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过程一言难尽, 但至少结果不?错。
五分钟后，雾岛羽香和中原中也点的生日套餐，很快就摆上?了桌。
精致的小蛋糕摆在?桌上?, 上?面装饰着厨师当日烘焙的小熊头像，再?加上?点燃的小蜡烛……
嗯，一切都显得无比温馨。
除了路过这一桌的招待员有点多，并且个个望来的眼神激动, 信息量庞大。
卡座内, 中原中也的表情紧绷，感觉脸皮都要裂开了。
“你在?紧张什么？”
座位对面, 雾岛羽香不?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我没?有紧张。”
中原中也干巴巴地说道。
他一点也不?想向某个缺乏常识的大小姐解释, 什么叫做‘面子和丢人’之间的关联性。反正?就算说了, 大概率也只会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
【不?理解你们这些庸人, 为什么要因为外界的目光, 自寻其扰。】
“哦, 我明白了。”
雾岛羽香沉思?了一秒, 直接无?视了自家?助手拒绝交流的语气, 开启令人吐血的善解人意，
“知道吗，人类对庆生的概念, 最早来源于希腊文化?。”
“他们相信每个人出生时, 都伴随一个守护精灵, 负责看顾他的一生。我们暂且不?论神秘学在?其中的作用, 认知心理学则相信，人类对生日的向往, 其实是幼童的内心，试图向外界寻找归属感的过程。”
“所以, 没?关系的，助手先生。”
卡座对面，雾岛羽香点了点头，一副我可以理解的表情，语气真诚，
“你对这种?无?用仪式的向往，很可能是源自童年的缺憾。”
“机会难得，如?果你实在?想要弥补的话，出于对助手的尊重，我可以勉为其难扮演‘客人’的角色。需要我让店员过来，为你唱生日歌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艰难地沉默了三秒，敏锐地指出了一个事实，
“雾岛，你只是在?记仇，我刚才让你‘闭嘴’吧。”
雾岛羽香没?有回答。
她?两眼一弯，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诚挚的笑容，然后转头就冲招待员举起了手，
“服务员——”
“啊啊啊！我知道了！我道歉，我道歉可以了吧！”
中原中也头皮一炸，赶紧拦住人。
真让一群招待员过来，举着亮闪闪的灯牌围着他唱生日歌，恐怕某个重力使?能尴尬得连夜逃离地球，从此移居外太空。
哼。
某个幼稚的大小姐轻哼一声，放下了手臂，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中原中也：“……”
原来你也知道事不?宜迟啊！
……啧，算你狠。
中原中也用力抹了一把脸，已经完全没?脾气了。
与此同时，雾岛羽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少女黯淡的红瞳沉静，话语娓娓道来，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而?易举地一拽，将?中原中也扯入到虚构的【案发现场】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中也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
十年前的案情现场，正?与此刻的环境慢慢重叠。
“中原中也，注意你的周围。”
对面，雾岛羽香的声音传来，
“当日餐厅的环境也是像现在?这样，人群热闹。古川和江一家?都在?，不?明嫌犯在?观察，寻找最佳的目标和下手时机。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中原中也抬起头，目光迅速在?餐厅内部扫过——
服务员微笑的招待、孩童欢笑的声音、店外的手风琴，以及……
“我去一趟洗手间。”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
中原中也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一家?三口聚餐的画面。
丈夫对妻子交代?了一句后，大掌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离开了座位。
这给了中原中也灵感，迅速明白了嫌疑犯筛选目标的手段，
“当时，古川和江的丈夫暂时离开了他们，现场只剩下妻子和古川由美。”
“所以，他们成为了不?明嫌犯的目标。”
雾岛羽香迅速接上?，
“威胁最大的父亲不?在?后，一家?三口的警戒就打破了，时机来了。但古川和江的注意力还在?女儿身上?，一定有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让她?移开了视线，主动放开了女儿的手。”
会是什么？
中原中也扫视四周，一切都显得很平常，没?有任何异样。
除了一点——
“恭喜今天的小寿星们，让我们一起来，‘欢乐时光’！”
手风琴热闹的旋律响起，伴随着快乐的小丑登场，一束七彩的气球闯入了中原中也的视线。
他侧过头，看见不?少座位上?的孩童兴奋地站了起来，跑向了演奏派发礼物的小丑，家?长微笑地起身跟在?后方。
一时间，人头攒动，几个小孩身影被短暂地遮住，又在?下一刻，出现在?家?长视线中。
全程不?过短短数十秒，没?有人觉得，这有任何不?妥。
但事实却是，也就是这个时候，母亲放开了孩子的手，成了不?明嫌犯下手最好的时机。
“是小丑。”
中原中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热闹，笃定地说道，
“小丑负责制造空挡，躲在?暗处的嫌疑人趁机抱起了古川由美，往门口走。”
雾岛羽香默契地接上?，
“古川由美想要呼救，但她?没?办法开口。现场的人太多了，不?明嫌犯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在?外人看来，这是父母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
不?明嫌犯带走了古川由美，坐上?了停在?门口的车，随后再?去接负责吸引注意力的‘小丑’。
至此，任务完成
随着雾岛羽香的最后一句话音落地，萦绕在?周围的奇异气氛瞬间散去。
中原中也回过神，看向黑发少女的目光复杂。
不?知道是在?感慨雾岛羽香近乎催眠一般的语言诱导，还是在?讶异，自己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对方影响。
雾岛羽香没?有在?意自家?助手的眼神。
刚才获得的线索，让少女蹙紧了眉头，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
中原中也见状，赶紧跟上?。
“一个人负责吸引注意力，一个人行动，另一个人负责开车……中原中也，我们要找的是一个专业的绑架团体，这样的行动效率和规模，不?可能只有一宗作案。”
雾岛羽香的面色凝重，“情况果然变成了这样。”
“情况？说清楚，什么意思?？”中原中也问道。
或许是情况紧急的关系，这一次，黑发少女难得没?有卖关子。
她?直接让中原中也拿出手机，让对方拨通了一个号码后，借着中间的空挡迅速说道，
“这群嫌疑人至少有三个，他们知道如?何分工，如?何隐藏孩子，十年以来，古川由美很可能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换句话说——”
“中原中也，这是一宗连环绑架案。你来负责和田山花袋对接。”
田山花袋……
中原中也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某个大小姐准备干什么。
不?得不?说，雾岛羽香卡的时机正?正?好。
几乎是在?她?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的下一秒，对面的电话就‘咔哒’一声接起，传来了青年有气无?力的声音。
【“喂——这里是田山花袋，报纸、保险一概没?兴趣，也不?买车买房买基金，外卖放在?门……”】
“咳，是我，中原中也。”
眼见另一边的对话没?完没?了，内容逐渐离谱，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强行打断了青年的后半句。
【“……”】
电话顿时安静了一秒。
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疑惑地挑起眉，还不?等他再?张口，只听见对面先一步‘啊？’的一声，惊诧地冒出了一句，
【“什么？中原……？？你竟然还在?！没?有被雾岛恶魔赶出侦探社？！”】
【“可以啊，中原小哥，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雾岛羽香。
好极了，这个大小姐果然私下，让黑客调查过他的履历。
赭发重力使?盯来的目光如?有实质，可惜，某个黑发少女一点也不?心虚。
她?手速极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段话后，手臂一伸，把手机递到了中原中也的眼底。
发现自家?助手没?有说话，少女甚至抬了抬下颚，无?声催促，态度可以说非常的理直气壮。
助手先生能怎么办？
助手先生当然只能深呼吸，认命地继续配合。
“……那种?东西?以后再?说，田山，帮我调查一件事。”
中原中也扫了眼屏幕上?的文字，迅速说道，
“古川由美知道吧？以这个小孩失踪的日期作为发散点，查询全国警局资料库里，十年以内的所有绑架案，从潜在?目标最多的地点开始，餐厅、商场、儿童乐园……”
【“你们这是又接了什么案子，人数太多了，至少超出了几百件！”】
“那就排除已经找到尸体的，以及救出人质的。”
中原中也继续说道，
“目标的失踪年龄缩小，集中在?前青春期，十岁以下。”
【“十岁……”】
电话另一头，田山花袋的话音一顿，反感地皱起了眉头，
【“啧，这都是什么恶心的败类，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继续呆在?侦探社……”】
青年嘴上?小声地嘀咕，一副不?想干活的懒散模样。
实际上?，他早已经裹着棉被坐了起来，手上?搜寻的速度全开。
筛选的指令一条接着一条，快速被导入全国警局的内部系统之中。仿佛一条看不?见的触手，搭载着横滨警局的秘钥，以微秒为单位，飞速在?浩瀚的蓝色数据海洋中打捞。
很快，随着系统的一声提示，数个目标档案被抓取成功，跳了出来。
【“——找到了！”】
【“十年以来，所有失踪的孩子一共一百三十六起，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被发现。集中在?横滨地区的一共有十五起，全部被标上?了假定死亡的标记。”】
【“江守秀树，六岁，十年前在?游乐场被绑架；龟沢息子，八年前在?红砖仓库一带被绑架，当时她?六岁。”】
【“木原清一郎，五年前在?公园被绑架，他的父母自杀了，只剩下两个老人，孩子现在?依然没?有找到，他当时也是六……”】
通讯内，简述档案的田山花袋一愣。
他迟疑地伸出手，把失踪儿童的名单迅速往下一拉，半秒后，得出了一个细思?恐极的结论，
【“……中原君，这些孩子，失踪的时候都是六岁。”】
——都是六岁。
中原中也闻言，心头猛地一跳，扭头看向了身旁的雾岛羽香。
这个大小姐说对了。
古川由美的案子不?是个例，这是一宗至少跨越了十年之久的连环绑架案。
这还是能搜索到的。
如?果加上?没?有录入档案的那一批，那群不?明嫌犯，到底活跃了多久？
而?在?这期间，究竟又有多少孩子，就这么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原中也一时有头皮发麻。
明明此刻，他们身处最热闹的商业街道，头顶阳光灿烂，耳边孩童的欢笑声无?数。但这一刻，饶是自诩见过足够多腌臜血腥的港.黑重力使?，也感到背后发凉。
一股看不?见的寒意缓缓爬上?背脊，让他打从心底地生出一分冷意。
那是一种?有别?于暴.力、枪火的血腥。
它阴暗地藏在?人心的角落，如?同一双幽灵的眼睛，窸窸窣窣地窥探周遭的一切。
与此同时，电话另一头
田山花袋按照以前的习惯，正?准备把这些档案，全部打包发送到中原中也，以及……咳，某个雾岛恶魔的手机上?。
就在?这时，一声少女的清呵突然响起，让田山花袋整个人一凛。
“行了，到此为止。花袋，立即退出系统。”
“什么？”田山花袋一愣，没?反应过来，
“可是拷贝还没?有——”
“不?用管了！田山花袋，马上?退出系统！”
雾岛羽香皱紧眉，骤然拔高了嗓音。
这份不?同寻常的语气，让田山花袋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用力砸在?了键盘上?。
【“滴——！”】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强制登出信号，也就是这个时候，田山花袋突然发现，系统界面停顿了一秒，下一刻，猛地亮起了警戒的红光。
有什么追踪窥伺的程序混了进来。
它想要反向入侵黑客的系统，却因为黑发少女的警告，硬生生慢了一步。
对方几次遍寻无?果之后，只能一路撤离。
然后——
它返回了警局系统，一个接着一个，把田山花袋不?久以前才抓取出来的档案重新抽调了出来，尽数粉碎。
干净得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田山花袋，目光怔愣，“……这、这、雾岛恶魔，这到底是什么——”
【“放心吧，你是安全的，他们找不?到你。”】
雾岛羽香的声音通过电话，适时响起。
或许是知道同伴受到了惊吓，这一刻，少女向来冷淡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安抚，
【“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丢掉横滨警局内部的秘钥就可以了。”】
【“不?用害怕，我保证，你是安全的。”】
雾岛羽香放缓的语气温和，仿佛有一股魔力，让田山花袋慢慢平复了下来。
青年浆糊似的大脑重新‘开机’，逐渐恢复了理智。
眼见另一边的雾岛羽香准备挂断电话，田山花袋赶紧开口，
“……等等！你先等一下！雾岛恶魔。”
“我刚刚在?退出的时候，暂时保留了一部分名单，现在?发给你。”
“另外，有一个小孩你们需要注意一下，她?是唯一一个在?六岁的时候被绑架，却被同伴救了回来的。对你们可能有用。”
【唯一一个被救回来的？】
【幸存者？】
电话另一边，商业街处
雾岛羽香眉心一动。
下一刻，她?和中原中也的手机同时‘叮’地一声，提示有新邮件送达。
【“那、咳咳，那个还有，你们也小心……”】
电话里，田山花袋像是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语气扭捏，想要说一点温情的嘱咐。
结果，他才刚刚开头，中原中也的手机就被雾岛羽香拿走。
只见黑发少女指尖一按，直接‘啪叽’一声，单方面掐断了对面的废话。
而?后她?打开邮件，迅速滑到最底下，把手机重新丢回给中原中也，开口就是一句话，
“念。”
全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丝犹豫，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有同伴情，但不?多’。
再?次惨遭挂电话的田山花袋：“……”
中原中也：“……”
可以的，大小姐，真不?愧是你。
中原中也叹为观止。
不?过现在?，这一边才是重点。
中原中也垂下眼睛，配合地念出了屏幕上?的档案，
“幸存者，松本百合，孤儿，三年前在?街心公园被绑架，之后被一众同伴救回，现在?于儿童福利院生活。”
“目前负责的院长是——”
“森 林太郎。”
第32章 Episode 32 我的助手先生
【森林太郎】
当这个?名字映入视线的时, 中原中也的右眼皮顿时猛地一跳，脸上浮现起极其微妙的神色。
没办法，这个称呼实在太过熟悉。
在某条青鲭还没有继位以前, 赭发重力使可是不止一次在首领办公室里，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金发女性对着先代喊‘林太郎’，再加上这个?少见的‘森’姓氏……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
中原中也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眼皮直跳。
虽然他很想告诉自己, 这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但不知为什?么, 中原中也的脑内，还是相当应景地浮现出似曾相识的一幕——
太宰治微笑地坐在办公桌后面?, 欢天喜地的对他宣布, ‘你被开除啦, 中也！不过出于人道主义, 我给你找了下家哦！’
所以那条青花鱼, 该不会?也给‘先代’找了下家吧？！
这一刻, 中原中也的脑内堪比一团乱码。
短短数秒钟之内, 就有无数个?念头和感叹号在他的脑袋内飞速闪过。
如果这还不算最刺激——
某个?重力使干部努力压下心底的惊涛骇然, 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了冷静，然后一扭头，又对上了雾岛羽香侧目‘望’来的视线。
少女?黯淡的瞳眸冷淡而毫无焦距。
明明看着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 但中原中也却微妙地从里头窥见了一丝审视的痕迹。
“……”
无声的对视中, 中原中也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背脊, 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惜, 越是假装，某个?重力使就越是能?清晰地回?忆起, 雾岛羽香不久前在侦探社的会?客室内，发表的那一通关?于‘谎言和模式’的精彩理论。
老实说, 他现在还是有点慌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中原中也忍不住抬起手，去扶头顶的帽子时，雾岛羽香眨了一下眼睛。
她像是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家助手的不对劲一样，语气平静地问道，
“你叫车了吗？”
……什?么车？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一秒后，猛地清了清嗓子，反应过来，
“咳，你等一下。”
不得不说，心虚绝对是最好的工作动?力。
两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两人身边。
中原中也顺手打开车门，看着黑发少女?收起导盲杖，坐进了靠右手的车位上，全程若有所思，一副思考案情的模样。
这是……瞒过去了？
中原中也感到不可思议，莫名有种‘天上掉馅饼’的不真实感。
他跟着坐进车内，左手搭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见雾岛羽香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不急不慢地飘来，精准地戳在了重点上，
“哦，森林太郎——”
“没想到，那位首领先生还挺人道主义的，是不是？”
“！！”
中原中也手上一个?用力，本该自动?关?上的车门顿时‘嘭’的一声，发出震天响的动?静，吓得驾驶座上的司机猛地扭过头，一句‘客人先生？！’喊得无比惊恐。
所幸，车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车上的两个?乘客，瞧着也不像什?么大力出奇迹的恐.怖分子……
出租车司机狐疑地盯了一眼后排的两人，嘀咕地收回?视线，启动?油门。
车后排
中原中也熟练地深呼吸，默默转头，看向了雾岛羽香。
果不其然，他得到了黑发少女?一个?友好而漂亮的笑容。
就像是特地等着这一刻般，在中原中也望来的一瞬间，雾岛羽香弯起双眼，甚至贴心地附上一句安抚，
“别紧张，我也是刚刚才确定的答案。”
“谢谢你的提醒，助手先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
一时竟不知道，他是该先震惊太宰那家伙，居然真的把港口黑手党的前代首领，丢去儿童福利院当院长；还是火大某个?大小姐又给自己挖坑，正大光明地刺探Port Mafia的机密。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雾岛羽香。
半响后，他直接放弃地扭过了头，懒得再说什?么。
……算了，反正这个?大小姐早晚会?知道。
机密？
呵，他现在有理由怀疑，雾岛羽香搞不好是除了干部之外，最清楚港口黑手党底细的人了。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自暴自弃得相当彻底。
也因此，当出租车在福利院门口停下，某个?一身白?大褂的森院长真的站在他们?面?前时，中原中也依旧神情不变，内心甚至没有一丝丝波澜。
没错，被名侦探提前剧透的人生，就是这么平平无奇。
****
档案上显示的儿童福利院，选址意外的偏僻。
在接连穿过了数个?主干道的高速路之后，雾岛羽香和中原中也终于在一处广场的背面?，找到了目标建筑。它就静静地伫立在林荫走道的尽头，在这之后，就是属于私人的领域。
海水的气味传来，路旁的树叶在风中窸窣作响。
在踏入广场时，雾岛羽香的脚步突然微微一顿，她倏地抬头，‘望’向了头顶的方向。
一瞬间，少女?的面?容与黯淡的红瞳暴露在空气中。
那里什?么也没有，唯独几只?白?色的海鸟拍打着翅膀，在高处茂密的枝叶间掠过。
“怎么了？”中原中也问道。
“没事。”雾岛羽香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闻言一挑眉，跟着望了一眼高处的方向。
重力使钴蓝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就在他准备说什?么时，孩童欢笑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前方传来，一道黑色的镂空雕花铁门阻挡在他们?面?前。
仿佛巧合一般，中原中也抬起眼，目光透过镂空的铁门，恰好与庭院中的男人四目相对。
到了，儿童福利院。
以及——
曾经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现任福利院院长，森鸥外。
……
………………
“诶呀，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
数分钟后
儿童福利院，休憩庭院内
面?容温和的黑发男人，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人。
他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老熟人，狭长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一瞬。
不过很快，男人收敛起了眼中的异色。
他的目光在雾岛羽香和中原中也的身上划过，视线在扫过后者时，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秒。
随后，男人合上了微微张开的嘴，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
“似乎没有在附近见过两位呢，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很遗憾，我并不认为，这是个?欢迎陌生人的社区。”
面?对某个?院长的友好试探，雾岛羽香少见地先一步开口，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位置偏僻，远离城市中心主干道，更有甚者——”
“从进入广场区域开始，我与我的助手先生就至少被五个?‘摄像头’捕捉，出现在贵方的特别关?注名单上。不得不说，贵方的异能?力者很有趣。”
雾岛羽香语速利落地说道，丝毫不打算给对面?留出打太极的时间。
唯独在她提及‘我的助手先生’时，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注意到，雾岛羽香状似不经意地上前了一步，巧合般，恰好挡住了森鸥外看向某个?重力使的视线。
这是个?‘回?护’的动?作。
其中所代表的意味，显然不言而喻。
哎呀呀。
看起来，中也君在‘新环境’适应得不错嘛。
森鸥外眨了一下眼睛，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带上了一点促狭。
倒是生平第一次被回?护，而且对方还是某个?无利不起早，力道大一点就会?被推倒的大小姐……中原中也有点意外地愣了愣。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随后，中原中也抬手按了下帽檐，移开了视线。
乍看之下无动?于衷，但遮掩在帽檐阴影下的嘴角，却悄然无声地上扬了一度。
“对访客充满戒备，不过，从福利院的角度来看，却是个?适合孩童安全长大的社区。”
雾岛羽香没有在意两位男士心怀各异的眼神。
少女?的掌心搭在手杖上，单刀直入地说道，
“贵安，森院长，多余的自我介绍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让我们?直接跳过这一环，直奔主题——”
“关?于三年?前，松本百合被绑架一案，希望您能?让我见一见她。”
“有一些细节，我需要向她确认。”
您。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黑发少女?。
这可真少见。
原来某个?大小姐能?好好说话啊，而不是把一句代表礼貌的敬语，咬得仿佛是葬礼上念悼词。
顺便?讽刺底下的家属个?个?心怀鬼胎，为遗产而来，嘲讽效果直接拉满。
……没错，这事儿雾岛羽香已经干过了。
拜黑发少女?所赐，那绝对是中原中也有记忆以来，度过的最‘精彩’的一天。
——特指抱着某个?大小姐，被恼羞成怒的遗族从一个?灵堂，追杀怒骂到另一个?寺庙的灵堂。
此刻，面?对雾岛羽香难得礼仪到位的敬语，中原中也敢用头上的帽子发誓，她绝对不是出于‘尊敬’一类的社会?规范，充其量只?是因为先代……
咳，这里该称呼‘森院长’。
充其量只?是因为森院长，是松本百合的现任监护人。
所以，雾岛羽香愿意勉为其难地‘预告’一下。
就像隔壁种花家常说的，‘先礼后兵’。
果然，中原中也刚这么想，下一刻，他就看到森鸥外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
“雾岛小姐，百合酱她还小，而且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年?，我实在不愿意让孩子再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可以理解。”
雾岛羽香表情不变，
“但是，森院长，人类的大脑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神奇。很多情况下，我们?的潜意识能?记住很多意想不到的有用细节，即使它已经过去数年?，似乎距离我们?足够遥远。”
“我相信关?于这一点，曾经作为医生的森院长，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突然就被扒下一层马甲的森鸥外：“……”
森鸥外没有说话。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静默地注视着雾岛羽香。
突兀的沉默，让三人周围本就空旷的庭院，变得更加空荡。
压抑的寂静之中，只?能?听?到孩童们?嬉戏的欢闹声，从遥远的另一端活动?区传来。
其中隐约夹杂着‘拦住她，人虎！’‘我赞同大家说的……芥川，这是最好的——’‘冲啊！冲啊！百合酱！’几声疑似争吵的动?静。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无形的对峙中，雾岛羽香突然笑了起来。
她循着脚步声侧过头，转向了庭院入口的方向。
在那里，正有一个?小女?孩绷着脸一路跑来，背后尾巴似的，还跟着一连串意见不一的伙伴。
其中染着黑色发尾的少年?极度不赞同地皱眉，想要拦住自作主张的小鬼。
可惜，他才刚一伸手，就被紧随其后的白?发少年?绊了一下，然后就是一窝蜂的小鬼‘呼啦啦’地扑上去，叠罗汉似地，有一个?算一个?地压在了少年?的背上。
“可恶！银，让这群臭小鬼滚开——！”
“抱歉，哥哥，我觉得大家说得对。”
不远处，叫做‘芥川’的少年?愤怒地捶地，选择召唤亲属。
然而很可惜，这一次就算是亲妹妹，也不站在他这一边。
真惨。
“你看，森院长。”
庭院的树下，雾岛羽香掌心搭在手杖上。
黑发少女?弯起唇角，仿佛错觉般，她的脸上一瞬浮现起一个?很淡的笑容。
比湖面?荡开的涟漪更浅，却无比真实。
“我说过，人类的大脑比我们?想象得更神奇，而拥有它的孩子们?，显然也比你认为得更加坚强。”
有的孩子被伤害后，会?变得懦弱而嫉恨。
而有的孩子，却会?顽强地长大，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抓住坏人的英雄。
不过现在嘛——
“当然，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在一旁监督。”
雾岛羽香退让了一步，
“作为他们?的监护人，您拥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森鸥外张了张口，但他没有说话，而是单手抚住额头，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因很简单。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他是否同意、或是从旁监督的意义都不大了，因为——
“没关?系的，院长老师！”
一路冲过来的小女?孩，用力踹了口气，脆生生地说道。
尽管她的脸颊憋得通红，两腿还有点颤抖，但依然深呼吸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大声说道，
“我、我一个?人可以！”
“我想帮忙，帮姐姐抓住那群坏人！请您、请您许可！”
森鸥外：“……”
好吧，他说什?么来着？
如果他再不同意，反而成了‘坏人’呢。
……真是的，他本来也只?是想稍稍为难一下这位名侦探小姐，再卖武装侦探社一个?人情。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捞着。
想到这，某个?前代屑首领幽幽叹了口气，突然心好痛。
他叹息地摆了摆手，表示福利院的活动?房是空的，他们?可以随意使用。
小女?孩欢呼了一声。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雾岛羽香，试探地伸出手，碰了碰黑发少女?的指尖，小声说自己可以带路。
看得出来，这里的孩子们?被教导得很好。
“那就麻烦你了。”
雾岛羽香没有拒绝小女?孩的亲近，任由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只?是在她离开时，少女?脚下的步伐微微一停，转头对打算跟上的中原中也说道，
“中原中也，你要留下的话，也没有关?系。”
“你应该有不少疑惑，需要向这位森院长请教吧。”
“……”
中原中也一顿，抬手按了一下头顶的帽子，算是接受了某个?大小姐的好意，
“…………哦，那你自己小心，一会?儿见。”
雾岛羽香点了点头，和小女?孩手牵手离开了。
两人的背后继续‘呼啦啦’地，跟着一群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小尾巴’。
于是乎，偌大的庭院内，只?剩下昔日首领和干部两人。
“和太宰君相比，这位小姐真是贴心的搭档呢，对吧，中也君。”
庭院树下
森鸥外静静地望着几个?小鬼走远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身影后，他转过头，对身旁的中原中也说道。
某前代屑首领以为，自己在这么说后，会?看到昔日耿直的下属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没想到他一扭头，却对上了中原中也仿佛洞悉了真相般，突然沧桑起来的眼神。
像极了踩过无数次水坑的橘色大猫，淡定之中，带了几分憔悴的风采。
“贴心？呵。”
中原中也扯了下嘴角，冷笑一声。
如果他之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的话，现在，就凭雾岛羽香走人前的那一句——
‘你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向森院长请教吧？’
中原中也敢用他的帽子二?次担保，某个?大小姐绝对是在打‘放长线钓大鱼’的主意！
比如，继续通过他，侧写?另一个?男人什?么的。
反正对于雾岛羽香来说，没有能?瞒住她的秘密。
没关?系，他都习惯了。
呵，呵呵呵呵呵——
迅速看穿自家名侦探把戏的中原中也，按着帽子，全程笑得咬牙切齿，背后阴风阵阵，日月无光。
一旁的森鸥外：“……”
好吧，他收回?前言。
中也君，你在武装侦探社，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第33章 Episode 33 向你许诺
随着?雾岛羽香和孩子们的离开, 一度热闹的庭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落下，透过两人头顶的枝叶，在避凉的休息长椅上投下一层温暖的光斑。四周微风习习, 从附近的花圃吹来绿草和花朵的香气。
那是孤儿院的孩子们，齐心协力种下的小花园。
每一盆盛开的植物前，都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用稚嫩的字迹写着花的名字和科普。
一个?手工的木架搭在小花园的旁边, 架子上摆着?各色的园艺工具。最旁边还有一个?类似校园的‘值日表’, 记着?每天负责值日的孩子名字。
“那是敦君的主意?，芥川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似乎是注意?到中原中也落在前方的目光, 森鸥外跟着?侧过头, 看了一眼小花园的方向, 开口解释道。
“哼, 你们倒是清闲。”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森鸥外的背后。
是爱丽丝。
她穿着?酷似护士的白衣, 不满一样, 重重地把招待用?的红茶撂在了石桌上, 顺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中原中也, 气?势汹汹地说道，
“真是的，你们要来的话, 就不能提前打?一个?招呼吗？”
“不要老是欺负我们的院长?啊。至少提前一天向主家发出邀请, 然后再登门拜访, 没人教过你们最基本的礼仪么？”
中原中也：“……”
不, 一般来说，还真没人能欺负你们的院长?。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位爱丽丝小姐, 以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性格吗？
中原中也迟疑地看了一眼金发蓝瞳的人形异能，莫名觉得对?方的神态, 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即视感。
“好了，爱丽丝酱。”
森鸥外试图阻止，缓和气?氛，结果话才一开口，他自?己也先被人形异能瞪了一眼，最后干脆被丢在了庭院内，独自?一人面对?来意?不明的组织成员。
可?以说是非常凄凉了，简直毫无主人的威严。
“请不要放在心上，中也君，爱丽丝酱她没有恶意?。”
森鸥外无奈地说道。
男人这副苦笑又毫无办法的模样，乍一眼望去，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好脾气?的孤儿院院长?，而非曾经一刀插.进病重首领的喉咙，篡位的野心医生。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他钴蓝色的眼睛抬起?，注视一般，盯了一眼森鸥外。
近乎洞察一样的视线，让后者的心中一动，直觉眼前的重力使，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事实上，这应该是森鸥外在离开Port Mafia后，第一次和中原中也交谈。
除了在对?方脱离【羊】组织，加入港口黑手党的那一次谈话外，两人几乎算不上熟悉。
更?别?说不久之后，某个?干部迅速篡位。
彼时，唯一能作为中立方的中原中也，又远在西方。
但无论如何，森鸥外自?诩还算了解港.黑的重力使风格，只不过很快，他发现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森院长?，你早就知?道了我们会来，是吗？”
中原中也突然开口，猝不及防地问道。
明明是疑问的句式，却语气?笃定，似乎对?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怎么说？”
森鸥外神情不变，嗓音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好奇，看上去很想听一听，昔日的部下会给出怎样精彩的推理。
中原中也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平静地说道，
“就在不久前，雾岛才告诉我，人的语言不可?信。根据统计，常人每分钟的对?话里?，平均会产生三种谎言，而这，还不包括政客、组织领袖，以及——”
中原中也说到这，像是回忆般停顿了一秒，面不改色地篡改了某个?大小姐的发言，
“以及，黑手党的前代首领。”
“森院长?，她说语言不可?信，但人对?话语产生的反应是一致的。短暂的喜悦只会持续五分之一秒，而惊讶，在脸上停留的时间则更?短。”
“说起?来，您在见到我们的时候，惊讶的表情维持了几秒？”
森鸥外脸上的神情不变，眼睫却条件反射似地一颤。
这就像一个?信号——
中原中也倏地掀起?了眼皮，一双钴蓝色的瞳眸直直地盯住了森鸥外。
在极短的一瞬后，他认可?地点了点头，
“现在对?了。”
“森院长?，你刚才的‘惊讶’，才是真实的。”
森鸥外：“……”
哎呀，这可?真是——
这一刻，港口黑手党的前代首领难得露出了真正意?外的神情。
他打?量着?眼前的重力使，就像是重新认识对?方一样，很快收起?了脸上无懈可?击的神态，感慨地叹息道，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中也君，真没想到，你还有成为侦探的天赋。”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
某些?重力使表面上看着?稳如磐石，实际上内心小人已经绝望地捂住了脸，抓狂地蹲在墙角，一副‘完蛋了，他果然被某个?大小姐传染了’的郁卒表情。
“闲聊就免了，还是说回正题吧。森先生，太宰那家伙向你许诺什么？”
这就很有意?思了。
面对?过去的首领，中原中也既没有询问对?方伪装死亡，隐遁世间的原因，也不打?算深究‘森林太郎’成为此间院长?的动机，而是把焦点放在了‘许诺’上。
很显然，赭发重力使已经默认了，森鸥外是因为和太宰治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离开Port Mafia。
那么，以这位‘先代’一贯最优解的风格，究竟要怎样滔天的利益，才能打?动对?方，让他主动隐退？
至少，中原中也暂时想不到。
哈，总不可?能是世界和平吧？
赭发重力使在心中随口一说。
结果一抬眼，他居然对?上了某个?前代屑首领，仿佛看穿了自?己的腹诽般，颇为赞同?的笑容。
“？”
什么东西？你等等？！
中原中也瞪圆了双眼，露出了不亚于?见到外星人降临，满地恐龙乱爬的表情。
“……你是认真的？”
或许是重力使惊悚的反应太过精彩，森鸥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实说，相比起?过去面具似的微笑，此刻，某个?院长?先生的笑容未免太过通透坦然了一点，看得中原中也心里?毛毛的，眼神逐渐一言难尽。
“咳，中也君。”
森鸥外清了清嗓子，慢慢止住了笑意?。
当他重新抬起?眼，看向中原中也的时候，后者下意?识一凛。
眼前的男人神色未变，但有那么很短的一瞬间，中原中也产生了时光倒流的错觉。
名为‘森鸥外’的首领再一次出现自?己面前，双手搭在下巴处，微笑地望来。
“中也君，如你所想，我和太宰君确实达成了一些?协议，至于?他向我许诺的东西——”
森鸥外双手合十，搭在膝盖上，近乎坦诚地说道，
“从当初成为Port Mafia的首领开始，我所追求的方针就从未有所改变。首领立于?组织的顶点，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而我离开港口黑手党，不过也是对?此做出了判断。”
“比起?我，现在的太宰君，更?适合成为执棋之人，符合最优解的利益。”
森鸥外看着?中原中也，毫不掩饰的野心与计算在他的眼中浮动。
然而，正是这样的目光，在阳光下却显现出了另一种纯粹，
“中也君，我所追求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组织，守护这个?城市。”
只要能达成这一点，区区一个?首领的位子，可?以说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了然地总结，
“也就是说，你同?样不知?道，太宰那家伙打?算做什么。”
只是达成了交易，跟他这个?被踹进坑里?的倒霉蛋一样。
森鸥外：“……”
森鸥外眨了一下眼睛，深感过去耿直的下属，变得不好骗了。
真是厉害的成长?啊，该说不愧是那位名侦探小姐吗？
不过，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森鸥外倒是不介意?和对?方分享一些?自?己的发现。
“中也君，以下这些?话，你大可?以把它当做是我个?人的推测——”
某个?前代屑首领，仿佛挽尊般补充道，
“太宰君的身边，有一位叫做‘织田作之助’的干部，对?吗？”
“没记错的话，他的异能力是【天衣无.缝】，能够预知?五秒后的未来。然而在我看来，真正【看到】未来的人，或许是太宰君也说不定。”
“中也君，在一个?棋手的眼中，太宰君如今的每一步，与其说是谋划，倒不如说，更?像是在修改未来。”
中原中也：“……”
森鸥外话音落地的瞬间，周遭的空气?如同?凝滞了一般，骤然沉寂了下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氛，在庭院内无声的蔓延。
中原中也皱紧了眉头。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追问，却见对?面的森鸥外已经先一步端起?了茶杯，一副话题结束的模样。
不过，从结果来说，中原中也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庭院内
森鸥外突然起?身，走到小花园边蹲下，然后抄起?旁边的一个?小铁揪，就开始勤勤恳恳地挖土。
眨眼间，就把某个?小孩用?心栽种的盆栽嚯嚯了个?干净。
中原中也：“？！！”
——你等等？！
中原中也的眉毛一抖，刚准备阻止某个?屑院长?，下一秒，就听到‘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动。
铁锹碰到了什么东西。
森鸥外没有停下，他面色如常地又往下挖了一点，随后，从花圃下挖出了一个?小铁盒，递给了中原中也。
“拿着?吧，我想那位名侦探小姐，就是为了这个?，才让你留下的吧。”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份用?牛皮纸尘封的档案。
薄薄的一层，只够放一张名单。
至于?这些?名单上的名字——
中原中也扫了眼档案，在看清上面的记录时，瞳孔骤然一缩，钴蓝色的眼眸翻滚出凌厉的惊怒。
“明白了吗？”
森鸥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土壤，语气?平和地说道，
“中也君，那位名侦探小姐，可?是在追踪不得了的事情啊。继续查下去，不论对?她，还是对?武装侦探社，都没有任何好下场。”
“……嘛，不过就算这么说，那群固执的家伙也不会改变。”
“所以，还是快点到你的侦探小姐身边去吧，助手先生。”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儿童活动室内
雾岛羽香和松本百合相对?而坐。
整个?过程中，女孩都紧紧地攥着?少女的手，即使嘴上说着?不害怕，但依旧小脸紧绷，浑身微微发抖。
暗搓搓躲在门口的几个?小孩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一个?去推开，打?扰活动室里?的侦探。
“不用?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雾岛羽香任由女孩握着?自?己手，平静地阐述事实，
“这所福利院内，至少藏了十个?以上的异能力者。另外，你们的院长?老师还在广场外的入口，设置了不同?的‘生物监控’，一旦有陌生人接近，就会引起?注目。”
“他们没办法再靠近你。”
“我、我知?道了……我不怕。”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很好。”
“别?担心，现在我要进行的，是一种叫做‘认知?行为法’的交谈，就像让你重新辨别?见过的事务。”
雾岛羽香放缓了语气?，分明还是如往常一样干净冷淡的音色，却像是有魔力一样，轻而易举地带着?松本百合倒回了记忆节点，
“现在，我需要你闭上眼睛，回到那个?时候，你首先想起?的是什么？”
【想起?……】
椅子上，闭着?双眼的女孩皮下的眼球转动。
仿佛是一场梦境的再现般，梦境中的松本百合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地面上。
“……很吵。”
“所以你在外面，还有谁在那里?？”
雾岛羽香引导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这一声，仿佛是扯动起?杂乱的毛线般，一条线索被轻轻牵了起?来，一瞬间，带出一片欢乐的喧嚣尖叫。
这里?是游乐场。
松本百合环顾了一圈四周，“很多人……阿敦，小银姐姐也在，还有小丑——”
“小丑？他做了什么？”
“他挡住了我，有个?男人，他突然冲出来捂住我的嘴，很痛，他要带我哪里?？”
梦境中，松本百合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被抱起?，
“我听到阿敦他们在叫我，但我说不出话……”
“还有一个?人来了！姐姐！姐姐！别?让他带走我！别?让他……”
“他伤害不到你，我保证。”
雾岛羽香冷静地说道，反握紧了女孩牵着?自?己的手，
“你转头看，我就在你旁边。我在这里?陪你，可?以帮我找到他们吗？”
“……”
女孩猛地转过头，发现自?己的记忆中，真的多出了一个?身影。
是雾岛羽香。
黑发少女的身形孱弱，双目黯淡没有焦距，和常理认知?中的‘强大’一点也靠不上边，任何一点意?外都能把她击倒。
但不知?为何，只是这么看着?，女孩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
松本百合的呼吸颤抖，但在几个?用?力的深呼吸后，她点了点头，
“能，我能。”
“很好。”
雾岛羽香继续问道，“他把你带上了车，对?吗？记得你在里?面呆了多久吗？”
“我不知?道，不长?。”
“没关系，现在，车停了，他们打?开了车门，你听到了什么？”
松本百合努力回忆，“风声，还有船呜呜的声音。”
“你闻到了什么？”
“……很臭，香烟的味道，有人在哭，有好多人在哭。”
好多人？
雾岛羽香眯起?了黯淡的红瞳，但依旧保持了平稳的音调，继续问道，
“是什么样的哭声？”
“很难受，肚子很饿，好多和我一样的女孩，还有男孩。”
“他们生病了，好像在发烧，有一个?男孩吐了，他就倒在我们的旁边……”
松本百合一边说着?，语气?变得急切，
“我想帮他，可?是他们抓着?我的手，他们说、他们说——”
“别?急，仔细听，你就在那，听得很清楚。”
“他们说了什么？”
儿童活动室内
松本百合用?力抿紧了嘴巴，稚嫩的脸蛋跟着?皱紧，仿佛这样，就能听到几个?歹徒低声的交谈。
事实上，她确实成功了。
某一瞬间，梦境仿佛与现世发生了重合。
风声把那些?窃窃私语送到了小女孩的耳边，被大脑无意?识地接收，重新翻倒了出来。
女孩张开嘴，努力凭着?记忆中的口型，拼接完了整句话——
【“老三，这批货没用?了，染了病，接头人不会接收。”】
【“有几个?小鬼追来了，分头行动，我去应付，你把这些?都处理掉。”】
‘货。’
雾岛羽香面色微沉，她知?道自?己抓住了核心。
与此同?时，女孩像是终于?濒临了极限，突然失控地尖叫了起?来，
“姐姐！我看到了，那些?面罩人在放火！他们要烧死其他的孩子……他们在往上面泼汽油——”
“不要！不要！姐姐，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别?怕，没事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雾岛羽香轻声说道。
此刻，小小的女孩早已经松开了雾岛羽香的手。
她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幼鸟般，缩在黑发少女的怀里?不停地颤抖，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很快浸湿了雾岛羽香的衣服。
黑发少女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安静地拍着?女孩的背，等待松本百合停止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哭声慢慢低了下去。
女孩的脸埋在雾岛羽香的衣服里?，声音闷闷地响起?，
“侦探姐姐，我帮上忙了吗？”
“嗯。”
“那——”
松本百合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你会找到他们吗？会把那些?坏人，都抓住吗？”
面对?女孩小心翼翼地询问，雾岛羽香拍打?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按住松本百合的肩膀，把女孩轻轻推出怀抱，而后黑发少女右手成拳，小拇指微微勾起?，伸到松本百合的眼底。
那是孩童之间，一百年不变的约定手势。
分明幼稚又孩子气?，但某个?大小姐却抬起?下颚，生生透出了十足的理所当然，十足的傲慢，
“松本百合，名侦探从不说谎。”
“我向你许诺，我会找到他们，然后一个?不剩的，把坏人全送进地狱里?。”
第34章 Episode 34 别打情骂俏啊！
雾岛羽香刚一拉开儿童活动室的门, 就注意到了守在门边的中原中也。
对?此，黑发少女有点意外地眨了下眼睛。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和?森鸥外结束对?话。考虑到那位院长老师狡诈如老狐狸的性格, 雾岛羽香判断，对?峙的时间?应该更久一点才对?。
不过很显然，现在不是交谈的好时候。
“百合酱，你没事吧？”
“有帮上忙吗？别害怕, 我们大家都在这里！”
一群孩童拥挤着, 一阵风地窜到了小女孩的身边，关切地围住眼眶通红的同伴。
来自伙伴们喧嚣的吵闹, 永远是最好的良药。
被围在中心?的松本百合愣是呆了几秒, 半天没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等到一群孩童、少年回过神来, 打算向雾岛羽香道谢时, 他们转过头却?发现, 那位侦探小姐和?助手?先?生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离开了。
****
福利院外, 林荫走道
“那位森院长, 对?你说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宗案子?有问?题的？”
刚一踏出孤儿?院的铁门，两人的询问?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雾岛羽香没有回答, 她转过脸, 迎上了自家助手?望来的视线。
在一阵古怪的‘大眼瞪小眼’后?, 中原中也像是妥协般, 率先?移开了视线，没好气的开口,
“只是一些老生常谈的旧话罢了，情况没什么不同, 森先?生和?那家伙达成了协议。”
重力使回答的语气憋闷。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竟然真?的有问?必答，逐渐在迁就某个大小姐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协议？”
“哦，能打动一个利益至上的首领，这个协议内容，想必就是那位森医生，当初篡位首领的根源动机吧。”
雾岛羽香不以为意地开口。
其中一说一个准的结论，直接让身旁的重力使干部?默默闭上了嘴，全程面无表情，懒得做任何挣扎。
呵，所以他说什么来着？
某个大小姐，绝对?是除了五大干部?之外，最清楚Port Mafia底细的人。
这都是什么一言难尽的处境。
中原中也在心?中憔悴叹息。
明明该是高深莫测的黑手?党，结果却?被对?家的名侦探扒得连皮都不剩。
就剩下太宰那家伙，还保留了一点小秘密。
老实说，中原中也突然有点庆幸，雾岛羽香对?传播八卦一类的行为毫无兴趣。他至少不用担心?，哪天市面上突然出现一些有关组织的奇怪流言，或者杂志。
比如，《这个月也不服输的Port Mafia》 《港口黑手?党二三事》
正走神间?，中原中也突然发现，雾岛羽香似乎有点太安静过头了。
奇怪，按照这家伙以往的风格，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继续滔滔不绝，补上一连串关于港.黑前代首领的侧写吗？
中原中也疑惑地转过头，发现雾岛羽香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少女单手?搭在手?杖上，转过脸‘望’来，黯淡的红瞳被阳光映得闪闪发亮，带着难得好奇的神态。
“……”
中原中也看?着这副模样的雾岛羽香，内心?顿时‘咯噔’了一下，熟练地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做什么？”中原中也绷紧了下颚，语气警惕。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面对?自家助手?暗中警惕的语气，雾岛羽香疑似体贴地安抚道，甚至还大方地弯起唇角，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可爱又灿烂的笑容。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
“中原中也，我可以知道这位前代首领的夙愿是什么吗？”
雾岛羽香补充道，“或者，目的、动机……总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不，他不知道。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打从心?底拒绝回答，“怎么，你推理不出来吗？”
雾岛羽香不上当，
“你在用问?题回答问?题，典型的回避反应。为什么？这难道是什么很难启齿的夙愿吗？”
中原中也无动于衷，这次坚决不透露一个字。
这倒不是出于机密，或是其他的理由?。
只是单纯的……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好奇的雾岛羽香，莫名有一种奇异的羞耻感——
如果被某个大小姐知道了，曾经黑手?党的首领，篡位的初衷竟然是‘守护这个心?爱的城市’……
……不行，绝对?不能被她知道！
这和?站在聚光灯下，对?着观众大喊‘变身！我们是贯彻爱与正义的超能力战士’有什么区别？！
不说，绝对?不能说！
Port Mafia已经很惨了。
他堂堂五大干部?之一，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中原中也铁骨铮铮，嘴巴闭得比河蚌还结实。
“哦，好吧。”
对?于助手?先?生宁死不屈的态度，雾岛羽香眨了眨眼睛。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安静地转过了脸，继续朝着广场出口的方向走去，看?上去似乎放弃了深究。
可惜，某个重力使已经成长了，再也不是那个会被吓得手?一滑，焊上车门的重力使了！
中原中也跟上少女的脚步，但全程精神高度集中，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雾岛羽香，就等着对?方出其不意，冒出一句试探。
只是这一回，黑发少女似乎真?的失去了兴趣。
直到他们踏出儿?童福利院的私人领域，中原中也都没有等到设想中的‘偷袭’。
真?的放弃了？
赭发重力使狐疑地看?了一眼雾岛羽香，却?发现少女的神情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肢体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雾岛羽香单手?搭在手?杖上，一如既然放松的姿势，但后?背却?微微的绷紧，这副模样，与其说是在思考案情，倒更像是在等待什么——
沙沙。
路旁树叶摆动的声响，在风中不断传来。
中原中也突然安静了一秒。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稍微把帽子?往上抬了一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头顶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或许是夏季多雷阵雨的关系，黑沉沉的乌云压制在头顶，挡住了不久以前还灿烂明媚的阳光。风吹过，路旁的树叶再次晃动了一下，空气中充满了水汽的气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桩幼童绑架案有问?题，我拿到了一份名单。”
令人不安的气氛中，雾岛羽香突然开口说道。
少女干净的嗓音在压抑的空气中荡开，在寂静的气氛下显得异常响亮。
中原中也皱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一抹厉光。
“名单第一个人，名字是——”
雾岛羽香开口，状似要说出第一个名字。
下一秒，只听‘咻’地一声，抽空的气音乍起。
就像是有人用某种工具，消除了扣动扳机时的信号，只留下致命的破空声。一颗金属子?弹撕裂空气，对?准了雾岛羽香的心?脏，笔直而来！
来了，杀人灭口。
几乎是子?弹射来的一瞬间?，少女灵敏的大脑已经先?一步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与此同时，雾岛羽香也捕捉到了更多的东西。
风刮过树林时的摩擦声、金属子?弹破开空气时细碎的火花，以及……自己的身体在极度的危机下，血液骤然加速，疯狂涌向双腿。
大脑的神经在战栗，大声尖叫着快逃！
然而，人是跑不赢子?弹的。
一颗狙.击弹最高射速能达到每秒2000米，而短跑冠军的最快纪录是多少？
致命的危险在即，雾岛羽香依旧一动不动，甚至泰然自若的在脑内模拟起子?弹的轨迹，和?短跑运动员冲刺时的曲线速率。
原因很简单。
想要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盲眼少女，一颗子?弹足以。
不过前提是，侦探的身边，没有一位武力堪称作弊的搭档。
“哒。”
一滴细小的雨水从高空坠落，在水泥地上撞出细碎的响音。
这一声仿佛是一个信号，平静之后?，异变骤起！
红色的异能力沿着地表飞速蔓延。
瞄准雾岛羽香心?脏而来的破空声消失了，就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力量瞬息压下，抽空了子?弹的射速，截断了它?的轨迹，金属弹头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少女的胸口一寸的位置。
“喂，不要在别人谈话的时候偷袭啊。”
近乎窒息的压迫下，异能力中心?的重力使抬起了头。
他一手?抓着帽檐挡在雾岛羽香的身前，钴蓝色的眼瞳凝结着阴影，宛如暴风将至的海面，然而，中原中也的脸上却?是笑着的，笑容肆意充满了攻击性。
中原中也的指尖微微一栋。
下一秒，凝滞的子?弹在空中调转，裹挟着千钧的力道，直直扫向狙.击手?所在！
“没人，教过你们礼仪吗！”
轰——！
伴随着一声厉喝，子?弹被重力包裹着，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般，猛然砸入前方茂密的树林之间?。
刹那间?，林木倾倒，土壤皲裂，毫无保留地暴露出了暗杀者的藏身。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中原中也眯起钴蓝色的瞳眸，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才四个人，你们在看?不起谁？”
“——喂，大小姐，在我背后?躲……”
行动间?，中原中也游刃有余地偏了一下头，看?向了身后?的黑发少女。他刚想嘱咐某个大小姐老实一点，在他重力领域里藏好，别乱跑。
下一刻，他的嘴角就无语地一抽。
某个大小姐早就藏好了，并且堪称天衣无.缝。
只见她熟练地收起导盲杖，不过短短的眨眼间?，就轻巧地爬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上，在其中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乖巧坐好。
全程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还优雅地拍了拍裤脚沾到灰尘。
这灵敏程度，让中原中也忍不住怀疑，雾岛羽香是不是把所有的体术天赋，以及侦探社针对?调查员们的体力锻炼都翘掉了，就专攻如何爬树。
嗯，搭档打怪我爬树。
当然，如果这还不是最刺激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家助手?先?生的视线，坐在树上的雾岛羽香歪了歪头，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连应援的语气都是那么真?挚，
“加油，助手?先?生。对?了，记得留活口。”
就是要求还有点多。
中原中也：“……”
算了，呆在树上就呆在树上吧，好歹省事。
助手?先?生大受震撼地扭过头，用力摁了下眼皮直跳的右眼。就在他专心?对?付敌人的时候，雾岛羽香的声音再一次慢悠悠地响起，从枝叶间?飘了过来。
语气带着令人脑溢血的恍然大悟，然后?精准地，踩在了重点上——
“说起来，关于森院长的夙愿……考虑到他继位以后?的行事风格，以及对?横滨一系列违法组织的压制和?干涉，助手?先?生，你说他的目标，该不会挺纯粹的吧？”
“比如——”
“守护和?平，守护我最心?爱的城市……之类的？”
中原中也：“……！！”
枪林弹雨之中，堂堂五大干部?之一的重力使先?生，脚下一歪，差点当着对?面敌人，表演一个豪迈的凌空劈叉。
偏偏某个黑发少女还嫌效果不够。
她甚至偏了一下头，思索片刻后?，又贴心?地加上了一句经典的台词，
“哦，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猜猜。加油，助手?先?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冒起，火冒三丈，
“加油你个头啊！！混账大小姐，这种话你就非要挑在这个时候说吗？！啊？！”
“好歹等我们回去，四周没人的时候吧——！！！”
被重力踩在脚下，甚至无法自裁的雇佣兵：“……”
混账的是你们啊！打情骂俏就滚回家好吗！
给老子?好好地正视战场，不要把老子?变成你们Play中的一环啊！
呸！
第35章 Episode 35 老实点，大小姐
作为能?以一当百的?重力使, 处理几个暗杀的雇佣兵当然不在话下。
坐在树上的?雾岛羽香没有等多久，就发?现充斥在周围的激烈枪声停了下来。
四周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浓郁的?水汽在大气中凝结，混杂了一丝隐约的?血腥气味, 自地?面的?方向断断续续飘来。
“解决了？”
雾岛羽香侧了下头?，她搭在树枝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准备原路返回地?面。就在这时，赭发?重力使的?嗓音先一步响起, 阻止了黑发?少女的?动作。
“老实在上面呆着, 大小姐。”
中原中也瞥了眼地?上的?雇佣兵，修长?的?手指附着了重力, 示意地?在树干上拍了拍,
“这群亡命之?徒可不是?那些嫌疑犯, 省点?力气, 审讯我?来处理, 不会耽误太久。”
中原中也的?语气轻松, 话中却少见地?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
一如同他此刻施加的?重力, 异能?随着树木的?纹理蔓延而?上, 几乎温和的?力道，就轻而?易举地?让黑发?少女的?肢体一滞，无法挣脱。
雾岛羽香眨了眼睛。
她垂下眼睫, 黯淡的?红瞳映着微光, 注视一般低下了头?。
隔着树木繁茂的?枝叶, 少女昳丽的?面容犹如盛开在林间的?花, 遥遥地?，对上了中原中也仰面望来的?目光。
一阵细微的?沉默之?后, 雾岛羽香撇过?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方案。
中原中也无声?地?笑了一下, 收回了覆盖在少女身上的?异能?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色手套戴上，调整地?扯了扯手套的?下摆，看向地?面雇佣兵的?眼神里?，透着与平淡语气截然不同的?森然，
“好了，手下败将，我?这边有点?赶时间，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吧。”
雇佣兵：“……”
接下来的?时间，对雾岛羽香来说，有点?安静过?头?了。
她坐在树上，一条腿蜷曲起，下巴靠在膝盖上，悠闲得仿佛在林间小屋度假。
等待中，雾岛羽香有尝试微微侧过?头?，试图捕捉空气中的?情报信息。
可惜，也不知道中原中也做了什么，重力如同一层看不见的?幕罩，几乎屏蔽了所有响动。
谩骂、哀嚎、尖叫、求饶，甚至是?血腥气——
少女抬起精致的?下颚，鼻尖微微一动，嗅了嗅四周的?空气。
什么也没有，她只闻到一股浓郁的?皂荚香气，那是?从她头?顶的?枝叶传来的?。
【日本皂荚，豆科皂荚属植物，花期在五月到六月，九月结果，成熟期间会散发?出类似肥皂的?清爽香气，由此，以皂荚树命名。】
一连串关于植物的?信息，在雾岛羽香的?脑中飞速闪过?。
偶尔有几片绿色的?树叶被风吹落，落在少女的?发?间，被随意拂去。
雾岛羽香抱着膝盖，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心中的?指针转过?第三圈时，她的?耳朵微微一动。
就像是?有什么透明的?幕罩被撤去，于是?下一秒，凝滞的?空气失去了阻碍，瞬间涌动而?出。浓郁的?铁锈气味染上干净的?气息，被少女敏锐的?嗅觉捕捉，溢满鼻腔。
大量情报汇聚成洪流，呼啸地?从少女的?脑海中掠过?。
雾岛羽香眼睫眨动，几乎是?瞬间，就还原出了自家助手先生，都用了哪些黑手党的?刑讯手段。
老实说，她有点?不太明白?，中原中也多此一举遮掩的?意图。
【是?维护形象？】
【还是?不希望被他人发?现，自己凶残的?一面？】
真意外……
原来她的?助手先生，竟然还保留了这样的?‘思想包袱’吗？
明明是?黑手党干部？
雾岛羽香若有所思，悄咪咪地?在‘中原中也的?侧写疑点?’上，又记录了一笔。然后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身体一轻，被重力带了下来。
像是?担心某个大小姐站不稳，中原中也中途伸出手，试图扶上一把。
结果还不等他碰到雾岛羽香的?手臂，黑发?少女就先一步探出手，毫无征兆地?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指。
少女的?掌心微微合拢，苍白?的?指尖摸索一般，在中原中也的?指节和指腹相继掠过?。
“……！！”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中原中也一愣。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中原中也或许会以为，这是?某种有意为之?的?邀请或是?引诱，但?做出牵手与摸索动作的?是?雾岛羽香。
……好吧，这个大小姐又在确认什么？
她是?真的?没有一点?点?，男女的?危机意识吗？
中原中也莫名有点?无奈。
然而?，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说出吐槽的?话，身体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猛地?捉住了雾岛羽香打算收回的?手指，力道强硬地?分开了少女的?指缝，与对方十指相扣。
雾岛羽香：“？”
中原中也：“…………”
沉默。
一阵奇异的?沉默，在空气中久久蔓延。
这一刻，徒然回过?神的?中原中也，几乎能?感到某个大小姐如有实质的?观察，锋利的?手术刀般探来，刀刃冷冰冰地?贴在他的?脸上，就差切开他的?皮肤。
“你——”
雾岛羽香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中原中也心中猛地?一颤，抢在少女说话以前，先发?制人。
“大小姐，你又在确认什么？”中原中也问道。
被抢了话头?后，雾岛羽香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下头?，黯淡的?红瞳‘看’向了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静默后，她才在中原中也紧盯地?注视下开口，语气平静地?道出答案，
“手套。”
“在审讯之?前，你特意戴上了手套，现在又脱掉了。掌心干燥，指腹和指尖清爽没有手汗，这说明你是?在清理了沾上的?血迹后，才撤去重力。”
“为什么？你很在意血迹吗？”
雾岛羽香说着抬起了头?，对上了中原中也的?视线，
“我?记得，你应该没有强迫性神经官能?症才对。”
强……什么东西?？
一个充满了大小姐风格的?专业叙述，无情地?碾压过?中原中也的?大脑，让他的?思绪骤然一断。
与此同时，另一个答案，倒是?浮现出脑海。
就在中原中也的?眼前，前所未有的?清晰。
【为什么特地?戴上手套，又在脱掉后，格外注意是?否沾上血迹？】
【因为——】
【他不想带着鲜血，触碰某个大小姐。】
……
…………
答案如同气泡般，咕噜一声?，从心湖深处冒出，让中原中也有点?猝不及防。
他钴蓝色的?瞳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某一瞬间，中原中也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血管内，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一种奇怪的?情绪跟着溢满了胸腔。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雾岛羽香。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手，把还残留着触感的?右手塞回口袋内，用力握紧。
“那群雇佣兵——”
中原中也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雾岛，我?问出来了，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雾岛羽香闻言，神情一动，蹙起了眉心。
****
【——这次的?委托，不是?一桩单纯的?绑架案。】
从雾岛羽香听到委托人古川和江，提到失踪的?女儿古川由美的?第一秒起，她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疑点?在年?龄上，古川由美的?年?龄不对。”
广场某处的?长?椅边
雾岛羽香被按在椅子上，她的?左手搭在导盲杖上，右手则被中原中也握着，小心地?上药。
那是?黑发?少女在侦探社的?会议室时，委托人古川和江紧攥出来伤口。
虽然本人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但?中原中也却看得很清楚，由于某个大小姐乱来，外加爬树的?关系，原本只是?淤青的?手腕肉眼可见的?恶化。
斑淤的?痕迹直接由青转紫红，硬生生肿胀了一圈，在少女本就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异常吓人。
中原中也敢保证，就这么放着不管，不出二十四小时，雾岛羽香就能?体会到什么叫‘连筷子都抬不起来，想把手砍了’的?痛苦。
真亏得某个大小姐，能?若无其事地?忍到现在。
顺便一提，这个药膏是?中原中也在福利院时，和某个院长?医生要的?。
长?椅处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雾岛羽香，挤出化瘀的?药膏，涂上少女的?手腕，顺口问道，
“年?龄？什么意思？”
冰凉的?药膏在手腕处推开，散发?着辛辣的?薄荷气味。
雾岛羽香吃痛地?皱起眉。
但?很快，她又被中原中也提问转移了注意力，
“在绑架失踪案上，古川和江找到的?方向是?对的?。被诱拐的?孩子，前青春期的?可能?性最大，并且男孩和女孩都有可能?，犯人通常会留他们数年?，直到进入青春期前杀掉。”
“但?是?有一点?，古川和江弄错了。”
雾岛羽香无视了手腕处淤青揉开的?痛感，所有注意力都沉浸在了案情中，
“中原中也，一般有偏好倾向的?犯人，不会选择六岁的?孩童。”
“因为，六岁太小了，无法彻底满足他们。所以，大部分的?犯人更喜欢大一点?的?。”
例如，八岁。
八岁。
中原中也推药的?动作一顿，反感地?皱紧了眉头?。
说来很可笑。
大部分人都以为，满手血腥的?恶徒丧尽天良，即使是?下一百次地?狱都不够。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即便是?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在处理起敌人上面，也有绝对不会去触碰的?领域。比如说，他们会杀死孩子，但?绝对不会去折辱幼童。
即便是?最严苛的?‘宗教互助协会’，也不会这么干。
很难说，这是?不是?出于人类骨子里?对繁衍，以及保证后代延伸的?基因本能?。
而?更加讽刺的?是?，在堂堂的?阳光之?下，连下一百次地?狱都绰绰有余的?恶徒们，都不屑于做的?事，偏偏有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能?面不改色，以此为乐。
一瞬间，整个广场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片刻。
唯独头?顶漆黑的?乌云越来越沉，浓重的?水汽之?下，隐隐有几声?雷鸣从天边传来。
雾岛羽香面色平静，继续说道，
“第二个疑点?，是?作案手法。”
“带走古川和美的?人冒了很大的?风险。他们分工明确、效率惊人，这意味着，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为、有谨慎的?计划，并且被绑架的?儿童年?龄集中在六岁。”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模式了，而?是?个性签名。”
架案唯一的?幸存者，松本百合的?证言，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中原中也，那群不明嫌犯并没有把绑架来的?儿童视作‘偏好对象’，而?是?以‘货物’称呼。”
不健康的?不要、染病的?不要。
与此同时，十年?以来，被诱拐失踪的?孩童都是?在游乐园、商场、家庭餐厅这些地?方消失的?。
而?这些处所，又恰恰说明了，孩童父母的?经济实力。
“那些失踪孩子，除了松本百合之?外，都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礼貌、开朗、可爱，受到父母充沛的?关怀和良好的?教育。”
至于松本百合，除去孤儿的?身份之?外，条件全部满足。
毕竟，那位森院长?确实把福利院的?孩子们，照顾、教育得很出色。
而?这，也说明了一件事。
雾岛羽香说到这，轻轻深呼吸，
“——不健康的?不要、染病的?不要、出生不好的?不要、不干净的?不要……”
“中原中也，他们是?在‘挑选’啊。”
又或者应该说，是?背后雇主，在挑选。
挑选，符合条件的?商品。
【商品】
这个词就像是?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撬动了中原中也的?记忆。
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
“——广田佑。”
中原中也说道，“她差点?被生父广田正树带走时，正好也是?六岁。”
而?彼时，某个大小姐是?怎么说的?？
【“广田正树会死，是?理所当然的?。他偷渡逃跑时，之?所以要额外带上广田佑，并不是?出于父女之?情，而?是?打算拿她当邀请函，进入某个地?方。”】
【“一个足以庇护他，让他躲过?法律制裁的?邀请之?地?。”】
“那么，最后一个疑点?。”
雾岛羽香说着，抽出了涂完药膏的?右手，食指在中原中也口袋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森院长?，作为曾经的?Port Mafia首领，对付一群绑架犯应该是?信手拈来，再顺藤摸瓜，查到他们背后的?组织，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那么，为什么他不继续查了？又为什么，把口供藏在了铁盒子里?？”
答案，就在那份名单上。
“中原中也，这宗案子，其中牵扯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复杂。”
一度似曾相识的?话，再次被雾岛羽香说出。
只不过?这一次，少女的?语气更加笃定，也更加冷淡，话间仿佛淬着寒冰，
“那份名单上，所涉及的?人物，绝对不仅仅是?一群绑架犯那么简单。他们是?这一连串儿童绑架案背后的?受益者，是?雇主的?服务对象，是?……客人。”
作为证据——
“中原中也，那群雇佣兵吐出来的?情报，是?什么？”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久久地?沉默着。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森鸥外口中说的?‘再查下去，对那位名侦探小姐，对整个侦探社，都没有好下场’，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群雇佣兵所吐露出的?情报，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用了。
即使他们只不过?是?整个‘商品运输’中的?一环。
但?那群人在私底下，却流传着这么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那个地?方，不受法律的?管束，是?幸福的?邀请之?地?。】
【是?，极乐之?乡。】
极乐。
极乐。
这里?的?极乐，究竟是?对谁而?言？
为什么绑架团伙，选择的?是?六岁的?孩童？
因为幕后的?人在‘交货’后，还需要时间‘培训’他们。
直到两年?后，让孩子们在极乐之?乡正式‘工作’。
就像曾经的?【吉原】。
“中原中也，这宗案件，我?们所面对的?，是?真正徘徊在人间的?‘恶魔’。”
此时此刻，雾岛羽香的?语气依旧平静。
仿佛即使是?足以引起全国震动的?惊涛骇然，她也已经想好了对策，
“那群‘恶魔’，他们手握权势、名利、坐拥着大量的?财富。”
“花袋检索到的?案情档案，被销毁只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那些档案，恐怕早就被打上了印记标签，时时刻刻被人盯着。”
“足足十年?，相同的?案件一再发?生，横滨警局即使再没用，就真的?查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吗？”
“恐怕，是?【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吧。”
“助手先生，我?们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恶魔’啊。”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这一刻，他和雾岛羽香一同沉默着，唯独头?顶的?雷鸣越来越响，几近落下暴雨。
就在这时，一声?紧急的?手机铃声?响起，从黑发?少女的?口袋中传出。
雾岛羽香掏出手机，摁下了接通键。
是?国木田独步。
只是?这一次，姜发?青年?的?语气尤为凝重，充满了令人不安的?低沉。
【“抱歉，小羽，我?们失败了。”】
电话另一头?，国木田独步歉意地?说道，
【“袭击者伪装成了社区儿童部门的?回访人员，委托人古川和江重伤昏迷，正在医院抢救。”】
另外……
仿佛是?上天认为，事态还不够糟糕一样——
武装侦探社内
靠在门边的?姜发?青年?转过?头?，冰冷的?目光透过?社内的?窗户，静静地?落在了会客区的?椅子上。
在那里?，正坐着一个男人。
西?装革领，神情傲慢。
至于他的?身份——
国木田独步低声?开口，对电话另一头?的?少女说道，
“小羽，你猜对了。”
“东京区的?庶务官来了，他希望我?们，立刻停止‘没有委托人’的?无用调查。”
第36章 Episode 36 无法被磨灭的东西
轰隆——！
震耳的雷鸣自天边传来, 压抑许久的暴雨终于瓢泼而下。
雨水又急又重地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时间?，街道水雾弥漫, 到处都是密集的雨幕。
相比起外部的狂风骤雨，此刻，本该温暖舒适的侦探社，气氛却显得格外险恶。
乱步和?社长福泽谕吉不在。
以国木田独步为首的侦探社成员坐在各自的椅子上, 而他们的对面, 是来自东京的某个庶务官。
没有?人说?话，死寂一般的沉默中, 只有?墙上的钟摆声?‘滴答滴答’在室内回荡。
窗外, 风不?断怒吼着, 雨势似乎更大了。
“失礼了, 侦探社的诸位。”
压抑的静默之中, 独自一人坐在会客区的庶务官率先开口。
他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镜片, 声?音和?缓,
“贵社的名声?远扬，即便?是我?等身居东京的小?小?事?务员，也听?过侦探江户川乱步与福泽阁下的优秀事?迹。特别?是江户川先生, ‘老师’对那位已故的‘千里眼’刑警, 更是仰慕已久。”
“都说?虎父无犬子, 想必江户川先生已故的父亲, 若是知晓了幼子在被赶出警校后，还能闯出如此功绩, 他在九泉之下定是万分欣慰，不?觉名誉辱没, 是不?是？”
年轻的庶务官一边说?着，一边戴上眼镜，对国木田独步露出了一个虚伪至极的笑容，
“当?然，还有?您，国木田阁下。”
“听?说?，您在加入侦探社前，曾于一所中学任教，与一名非法制造炸.药的学生关系匪浅。嗯，这可不?太好呢。对了，差点忘了你?，谷崎润一郎——”
像是额外想起了什么，男人‘啊’了一声?，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橘发少年，状似关怀地说?道，
“你?与令妹的兄妹情谊实在让人羡慕，简直如胶似漆，形同爱侣呢。不?知道，直美小?姐的学校教务对此作何感想。”
“对了，没记错的话……”
庶务官微笑地斜睨了一眼谷崎直美，
“直美小?姐，听?说?你?准备申请未来的大学课程？需要我?帮你?引荐一二吗？”
明面上是引荐。
实际上，话中的威胁早已溢于言表。
包括从江户川乱步的父亲，故去后的名声?开始，到国木田独步的过往，谷崎直美的预科大学申请……
一字一句，每一个字眼都是针对侦探社众人的无声?威吓。
“你?……！”
作为兄长的谷崎润一郎沉下了脸。
他上前一步，把谷崎直美护在身后。
少年脸色铁青，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国木田独步先一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还是回归正题吧，庶务官阁下。”
国木田独步的神情肃穆，严肃的脸上几乎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的痕迹，
“想来，您专门选在这个时间?拜访，应该不?是来和?我?们回顾过往，探讨履历的吧。”
“不?愧是国木田先生，是个容易沟通的明白人。”
姜发青年的话，让年轻的庶务官微笑了起来。
他似乎把国木田独步这一行动，当?成了‘愿意妥协’的信号，于是男人点了点头，语气也跟着软化?了不?少。
可惜，那副浸润在骨子里的傲慢，始终未曾改变。
“实不?相瞒，我?此番来，是有?一件重要的委托，想要拜托侦探社的诸位。”
庶务官状似真诚地说?道，
“毕竟你?看，重要的选举在即，‘老师’他老人家一直很看重横滨区域的民情，坚持不?日前往巡视。因此，我?们衷心希望，侦探社的诸位能担任现?场的安保工作。”
“对了，考虑到事?关国家的未来，我?相信，诸位的手上，应该没有?其他的委托了吧？”
男人说?到这，特地停顿了一会儿。
他抬起眼，视线在侦探社众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眼底浮现?起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态，
“当?然，如果?真的有?必须的委托，少上那么一个两个不?重要的瞎子……”
“啊，失礼了，我?是说?，不?重要的成员，我?相信老师他老人家，也一定能理解的。”
“只要你?们，还有?委托人的话。”
瞎子。
委托人。
庶务官的这一句，仿佛是触碰到了众人的逆鳞。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男人明显感觉到，社内的空气变了。
负责录入纪要的事?务员小?姐停下了动作，谷崎兄妹转过头，目光直直看了过来。
至于对面的国木田独步——
姜发青年‘啪’地一声?，单手合上了摊开的手账，锐利的眼神刀锋一般，砍向了自以为是的男人。
年轻的庶务官背脊一冷。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氛，一股极度的危机感徒然涌现?，如同刀片一样刮过男人的背脊，大脑的神经都止不?住的战栗。
庶务官脸色僵硬，额头慢慢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被挖出背景时，还一副窝囊废的表现?！
“你?们想……”
庶务官慌张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又像是醒过神般，僵硬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国木田先生，请问你?们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庶务官阁下，您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国木田独步抬了一下眼睛，锐利的目光凛然，透过镜片笔直地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如您所见?，侦探社只是一介民间?组织，请恕我?们担任不?起如此重任的优待。一个犯罪份子、啊，失礼了，我?是说?，参与一个政客的巡视，我?们可不?够格。”
“至于您方才提到的，可有?可无的成员——”
国木田独步说?到这停顿了一秒，目光越过庶务官，看向了侦探社的大门，
“关于这一点，您不?如直接请教当?事?人，我?社重要的名侦探，如何？”
……什么？当?事?人？
姜发青年一连串毫不?留情暗讽，瞬间?让高傲的庶务官脸色一沉，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他刚想厉声?呵斥，下一秒，一句‘当?事?人’又让他猝不?及防一愣。
足足三秒的呆滞后，男人才像是反应了过来般，猛地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哦，是有?客人吗，国木田。”
随着一道干净的嗓音响起，黑发少女拄着手杖，施施然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的身边还有?一位气势凌厉的赭发助手。
明明外界正下着狂风暴雨，然而，两人的衣物整洁，一身清爽。
连脚下的鞋子都没有?沾上雨水，就好像是刚从阳光晴好的林荫小?道，悠闲散步回来的一样。
“欢迎回来，小?羽，中原君，委托辛苦了！要来一杯热茶吗？也有?热可可哦！”
在见?到人的瞬间?，谷崎直美两眼一亮，笑容满面地问道。
“啊，我?们还准备了小?饼干！”
几个事?务员小?姐跟着探出头，语气亲昵地补充道。
一时间?，侦探社略显紧绷的气氛被打破。
上一秒还气势吓人的众人，如同见?到可爱幼崽的大家长般，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亲切。
事?务员小?姐们，笑得如沐春风。
其他调查员则是默默转头，看向了会客区的庶务官，露出了仿佛看尸体一般同情又可怜的眼神。
庶务官：“……？”
这群人什么毛病？！他们疯了吗！
还有?这个……她怎么还活着？那群雇佣兵到底在干什么！
男人的脸色扭曲，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来，他就听?到一声?轻笑响起。
“疯？哈，这可真有?意思。”
那道声?音仿佛看穿了男人心中的念头般，毫不?留情地说?道，
“恕我?直言，庶务官先生，若是论起心理健康水平，恐怕连街头的流浪犬，都比你?高出一万倍啊。”
雾岛羽香开口，照例展示出了她令人脑溢血的体贴，
“当?然，如果?你?非要和?什么生物比上一比的话，我?诚挚地建议，你?不?如找个下水道井盖钻下去，和?那些?啮齿动物一较高下。这总是能赢上几分的。”
“你?说?什么？注意你?的态度！”
年轻的庶务官表情阴沉，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实上，自从他一路往上爬，成了那位‘老师’的助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讥讽过了。
只是很可惜，某个大小?姐向来如此。
战斗力，也远远不?止于此。
只见?雾岛羽香微微侧过头，像是捕捉空气中的线索一样，安静了一秒，轻声?说?道，
“墨水、影印机、档案……看上去，庶务官先生在登门拜访以前，似乎还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查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摸透了侦探社的底细？”
“那么，你?想知道，我?从你?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黑发少女看似询问的挑衅，让庶务官脸上的神情彻底淡了下去。
唯独那双蛇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雾岛羽香，像是在把少女的容貌死死记住，暗中分配她的下场。
一旁的中原中也注意到了这点，钴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冷意。
不?过，雾岛羽香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对方不?怀好意地注视。
她黯淡的红瞳静静地‘注视’着庶务官，片刻后，雾岛羽香笑了一声?，突兀地问道，
“庶务官先生，你?喜欢你?的母亲吗？”
……什么？
一句没头没尾的刺探，让男人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刚准备嘲笑出声?，中原中也的目光就先一步到来。
重力使钴蓝色的瞳眸往对方的脸上轻轻一扫，轻而易举地戳破了男人真实的情绪。
“轻蔑。”中原中也说?道。
“诶呀，这可真少见?。”
雾岛羽香的追问默契跟上，“那么，庶务官先生，你?又是如何看待你?的父亲的？”
庶务官脸上的肌肉一跳，还来不?及斥责，中原中也的答案已然紧随而至，
“厌恶，哦，还有?恐惧。”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你?这家伙，看上去对家庭的阴影不?小?啊。”
庶务官：“……”
一个负责注视，一个负责分析。
中原中也与雾岛羽香默契的配合，几乎没有?给这位傲慢的庶务官，一点点反击的机会。
直到一问一答的刺探停下来，他仰起头，见?到少女单手搭在手杖上，对自己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明明该是如烟火般绚烂漂亮，但庶务官却心中一紧，本能地感到一股寒意。
就像是被看穿了所有?的隐秘，连灵魂都在发出惊骇的尖叫。
而事?实，恰恰如此。
“你?知道吗，庶务官先生。”
雾岛羽香轻声?细语地说?道，但揭开的事?实，却堪比彻骨的寒风，
“一般而言，人类会远离犯下强.奸罪行的同伴，除非他也参与在其中。我?很肯定，在这一系列的案件中，你?并非偏好的‘客人’，却比任何人都热衷于周旋其中。”
“为了什么？权力？财富？”
黑发少女温和?地笑了一声?，在对方徒然粗重的呼吸声?中，慢悠悠地吐出了答案，
“恐怕归根到底，还是性.冲动吧？”
“只不?过，你?的性.冲动，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住口……闭嘴，你?要敢多说?一个字——”
坐在椅子上的庶务官，脸皮骤然剧烈抖动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雾岛羽香，想要站起来迫使少女住口。
但很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
一股沉重地力道压下，把他死死地压制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越是想要挣扎，落在肩上的重量就越沉重。
直至连体内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负荷的颤抖尖叫。
与此同时，雾岛羽香的推理还在继续，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庶务官先生，你?所有?的动机都来源于性.冲动，而这动机，你?是向你?的父亲学来的，对吗？”
“他什么时候对你?动手的？八岁？十岁？十二岁？”
“哦，十二岁。没猜错的话，那个时候，你?向你?的母亲求助了，是吗？”
雾岛羽香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就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可惜，你?的母亲软弱而自怜，根本没有?理会您的求助，甚至认为，这是挽救他们婚姻的好方法。”
“庶务官先生，你?的内心充满了极度的自我?憎恨，同时，也充满了愤怒。”
“你?把那些?失去了孩童的父母视作代替品，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们痛苦，就好像你?一遍又一遍地惩罚了自己的父母，得到了满足。”
黑发少女的话，如同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挖开了男人最隐秘的部分。
庶务官遍体生寒。
压制在他身上重力早已经撤去。
然而，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瘫软在椅子内，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缩在椅子里瑟瑟发抖。
“胡说?……假的，都是假的，假的——”
庶务官颤抖地摇头，这副狼狈的模样，几乎与初见?时的游刃有?余，判若两人。
只是很可惜，在场的众人没有?露出同情的眼神。
而某个大小?姐，自然也不?是什么心软的天使侦探。
“庶务官先生，你?说?过吧，除非我?们还有?‘委托人’。看上去，你?对自己的‘清理工作’很有?自信，但事?实，又是如何呢？”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事?态到了这一步，男人看看上去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唯独对一系列儿童绑架案的处理——
对，没错！
被挖出过去又如何？只要这些?案子他处理得漂漂亮亮的，这个侦探社……这个女人！！
庶务官猛地精神一振，他阴狠地看着雾岛羽香，嘴里呵呵直笑，
“小?瞎子，我?会怎么对付你?？我?要对付你?？”
“你?等着，我?到时候，会把你?安排去哪个好位置？”
面对男人的威胁，雾岛羽香没有?任何反应，她侧过头，对谷崎直美示意地说?道，
“直美小?姐，麻烦开一下电视。”
“电……哦！哦！”
谷崎直美一愣。
黑发少女推理出的信息量太大，谷崎直美全程几乎忘了呼吸。
在被兄长提醒后，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迅速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哔——】
这就像一个形势彻底扭转的信号——
随着电视的屏幕亮起，很快，一连串现?场的播报声?从屏幕中传来，瞬间?灌满了整个侦探社。
【“……紧急新闻报道，目前根据可靠消息称，横滨警局针对近十年的儿童连续诱拐案件，发现?重大突破线索，此刻被害人父母正聚集在警局大厅，等待消息——”】
屏幕内，大雨磅礴，却抵挡不?住兴奋的媒体们跟挖到了宝一样，举着器材靠近。
新闻主持人正面对镜头，有?条不?紊地播报现?场的情况。
在她的背后，是一群正翘首以盼的父母。
他们手持着孩子的照片、衣物、玩具，把横滨警局的局长团团围住。
零星的对话被采录进设备内，听?上去，他们不?像是在询问具体进度，倒更希望拿回自己孩子的案情档案。
这些?父母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巧合。
他们都是听?到了古川和?江的消息，抱着期望来的。
再过去的十年中，有?些?人放弃了，有?一些?则离开了。
但最后，依然有?一部分留了下来。
他们日复一日地守在旧房子里，等着有?朝一日，有?奇迹发生，能把孩子接回家。
而这份期望与等待，一直被古川和?江，记在那本厚厚的相册档案里。
当?古川和?江从侦探社离开后，她就第一时间?联系了其他的父母。
“有?希望！有?希望了！”
“你?们听?我?说?，我?找到了可以信任的侦探，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
“江守先生，你?的儿子叫秀树，对不?对？他是在游乐场失踪的；龟沢小?姐，你?的女儿叫息子，是在红砖仓库不?见?的；还有?、还有?木原老先生，您的孙子清一郎，是在公园被绑架的……”
“你?们看，我?都记着，都记在这里”
彼时，古川和?江激动地摊开相册档案，递到其他父母面前，
“我?的女儿也是，也是六岁时候，在儿童餐厅失踪的！”
“雾岛小?姐说?，她只和?清醒的委托人对话……等一下我?们就一起去，一起去警局拿回孩子档案，去找雾岛小?姐！这一次一定行的！一定行的！”
“我?们等孩子回家！我?们可以等到的……！”
【回家——】
【这一次一定可以的，接孩子们回家！】
【接他们的宝贝回家！】
……
…………
那一刻，很难说?到底是冲动，还是真的丧失了理智。
当?这些?父母知道，古川和?江重伤昏迷住院，本该顺利推行下去案件、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曙光的案件，又要沉寂下去的时候，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
冲动也好，徒劳的挣扎也好。
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是一线，他们也想要去试试。
电视屏幕内
负责新闻播报的主持人像是又收到了消息，开始逐一播报案件的具体年份。
与此同时，镜头外。
横滨警局的某个隐蔽角落
屯田五目须欲哭无泪地抱紧了手机，一脸铁青，颤颤巍巍地往‘媒体线人’的手机里发送情报。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飒爽明艳的女性。
她穿着最简单白色衬衫与黑色半裙，一只蝴蝶样式的金属发夹别?在发间?，栩栩如生。
“与、与谢野小?姐，这真的是雾岛小?姐的授意吗！”
“您、您保证！这些?可都是局长亲自封存的档案！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被发现?，然后辞退吗！”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私下泄密给媒体……
他真的能顺利干到退休，拿到退休金吗？！
与谢野晶子：“……啧，别?废话，让你?干就干。”
屯田五目须：“……”
屯田五目须握紧手机，他眼巴巴地瞅了与谢野晶子一会儿，突然眼神一利，露出了壮士断腕的表情，
“我?明白了，与谢野小?姐！我?会全力配合的，就是……”
“就是如果?我?被辞退了，记得推荐我?加入武装侦探社啊，大家一起造福横滨！”
与谢野晶子：“……”
该不?该告诉这家伙，他们侦探社虽然是民间?组织。
但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
同一时间?，武装侦探社内
电视内，新闻主持人所播报的年份档案，仿佛一声?声?无形的催命符一般。
每念出一个，庶务官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到了最后，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瞳黯淡的少女，可爱地偏一下头，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明明是那样好看，如名画一般精致，然而在此刻庶务官的眼中，却与魔鬼无异。
“你?看，庶务官先生，谁告诉你?，我?们没有?委托人了？”
“世事?总是无比奇妙。”
“你?们可以抹消掉数据库里的档案，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却无法抹消作为父母的记忆。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被时间?磨灭的。”
“不?过这些?对你?来说?，应该无法理解吧？”
“没关系，那我?们就说?一些?，你?能理解的东西。”
雾岛羽香体贴地补充道，在庶务官堪称惊恐地注视下，上前了一步。
少女的手杖轻轻抬起，点在了男人的皮鞋前，就停在了距离他的鞋面一寸的位置。
而偏偏这一点位置，就好像是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
真正可怕的开端。
“庶务官先生，你?的那位‘老师’最大的失败，就是自作聪明，把你?当?成了‘弃车保帅’的替罪羔羊，送来侦探社，以为能到此为止。”
“要知道，政治家普遍带有?变态心理的倾向，只不?过区别?在于，他们比普通人有?更多隐藏的手段。”
“那么，最后再来猜猜看，我?能不?能透过你?，顺藤摸瓜，挖出他那一连串的恶心事?，找到极乐乡？”
至于特权——
哼，巧了。
这里可是横滨，恰好是一个，充满了‘另类特权’的地方。
第37章 Episode 37 乱步的安排
很多人并不知道, 在?这个国家?建立之初，就存在了各式各样的「特权」。
当然，即使不小?心暴露了, 也会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善后，避免公诸于众。
而有趣的是，此刻，正是这些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特权」, 如一柄回旋镖, 扎在?了他们最痛的地方。
***
横滨时间?，16:32分
某个居酒屋内
【“——紧急新闻报道, 据可靠消息, 持续十?年的连续儿童绑架案, 横滨警局发?现了重大突破。”】
【“其中涉及的案件超过数十?件, 包括1996年游乐场失踪案、1998年红砖仓库绑架案、1995年……”】
电视内, 随着?主持人揭开的案件数量越来越多, 不少食客都停下了筷子?, 抬头看向了挂在?墙上?的屏幕。
老板娘拿过遥控器, 直接调大了电视的音量。
一时间?，热闹的酒馆安静异常，只能听到?记者利落的播报声, 在?室内回响。
直到?电视里的采访逐渐接近尾声, 也没有人说话。
外头的大雨打?在?窗户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造孽啊, 这么?多孩子?……”
一片静默中，不知是谁先摇头, 叹了一口气，
“都十?年了, 也不知道能找回来几个。”
“找回来？”
某个食客冷笑了一声，“要我说，就是那群警察没用，酒囊饭袋！税金小?偷！”
“磨磨蹭蹭的，连几个孩子?都找不回来，还‘重大突破’，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私底下，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会儿孩子?们的尸体，估计早就凉透——”
“好?了，快别说了！”
另一个食客猛地出声，打?断了同伴越来越离谱的猜测。
“啧，怎么?就不能说了？鬼知道是不是……”
同伴不服气，还想大声嚷嚷地争辩。
结果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前台后?方，正躲在?架子?后?面擦眼泪的老板娘。
男人顿时浑身一震，整个人跟被剪了舌头似地，讷讷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他干脆放下了酒杯，闷头夹菜。
几个老熟客互相看了一眼，都默然地摇了摇头。
对老板娘的事，这间?酒馆的熟客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
三年前，这家?居酒屋的小?儿子?，就是在?游乐场失踪的。
六岁，一个乖乖巧巧的孩子?，转眼的功夫，说没就没了，之后?两夫妻就没再要过孩子?。
再联想到?今天酒馆后?厨没有开火，都是一些凉菜小?菜……
他们猜测，估计是老板听到?了消息，跑去警局打?探了。
“欸。”
“……欸。”
酒馆内，知晓内情的食客可惜地摇头。
倒是另外几个擅长气氛的，在?回过神后?，努力调动?其他人的情绪，终于让酒馆的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才没有使一些新来的客人不自?在?，起身离开。
一众小?声讨论的食客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光头的男人举着?清酒杯，沉默了很久。
男人看着?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深色的和服，自?斟自?饮的模样在?三五成群的居酒屋里，显得异常孤僻。
就在?这时，店家?的拉门声响起。
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入店内，带着?一声潮湿的雨汽，自?说自?话地在?光头的对面坐了下来。
“呀，雨好?大，身上?都淋湿了。”
“种田大叔，麻烦把你那边的毛巾，递过来一下。”
侦探打?扮的青年一边说着?，抬手摘下了头顶猎鹿帽，露出了一头湿淋淋的刺挠黑发?。
乍一眼望去，像极了讨厌雨水的黑猫，很想旁若无人地甩头，撇掉身上?的雨水。
“乱步。”
好?在?另一位监护人靠谱，阻止了某个名侦探讨打?的行为。
“你们是……”
和服男人扫了一眼对面的组合，脸上?倒是不见多少惊讶的神情。
“久疏问候，种田阁下。”
来人之一，福泽谕吉对种田山头火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清酒壶，下一刻，破天荒地拿起酒壶，给对方斟了一杯酒。
内务省异能特务科长官，种田山头火先生：“……”
老实说，他突然有点慌。
无事献殷勤。
这酒怕不是喝了，得惹上?大麻烦。
果然，他才这么?想，下一秒，种田就看到?某个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理直气壮地说道，
“种田大叔，我们送你一个大功劳怎么?样。”
种田山头火嘴角一抽，“……乱步君，你这‘大功劳’，该不会是个烫手山芋吧。”
比如说，恰好?是某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儿童绑架案……什?么?的。
乱步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作为回答，坐在?旁边的福泽谕吉则是默默拿了一个酒杯，又倒了一杯酒，推到?了种田山头火的面前。
其中的态度，显然不言而喻。
种田山头火：“……”
别再给他倒了！前最强武士‘银狼’倒的酒，他敢喝吗？
怕不是分分钟的催命符！
种田长官瞅着?一左一右的清酒，表情一言难尽。
他审视地看了一会儿对面的两人，在?发?现无论是福泽谕吉，还是江户川乱步都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后?，种田山头火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武装侦探社的立场啊——】
种田长官用力呼出一口气，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福泽阁下，乱步君，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这桩案件，异能特务科实在?不方便插手。先不说其中没有异能力犯罪的踪迹，不属于特务科的范畴，单是那个‘极乐乡’……”
种田山头火顿了一秒，微微加重了语气，
“乱步君，如果真?的按照那位雾岛小?姐的计划，你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揭露出来吗？”
“听我一句劝，拿下那个庶务官，也算是对家?属有一个交代。”
话说到?这个程度，作为内务省的高官要员，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掏心掏肺’‘苦口婆心’了。
这换成任何一个‘明事理，周全大局’的成年人，到?这里，就该懂得顺着?梯子?滑下，接受折中的方案，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惜，在?某个名侦探的字典里，向来没有‘折中’两个字。
“交代？”
一句近乎尖锐的反问响起。
江户川乱步侧过头，他一把扯下搭在?脑袋上?的毛巾，随手往桌上?一丢。
失去了毛巾的阻隔后?，青年掀起眼皮望来，脸上?早已褪去了平日状若无害的神情。
他一双翡翠绿的瞳眸直直地盯住男人，目光锐利，带着?少见的冷峻冰凉，
“种田大叔，所谓对家?属的【交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啊。”
“我没记错的话，您自?己也有一个五岁的孙子?吧？”
种田山头火的脸皮一抽。
事实上?，江户川乱步的这一句话，已经算得上?是十?足的逾距，甚至是威胁了。
但一旁的福泽谕吉少见地没有开口阻止，而是放任了黑发?侦探，继续发?挥。
“我明白了，既然‘情理’上?无法打?动?内务省的高官先生，那我们就换一个方式吧，种田大叔。”
乱步点了点头，从斗篷里拿出了一份牛皮档案，推到?了种田山头火的面前，
“这是宫内厅最近的一些动?向，包括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对接下来选举的倾向……这个东西?，种田大叔，你应该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吧。”
宫内厅，据说是协助皇室处理一切事务的机关。
它控制着?从建立以来，所有皇室成员对外界的联系渠道。无论大小?情报，都要经过它的审理，说是这个国家?的权力中枢也不为过。
面对这个一个堪称炸.弹的筹码，种田山头火的瞳孔骤缩，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失态的神情，
“……乱步君，为什?么?你会有这个——！！”
种田长官惊骇地抬起头，第一反应是去看福泽谕吉。
他以为这是对方的人脉关系，但是很快，种田山头火反应过来，武装侦探社并没有中枢的背景。
换句话说，这是个人的——
种田山头火转过头，看向了江户川乱步。
这一刻，他的神情肃穆，前所未有的正视起青年作为‘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这个身份。
“乱步君，难道说你连这些，都能推理出来吗？”
如果把这一份能力，用在?仕途上?……
只是稍稍一想，种田山头火就感到?内心一阵动?摇。
江户川乱步没有回答，继续抛出了第二枚早已准备好?的筹码，
“种田大叔，我们都很清楚，那个‘极乐乡’背后?涉及的官员、大企业家?以及组织都站在?了哪一边，支持的又是谁。据我所知，那个老头可是真?正的‘反异能力’派。”
“像是这样的领袖上?台了，我相信作为内务省要员的你，以及未来的异能特务科，日子?都不好?过吧？”
“所以，换成这个‘未来’如何？”
喧哗、充满人气的居酒屋中
乱步背对着?欢笑的人群，他曲起手指，指节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轻描淡写地丢下了最后?一枚筹码，
“Port 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在?海外执行任务时，不小?心与当地的组织发?生了武装冲突，一群无辜‘客人’卷入其中，向官方寻求帮助。”
“异能特务科第一时间?出手，协助平息了异能纠纷，同时又不小?心，救下了昔日走失的儿童若干，一群潜在?罪犯跟着?曝光。”
“可喜可贺，大功一件。”
“想来，这一桩之后?，会换成支持‘异能’一派的领袖上?台。”
“而大叔你，在?内务省的地位也能更上?一级，不需要再被某些同级的兄弟组织掣肘了，不是吗？”
某些兄弟组织。
比如说，猎犬。
乱步说到?这，停顿了片刻。
他伸出手，指尖在?那份档案上?凌空点了点，
“怎么?样，这份大功劳，你接受吗，种田大叔？”
种田山头火：“……”
“目的呢？”
种田山头火深呼吸，嗓音沙哑地开口，
“你们费尽心思到?这个地步，武装侦探社又能得到?什?么?？”
名声归横滨警局，功劳归异能特务科。
而作为真?正在?背后?出力，多方协助的武装侦探社，却什?么?也没得到?。
这群人到?底图什?么?？
这一刻，内务省的长官先生一头雾水，完全想不明白。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江户川乱步撇了下嘴。4
黑发?侦探像是看傻瓜一样，看了种田一眼，仿佛在?嫌弃眼前的男人一把年纪了，怎么?连世间?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目的，那不是早就确定好?了的吗？”
乱步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交代】啊，大叔。”
“作为侦探社，既然接下了委托，当然要给家?属一个交代。”
——生者已矣，死者安息。
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种田山头火：“……”
种田山头火：“………………”
喧闹的居酒屋内，异能特务科的长官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人。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像是只有几秒的空白，这位内务省要员突然大笑了起来。
过分爽朗嘹亮的笑声，吵得连四周的食客，都跟着?循声看来，眼神责怪。
种田山头火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他直接伸出手，猛地拿起桌上?的两个酒杯，一口气喝下了肚，算是正式与侦探社达成了协议。
与此同时
江户川乱步已经拿过了菜单，开始拿着?铅笔，对着?上?面的甜品挨个画圈，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乱步君，有兴趣从政吗？”
某个特务科长官笑眯眯地开口，当着?人监护者的面，公然挖墙脚，
“薪资从优，平步青云哦。”
“才不要。”
忙着?研究菜单的乱步头也不抬，一口回绝，
“政治家?就是一群有变态心理倾向的家?伙，我才不要每天一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一群诈欺犯、杀人犯、经济犯……光是想想，就要吐出来。”
“那种地方，种田大叔你还是自?己呆着?吧。”
一旁的福泽谕吉：“……”
“咳，失礼了，乱步没有坏心眼。”
某个大家?长清了清嗓子?，熟练地为自?家?名侦探收拾残局，倒是一点也没有否认乱步的意思。
对此，种田山头火同样不在?意地笑了笑。
毕竟，江户川乱步所说的，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不过，乱步君，你就这么?确定，那位雾岛小?姐能找到?‘极乐乡’的位置？”
种田长官挑了下眉，透露道，
“实不相瞒，那可是我们特务科追踪了小?半年，都发?现不了的绝密所在?啊。”
“哼，你们找不到?，不代表我们找不到?。”
乱步哼了一声。
他扬起下颚，气势张扬，神情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睥睨与骄傲，
“名侦探没有办不到?的事。”
“种田大叔，让你的人等着?，最迟一个小?时，小?羽的电话就会来了。”
第38章 Episode 38 中也表面镇定
同一时间, 武装侦探社
尽管乱步言辞凿凿，但审讯过程，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顺利。
作为‘替罪羊’的庶务官不再说话。
他似乎笃定了, 侦探社的众人不能对他做什么。
无论国木田独步等?人采取何种询问，男人都始终双眼紧闭，两手遮挡在脸上，放任自己像具尸体一样瘫在椅子上, 不?做任何反应。
连最后一丝面子和里子都抛弃掉了, 毫无形象，与街头的无赖流氓无异。
唯独一次, 在提及他背后的那位‘老师’时, 庶务官突然睁开了眼睛,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随后, 他转过脸, 对国木田独步说道,
“我要去?洗手间。”
国木田独步皱起了眉。
很显然, 这是打着逃跑的主?意。
对面的庶务官同样清楚这一点, 但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被看穿，冷笑道，
“怎么, 在非法拘禁之外, 你们难道还想虐待民众吗？”
“武装侦探社, 据我所知, 你们不?过是一个民间组织，没有逮捕权和审讯权吧？”
众人沉下?了脸。
尽管不?想承认, 但这个庶务官说的没错。
此前，羽香和中原中也配合的手段, 已?经算是踩在了逼供的边缘。
再往前多?迈一步，侦探社都会被反咬一口。
最好的办法，是把人交给横滨警局，借此拿到‘协助审讯’的许可。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国木田独步他们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一旦接通了横滨警局的电话，会发生什么。
先不?提警局局长和这位彼此勾连的嫌疑，单是繁琐的律师程序，就足以拖延时间。
而偏偏，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吧？”
庶务官故意又问了一次，脸上的表情?有恃无恐。
“你当然可以走。”
少?女冷淡的嗓音从办公桌的方向传来?。
中原中也站在雾岛羽香的旁边，两人正?以惊人地速度翻阅过去?十年，所有儿童失踪的案情?备忘录。
这些全?部都是不?久之前，横滨警局迫于压力，暂时解封的一部分。
整个过程中，雾岛羽香连头也没抬，
“门?就在那里，我们既没有绑住你的手，也没有绑住你的脚，庶务官先生，你随时可以离开。只不?过，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
“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让人来?接你吧。”
“真是有胆量啊。”
雾岛羽香说到这，轻笑了一声，语气?意味深长，
“以你那位‘老师’的作风，猜猜看，到时候来?接你的，是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还是藏着枪的杀手？”
庶务官：“……”
这一次，轮到他阴沉下?了脸。
男人脸色难看地盯着办公桌边的雾岛羽香，在一阵沉默之后，他转过头，对国木田独步改口道，
“找个人保护我，我要去?洗手间。”
侦探社众人：“……”
不?愧是没脸没皮的政客啊，见风使舵就是快。
男士洗手间在这一层走廊的尽头。
侦探社内，其?余人目送着庶务官和国木田独步离开的背影，内心感慨。
然而，距离少?女最近的中原中也却听到了，在庶务官踏出大门?时，雾岛羽香嘲讽一样，哼笑了一声。
灯光落在她浓密的眼睫上，在少?女苍白的脸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如同月光下?碎裂的湖面。
雾岛羽香的嘴唇弯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微笑弧度。
这副模样像极了漂亮的白猫，优雅地揣着双手，蹲坐在笼子外，低头注视着自以为是的老鼠，自作聪明而毫无自觉，一步步走进陷阱里。
中原中也侧过头，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雾岛羽香，突然说道，
“大小姐，给猎物设套可不?是好习惯。”
某个大小姐轻哼了一声，继续翻阅资料，不?置可否。
很快，中原中也的预想应验了。
“哗啦——！”
一道玻璃的碎裂声，骤然在走廊的尽头响起。
守在洗手间外的国木田独步，顿时眼皮一跳。
他猛地抬起长腿，一脚踹开了上锁的门?，在看清了洗手间的状况后，姜发青年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庶务官没有逃走。
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头撞在了洗手台的镜子上，狠辣地用?碎裂的镜片，划花了自己的脸颊。
当国木田独步踢门?而入时，庶务官正?半是瘫软，半是倚靠在洗手台上。
他随手丢开滴血的玻璃碎片，抬起满是鲜血的脸颊，对国木田独步咧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眼底闪烁着让人心惊肉跳的疯狂，
“呵呵，武装侦探社，我知道你们那个小瞎子的手段。”
“走不?出这里又怎么样？我要你们，永远找不?到‘极乐乡’！那些都是我的收藏！我的！就算同归于尽，你们也别?想找到它们，哈哈哈哈哈——！”
男人疯狂地肆意大笑。
他故意撞得头破血流，破坏了微表情?，让中原中也无法再读出一丝有用?的信息。
……
………………
“理所当然，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武装侦探社内
对于庶务官的自残，雾岛羽香一点也不?意外。
此刻，她已?经和中原中也转移到了会议室内。
一个巨大的案情?白板被拉出，上面贴满了失踪儿童的照片、备忘录细节，以及各种案发现场的线索。
在最下?方，是一张摊开的海域地图。
雾岛羽香抱着膝盖，坐在沙发椅内。
偌大的椅子内，两侧空荡荡的，衬得少?女本就瘦弱的身形，愈发孱弱。
雾岛羽香黯淡的红瞳毫无焦距，却仿佛能看到一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横幅的案情?板，无数信息与线索在她的脑中编织而过。
某一瞬间，旁边的中原中也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雾岛羽香大脑运转的声音。
不?过，这显然不?妨碍某个大小姐一心二用?。
“‘极乐乡’是他最后的筹码。”
雾岛羽香解释道，
“那个‘老师’不?会等?太久，最多?二十四小时，他就会直接处理‘残局’。在这以前，只要‘极乐乡’的位置没有被找到，他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把位置如实供出来?，才是陷入真正?的死地。
所以，那个庶务官，一个字也不?会说。
中原中也沉默着。
他没有问雾岛羽香，既然清楚这些，又为什么要故意给对方留出机会。
赭发重力使很清楚，只要继续等?下?去?，他自然能得到答案。
比起一个注定了结局的罪犯，中原中也更关心另一件事。
会议室内
中原中也转过头，和雾岛羽香一起看向白板上。
他的视线在那些六岁孩童们或是灿烂，或是乖巧的笑容一一扫过。
静默片刻后，中原中也突然开口问道，
“雾岛，在目前为止的案件里，你似乎对孩童格外优待，倾注的注意力也远胜过其?他。”
“他们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一开始的广田佑是这样，以及后来?的松本百合，最后是这些失踪的孩子。
这样再明显不?过的区别?，即使是刚加入不?久的中原中也，都发现了其?中的差异。更不?用?说，与少?女共事更久远的国木田独步等?人了。
只不?过，侦探社的其?他人显然知道内情?，早已?习以为常。
对此，中原中也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向谷崎润一郎他们寻求答案。但不?知为什么，在考虑了不?到一秒后，中原中也还是选择了直接询问当事人。
雾岛羽香没有说话。
她的注意力始终落在白板上，没有离开。
中原中也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又听到雾岛羽香的声音传来?。
少?女的嗓音混合着窗外瓢泼的雨声，水面波纹一般，在会议室内安静地荡开，
“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只不?过，我以前也接过一个案子。”
更确切地说，那是雾岛羽香的第一宗案件。
彼时，横滨的刑警们并没有对十三岁的雾岛羽香，产生足够的信任，自然更谈不?上什么配合。
因此，很多?事情?的结局，在开始也就注定了。
“那是个八岁的孩子，我告诉他们，不?明嫌犯在40-45岁左右，无职。从现场混乱的痕迹来?看，嫌犯处于精神极度紊乱的状态，同时没有受过系统的现代教育，缺乏稳定的经济来?源。”
这样的不?明嫌犯，通常住在靠近贫民窟的民房内。
周围环境恶劣，大概率虫子鼠类丛生。
那个时候，雾岛羽香甚至连指定的社区范围，都帮横滨警方划出来?了，但没人相信她。
横滨警方无视了雾岛羽香的建议，选择继续调取整条街道的监控。
即使之后，小羽香直接联系了国木田独步，但还是经历了前后三天的排查。
在那以后，警方发现，受害人被一个中年男人带走了。
他们最后消失的方向，恰好和雾岛羽香划定的位置，一模一样。
等?到警方追查到嫌疑犯的出租屋时，正?好碰到那个男人出门?丢垃圾。
他看到当时的警察屯田五目须，转头就跑。最后，警方在他的屋子里，找到了失踪的孩子。
小女孩已?经死了，头发被绞了下?来?，剩下?的部分就躺在菜盆里。
“后来?法医告诉我，那个女孩并不?是当天就遇害，她在那个出租屋里度过了三天。警方向侦探社求助是在第三天，他们抓到人是第四天凌晨。”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换成是乱步，那个女孩一定能活着。”
可惜，大部分事情?，都没有如果。
彼时，幼小的黑发女孩拄着手杖，站在警局的大厅外，听到屯田五目须自责的歉意。
年轻的警察满心懊恼，悔不?当初。
然而小羽香听到的，却是更远、更远的审讯室方向，死者亲属痛哭的哀嚎。
在那之后，武装侦探社的大家?就发现，雾岛羽香对与儿童有关的案件，似乎都格外在意一些。
至于当时负责案件的屯田五目须——
很难说对方是不?是因为这一遭，对黑发少?女一再忍让。
直到发展到今天，变成了无条件的信任。
“事情?就是这样。”
会议室内
雾岛羽香语气?平淡地说道，听不?出多?余情?绪的起伏，只是单纯地叙述事实。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他没有想到，答案会是这么一桩往事。
赭发重力使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头上的帽子。
在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说道，
“和是谁没有关系。”
“就算换成江户川……从时间推算，那个女孩很可能已?经被害了。书上不?是提过么，儿童走失找回的黄金时间，是二十四小时。”
中原中也的话，让雾岛羽香侧过脸，转向了重力使的方向。
少?女黯淡的红瞳微动，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的深邃通透。
虽然知道雾岛羽香无法视见，但被这么‘盯’着，中原中也还是心中一动，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窘意。
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不?自在。
中原中也想移开视线，但鬼使神差的，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
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他刚准备说点什么，就看到雾岛羽香眨了一下?眼睛，猛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
“……啊、啊？”
知、知道了什么！
中原中也的心脏一跳，整个人更弓弦似的，瞬间绷紧了一度。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雾岛羽香说道，
“我知道‘极乐乡’在哪里了。”
中原中也：“……”
黑发少?女没有在意搭档可疑的反应，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椅内起身。
少?女随手拿过桌上的记号笔，仿佛心中自有一个内视图般，绕过了会议室内的桌椅。
她走到案情?白板边，在摊开的地图上灵巧地画下?一个又一个标记。
“江守秀树是在游乐场被绑架，龟沢息子是在红砖仓库，木原清一郎实在海滨公园，加上松本百合的证词，作案地点都集中在距离横滨港口半英里的地方。”
“这意味着，在诱拐走孩童后，绑架团伙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货物’送出海。”
雾岛羽香飞快地说道，
“拥有官方背景的新田码头是最好的选择，抛弃生病的儿童，意味着航行?时间比想象中的更久，他们必须考虑到传染性，不?能在下?船后留下?医疗记录。”
“二十四小时的限时，则意味着范围锁定在一千海里之内。”
而这个范围内的岛屿，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
【小乐知】
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太平洋上的某个岛屿。
锁定了目标岛屿后，接下?来?的事情?，反而成了最简单的一环。
考虑到这群‘客人们’享乐主?义，奢靡无度的习性，岛上能作为活动区域的地点并不?多?。
度假酒店、娱乐中心，再排除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很快，一些远离当地人烟的私人庄园，就被圈了出来?。
“符合条件的一共有五个。”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地图和资料，说道。
“五个……”
雾岛羽香蹙紧了眉头，脸上丝毫没有放松的神态，
“太多?了。”
“五个庄园，异能特务科要敲开这群人的庄园，一个一个排查。而我们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只有侧写。”
“一旦搞错了，他们又离开了庄园，那群人会立刻销毁证据，包括孩子们。”
而且——
黑发少?女手指点在地图上，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她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雾岛羽香面无表情?，黯淡的红瞳失焦地定在了虚空的某一点上。
少?女脸上几乎接近空白的神情?，莫名让中原中也的眉心一跳，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那个叫‘幻影城主?’的异能力——】
一个想法在中原中也的脑中闪过。
尽管雾岛羽香提过，她的异能力是鸡肋，没有使用?的价值。
但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再加上黑发少?女没有提及的代价……
中原中也的心头剧烈一跳。
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肘，声音低沉，
“雾岛！”
中原中也警告一般，微微收紧了手中的力道。
与此同时，几乎是在赭发重力使开口的瞬间，雾岛羽香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口说道，
“中原中也，联系花袋……”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交叠在一块。
中原中也：“……”
这一刻，双方面对面拉近的距离，让赭发重力使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像是慢镜头回放般，雾岛羽香慢悠悠地挑起了眉，低下?头，‘望’向了自己被紧握的手肘——
“！！”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镇定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努力维持若无其?事的神色，去?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拨号间，他感到自己的后脑勺，都要被某个大小姐投来?的注意力，激光一样，雕出一颗硕大的汗珠形状。
眼瞅着某个重力使，眼神逐渐飘忽。
下?一刻，一个来?电铃声响起，拯救了快要把地板踩裂的中原中也。
响铃来?自雾岛羽香的手机。
屏幕显示，来?电人，正?是田山花袋。
****
显然，这一次，某个黑客先生是抱着觉悟来?的。
用?的他的说法是，自己不?仅升级了火力网，还额外启动了备用?的两台主?机作为诱饵，牵制对面的行?动。
这一回，就算是上帝亲临，都无法阻止他！
所以——
【“下?指令吧，雾岛魔鬼，告诉我该挖谁的黑历史！”】
田山花袋坚定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充满了男人的担当和气?概。
嗯，如果声线没抖就更好了。
【“怎、怎么说我也是侦探社曾经的一员，如此关键的时刻，我田山花袋怎么能独自偷懒，置身事外——”】
青年正?义凛然地说道。
难得展现高光的时刻，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雾岛羽香直接打断了下?文，还嫌弃自己太啰嗦。
“行?了，以下?省略。”
“花袋，搜索小乐知岛上，最近五年以内，未成年尸体的焚毁记录，年龄从放宽到十到十六岁。另外注意所有医疗组织，关于幼童夭折的记录。”
“任何机构——殡仪馆、葬礼接待中心，包括私人庄园内报告，只要能找得到，都给我。”
电话另一头
再一次被无情?打断的田山花袋：“……”
不?要‘以下?省略’啊！就不?能让他出一次风头吗？雾岛魔鬼！
……咳咳咳，胃穿孔，胃穿孔。
田山花袋一边悲苦地灌胃药，一边在内心疯狂甩自己巴掌，‘让你手残，让你手残，给雾岛魔鬼打什么电话’。
但与此同时，黑客青年敲打键盘的动作又快得飞起。
一串串合法的，非法的数据被捕捉，摊在了台面上。
“为什么是搜寻未成年的尸体？”中原中也不?明白。
“还是因为年龄。”
雾岛羽香快速说道，
“那些孩子只会被留到青春期，最晚到成年以前，就会被杀掉。再算上一部分孩童在这过程中的夭折，绑架团伙这十年以来?的作案频率，如果孩子死在了小岛上，一定会留下?记录。”
但凡留下?一点记录，她就能通过地理侧写，缩小庄园的范围。
如果没有半点记录的话——
雾岛羽香微微眯起了眼睛，中原中也心中一动，跟着反应了过来?。
就在这时，田山花袋的搜索记录也出来?了。
【“——找到了。”】
【“从1996年开始，小岛上关于未成年的尸体焚毁报告一共一百三十五起。】
【“其?中登记在册的当地居民三十人，游客溺水超过半数，至于未识别?身份的尸体，和儿童夭折的人数……”】
【“……是零。”】
田山花袋怔怔地盯着屏幕。
这分明算得上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却一股接着一股直冒恶心。
一种更加可怕，毛骨悚然的预感涌上心头。
仿佛是印证他的直觉般，下?一秒，他就听到雾岛羽香的声音继续响起，毫不?意外地说道，
【“花袋，搜索以周为单位，定时在岛屿停靠，或是短暂靠岸的豪华游轮，客轮。另外交叉对比庶务官的往来?名单，政客、企业家?、名人……”】
【“登岸地点靠近庄园地带，不?超过84英里远的港口。”】
“我知道！我知道！正?在搜索……！”
出租公寓内
田山花袋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几乎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升头顶。
他的眼眶通红，唯独敲打键盘的手依旧沉稳。
原因很简单。
如果，岛屿上没有搜索到，任何关于未成年尸体焚毁的记录，说明那些被处理的孩子，不?是死在岛上。
那么问题来?了——
在几乎与世隔绝，周围又都是茫茫大海的岛屿上，又有哪个天然的区域，不?仅能躲过当地警方的视线，具有极强的隐蔽性，又能随心所欲地处理尸体？
“……是游轮。”
侦探社内
中原中也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道出了答案，
“那个‘极乐乡’，是一艘行?驶的游轮。”
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多?年，都没被捕捉到。
又所以，那些绑架团体，不?需要生病的儿童。
毕竟，豪华游轮的资源再丰富，也没有多?余的医疗支援，用?在一群染上了传染病的孩童身上。
至于足足数十年，岛上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游轮下?茫茫的大海，就是最好的抛尸地。
甚至是游轮底舱的焚烧炉……
【“那群畜生！那些该下?地狱的畜生——！”】
田山花袋咬牙切齿，眼眶通红得几乎要落下?眼泪。
这一刻，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果那些亲属知道了这些，究竟会是什么心情?。
【“找到了！”】
电话内，田山花袋用?力深呼吸，快速说道，
【“符合条件的豪华游轮一共有三艘，资料发给你们了，小羽，中原君”】
【“（*武侦粗口*），那群畜生还故意设置了伪装，游轮和游轮之间，肯定装了信号器。”】
游轮有三艘，但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只要一次出错，剩下?两艘就会立刻采取措施。
而到了那个时候，‘极乐乡’就会永远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即使找到了，也没有任何证据和痕迹。
【“……小羽，现在要怎么办？”】
电话内，田山花袋有点泄气?地问道。
他连什么时候，对羽香的称呼，又变回了在侦探社时的都没有发现。
“怎么办？”
雾岛羽香弯起唇角，轻笑了一声，笑容寒凉得仿佛深冬的冷月，
“那当然是，问当事人啊。”
当事人？
出租屋内，田山花袋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中原中也，则迅速领会了雾岛羽香的意思?。
不?等?少?女开口，重力使的身影仿佛鬼魅般一闪，消失在了会议室内。
再出现时，脸上缠着止血绷带的庶务官已?经被拎了进来?，丢在了沙发椅上。
他的背后，还跟着追来?的侦探社众人。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武装侦探社！”
沙发椅上，庶务官大声嚎叫，他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脸上的绷带，不?断威胁，
“你们要是敢动我，等?着上法庭吧！”
“我要告你们谋杀、非法监禁……！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
“控告？”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般，雾岛羽香轻笑了一声。
少?女黯淡的红瞳中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凉，
“放心，庶务官先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大可以继续保持沉默。”
毕竟，她向来?不?相信罪犯的口供。
“什……”庶务官一怔。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不?知为什么，男人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心中反而升腾起了一丝极度不?安的恐慌。
果然，就在下?一秒，一道熟悉的重力压下?。
庶务官无法动弹。
他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雾岛羽香一步步逼近。
随后，少?女弯下?了腰，伸手轻轻地搭在了他颈侧的脉搏上。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雾岛羽香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男人的心跳、呼吸以及皮肤的温度。
“庶务官先生，我找到‘小知乐岛’了。”
“上面一共有五栋庄园，都是你们布下?的，是不?是？所以现在，我们该搜索哪一个庄园？”
雾岛羽香手指按在男人的脉搏上，一边计算着对方的谎言基准线，猝不?及防地改口，
“哦，我弄错了，不?是庄园。”
“根本不?是五栋庄园里的任何一个。”
“说不?定，我该把目标对准一些更小的建筑？街道？交通工具……”
“你在胡说什么！”
被按在椅子里的男人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做出嘲笑的表情?，但呼吸和皮肤的温度，都早已?出卖了他。
“你——！”
“中原中也，让他闭嘴。”
雾岛羽香语气?冰冷地开口，直接让助手以重力，剥夺了男人开口的能力，
“庶务官先生，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一句话。”
“来?，我们继续。”
“看来?，我该把注意力放在豪华游轮上，那先搜查哪一个比较好？经过太平洋海域的那一艘怎么样？别?紧张，我说着玩的。”
“那我们换成‘伊甸园号’吧，这个合你心意吗？”
庶务官：“……”
庶务官瞪大了眼睛，牙齿咯咯作响，却始终无法吐出一个字。
但没有关系。
因为，雾岛羽香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伊甸园号！”
“国木田，联系乱步，搜索伊甸园号。注意它的航线上的所有船只、救生艇以及任何可以作为逃生通道的地方！”
“了解！”
国木田独步回应道，飞快拨通了手机。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收回了施加在庶务官身上的重力。
“怎么会……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在失去?了最后的筹码后，庶务官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双腿一软，面条一样滑跪在地上。
他浑身颤抖如筛子，眼中再也看不?到一点希望，只剩下?一片灰败。
仿佛印证他心头的绝望。
下?一刻，男人听到了一道干净纯美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明明悦耳如琴声，但落在他的耳边，却仿若地狱死刑的铰链铃音。
“谢了，庶务官先生。恭喜你，就在刚刚，你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种花家?有句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是毁掉容貌微表情?是不?够的，下?一次，试试学会控制呼吸、心跳和体温，怎么样？”
雾岛羽香说到这，偏了一下?头，对地上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当然，如果你还有‘下?一次’的话。”
第39章 Episode 39 喊我的名字
横滨时?间, 17:12分
随着雾岛羽香的?电话拨出，一群全副武装的异能特务科警队正式登船。
这一次，映着‘警察’字样的巡视船还额外带上了紧急医疗人员, 以每小时?五十二海里的最高时速，驶向目的?地。
天上，两架警用直升机紧随其后，负责高处的?监察工作。
“第三管区和第五管区的?海上保安部同时?出动……乱步君, 如?你所见, 异能特?务科拿出了最高诚意。”
居酒屋内
种田山头火挂断了电话，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最高的?诚意, 通常也意味着最高风险。
这一桩案件后, 但凡有一个?‘漏网之?鱼’逃脱了清洗, 他在内务省的?位置都算是走到?了尽头。
当然, 如?果成功了——
种田长官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内心一片火热。
如?果成功了, 那就?是真正的?【最高回报】。
也因此, 现在, 种田山头火大概是除了那些?家属之?外，最关心案情发展的?人了。
“小知乐岛距离横滨至少一千海里，即使海警全?速前进, 考虑到?现在的?航行天气, 也很可能赶不上他们销毁证据的?速度。”
“乱步君, 福泽阁下, 你们确定没问题吗？”
种田山头火透过酒馆的?窗户，望了一眼外面的?倾盆大雨, 不无担忧地问道。
“不需要赶上。”
餐桌对?面，江户川乱步捏起一颗红豆大福, ‘嗷呜’一口，熟练地咬掉了中间豆沙的?部分?，只剩下一圈白色的?糯米皮。
青年鼓着右边脸颊，口齿模糊地说道，
“种田大叔，我不是说过了吗，异能特?务科是去善后的?。换而言之?，只要像那些?电视剧一样，最后登场就?可以了。”
“在这以前，自然会?有人替你们拖延时?间。”
至于那艘游轮上的?‘客人’……
想到?这，乱步轻哼一声，翠绿色的?瞳眸可爱地眯成一条线。
他的?嘴角还沾着糖霜，乍眼看去仿佛柔软无害的?少年人，心中却?早已替那群人敲下了结局的?丧钟。
【哼，那些?‘客人’，一个?都逃不掉。】
同一时?间，另一边
Port Mafia首领办公室
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对?太宰治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新的?镇压任务啊。”
布满了彩色玻璃的?走廊内，青年随意地感慨了一句。
现在是天气炎热的?夏季，又处于温度适宜的?大楼内，青年却?像是怕冷一般，不仅披着一身厚实的?黑色大衣，耳朵上还戴着一副毛茸茸的?保暖耳罩。
就?差把一头长发也卷起来，充当挡风的?围巾了。
“……地点小知乐岛，正好在一艘游轮附近吗？嘶，好冷。”
想到?即将扑面而来的?海风，黑发青年猛地打了个?哆嗦，在守卫们一言难尽的?目光下逐渐走远。
远远的?，还能听到?对?方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
“还是快点解决了回去烤火吧。说起来，也不知道中也最近过得怎么样，要不要顺路去看一下？”
“虽然首领说了禁止，但稍稍看一眼的?话，他也不知道……”
门?口的?守卫们：“……”
兰堂干部，既然首领下过命令，就?不要擅自行动啊！
还有，就?算您要擅自行动，也不要说出来啊！他们不想听啊！
某些?高大的?黑西装守卫，表面板着脸冷酷无情，实际上，酷炫的?黑墨镜下眼角疯狂抽搐。
拼命告诉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
一道金色的?异能力光芒闪过，上一秒还身处此地的?兰堂干部，顷刻间消失不见。
【空间异能，彩画集】
【目标：小知乐岛，游轮伊甸园号】
……
…………
之?后发生的?事，几乎和雾岛羽香预想得相差无几。
没有人知道，在异能特?务科的?特?警们抵达‘伊甸园号’后，他们究竟在那艘富丽堂皇的?游轮上看到?了什么。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当特?警们小心地敲碎那一间间‘透明?花房’，把里面的?受害者接出来时?，这群人高马大的?男人连持枪的?手都在抖。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已经成家，同样拥有珍惜的?儿子或是女儿。
而这里的?孩子——
最大的?才十四岁，最小的?刚满八岁。
【畜生……这群畜生啊——】
防暴头盔下，特?警们的?眼眶通红。
尽管内心的?愤怒如?海啸般汹涌，但在触及到?孩子们麻木的?目光后，他们还是努力绷紧了脸皮，没有泄露出多余的?情绪。
特?警们很清楚，此刻，这些?孩子不需要同情和安慰。
能够给予他们安抚与力量的?，也不该是一群手持武器的?陌生人。
甲板上，被?解救出来的?儿童没有立刻和警察离开。
他们默契地后退了两步，大一点的?孩童把更小的?同伴藏在身后，戒备地和眼前的?陌生人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很显然，为了彻底断绝‘商品’逃走的?妄想，类似的?‘演习’曾发生过不止一次。
孩子们不想再进一次禁闭室。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持。
持枪的?救援人员不敢轻举妄动，医疗队焦急地面面相觑。
最后，是为首的?特?警队长走了出来。
他上前两步，右耳上戴着打开的?耳机，谨慎地和孩子们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似乎是听到?耳机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特?警队长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在一众孩童们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年龄最大的?男孩脸上，
“……木原清一郎？”
“我们是横滨的?警察，来带你们回家。”
特?警队长的?神?情严肃，看上去成竹在胸。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中有多没底。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武装侦探社?建议的?办法不管用，就?直接‘破罐子破摔’，强行把孩子们带走。
没想到?下一秒，当他说出‘木原清一郎’的?名字后，特?警队长明?显感到?甲板上的?气氛一变。
孩子们麻木的?表情一动，就?像死寂的?火苗被?重新点燃。
那一双双灰暗的?眼瞳骤然亮起，流露出名为‘希望’的?光芒。
有用！
特?警队长跟着两眼一亮。
【“——把那些?旧玩具给他们。”】
少女冷淡的?指令再次传来。
这一回，特?警队长没有犹豫，他直接依照雾岛羽香的?指示，转头对?部下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一个?袋子被?提了过来。
特?警队长放下枪，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摆在了孩童们的?面前。
因为反复摩挲，微微褪色的?玩具、不知道曾经温暖过谁的?小毛毯、被?小心保存的?蜡笔画、过时?的?小卡车……
随着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戒备的?孩子们松动了。
“是爸爸妈妈——”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被?护在身后的?女孩看了一眼小毛毯，她小心地探出头，仰起脸看了过来，
“真的?是爸爸妈妈让你们来的?吗？”
“你们不是客人？不是Daddy？”
【Daddy】
女童小心翼翼的?一句，让特?警队长的?脸皮猛地一抽。
这位队长险些?没控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扭头朝救生舱的?方向‘不小心’走火开上一枪。
那群恶心的?禽兽就?在救生舱里。
似乎是被?某些?海外的?异能力组织的?械斗波及，巡回船赶到?的?时?候，这些?‘客人’正有一个?算一个?地泡在海水里，哭喊地让救援人员把他们捞上来。
“我们不是。”
特?警队长蹲下.身，目光平视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们。
这一次，他掏出了自己证件，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我是横滨第三管区的?特?警队长目暮町，警员编号YH378。”
“我们是来抓坏人的?，答应了要送你们回家，你们的?爸爸妈妈就?在横滨等你们。”
或许是被?特?警队长的?一系列措施打动，又或许是因为主动出示证件和真名的?行为，赢得了孩子们的?信任，以木原清一郎为首的?孩童终于放下了警惕。
他们接受了医疗人员简单的?检查，披着小毛毯乖巧地登上了回程的?巡回船。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们发现，这些?孩子们的?身上都带上一叠照片。
相片上是其他同龄的?孩子。
他们穿着最得体的?衣服，看着镜头，笑容灿烂。
只是特?警没有在游轮上搜寻到?他们的?身影，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些?是证据。”
像是看出了周围人脸上的?疑惑，叫做‘木原清一郎’的?小少年平静地开口说道，
“如?果还需要证人的?话，我们也可以证明?，大家都是被?绑来的?，在那艘船上关了多久。”
守在一旁的?特?警们：“……”
不少医疗人员转过了脸，没有再多问一句话。
船舱内一片安静，只有海浪的?声音不断在窗外掠过。
负责驾驶的?船长默默提高了船行的?速度，希望能快一点，再快点把这群孩子送回家。
****
横滨时?间，凌晨3:12分?
阴雨蒙蒙的?天空下，本该空无一人的?横滨码头挤满了人。
收到?消息的?媒体们扛着‘长枪短.炮’，最先赶到?了码头边，后方是慢了一步的?家属们。
只不过这一次，这群恨不得每天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记者们，难得没有抢占前面的?好位置。
他们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步，安静地站在阻拦的?警戒线外，调整手中设备，把视线最好的?地方让给了心急如?焚的?家长们。
一时?间，横滨码头万籁俱寂。
远处，一辆出租车刹车停下，委托人古川和江从车上下来，脚步踉跄地赶往码头广场。
她的?头上还缠着绷带，身上的?病号服也没有换下。
一看就?知道，古川和江是在听到?了消息后，不顾医生的?阻拦强行出院，赶来了这里。
值得欣慰的?是，她的?丈夫也赶来了，就?陪在古川和江的?身边。
雾岛羽香和中原中也走在后方，在一处栏杆边停下，一同等待最后的?结果。
“一共来了多少人？”雾岛羽香问道。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前方，准确地报出了数字，
“包括十五起儿童走失案的?家属在内，一共三十八人，其他城市的?亲属也接到?了消息，在赶来横滨。”
“三十八人。”
雾岛羽香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道，
“等待的?父母一共有三十八人，但最后，能见到?孩子的?只有十人。”
世上少有奇迹，大多数时?候，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今天之?后，那些?一度破碎、又停滞了时?间的?家庭，终于迎来再次前行的?时?刻。
寂静的?码头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等待的?亲属们捏紧了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航线尽头的?方向。
直到?空气中飘荡的?细雨越来越小，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黑沉的?乌云背后射出，照落在地面。
“……要放晴了。”
栏杆边，雾岛羽香若有所觉地抬起头，轻声说道。
这一声仿佛是时?钟敲响的?信号。
就?在黑发少女话音落地的?下一秒，一道船影远远出现在了海岸线的?尽头。
‘呜——’
嘹亮的?鸣笛响起，巡回船拉响了靠岸的?预告。
这一刻，码头寂静的?空气瞬间沸腾。
“来了！”
“来了！回来了——！”
时?隔近十年，终于等来了希望的?父母们又哭又笑。
他们迫切地盯着船舱的?方向，直到?巡回船靠岸，直到?舱门?打开，第一个?幼小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等待的?亲属们再也按捺不住，朝着舱门?的?方向跑去。
父母永远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即使他们已经长大，成为了另一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但不会?认错，怎么可能认错？
更何况，他们的?孩子还抱着昔日的?物品。
“天啊……我不是做梦，息子，妈妈好想你，我们好想你。”
“清一郎，是我，我是爷爷，对?不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
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有喜极而泣的?拥抱，自然也有希望破灭后的?现实。
没有找到?孩子的?父母痛哭出声，显然，他们已经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世间少有奇迹，但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小的?温暖发生。
人群中，与亲人拥抱的?木原清一郎回过了头，那些?与父母相认拥抱的?孩子们回过了头。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在询问了家人之?后，分?别走到?了那些?痛哭的?家长们面前。
古川和江也在其中。
“你是由美的?妈妈，是吗？”
木原清一郎站在哭泣的?女人面前，把一张相片递了过去。
这是古川由美长大后的?相片。
照片上，曾经幼小的?女童已然长大。
她穿着得体的?衣裙，笑容灿烂地注视着镜头，背后是大海瑰丽而壮阔的?夕阳盛景。
“由美姐姐保护了我。”
男孩认真地说道，“她还保护了大家。”
古川和江：“……”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啊啊……”
古川和江颤抖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照片用力地按在怀里，泪流满面。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码头的?其他角落。
有一件事，生还的?孩童们没有说实话。
这些?照片不仅仅是证据。
照片是他们自己拍的?。
就?像一个?悄悄进行、心知肚明?的?传统。
曾经最年长的?孩子想法设法留下了一台立可拍相机，他们彼此约定，记住每一个?人的?真名。
如?果有一天他们得救了，就?带着这些?名字和相片，帮忙还给彼此的?家人。
同时?勾小指约定——
只把最灿烂的?笑容留给爸爸妈妈，永远不告诉他们，自己究竟遭遇过什么。
而同样，还有一件事，救援的?警察们没有打算告诉受害者和他们的?亲属。
那些?被?丢进大海的?尸体并没有完全?腐蚀消散。
一部分?头发和皮肤组织粘黏在了一起，和海洋的?藤壶、海虹一起附着在了巨轮的?船底。
或许是清楚自己的?勾当多么见不得人，那艘叫做‘伊甸园’的?豪华游轮几乎常年在海上航行，极少长时?间靠岸，更别说是交给专业的?船坞清理了。
也因此，船底留下了无数的?证据与痕迹。
救援队的?潜水人员顺着这些?痕迹一路追溯，最后找到?了无数沉积的?骸骨。
尸骨就?堆积在小乐知岛的?海岸下，距离海岸线不到?一米的?地方，一直在凶手们登船的?位置。
就?好像他们一直在那里等着，等着有人能帮他们沉冤昭雪，带他们回家。
码头外
雾岛羽香手掌搭在盲杖上，静静地听着前方或是喜悦，或是放声痛哭的?哀嚎。
有那么很短的?一瞬间，少女黯淡无焦距的?眼瞳微微一动。
少女无法视见的?眼睛突然看到?了无数个?白色虚影，他们身高不一，幽灵般在父母的?背后一闪而过。
那些?白色虚影张开手，努力做了一个?拥抱的?手势，小心地隔着距离与思念的?亲人告别。
与此同时?，属于古川和江的?那个?虚影，似乎察觉到?了雾岛羽香的?‘视线’。
她转过头，对?黑发少女挥了挥手，而后和其他虚影一起消失在了阳光下。
……
…………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古川和江所梦到?的?海水和求救，究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另一种意义的?‘托梦’？】
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生者已矣，逝者安息，不过如?是。
“——我当然知道。”
栏杆边，雾岛羽香平静地‘看’着那些?白色虚影消失，视线再度恢复往日的?昏暗，突然开口说道。
【……知道什么？】
少女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中原中也一愣，疑惑地转头看了过来。
“那当然不是我的?错，即使换成乱步，结果可能也不会?有改变。”
雾岛羽香说道。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某个?大小姐说的?是在侦探社?时?，昔日的?那宗案件。
“哼，说到?底，还不是那群警察拖拖拉拉，愚蠢地沉迷‘搜查令’‘逮捕令’这样无用的?程序。这种东西，等到?抓到?人再补不就?可以了。”
雾岛羽香冷哼了一声，相当自然地说出了不得了的?隐秘，
“反正那个?和政客勾连的?横滨局长，最擅长这些?小伎俩了，他也就?有这点用处。”
中原中也：“……哈。”
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面前的?可是雾岛羽香。
指望某个?大小姐产生阴影，或是什么弱小的?情绪，压根就?是异想天开。
这位大侦探，是雾岛羽香啊。
中原中也单手扶额，在内心苦笑了一声。
明?明?该是熟悉的?无奈，但当这份笑意出现在脸上时?，重力使嘴角的?笑容又分?明?是另一种柔软的?意味。
就?在这时?，少女干净的?嗓音再次传来。
“不过——”
雾岛羽香停顿了片刻，她侧头迎上了中原中也望来的?目光，对?重力使微微一笑，
“谢谢了，你这个?搭档还是很不错的?嘛。”
“……”
中原中也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雾岛羽香毫无芥蒂的?笑容。
没有傲慢、没有嘲讽，更不是往常的?那些?坑人的?漂亮笑脸，而是单纯发自内心地笑意。
干净纯澈，让人想到?了头顶放晴的?碧玺天空。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暂停了一秒。
海风灌入听觉，整个?世界都像安静了下来。
远处，人群团聚与死别的?喧闹尽数远去，如?同隔着一层玻璃般朦胧不清。唯独头顶海鸟展翅飞行，拍动翅膀的?动静异常清晰。
还有胸腔内的?心跳。
一声接着一声，随着海水不断鼓动。
再一次的?，中原中也听到?了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快速流动的?高歌，兴奋得就?像是渴求胜利的?武斗派，遇到?了难得一战的?对?手。
但这里没有对?手。
有的?只有——
中原中也注视着雾岛羽香。
海风吹动起岸边的?树木，一朵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被?吹落下来，遥遥地飘向雾岛羽香的?方向。
花瓣飘飘忽忽，当它即将触碰到?少女的?脸颊时?，中原中也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了手，以指尖轻轻夹住。
“？”
雾岛羽香眼睫微动。
她循着细微的?动静转过头，黑色发丝被?风扬起，恰好拂过中原中也指尖。
少女的?双唇隔着那枚白色花瓣，呼吸缠绕，是一个?近乎亲吻到?指尖的?距离。
中原中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雾岛羽香。
他明?白了。
那份心脏上的?鼓动，确实是渴望战胜对?手的?冲动、欲.望。
但是在这场战斗之?中，他唯一想要胜利的?、成为独一无二的?‘敌人’——
中原中也看着雾岛羽香，开口说道，
“雾岛，你说过吧，助手拥有特?权，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
雾岛羽香少见地一愣，她没有想到?中原中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条件。
不过，正如?少女常说的?，名侦探一言九鼎，向来不说谎。
“可以，你想要什么，助手先生？”
雾岛羽香感兴趣地问道。
然后，她就?听到?中原中也如?此回答——
“喊我的?名字。”
“雾岛羽香，不要称呼我‘助手先生’、搭档、重力使，或是Mafia等任何代?称，从现在开始，只喊我的?名字。”
【毕竟——】
【助手永远会?有替代?品，但‘中原中也’只会?是他一个?。】
第40章 Episode 40 不要惹名侦探，还是两个
种花家有句老话, 叫做‘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而对于那些自以为能一辈子高枕无忧的‘客人们’来说，清算的时刻来得?太?快了。
就像骤然吹起的暴风, 没有给他们留出一点点准备的机会。
【“——横滨电视台报道，连续数十?年的儿童绑架案告破，警方在现场发现大量受害者痕迹……”】
【“……尸体骸骨的打?捞工作持续进行中，根据可靠情报, 骸骨数量即将超出百具。骨龄集中在十?五岁到十?六岁, DNA比对结果与失踪的孩童符合——”】
主持人干练的播报声，不断从电视内传出。
然而声势再大, 内容都?还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追踪报道。
舆情普遍集中在横滨, 记者对真正的‘关键’更是只字未提。
算那?群警察识相。
医院, 特别VIP病房内
某些贵宾们微笑着。
他们满意地转过头, 交代身边的助理?照常行动, 必要的时候, 完全可以运用?一点友善的‘提点’, 让那?群喋喋不休的电视台也闭上嘴。
“或者, 可以多?报道一些真正重大的新闻嘛。”
某个党派要员笑呵呵地补充道，那?慈眉善目的模样，恰好是选民们最喜欢的‘弥勒脸’。
“比如说……对了, 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
“和?那?些微不足道的鸡毛蒜皮相比, 这才是国民应该热议关心的话题啊, 你?觉得?呢, 近藤君？”
官员笑眯眯地说道。
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 这位助理?先生应该立即鞠躬，附上一声干脆嘹亮的‘遵命’才对。
然而官员等了半晌, 始终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
“近藤君？”
官员皱起眉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下属，却?对上了一张骤然苍白的脸。
“大事?不好了，老师。”
近藤助理?的嘴唇颤抖，他竭尽冷静地弯下腰，把手里的平板递到了上司的眼底，
“老师，有人……有人把【名单】公布了出来，您也在上面。”
“名单？”
官员一愣，三秒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说什么？！名单？！”
中年男人的脸色骤变。
他猛地伸手抢过部下递来的平板，在看清了上面内容的刹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份平板的屏幕上，除了关于近期的儿童案件报道之外，赫然是关于游轮的详细照片。
与商场橱窗无异的透明花房、镂空的秋千、单独的禁闭室、甚至是挂满了各色工具的‘教室’……
以上林林总总，都?被分毫毕现地发布在了流量最大的国际社交平台上，和?最上方的【名单】【极乐乡】一起钢戳般刺来，刺痛了官员的眼睛！
而更加可怕的是——
此刻，页面下方，那?个代表‘阅读量’的标识正飞快飙升！
“这、这……关掉！马上勒令这个什么狗屁平台关停……！”
官员神情惊骇地大吼。
然而回答他的，是助理?无能为力的绝望语气，
“老师，这个是国际网站，注册总部在海外，我们没有这个权限。”
当然，如果能早一步预料到的话，他们可以想?办法和?国内的运营商协议。又或者，暂时拦截区域的信号。
方法有很多?，但是现在……太?迟了。
从对面掌握的情报来看，曝光消息的很可能是内部人员，甚至对此是蓄谋已久。
“……老师。”
死寂的病房内，助理?先生用?力深呼吸，连声线都?在颤抖，
“我这就联系其他电视台和?媒体，只要他们闭嘴——”
官员的两眼一亮。
没错，就算国际上闹得?沸沸扬扬又如何？
只要最大的几个媒体机构闭嘴，做好国内的舆情控制，他们依然还有一线生机。
……
…………
“——没有生机了！快！把这些东西全部报出去！”
东京，朝日新闻社本部
负责的社长用?力地拍着桌子怒吼。
他的脸色如土，油亮宽大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但还是抖着嗓子命令道，
“那?些什么‘极乐乡’，豪华游轮名单，全部……一个不落地全部报道出去。”
“可是社长，这上面的名字——”
下属犹豫地点了点手中的屏幕，话中充满了言外之意。
“怎么，你?以为我不懂吗？！”
朝日新闻社，本部的负责人脸皮抽搐了一下。
他整个人虚脱一般瘫软在靠椅上，但那?双看向部下的眼中依旧充满了算计，如阴险狠厉的鬣狗。
“岸田君，那?些东西可是秘密中的秘密，如果没有上面的人授权点头，怎么可能泄露出去？”
“当时在救援现场的，除了那?些平民之外，就是横滨特务科的特警。你?好好想?想?，那?个特务科背后站的是谁？那?个内务省要员支持的候选人，又是谁！”
仿佛是宣泄心中的恐惧般，新闻社的负责人近乎直白地说道，彻底撕开了所谓‘真相’外的一层层表皮。
在他看到下属逐渐明白，露出惊恐的眼神后，负责人反而笑了起来。
他感到了一种诡异又扭曲的安慰感。
“岸田君。”
负责人捋了一下头发，重新坐直了身体，似乎重新恢复了往日冷静。
当然，如果不看他还在发抖的右手的话，就更可信了。
但这个时候，作为下属的岸田，已经没有关注这些细节的闲暇了。
他循着声音下意识抬起头，呆滞地看向了上首，听到对方如此说道，
“岸田君，现在是怎样关键的时期，不需要我多?说吧？”
“斗南一派没救了，那?个地方很快会发生‘大地震’。我们必须在剧变到来以前，站对位置、给出态度、做好切割。”
“岸田，这件报道就交给你?了，好好干。我退休以后，这把椅子……”
年过五十?的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地拍了怕身侧的扶手，
“你?是个聪明人，对吧，岸田君？”
椅子、位置……
岸田目光呆滞地看着上首的座椅。
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皮质椅子，但背后象征的地位和?康庄大道……
想?到这些，男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的眼中骤然迸发出露骨的权力欲.望，丝毫没有注意到，上司脸上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样冰凉而毫无温度的眼神，根本不是给信赖的下属，而是在看一个随时可以榨干利用?价值，然后丢出去充当‘替罪羊’的棋子。
数小时后——
【“——朝日新闻社报导，国际网传的‘极乐乡’事?件已被证实。其中涉及的人员数量骇人听闻，包括党派联盟三十?五席在内的成?员、知名集团、知名经济学家?、银行涉案……”】
【“极乐乡，以‘伊甸园号’命名的豪华游轮，往返于小乐知岛，当地居民愤怒表示——”】
【……东京警视厅宣布成?立重案调查组，承诺公开案情，势必还民众一个交代。”】
随着作为核心代表的朝日新闻发声，越来越多?的媒体巨头跟着下场。
经济新闻社、讲谈社、毎日新聞社……
相关的案件报道如回流的海啸般，以摧枯拉朽之势拔地而起，狠狠地拍在了这片国土上。
一时间，全国惊骇，民意沸腾。
各地要求‘重刑’‘死刑’的声浪四起。
东京、大阪、名古屋……
各地的警察局外抗议游行的队伍集结，要求立刻逮捕名单上的罪犯。
而与此同时，以古川和?江为首的数百名亲属，向法院提起了联名诉讼。
诉讼代理?律师深山大翔，检察官醍醐接手案件。
一个是坚持‘真相’的刑事?律师，一个是遵循‘民意’的检察官。
这一刻，真相与民意就如同两把寒意凛凛的利剑，直指东京最高裁判庭。
而在这场民意沸腾，裹挟着无尽愤怒的声讨巨浪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小小的民间侦探组织，在其中隐身了。
……
…………
“法院裁判，如果能赢就好了。”
武装侦探社内
谷崎直美关掉了电视，不无担心地说道。
乍听之下，高中女生的话像是祝福的自言自语。
但在说完后，谷崎直美非常诚实地转过了头，和?侦探社的其他人一起，看向了墙边沙发处的雾岛羽香。
今日的大小姐蔫蔫的。
因为江户川乱步不在，少女又刚刚解决完一宗大案件的关系，雾岛羽香成?功被社长勒令‘老实’一段时间。
至少等外界的风头过去了，再外出行动。
毕竟，某个大小姐这一次可是相当于把政坛捅了个大窟窿，现在多?的是人想?要她?的性命。
对此，身经百战的重力使表示赞同。
就在一小时前，他才替雾岛羽香挡下了一枚子弹，解决掉潜伏在对楼的暗杀者。
顺便一提，此刻这枚子弹正被某个大小姐做成?了弹珠，混在一堆多?米诺骨牌里，充当启动器的角色。
当然，这个弹珠的制造者，依然是无所不能的重力使先生。
被迫用?重力手搓弹珠的中原中也：“……”
很好，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异能力啜泣的声音。
但雾岛羽香不管。
在接连被剥夺了出门和?窝在窗边晒太?阳的权利后，某个黑发少女就如同失去了梦想?的猫猫。
她?一言不发地窝在沙发上，沉默地摆弄着桌上的多?米诺骨牌，整个人往外散发着无聊的气息。
连往日充满战斗力的猫耳朵，似乎都?耷拉了下来。
或许是见?某个大小姐实在太?过可怜（？），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蔫蔫的雾岛羽香后，无奈地又搓了一个子弹球，递到了少女的手边。
中原中也：“喏，你?要的启动器二?号。”
可以说是相当好脾气了。
与此同时，谷崎直美也跟着起身。
她?顶着与谢野晶子充满压迫感的大家?长目光，硬着头皮走进茶水间，拿了一小碟小甜饼干。
沙发处，谷崎直美捏起其中一块饼干，温柔地递到雾岛羽香嘴边，
“小羽小羽，来，啊~”
雾岛羽香抿了下嘴角，黯淡的红瞳微微眯起，充满了坏脾气猫猫的即视感。
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喊着‘愚蠢的人类’，然后把所有人的水杯都?扬了！
但最后，雾岛羽香只是‘哼’了一声。
她?一手接过中原中也递来的弹珠，一边咬了一口?投喂到嘴角的小饼干，算是接受了饲养员们的安抚。
被顺毛摸后的猫猫，总是最好说话的。
理?所当然的，雾岛羽香也愿意再充当一次温柔的天使侦探，给同伴们提前剧透。
“不会有裁判了。”雾岛羽香说道。
“……欸？”
听到这话的侦探社众人集体一愣，连认真工作的国木田独步都?动作一停，跟着看了过来。
反倒是全程见?识过，某个大小姐‘人心手段’的中原中也，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他可不认为事?态会这么简单，雾岛羽香肯定还算到了其他。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少女继续说道，
“你?们觉得?，那?群人彼此包庇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
谷崎直美眨了一下眼睛，“唔，利益纽带？集团荣辱？”
雾岛羽香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接着说道，
“在人类的社会制度中，除了政党、学派之外，家?族同样是一根利益纽带，三者各自为营，组成?了今天盘根错节的巨大利益集团。”
“那?么，现在的问题来是——”
“如果政党被动摇了，学派也对你?避之不及，接下来，若你?们是岌岌可危的罪犯，会去寻求谁的庇护？”
国木田独步一顿，脸上逐渐浮现起一丝在看清真相后，恍然大悟，又不敢相信的负责神色。
“是家?族。”国木田独步说道。
“是啊，他们还有家?族。”
雾岛羽香说道，“以血缘关系为支点的利益集团，永远是最牢固的，是不是？”
毕竟绝大部分时候，人们都?是这么想?着。
不过很可惜，那?群既得?利益者的家?族，可不是温情脉脉的庇护所。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雾岛羽香停顿了一秒，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
“知道吗，在过去，家?族为了面子、礼仪、地位，愿意替成?员处理?一些小麻烦。”
“让知情人闭嘴也好、走动关系也好。不过，这可不是因为他们有‘人情味’，而是出于价值。”
和?所犯下的纰漏相比，成?员所具备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他们包庇的代价。
所以，提供庇护所是一笔毋庸置疑的好买卖。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这个成?员失去了党羽、权力，甚至是即将威胁到整个家?族的命运，家?族又会怎么做呢？
中原中也：“……”
谷崎直美：“……”
侦探社的其他人：“……”
面对众人的沉默，雾岛羽香微笑不语。
她?垂下眼睛，把第二?颗金属圆球放在了一众多?米诺骨牌的顶端。
答案很简单。
他们会亲自动手，料理?‘害群之马’。
所以，没有所谓的【审判】了。
毕竟，罪魁祸首们都?‘自杀’了，案件自然就没有了被控诉人，那?又哪儿来的开庭审判呢？
******
仿佛是验证雾岛羽香的猜想?般——
与此同时，某一处公馆住宅内
“呯——！”
一个装满了酒水的玻璃杯被狠狠砸在了墙上。
刹那?间，房间内酒气萦绕。
这是一间装修古典豪华的书房。
大片视野绝佳的落地窗成?排铺开，天气好的时候，主人家?甚至能一手酒杯，一边悠闲地靠在窗边，眺望底下广袤的草地和?远处绝佳的风景。
不过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就像是逃避恐惧一样，此刻，书房的男主人把房间内所有的窗帘都?用?力拉上了。
厚重的幕布遮挡了一室阳光，留下一片潮湿的阴暗。
但男主人不在乎。
因为那?些厚重的幕布哪怕掀开一点点，迎接他的就是雪花一样白惨惨的闪光灯，以及没日没夜蹲守在草坪上，等待着挖掘消息的记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这次会隐瞒不过去，他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书房内，处于【名单】上的男人一身酒气。
他暴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却?始终想?不到一点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怎么了，爸爸？”
这个声音，让男人浑身一震。
他猛地扭过头看去，发现自己九岁的儿子正抱着足球站在门口?，睁着一双无垢的眼睛，单纯地看着自己。
“我……”
“没事?，爸爸没事?！对不起宝贝，吓到你?了吗？”
像是不希望孩子害怕，男人赶紧抹了一把脸，擦掉身上的狼狈。
他走到儿子的身边蹲下，想?要安慰地拍一拍儿子的肩膀，却?在手指即将碰到男孩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乍然响起，针扎一般愤怒地传来。
“……滚开！不准碰他！”
喊话的是一个女人。
只见?她?大步流星地从楼梯上下来，几乎是跑到了小儿子的身边，把人往后带了带，护在了身后。
男人一愣：“贵和?？”
“妈妈？”
男孩跟着疑惑地仰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个表现。
女主人：“……”
女主人用?力深吸了口?气，她?转过身，对小儿子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乖，妈妈和?爸爸有事?要说，宝贝先回房间等妈妈好吗？”
小男孩左右看了看。
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点了点头，乖巧地离开了。
女主人静静地望着儿子走远的背影。
直到男孩拐过楼梯，彻底看不见?了之后，她?才平静地伸出手，空着的右手在门把上轻轻一拉，‘咔哒’地一声，锁上了书房的大门。
“贵和?……”
男人张了张嘴，他看着妻子背影，如同一个溺水者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错，没错，他怎么忘记了，他还有贵和?！
他的妻子可是财政部部长的女儿！
只要她?能说服老丈人从中斡旋，他就还有机会！
……他还有机会！
想?到这，男人顿时兴奋地错了措手，拿出了最温情的表情，
“你?听我说，贵和?，事?情不是外面说的那?样。”
“我们是一家?人啊，你?帮帮我，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帮你?？”
女主人平淡的反问在书房内响起。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男人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内心升腾起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十?岁了，到了可以申请学校的年龄了。”
“你?知道吗？我已经提前帮他申请好了英国的公学，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的背景审查了。”
“还有父亲。”
“父亲所在的财政部今年碰上了大麻烦。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因为一些人卷入其中。不过没关系，有人向父亲伸出了橄榄枝。”
“你?知道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吗？”
“……”
“………………”
妻子一句接着一句的叙述，让男人的头皮发麻。
一股可怕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战栗横生。
“贵和?？贵……”
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与背对着自己的妻子拉开距离。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妻子一点点地转过了身。
女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温婉迷人，只是里面的情绪冰冷，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路边恶心的垃圾。
眉毛拧紧，眼神冰寒。
那?分明就是【厌恶】。
而真正让他遍体生寒的，却?是下一秒。
只见?女主人的手臂微微一动，平静地拿出了一直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左手。
一把消音的枪出现在她?的掌心。
“你?知道吗？那?边的政党给出了条件。”
“亲爱的，你?可以理?解的，对吧？我的儿子、我的家?族，不需要一个活在监狱里的性.犯罪者。”
……
…………
与此同时，相似的画面，正在各个家?族中上演
“父亲、救……救救我，父亲，救我——”
某个隐秘的日式宅邸中
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倒在地上，两个保镖站在他的身后。
其中一个负责控制手脚，另一个负责勒紧领带用?力。
“父亲……”
男人的脸色越涨越红，眼眶因为缺氧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满脸泪水地倒在地上，挣扎地伸出一条手臂，死死地抓住前方人的一片衣角。
“别怪我，儿子。”
被攥着衣角的老人弯下腰，布满老年斑的掌心在男人的肩上拍了拍，温和?得?就像过去一样。
连说话的语气，也与过去如出一辙。
“儿子，家?族绝不能出现一个活在监狱里的死囚，你?忍一忍，不会难受很久的。”
“为其他人想?想?，好吗？”
****
“看，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武装侦探社内
伴随着最后一片多?米诺骨牌搭建完毕，雾岛羽香拿起又一枚弹珠，把它放在另一边的位置上。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天，你?们就能看到大批涉案人员，畏罪自杀的新闻报道了。”
雾岛羽香随口?说道，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透露出的情报多?么可怕。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雾岛羽香。
他有理?由怀疑，对于某个大小姐来说，那?群‘客人们’的下场，大概还没有桌上的多?米诺骨牌来得?更有吸引力。
“可、可是……”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谷崎直美张了张嘴，完全就是一副‘震撼全家?’的表情。
她?磕巴了半天，直到雾岛羽香都?快把小饼干吃完了，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
“可是，如、如果‘自杀’的话，那?个对立的党派，我是说……他们的对手不会拆穿吗？”
“当然不会。”
这一次，回答谷崎直美的是中原中也。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
中原中也语气了然地说道，
“这么大一桩案件，既然作为底牌打?出来了，他们绝对不会让对手有一点翻身的机会，当然要赶尽杀绝。现在，有人代替他们处理?了麻烦，完成?了站队，那?是再好不过。”
更何况——
那?些亲自动手的家?族，这一次，可是明晃晃地把自己‘弑亲’的把柄交到了对方的手上。
要知道，从古至今，‘大义灭亲’这个词听上去不错，但也仅限于‘听上去’而已。
众人大受震撼：“……”
艹，玩政治的人，心都?好脏！
另一边，听完了全过程的与谢野晶子跟着点了点头，替雾岛羽香补上了最后的计划说明。
“换句话说，从乱步说服异能特务科出手开始，那?群人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政治的力量会裹挟媒体，而被扯入漩涡的媒体集团为了自保，会迅速完成?站队，推波助澜。
然后就是沸腾的民意，纸包不住火的真相……
而这些，又会进一步倒逼所谓的‘政治力量’，让他们完成?切割，做出最符合当下的选择。
结果，除了【畏罪自杀】之外，那?群‘客人’根本没有第二?条退路。
这是一盘棋局，一环扣着一环。
而当它被轻轻撬动的时候，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却?是地震般的可怕局面。
就像是某个黑发少女手中的——
这一刻，侦探社的众人明白了过来，
他们共同转过了头，看向了雾岛羽香手中摆弄的玩具。
没错。
一起都?早已经被名侦探们定好了位置，就像少女手中的多?米诺骨牌。
“全对。”
雾岛羽香弯起唇角，脸上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肯定。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总会有另一批稍稍远离中心的人，选择相信他们最后的筹码，相信他们的‘老师’，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监狱。”
比如，一些知名的商业集团，一些知名的社会名流。
不过很可惜，这个时候，那?位‘老师’、那?位‘筹码先生’恐怕也要自身难保了呢。
毕竟，连环反应就如同山顶的滚石，在彻底崩毁之前，绝对不会停下来。
就像这样——
侦探社内，雾岛羽香伸出手指，纤细的指尖在搭好的小圆球上轻轻一推。
“嗒嗒嗒——”
下一刻，成?片的多?米诺骨牌在圆球的推力下，一个接着一个迅速倒下。
清脆的骨牌声中，倒塌的崩毁如潮水般飞快向上攀升蔓延，最后‘咚’地一声，把某个最高处的圆球一撞，推到了桌子底下。
而后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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