让一个这么桀骜不驯战斗力爆表,敌方的特务头子假装柔弱勾引自己,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都不是,是情报失真和决策失误。
沈云的脸色在听到穆荃犯贱的话时黑了几分,“原本不恨的,现在……”
沈云反手抓过穆荃伸过来的爪子,将穆荃整个人按在了地上。“把那些事从你脑子里删掉!”虽然杀不死,但揍一顿可以吧。
“我的脑子没有删除键,记得牢着呢,早知有今天。”
沈云以为,他要说,先下手为强把自己杀了。
没想到穆荃说出的话却是“早知道你会跑,我就该在你主动勾引我的时候睡够本……啊!”死不悔改好色本性,被杀三次又如何!他没错!人不好色好什么?
“啊,你不如给我一刀痛快的!”沈云揍人怎么比捅刀子还痛。
听到穆荃杀猪一样的嚎叫,小林带着人冲进来,沈云极其熟练地将匕首放在了穆荃的脖子上。
几个月前才围堵过沈云的众人都有些无语,这祖宗怎么又被人给劫了,还是被同一个人劫的。
“鬼,鬼啊!”当初亲自撒“傅衡光”骨灰的人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这人怎么还活着。
突然,灯光灭了,穆荃听到沈云幽幽地说道:“还我命来~”
他还看见沈云悄悄的用左手弹了什么东西砸到电灯开关上,他的狐狸精真的有戏瘾,怎么办,更喜欢了。
“啊!”
“冷静,不要慌,射击!”
“可是少帅在他手上!”
“那是鬼影,哪有少帅?我怎么没看见,射击!打死这个人,司令有大赏!”
孟泽的心腹是吧,果然是一心想要我死。
噼里啪啦的子弹射向房间,在关灯的一瞬间,沈云拉着穆荃就从三楼窗户往下跳。
人质非常配合地跟着跳,一楼雨棚的棚顶给了一个缓冲。
穆荃平稳跳到地面的时候,在灯光下看见了沈云眼底闪过的光。
被沈云夸了句“身手不错”后就屁颠屁颠地给劫持自己的匪徒当司机去了。
他的车附近本来是两个警卫的,沈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后面接近,一个手刀解决一个,然后让穆荃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开车,去长川。”
穆荃照做了,活这么大,第一次给别人当司机。“沈云,你们要炸毁防御系统,南三区内数千万人,可就要暴露在炮火之下,无家可归了。”
穆荃觉得,道德绑架沈云一定是有用的,一个见到只狗都不忍心让它饿死的人,怎么会忍心毁掉千万人的家呢。
“穆荃,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在长川做什么吗?”沈云看向车窗外拥挤的居民楼,楼里有好多人,每一盏亮着的屋子里,都有五六条人命。
“只有拳头够硬,才能保护这片净土。”
沈云笑了,“净土?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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