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只凭借林雁白的卫城口音, 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沈知言便联系了阮珮寒,让她去查林雁白的相关信息。
阮珮寒说最快也要两周之后会给她答复。
沈知言觉得以阮珮寒的专业程度,其实查一个人的资料应该并非什么难事。然而碍于对方林家四小姐的身份, 许多公开的信息未必是真的, 而且一般越是这样的名门大族,会刻意的为子女们的信息保密。
出门豪门的子女们, 往往有很多秘辛所不为人知。
换言之,大众所能看到的,只是林家想让大众看到的。
至于其他的, 确实需要时间才能了解清楚。
那天过后,林思梵似乎对于带了林雁白和她们一起吃饭的事情,持续惴惴不安着, 后来林思梵又再一次和沈知言打来了电话,邀请她和秦清雾, 在周六那天去郊区的度假山庄泡温泉。
周末便是金榈奖颁奖典礼,沈知言要出席颁奖礼,其实周六这一天不适合外出的。
然而林思梵还特意强调, 有林家的其他几位堂姐妹来沧江找她, 正好人多热闹,如果沈知言愿意, 也可以带着她的朋友们一起, 且仅限女性朋友。
于是到了周六这天, 沈知言一早便和秦清雾前往温泉度假山庄。
沈知言其实对泡温泉这件事没什么兴致, 车辆一路在盘山公路疾驰,她还在和阮珮寒发着消息。
秦清雾偏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又不自觉落向她的后背。
去泡温泉少不得要穿泳衣, 那么她后背的那片疤痕便会示于人前。在她的印象里, 沈知言似乎拥有很多优秀的品质,自信、乐观、善良、又勇敢,还很聪明,她是个很坚强的人。
可她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穿着长袖长裤,要么就是工作时的西装,纵然是在炎热的夏天,也是圆领T恤,她从来不想让人看到后背的伤痕。
沈知言仍旧在和阮珮寒发着消息:[最好能查到林雁白的所有出国记录。]
阮珮寒无语的回她:[林家有私人飞机的姐妹。]
沈知言好脾气的回复:[嗯,我知道。]
阮珮寒:[而且就算没有私人飞机,那么多年前的出国记录,查起来也十分麻烦。]
沈知言想了想,手指继续打字:[麻烦你。尽量试一试吧,毕竟梅若华目前没有线索,只能从这里着手了。]
阮珮寒仍旧觉得不现实,给她发了语音过来。
沈知言直接点了播放。
阮珮寒说:“沈总,您只凭借林雁白的卫城口音,就这么怀疑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是不是太大胆了?你这一次是不是推断错了?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而且真的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沈知言打字:[拜托你了。或者只查她有没有到过贫民窟,或者贫民窟附近,哪怕在那个地区出现过的记录。]
下一秒,阮珮寒回复:[我尽力吧。]
沈知言关了手机屏幕,眸光随意的望向窗外,此时已经快抵达目的地,放眼望去,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中的草木被染了一片金黄色,原本的苍翠反而成了点缀,她静静的望了一会儿,又重新把视线落回到手机上。
想起福利院打来的那通电话,她正要偏过头,想对秦清雾说点什么。
这时候,她却隐隐察觉到有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她下意识偏过头。
四目相对。
不知道秦清雾已经那么专注的看着她,过了多久了。
沈知言笑了笑,伸出食指,轻点了点车窗外,问秦清雾:“有没有觉得,秋天比夏天要好看。”
秦清雾视线越过她的侧脸,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季节。”
“没有……各有各的好。”沈知言默了下,主动开玩笑:“我又不是伤春悲秋,容易感伤的性格,自然不会抗拒秋天的。”
秦清雾收回视线,望向她的眼睛,眸光里染了笑,配合道:“嗯,你不是。”
“而且我觉得,自古逢秋悲寂寥这样的句子,虽然自有其道理,人类确实会被客观环境所影响,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不是还因为容易回忆起这个季节的什么难过的事情?”沈知言说出一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到了来年,被秋风一吹,自然而然又想起来了,于是就开始难过。”
虽然这个逻辑也不绝对,但是,用逻辑来解释的话,尚且算过得去。
沈知言说完,又问秦清雾:“那你呢?讨厌秋天吗?”
秦清雾稍加思索,淡声回道:“讨厌冬天。”
沈知言顿了下。
冬天……
或许是秦清雾童年时期,被绑架的时候发生在冬天?还是她祖母杜鸣凤去世的时候,也是在冬天?
或许两者都有。
沈知言觉得不应该聊季节性问题,正要主动转话题。
就听秦清雾问她:“还在想林雁白的事情?”
沈知言想起刚才阮珮寒的那段语音,明明声音很小,而且车窗敞开着,外面风声极大,但秦清雾必然是听清楚了,她听力向来不错,故而这才有此一问。
沈知言便打开了手机,把和阮珮寒的聊天记录展示给秦清雾看。
“我觉得,这个要求确实有些难为她了。”沈知言停顿了下,又说:“……不过斯内塔利州贫民窟的梅若华,确实也是卫城口音。可林雁白一个港城人,口音里却也是带了点卫城家乡话的味道。虽然从林雁白的发音上,可以推测出各种可能性,比如……”
秦清雾继续分析:“比如教林雁白普通话的老师是卫城人,那么她说出卫城调的口音也没什么问题,还比如——”
沈知言点头:“还比如她身边有卫城朋友,也确实容易被带偏发音,但仅目前而言,林雁白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尤其是执棋者用云策来向我证明,江微雨是穿越者这件事。”
和机智的女人谈话,哪怕在聊并不愉快的事情,交谈过程也格外的愉快。
她能跟得上秦清雾的思路,而秦清雾亦能跟得上她的。
甚至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清雾便能知道她会怎么考虑下去。
“云策同我相识多年。”秦清雾抬眼看她:“她毕生的志愿,只有为父报仇这一件事。”
“是啊……云策这人,虽然性格有些执拗,而且有些有勇无谋,性格缺陷明显,不过……”沈知言说完,考虑到云策尚算是秦清雾的友人,便继续客观分析:“她绝对不是执棋者的人,一个空有勇气,做事冲动的人,执棋者也不会看得上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秦清雾偏头看她:“她不是孤儿。”
沈知言欣赏的望着她,道:“对的,她母亲尚在人世,这便意味着她有感情牵绊,这样的人也不会被绝对信任的选择成为棋子。”
秦清雾认可道:“我也是这样推测的。”
“……以及专案组人员众多。”沈知言继续道:“云策身为指挥行动的最高负责人,其实很多事她完全不必亲力亲为,担任的更多的是指挥和决策,但是凡是和我相关的案件,云策都会亲自到场,而考虑到她和林雁白的暧昧关系,那一切疑点又再一次指向了林雁白。”
秦清雾思索片刻,问:“若林雁白便是一直在伤害你的人,她的目的是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忽然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当年被绑架的时候……同你关在一起的,真的是赵晓寒么?”
其实根据时间上来算,她八岁那年被人送到福利院,记忆全失,虽然在那个年代,丢弃孩子的事情屡见不鲜。
然而也是在那一年冬天,发生了特大绑架案,全国各大顶级家族的孩子……确切来说,是继承人都被绑匪孙智麟绑架。
在那些孩子里,只有林家那个不幸被绑走的孩子,成了司机的女儿赵晓寒。
而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林雁白,时间又这样凑巧,她不得不考虑当年被绑走的,其实是林家的继承人,而如今的林雁白是赵晓寒的可能。
如此一来,林雁白是执棋者,且林雁白为了林家继承人的身份,一直针对她,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嗯。”秦清雾低声道:“她亲口说的,她是赵晓寒。”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当年被绑的,是赵晓寒。
那么她的推论便不能成立。
但无论如何,今日林思梵约她,是她能够了解林雁白过去的大好机会,更何况林家几个姐妹都在。
只是她没想到,秦清雾会愿意和她一起来。
毕竟哪怕是休息日,秦清雾就算在家里,也经常会在书房办公,沈知言经常见她在书房和国外那边的人开视频会议。
她真的很忙碌,秦清雾平日里似乎极少有什么娱乐活动,但实际上,她很聪明,也十分精于此道,只是很少有机会玩乐。沈知言清楚的知道,很多娱乐游戏,秦清雾能够很容易便能找到规律。
就比如玩牌,她上次只看了一会儿,便能轻而易举的赢了她。
其实如果没有秦家,她应该可以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沈知言?”秦清雾偏过头来看她。
沈知言抬眼:“嗯?什么?”
秦清雾眉梢微扬的看她:“你原本要同我说……未来福利院?”
沈知言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她勾起唇角,笑着看她,故作轻松的问道:“下周六你要不要同我去福利院,自从福利院换了新地址,我还没有去过,孩子们都很想你,总缠着宋院长问,你这位漂亮阿姨什么时候再去看他们。”
秦清雾沉默片刻,弯了弯眉眼应道:“好啊。”
沈知言眼睛一亮,开心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一起去,和孩子们一起玩两天。”
秦清雾微顿:“两天吗?要在那里过夜?”
“嗯嗯。”沈知言眨着眼睛,试探问她:“你是不方便吗?”
秦清雾稍作思索,解释道:“我最近有些忙。”
不等沈知言发问。
她又主动解释:“等忙完了这一阵,会有许多时间空出来。”
沈知言恍然道:“那我回复宋院长,你有时间去不了,没关系的,工作要紧。”
秦清雾拍了拍她落在膝盖上的手背,轻声笑道:“没关系,我也很希望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心情会很放松。”
她说着,又弯了眼眸,对沈知言拖长了尾调,轻言笑道:“多谢你特意的安排,女朋友。”
“……”沈知言刻意瞥开眼,咕哝道:“没有的事儿,是宋院长安排的。”
秦清雾轻点了头:“哦~”
沈知言:……
好吧。
主要是她连日的工作,着实有些辛苦。
她甚至开始怀疑,如果没有人约她,她是不是会持续那么辛苦的持续工作下去。
而福利院无疑成了最好的选择,毕竟秦清雾对孩子们真的很温柔,孩子们很喜欢她,而她也很喜欢那些孩子们。
她想到什么,对秦清雾道:“你还记得医务室的冯芸老师吗?”
秦清雾:“记得的,她很热情。怎么了吗?”
“嗯……是这样的。”沈知言笑笑,说:“她昨天离开前,特意给我送来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是她在福利院种的,让我给你送过去一些,足足三大袋,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你要吗?”
秦清雾问她:“你来负责烹饪吗?”
沈知言轻咳一声,立刻接话:“秦小姐若是让小沈随时随地登堂入室,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秦清雾动作微顿,随后扬眉嗔她:“不是录入指纹了?”
“那不是一回事儿。”沈知言一本正经的解释:“你看,我就算录入了景颐小筑的指纹,我要去你家,依旧需要获得你的同意,如果……”
秦清雾抬起手来,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沈知言随着她的动作摇头晃脑。
“行不行啊?”她捉住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掌心里轻轻揉了揉,故作委屈巴巴道:“我都没能得到你这个首肯啊,你不同意,我就没这个胆子,你看,如果你同意的话,你兴许一回家,就能看到餐桌上已经做好晚饭了,对不对?而且我还没空出时间来搬家,每天回了家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房,空荡荡的窗,寂寞的,凄惨的——”
“可以了。”秦清雾忍俊不禁的望着她:“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理由?”
沈知言见她笑了,也便厚脸皮的跟着笑:“这是合理合法的陈情,可不是借口一样的理由。”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终于松口道:“看你表现。”
“啊?”沈知言拧了拧眉头,惨兮兮的道:“这还要表现呐,我表现的还不好吗?”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笑道:“没说你不好啊。”
“那……”沈知言问她:“怎么还要表现?”
秦清雾云淡风轻道:“没有原因。”
沈知言:……
嗯。
女朋友就是有这样的特权。
不需要任何原因与理由。
只是纯粹喜欢逗她的特权。
只过了一会儿,沈知言便开心起来,决定退而求其次:“那等我搬了家,你也录入我家的指纹吧。”
秦清雾轻声慢语道:“可以考虑。”
“……”沈知言扯开唇角笑出来,讨好道:“好,能考虑就已经是特别重大的胜利了,对我而言。”
秦清雾手机有消息进来,沈知言听着动静,便松开她的手,放她去看信息。
等她看完,秦清雾挺直了腰身,重新偏过头来看她:“冯芸老师离开?”
沈知言应声:“嗯。”
秦清雾问:“她去了哪里?是已经离职了吗?”
沈知言解释:“不是,她去外地给她女儿周家莹取药,每年都要离开几次。”
秦清雾闻言,记忆中出现了上次在福利院时,见到的那位中年女人,纵然戴着口罩,却依旧没有掩盖住脸上的骇人疤痕,女儿又有心脏病,而丈夫又早亡,这样一来,便只她一个人辛苦带着女儿生活。
而在那之前,福利院的经济状况亦是不好,她女儿尚且年幼,而她本人却明显比同龄人苍老许多,满是饱受生活摧残的痕迹。
沈知言发现,自从她一提冯芸医生,秦清雾便敛下眉眼,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沈知言便主动开口说道:“冯芸老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其实她后来搬离了原本生活的村子,是村民都背地里说她闲话,都说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这些还是周家莹私下里告诉我的。”
秦清雾抬眼看她:“什么?”
“你知道的,也不止是村子里吧,就算是公司里,背后的闲话也不会少,毕竟我请病假的这几天,公司都在传我被江微雨吓到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在秘书小姐苏玉媛面前,特意做什么文章,她自然就会信。”沈知言道:“所以她丈夫当年的死,村子里传来传去,变成了她杀夫的传闻,而她婆婆又不信她,故而她只能带着女儿搬离了村子。”
秦清雾:“她丈夫对她不好吗?”
“嗯,十分不好。”沈知言皱起眉头,说道:“因为我后来才知道,她脸上的那些疤痕,是被开水烫伤的,而行凶的人,正是她的丈夫,是周家莹亲口说的。”
秦清雾没有应声。
“其实那个年代,就算真的是她做的,倒是也查无可查,除非有林雁白这样的天才神探出现,不然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任何证据,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的。”沈知言移开目光,淡声说着:“更何况,她丈夫还家暴。”
秦清雾望着她的侧脸,默了片刻,问:“在你看来,若真是她做的,你会如何看待她?”
沈知言笑了笑,歪头看向秦清雾:“秦小姐,你这个假设,是给我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秦清雾眉梢微扬,眸子里笑意浮动:“哦?”
“若是我回答,我不支持杀人行为,那便代表我默认了家暴行为。”沈知言说完,又继续说道:“可我若支持杀人行为,那便意味着我本人支持越过律法,直接处以私刑。”
秦清雾:“所以呢?”
沈知言认真的想了想,对她保证道:“你大可以放心,如果证明林雁白便是那位执棋者,我也不会杀了她。”
秦清雾只静默着望着她,唇边的浅笑逐渐消弭,眸子里尽是认真专注的神色。
沈知言回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就算证明是其他人,我也不会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我向你保证。”
秦清雾应了声:“好。”
过了片刻,沈知言又好奇的问她:“你觉得,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每次都把另一个人折磨到格外凄惨的境地,又不能杀了她?”
“这样的可能性会有多种多样,短时间没办法为你一一列举。”秦清雾望着她好奇的眼眸,淡声道:“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什么?”
秦清雾:“对方是真心希望你消失的,只是又不得不让你活着。”
沈知言想了想:“所以那人对我的痛恨已经深到,若我不死的话,对方根本难以放下执念?”
秦清雾轻声道:“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
“我命足够大,运气也足够好。”她眸光微凛:“就像是在剧组那次,我下水救人的时候,那人明显是会水的,而我水性不好,她把我禁锢在水里的那些时间,正常人或许已经——”溺死水中。
“秦总,沈小姐,到了。”
前方的王越霖出声提醒。
沈知言回过神来,向窗外望去,只见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去处。
车刚停下来没一会儿,山庄的总经理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她亲自出来迎接她们,一路开车进去,也没有发现山庄的其他客人在,整个度假山庄分外安静,而且今天来上班的,也全部换成了女性员工,沈知言这才反应过来林思梵已经提前包了场。
有工作人员引着前往车库,里面没有几辆车,但是光是停在车库里的,便都是价格昂贵的豪车。
显然是林思梵和林家几位千金的,有一辆红色的跑车格外亮眼,沈知言下了车之后,不禁往那边方向多看了几次。
秦清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口问道:“喜欢?”
沈知言下意识点着头:“确实很漂亮,而且我记得这款跑车,应该是限量款,全球只有十辆,国内仅有三辆。”
秦清雾尚未开口。
王越霖立刻笑道:“沈小姐,您说的不错,我们秦总车库里就有两台,您若是喜欢,和秦总打声招呼……”
直接开走不就完了。
沈知言歪头看向秦清雾,惊喜道:“真的呀?没在景颐小筑见过,剩下的两台都是你的吗?”
秦清雾:“不在景颐小筑的车库。在深海一号。”
“……深海一号别墅区。”沈知言有点惊讶:“你在深海一号也有房子啊?”
秦清雾笑看着她:“怎么了?”
“没怎么。”沈知言干笑一声,又故作无意的试探:“那你为什么不住在深海一号啊?而且那里距离LK公司更近啊……”
秦清雾说:“那边人太多了。”
沈知言:“……其实也不是特别多,只是那别墅的开发商就是赚那种暴发户的钱,意思特别明显,所以修的很有格调,所以才说开发商精明啊,毕竟沧江市很多老家族一日不如一日,而很多白手起家的商人愈来愈有钱,而营销又足够,就像是不买一号别墅就不能证明自己富贵一样。”
秦清雾眸子里笑意愈发加深了些。
沈知言疑惑:“我说错什么了吗?”
王越霖已经听乐了:“沈小姐您有所不知,一号别墅区是秦总拍板的方案。”
沈知言:……
只过了一秒,她就立刻面不改色道:“我觉得一号的别墅很好,真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特别提气质,也有品味。”
王越霖:“噗嗤!”
沈知言:“……”
沈知言正尴尬,此时车库的电梯徐徐敞开,林思梵已经快步走出来。
在她身后有两位衣着华丽,珠光宝气的漂亮小姐陪同,她们三人缓步走来,只一会儿就来到近前。
等人走近了,林思梵已经规矩的在秦清雾面前站定,乖巧的笑着喊人:“姐姐。”
其他两位千金也是先笑着看向秦清雾:“秦小姐好。”
秦清雾颔首淡笑:“你们好。”
彼此打过招呼,那脸生的两人又把视线落在沈知言身上。
林思梵立刻笑着介绍:“这位是潭石影视的沈知言,沈总。”她说着,又对沈知言笑着抬起手,指着左手边身形微高的长发女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姐,林零落。”
沈知言点了头,礼貌打招呼:“林大小姐好。”
对方也亲热笑道:“沈总,久仰大名。”
林思梵又指着右手边的短发女人,笑着介绍:“这是我三姐,林闲枝。”
彼此介绍过后,几人先去房间暂歇。
林三小姐性格不怎么喜欢说话,她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整个人都极为冷淡,反而是那位林大小姐比较热络,十分健谈。
温泉度假山庄环境极好,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应有尽有,古香古色的装潢仿若来到了古代园林。
而供VIP客人休息的房间亦是做的仿古的样式,里面配有名人字画,屏风,笔墨纸砚,瓷器花瓶。
只一路走来沈知言便心情极好,毕竟在这样的季节,凉风习习,身处诗情画意的园林里,确实容易让人心旷神怡之际,便把所有的烦恼暂时放到一边。
秦清雾在梨花木椅上坐下来,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知言抬手为她杯子里倒上茶,回道:“就是那位林三小姐,林闲枝,就她好像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又不难看出来,她好像有点自卑啊,在其他两位小姐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秦清雾不急不缓的抬起手,端起了那盏小瓷茶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随后望向她:“她父亲是林家长子,原本是要接手林家家业的,因为吸毒被林老先生逐出家门。”她又补充:“林家人不能碰毒品,是家规。”
沈知言怔了怔。
林甫臣看起来脾气强硬古怪,没想到竟然会立下这样的家规。
在她愣神的时候,脸颊上忽然被秦清雾带着凉意的指尖碰了碰,沈知言回过神来。
一抬眼,就看到秦清雾含笑的眸光。
秦清雾:“你是不是瘦了。”
沈知言一顿:“啊?”
秦清雾眉眼带了几分笑:“没有以前……”
“啧。”沈知言叹气:“没有以前手感好是吧?”她又故作玩笑:“那为了我的女朋友,我可要多吃一点了。”
秦清雾收回手,似乎对她的回答极为满意,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些。
这个温泉度假山庄位于景点附近,其实并非只作酒店用,还配有各色娱乐设施,平日里可以承接高端会议,而天然温泉则是山庄主打的主营项目。
沈知言换好了泳装,秦清雾却依旧是西装笔挺的模样,但她发现对方的视线持续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这样直白目光的注视下,沈知言的脸开始一寸寸的变红。
沈知言避开她的视线,不自觉问她:“你怎么不换衣服?”
秦清雾云淡风轻道:“我又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沈知言:“……”
她目光微妙的望着对方:“那您是来——”
秦清雾嗓音带笑,又不假辞色道:“难得见女朋友穿成这样,如何能错过呢?”
沈知言:“………………”
可以的。
秦清雾这么一说,她的脸就变得更红了。
什么嘛。
为什么秦清雾这么的——
秦清雾站起身来,随后缓步向她走过来。
四目相对,沈知言发现她眼睛里笑意格外明显。
那她要干嘛……
吻她?
谁知等秦清雾来到近前的时候,随手拿起了一旁的浴巾,两只手穿过她的脖颈两侧,帮她用浴巾遮住背后的疤痕。
沈知言眨了眨眼。
秦清雾垂眸看她:“去吧。”
沈知言顿了顿,低下头:“好。”
她走到门口,又扭头问她:“那你呢?”
秦清雾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平板。
“……”沈知言点头:“行吧,工作是吧。”
秦清雾抱歉的望着她,又问:“你喜欢这里?”
沈知言眨了眨眼,迟疑且不敢置信的问道:“秦总……您不会是要告诉我,只要我点了头,明天你就让下属谈收购了吧?”
沈知言问完,就发现对方的眉眼弯了弯,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沈知言觉得……
这个时候的秦清雾。
或许真的很秦总。
就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只问喜不喜欢,却不考虑山庄占地面积,以及所处地段的时候,就格外的秦总。
她连连摆手,咕哝道:“不用了,一年根本来不了几次的……”
她说着,快步出了房间,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找林思梵了。
她到了独立于室内的天然温泉泳池,林家三位小姐已经换好了泳装在里面了,沈知言其实有点不自在,虽然大家都穿着衣服,但着实有些——单薄。
不过因为热气蒸腾的缘故,朦朦胧胧的,倒也确实看不太清什么,只能模糊看到几个人影。
但其余几人显然没有她的烦恼。
林思梵笑着招呼她:“快来。”
沈知言犹豫了会儿,披着浴巾下去,她靠在外围,和三人面对面的位置,隔开了一段距离。
沈知言笑着问:“在聊什么?”
林思梵笑道:“在聊我们爷爷呢。”
林大小姐笑着接话:“沈总你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呆了十分钟,就听思梵抱怨了十分钟,从头至尾都不带重样的。”
“思梵年轻么。”沈知言笑笑,附和说:“我小时候也喜欢和朋友背地里说长辈哪里做的奇怪,总是有说不完的小话。”
林大小姐说:“这倒是真的,不过爷爷对思梵也是因为疼爱,毕竟她是最受宠的孩子了。”
林思梵连忙否认:“喂,爷爷对你们也很好啊,明明是一视同仁的,除了——”
林思梵说着,沈知言就见林三小姐似乎身形僵了一瞬,哪怕隔着浓重的水汽,她依旧察觉到了对方的反应。
她身侧的林大小姐拍了拍她的手,又笑着说:“三妹,思梵怕是在说林雁白呢。”
她们主动把话题往林雁白身上引,倒是让沈知言省去了麻烦。
她便顺势故作好奇的问道:“话说起来,林四小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林老先生对她……”
“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啊。”林家大小姐笑了笑,直接把话题揭过去:“可能是她小时候做了什么,惹了爷爷不快吧。沈总从市区来吗?”
沈知言笑声应道:“是。今天难得休息。”
“我觉得爷爷忽然不喜欢四姐,是不是因为四姐爸妈的关系。”林思梵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完全不把沈知言当外人,直说道:“听说在四姐出生之前,那时候林家是经营——”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经营黑产嘛。”
林思梵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往沈知言的方向走过来,她说八卦的欲望强盛,让其他两位小姐拦都拦不住,又不好直接当着沈知言的面,提醒她快点闭嘴。
“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只是听一位族老偶尔聊起来的。”林思梵来到沈知言身边,继续说着:“就是四姐的外公是奉命去消灭港城的黑产么,说白了就是打我们林家的。”
沈知言诧异道:“当年奉命去灭港城帮派的,不是那位薛——”
“是啊,就是他,虽然老先生现在已经退休许久了,但薛老先生是四姐的外公,只是他和我们林家有血仇,从来不和我们林家人来往。”林思梵说着,低声道:“就是薛老先生的儿子,当年是死在我们林家人手上的,但其实是双方各有伤亡……很难说的清谁是谁非。但是呢,我们这位小四叔,在那种子弹满天飞的斩获里,还是和薛老先生的女儿相爱了,这才有了四姐姐。”
沈知言明白了。
林家那位四爷,爱上了‘敌人’的女儿,最后被林甫臣赶出了家族。
所以一家人生活在了山里。
“后来四姐姐就出生了嘛,爷爷找大师卜卦,说四姐林雁白是扭转整个家族运势的人,那时候林家已经不再做非法生意,开始走正行,就是在那一年,爷爷成了世界首富,因为大师也说,林雁白是兴旺整个家族的人,爷爷便去山里想接四叔一家回来。”
沈知言问:“然后呢?”
“然后四叔和四婶不同意……”林思梵叹气道:“一连过去好几年,直到后来那场绑架案发生,四姐的爸妈都被杀,四姐才被爷爷接了回来。”
沈知言应了声:“原来是这样……”她说着,又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可你们都没见过她,在那之前,是如何确定这个孩子,就一定是林家孩子的?”
林思梵正要开口。
林三小姐冷声道:“因为我们林家,不是没有人见过她。”
沈知言抬眼看过去:“嗯?”
林思梵道:“七叔见过啊,七叔和四叔家关系一向要好,虽然四叔一家拒绝和林家往来,其实主要是四婶,四婶的哥哥是死在我们林家人手上么,所以不和我们林家来往,但是七叔是个例外。”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林秉仁导演……
沈知言正要继续深思下去,就在这时,林思梵忽然惊叫一声,随后看向她的后背。
那上面的疤痕触目惊心,沈知言淡定的望向她,林思梵满脸吃惊。
随着温泉水的浸泡,浴巾被水浸透,随着沈知言抬手的动作下滑了一小段距离,露出了脖颈的同时,也有被火烧伤的疤痕显露。
林思梵反应过来,抱歉道:“对不起啊……我就是——”
沈知言笑笑:“没什么关系。”
林思梵持续尴尬:“……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明明之前也不是没见过。”
沈知言微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没事,不用为此自责。”
林思梵怔了怔眉头,对她笑笑:“你不介意就好,回头请你吃饭吧。”
她说着,不等沈知言答应,自顾自的说着:“就这么说定了,你哪天去港城,我在最贵的酒楼,请你吃最豪华的大餐。”
沈知言笑起来,也只能应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不用恭,一顿饭而已!”林思梵慌乱的情绪稍缓,随后又皱了皱眉头,对沈知言疑惑道:“你背上的疤痕,为什么和四姐一样?”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偏头看过去:“你说什么?”
林思梵眨了眨眼:“是啊……就感觉很像,她有一年放暑假,家里的佣人不小心导致走水,火势蔓延,让她烧了满背的疤。”
沈知言正要继续问下去。
这是,林三小姐厉声呵斥道:“林思梵,你有完没完!”
林思梵有点心虚的闭上嘴,又不满抱怨:“三姐,你好凶啊……”
第112章
在度假山庄一直待到黄昏时分, 沈知言便主动和林思梵辞行回市区,消息其实在温泉池也已经问的差不多了,再问下去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
林家那位三小姐林闲枝在一整天的时间里, 都持续对她严防死守。
林闲枝冷言冷语的多次打断林思梵的聊天, 要么就是在林思梵开口的时候,直接岔开她的话题, 不再让林思梵说林雁白的事儿。
至于那位林家的大小姐,虽然看着和善健谈,总是对人亲热笑着, 极有亲和力,但不难看得出来,她在林家的往事上, 也是同样的态度。
林家人似乎除了林思梵,都对家族内部的任何消息严防死守。其实像林家这样大家族的内部秘辛, 本来是多多少少可以传出来一些的,沈知言自从沾了范老的光,当了沧江市的那位传闻中的“商界新贵”以来, 诸多豪门秘闻便会有人主动和她聊起来。
然而林家却是个例外。
当年林家是做黑产生意的, 后来随着时代变迁,林氏改做正行, 林家人给外在的形象不外乎是, 热衷慈善公益, 生意项目也都是对促进经济发展, 力求利民利时代,颇有和过去的“不光彩黑底子”彻底割席的意思。
为此, 那二人自然防备她。
毕竟港城林家, 家大业大, 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指不定就会因为什么,在这些过去的事情上大做文章。
这也是沈知言特意让阮珮寒去查的原因,不过这一回来度假山庄,也并非毫无收获。
回去的路上,她便开始给阮珮寒发语音,等把今天的事情讲完。
她给阮珮寒继续发消息:[林雁白后背被火大面积的烧伤过,港城林家常去的那家私立医院,去查一下有没有林雁白的全部看诊记录,最好能拿到她背后伤疤的照片。]
阮珮寒惊讶回她:[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从医院拿她后背的疤痕照片?]
沈知言手指打字回复:[因为你没办法绑架一位专案组的法医,能亲眼看她后背的疤痕。]
阮珮寒:[……那我还要谢谢你不让我成为法制咖?]
沈知言笑着打字:[客气。]
阮珮寒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她:[如果私立医院没有呢?]
沈知言:[不可能没有,像被火烧伤这样严重的世故,她根本来不及出国就医,只能会在国外。不过就算是飞去国外,你应该也可以拿到的吧?]
阮珮寒回她:[这的确不难,只是需要时间,只是你要的是她全部的看诊记录……林家的消息本就难查,更何况这种隐私,你怕是要多等一阵子了。]
沈知言继续打字:[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发完消息,关掉手机屏幕,突然听到秦清雾问她:“你和这位阮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沈知言听了,不自觉抿了下唇,听秦清雾提起来了,哪怕有些难以启齿,她还是说:“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说她是修电脑的。”
秦清雾应了一声,神色微动,有些好奇道:“维修电脑?”
“是啊……”沈知言不自觉笑道:“她当时还糊弄我说,我如果需要二手电脑和手机,就可以联系她。我就真以为她是个小老板,而且是那种,如果街上有谁被偷了手机,她的店铺会顺利帮忙‘销赃’的那种……因为我朋友们多多少少都丢过手机,所以一开始,我对她没任何好感。”
秦清雾眸光染了笑意看她一眼,好笑的问道:“那后来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后来也没有成为朋友。”沈知言有些开心的道:“因为我和她是同一个散打教练,一开始她年龄比我大,个子又比我高,还比我壮,而我年纪小,但是她每次都会输给我,所以她对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感的。”
秦清雾问她:“后来呢?”
“后来——”沈知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告诉她道:“后来她直接买下了那家武馆,然后她成了我们教练的老板,她就对教练说,着重培养我。她觉得如果我将来能去参加国际比赛,那就可以为她赚许多钱,毕竟我挺能打架的,她觉得我有点屈才了。”
秦清雾薄唇动了动,眸光里的笑意加深了些,见沈知言已经笑开了,她似乎忍耐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最后轻声笑出来。
“是吧?”沈知言眼角眉梢带了笑:“她这个人很有意思的。”
秦清雾笑道:“是有意思。”
沈知言笑了笑,说:“明明一开始,很不喜欢我,但是一旦发现,我能给她带来财富,她就立刻改了想法,甚至从那天开始,她就经常请我吃饭了,偶尔还会约我出去玩,其实那时候我觉得她也不是真心的。”
秦清雾眉梢微扬,问:“她当时对你是觉得有利可图,又怎么会有如今的交情?”
“哦,后来她被仇家找麻烦,砸了她的店铺,那些人胡搅蛮缠,打了她手下的人,我在警局帮她作证,然后伤到了胳膊,她才彻底认可了我这个人。”
秦清雾眸光落向她的胳膊:“是很严重的伤?”
“倒也没有。”沈知言无所谓的笑道:“那伙人当时虚张声势呢,舞刀弄枪的,就是要吓吓她,没有下死手的意思,所以我帮她挡了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在医院住了半月就出院了。不过,她后来就对我变得真诚起来,说我蠢的对她脾气,我就成了她的第一个朋友。”
她话里话外丝毫不在乎当时的伤势,只是在和她开心的讲述这一段有序的往事,秦清雾就静静的听着她眉飞色舞的说着,不自觉跟着唇角勾起来。
沈知言的过去的确精彩纷呈,这并非是他人的定义,而是她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秦清雾忽然温声问她:“如果你当年被贺家收养,没有经历这些,是不是会觉得没有趣味?”
沈知言怔了下,随后眨了眨眼睛望向她。
她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秦清雾偏过头去,转而去看手机上的工作消息,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其实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虽然网络上的宣传苦难,有某种不可言说的价值导向在。”沈知言认真回答:“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很好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环境,经历一些苦难反而更有利于人类磨炼心性。”
秦清雾轻轻应了一声,道:“筛选了意志更加坚定的人。”
“因为总是做很多选择么。”沈知言笑了笑:“如果挫折没办法把人一下打死,那便会拿到足够多的经验和教训,确实就变得充实有趣了。”
沈知言说完,偏过头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然暗下来,街道上霓虹璀璨,车辆不歇,市区的人群已然开启了新一轮的夜里狂欢,正是一天最虚幻也是最放松的时候。
其实刚刚,她还有一点她没说。
之前的她总有一种游戏人间的心态,若是不幸死了,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当年的她还是个满腔愤怒和戾气的小孩子,甚至格外厌恶所经历的那一切。
而死亡就意味着就此结束。
不过这话如果在此刻说出来,秦清雾必然是不高兴的。
这个清醒的认知让沈知言及时让话题止住,并且以格外极为积极向上的态度进行了收尾。
就在这时,秦清雾忽然伸出手,随后柔软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
沈知言微怔的同时,敛眉看向她纤细白皙的五指,秦清雾的另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动作轻柔的卷起了她的袖口。
沈知言试图望向她的眼睛,低声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眉眼低垂,轻声说:“我想看一眼。”
沈知言疑惑:“什么?”
“你当时帮人的时候。”秦清雾靠近了她一些,灼热芬芳的气息划过她的脸颊,轻声道:“留下来的伤口。”
沈知言怔了下。
帮谁?阮珮寒吗?
秦清雾:“方便给我看吗?”
“没什么不能看的。”沈知言扯开唇角笑笑:“不过都过去好久了,也不用在乎其实。”
秦清雾认真道:“我在乎。”
沈知言顿了顿,主动往前伸胳膊,笑着哄她:“行,那你看吧,有点像蜈蚣的纹身,看着有点凶。”
秦清雾轻轻抬眼:“不过,先前已经看到过了。”
沈知言:……
已经看过了?
先前?
她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暗示意味,她脸上一阵发热。
秦清雾淡定问她:“需要做一下修复么?”
沈知言:“……不用了,反正除了你,也没什么人会关注。”
秦清雾语气轻飘飘的,眉眼含笑:“哦~这样啊。”
沈知言:“……”-
周日这天,金榈奖颁奖礼在沧江文化中心举行。
直到颁奖典礼的当天,江微雨的工作室也没有在网上发表过任何安抚粉丝的言论,也没有任何对江微雨有利的信息传出来。
由于江微雨被专案组带走的消息传的铺天盖地,网友们觉得这一次金榈奖的影后,只会在唐宜倾和范墨云二人中产生。
这二人本就是高热度,故而两家粉丝都表现的格外兴奋,都在等待影后桂冠的揭晓。
毕竟如果江微雨出现了这样的丑闻,她还能夺得影后,那么便足够证明金榈奖这个奖项的水分。
沈知言到达了众星云集的会场,整个富丽堂皇的礼堂灯光明亮,放眼望去星光熠熠,群星璀璨,目之所及都是一张张或漂亮或英俊的面孔。
这一次的颁奖礼以直播的形式进行,沈知言负责给最佳女配颁发奖杯,和她一起颁奖的是圈内的一位老前辈,如今已经年过半百,是当年很专业的帝王专业户。
沈知言见到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看他演战朝时期帝王所带来的影响,总觉得这位前辈在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听他讲话总有念台词的抑扬顿挫感。
时间飞快,最佳女配的奖项即将揭晓,沈知言明显察觉到了几位候选人的紧张,大屏幕开始播放她们所提名作品的片段。
最后,主持人愉快的声音忽然传来:“有请颁奖嘉宾,潭石影视沈知言,著名男演员孙勇国老师。”
台下瞬间响起了一阵掌声。
沈知言和老前辈一起走上颁奖台。
按照金榈奖主办方的交代,沈知言和孙勇国二人需要“整活”。
孙勇国便对着麦克风,笑着问她:“知言,众所周知,你擅长拍摄悬疑作品,对吗?”
沈知言笑着应了:“是的,孙老师为什么在这里,当众问我?”
孙勇国欠了欠身,继续对着麦克风道:“在接下来的所有提名作品中,悬疑作品就有一部,那么请问知言,你最看好的是否是那一部悬疑作品的女演员获奖呢?”
沈知言笑笑,回答说:“在我看来,每一位被提名的女演员都很优秀。”
孙勇国笑道:“一碗水端平,这样的答案我想观众也不答应吧?在场的诸位嘉宾也不答应啊,对不对?!”
老前辈主动开玩笑,场中所有嘉宾立刻笑着起哄:“是!不答应!!”
沈知言微敛下眉,对着麦克风,微微笑道:“孙老师说的没错,您刚才说了一个词,我觉得您说到了点子上。”
孙勇国故作不解的问她:“什么?”
沈知言回答:“观众。”
孙勇国笑着配合发问:“观众如何?”
沈知言笑道:“金榈奖作为国内含金量最重要的奖项之一,其中观众的投票对获奖者是否获奖,拥有极大的占比,然而观众们的审美和选择多种多样,而我个人的喜好,也便不能代表大家了,因此金榈奖作为权威的奖项,也必然是公平公正的,更加是符合大众意愿的。”
孙勇国愣了一下。
公平公正?
为什么和之前他和沈知言在后台对的词儿不一样?
然而沈知言说完,又笑着看向孙勇国:“孙老师您觉得呢?”
“当然,当然了……”孙勇国只能笑着打圆场,朗声道:“好啊好啊,还是年轻人会说话啊,那么现在,让我们揭晓观众和评委们,所选择出来的最佳女配角的获奖者吧。”
他说着,直接打开手中的卡片,示意沈知言和他一起拿着。
沈知言拿着卡片的一端,望着上面的获奖者名字,和孙勇国一起念道:“本届金榈奖最佳女配角获奖者是,《星途闪耀》,江诗与。”
场中瞬间掌声雷动,摄像师很着重了去捕捉其他未获奖者的镜头。
沈知言自然明白其用意,毕竟若是能抓拍到其他艺人脸色不好看的镜头,接下来热度和话题讨论度便会变得更高。
获奖者江诗与已经紧张的上了台,有两位漂亮的小姐身着红色长裙,端着奖杯过来,沈知言把金色的奖杯拿给获奖者。
那位获奖者实在太过激动,接过奖杯眼里已经有泪水涌出来,她张开双臂,就直接要和沈知言拥抱。
沈知言动作微顿,然而万众瞩目,而且是在镜头前,她若是拒绝,明天这位获奖者便会上头条,会大失脸面。
于是她礼节性的和对方抱了抱,笑着说了恭喜,随后就退到了一边。
等江诗与说完获奖感言,沈知言这才下了颁奖台。
等下去之后,孙勇国好奇的问她:“知言,你刚才怎么不按照咱们对好的词儿来?”
沈知言无辜的笑了笑:“刚才太紧张了,毕竟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重要的颁奖礼。”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在讽刺金榈奖不公平呢。”孙勇国说话直白,却好声好气的劝她:“你将来要在这个圈子里混,有些话还是少说,毕竟这是直播,而且得罪了金榈奖,将来你公司的所有作品,那还能有个好吗?”
沈知言敛眉点了头,诚恳道:“我真的是太紧张了,没有讽刺的意思。”
孙勇国无奈摇头叹气,又笑又气道:“你啊,和我年轻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像。”
他说完,不知是不是认可,转而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离开了。
沈知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等最佳女主的奖项揭开。
这一等就等了四个小时,她明显看到颁奖嘉宾表情惊讶了一瞬,那二位颁奖嘉宾望着上面的名字,彼此对视一眼。
随后很快神色如常的揭晓:“本届金榈奖最佳女主角获奖者是,《菩提树果》,江微雨。”
结果一出,满座哗然。
沈知言明显察觉到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随后,场中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人群中不乏出现交头接耳的交谈,一阵安静的骚乱过后,又被更加热烈的掌声所掩盖。
江微雨获奖,自然没办法上台领奖。
这场颁奖礼以直播的形式进行,不出半小时,这条爆炸性的娱乐新闻便登顶了热搜,同时上热搜的,还有沈知言。
她的那句:“金榈奖是权威的,也必然是公平公正的”原封不动登了热搜,且持续在热搜第二上。
而“沈知言讽刺金榈奖不公平”则是热搜第三。
这件事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网友们纷纷质疑金榈奖的公平性,而沈知言在他们眼里成了预言家,影后桂冠不是唐宜倾的,也不是范墨云的,而是那个法制咖江微雨的。
而且江微雨人在监狱,她根本不可能前来领奖,金榈奖还是把奖杯给了她,就算一开始江微雨是评委选出来的,先不说她那部早起的作品演的有多烂,这一切都不考虑,就算评委眼瞎,但是江微雨都因为谋杀人被抓了,也应该换个人吧?
然而金榈奖还是决定把最佳女主给江微雨,这件事的讨论度一跃碾压了全部热门话题,在热搜上一连七天居高不下。
有人开始质疑金榈奖的公平性,而江微雨的粉丝则站出来说,江微雨只是配合调查,案情究竟如何没人知道,坚决相信江微雨是冤枉的。
整件事开始演变成了,江微雨的粉丝和路人网友们的网络骂战。而江微雨粉丝平时拉踩撕逼惯了,颇有一副和“黑子”奋战到底的架势,毕竟任何说她们家佛女一句不好的都是职黑。
然而金榈奖的主办方也好,以及江微雨的工作室,两边都自动选择了隐身,对网友们的质疑声不做任何回应。
在之后的日子里,沈知言也没有做任何的回应,纵然媒体开始主动的找上了她,沈知言也全都拒绝了采访。
有媒体不死心,辗转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在手机上,问她在那场颁奖礼的时候是否阴阳怪气,是否早已经知道了什么,沈知言在电话里模棱两可的说着:“很多事情是不受控制的。”
她挂断了电话,办公室里,苏玉媛试探的问她,这样对媒体暗示江微雨是穿越者,利用特殊能力,控制评委,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知言笑了笑,抬眼望着她:“不会。网友依旧觉得是我在嘲讽金榈奖不公平。”
苏玉媛皱了皱眉头:“可这样一来,网友们的骂声便会到了几位评委身上。”
沈知言挑了下眉,故作不解:“可司徒蔺导演同我说,她和其余六位导演,都选了唐宜倾,这样一来,七票都是唐宜倾的,林秉仁导演却选了江微雨。”
苏玉媛愣了愣:“嗯?”
沈知言疑惑:“可是,林秉仁导演那关键性的一票,为什么会给江微雨呢?难不成江微雨是控制了林秉仁导演吗?毕竟他一向公正,应该不会真情实感的选了江微雨那部烂片吧。”
苏玉媛沉默了会儿,才笑着说:“可能是这样吧。”
沈知言点了点头,又不解的自言自语:“那就奇怪了,江微雨那一枚戒指,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她人在监狱,都能隔空控制人。”
“……这也不奇怪吧?”见沈知言疑惑地看着她,苏玉媛立刻解释:“毕竟您的健康,还有您的运势,她都能隔空剥夺,那她控制林秉仁导演,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有道理。”
苏玉媛笑着点了头:“是啊……”
下午去应酬的路上,沈知言特意翻开通讯录,打算和秦清雾打个电话,说她今晚约了柳玉葭和董凡卿见面。
然而正要拨通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秦清雾已经出差国外了,因为时差的关系,她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大洋彼岸的另一边此时还是深夜。
沈知言想,她似乎还是不太习惯秦清雾出差这件事。虽然也经常会在微信上和她聊天,每天发生了什么,她也会分享给对方,但这和每天就能见到是完全不同的。
似乎从秦清雾离开那天开始,她去机场送她,那时候她在大厅里,一步三回头,直到秦清雾对她招招手,让她回去,她才直接向反方向走,没有再回头。
那一天,为了多磨蹭一会儿,她甚至拉着秦清雾的手,去吃机场那又难吃又贵的牛肉面,秦清雾不饿,于是她便慢吞吞的吃着面,一边吃一边看她。
直到那人眉眼温柔的笑看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脸,沈知言才没那么难受。
其实她又不是小孩子。沈知言想着,这种过分依赖的心理实在有些过头了。
但是女朋友出差国外,哪怕只有一个月,她仍旧觉得十分难以接受。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生活里忽然缺失了点什么,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她来,所以又不得不让工作把自己空余的时间也填满,她甚至开始有点失眠的征兆,梦里的金色蛛网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似乎,她真的非秦清雾不可,往后余生。
沈知言去了会所的时候,董凡卿和柳玉葭都还没到,经理亲自迎着她进了包间。
这家会所十分清净,装修风格颇具文化底蕴,碍于董凡卿导演那温柔沉稳的性格,沈知言便推测他一定会喜欢这里。
她等了将近有二十分钟,随着约定时间的临近,柳玉葭先到,董凡卿进门的时候,她和柳玉葭刚敲定了下个项目的合作。
董凡卿进来之后,柳玉葭为了通过他结识林秉仁,因着董凡卿是林秉仁爱人的关系,所以表现的很是殷勤,站起来和对方握手过后,便立刻给董凡卿倒茶,一口一个前辈喊得好不尊敬。
点完了单,柳玉葭关心问董凡卿:“金榈奖颁奖礼过后,七爷他心情还好吧?”
由于金榈奖的颁奖礼,江微雨获奖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友们的怒火转向了评委,而就在五天之前,有位被网友们质疑给江微雨投票的导演承担不住压力,直接拉林秉仁下水,公开发微博说,林秉仁的票也投给了江微雨。
故而网友们纷纷指责,最后全头在那条名为“抵制林秉仁一切电影”的词条下刷屏。
林秉仁的名声一落千丈不说,甚至经历了一场从业以来第一次的“网暴”。
“多谢你关系。”董凡卿眉眼平淡,他对柳玉葭淡声说道:“他近来忙着拍戏,没有关注网络上的舆论,再加上他身体不好,我便嘱咐了任青云,让他看着一些,不要让秉仁关注这些。”
柳玉葭点了点头,任青云是林秉仁的得力下属,也是他的助理,更是他一手提起来的人。
任青云的话,林秉仁必然是肯听的。
“七爷最近在准备接下来的贺岁档,确实贵人事忙。”柳玉葭笑着说:“不知道七爷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也好去剧组探班,同他取取经。”
董凡卿已经从沈知言这里得知了柳玉葭来意,自然爽快答应下来,又笑着说:“回头我同他讲 ,我来安排。”
出于董凡卿的干脆,酒桌上柳玉葭便对他频频敬酒,柳玉葭为人八面玲珑,又颇为健谈,故而沈知言没怎么说话,只听着他们二人谈笑风生。
董凡卿放下酒杯,脸上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他不忍心冷着沈知言,便望向沈知言主动找了话题,欣赏道:“我先前同你说过,我看过你的短片作品,只是后来忘了是什么时候看过的了,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嗯?”沈知言眸子里带了几分疑惑,没想到董凡卿会忽然提及这个,“您是什么时候看的?”
“在陪着秉仁回港城过年祭祖,在林家老宅的平板上看到的。”董凡卿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他大抵是欣赏你的,我在那个短片APP的首页,轻易就看到了你那几个短片的推送,我便随意打开看了看。”
沈知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原来林秉仁导演那时候就关注了我。”
“也未必是他,不过首页上,要么就是介绍你短片的其他视频,林家除了他和思梵会关注这些,其他人都对影视行业不感兴趣。”
大学时期的短片,出现在了林家老宅的平板上,还是满屏首页的推送,那么便足够证明,那个人已经把她的那几部短片看了无数次。
而她那几部短片没在平台上线多久,便因为抄袭事件,被平台封禁了。
沈知言重新端起酒杯敬他,笑着说道:“那时候我在忙于完成学校的任务,所以就匆忙拍摄了那几个短片,没想到后来却惹出事端来。倒是不如林四小姐,她在那个寒假的时候,应该已经着手准备考法医了吧?”
“她啊……她那时候没有,还在港城大学念书,后来考法医是因为林老先生的临时起意。”董凡卿灌下酒去,回忆道:“她考法医是毕业的时候,老先生忽然对她吩咐的,她那时反对过,没成想老先生执意如此,后来她意外在这个行业上做的有些成就。”
沈知言连连恭维:“神探之名如雷贯耳,可不是有些成就。”
董凡卿已然喝醉了,他醉眼变得有些通红,又对沈知言说:“你是出身未来福利院是吧?”
沈知言点了头,应道:“是。”顿了顿,沈知言主动开口:“三年前的冬天,福利院发生了火灾,我听说那时候,林四小姐她人也在沧江?”
“林雁白么?没有吧……她那时候在港城大学念书啊。”董凡卿仔细思索了会儿,连连摇头:“你应该记错了。”
沈知言微微皱眉,她沉思了片刻,做出仔细思考的样子,又舒展了眉眼,“哦”了一声,笑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应该是把旁人和她记混了。”
“不过那一年冬天,秉仁倒是和我说过,他那时候在石老头山取景,本来要去一家福利院进行拍摄的。”董凡卿叹了口气,又说:“可他后来说,那家福利院忽然发生了火灾,烧死了两个孩子,结果便是没去成。”
沈知言身形一顿,她立刻向董凡卿看过去:“他原本要去的,是未来福利院?”
“我听你提起火灾,那大概就是这一家福利院了吧,石老头山附近,还有其他福利院么?”
沈知言顿时沉默下来。
石老头山附近,确实还有一家福利院,只是未来福利院是距离石老头山最近的一家,而且时间和火灾都能对得上。
她隐约觉得,林秉仁要来福利院,必然和福利院的那场火灾脱不开关系。
“他其实这几年,和林家的关系刚缓和了没多久。”董凡卿说:“之前他因为那个司机的孩子被绑匪杀了的事,没少和家里闹矛盾。”
柳玉葭接话:“当年的绑架案?和七爷有什么关系?”
“是秉仁当年执意让林家出钱,去救那个孩子的,林老先生原本并不在意那个孩子的死活,后来总算被他劝的同意了,出了巨额赎金,没成想那个孩子还是没活下来。”
沈知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她站起身来,走到包间门的位置,把门打开。
外面身着西装的服务生立刻恭敬问道:“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沈知言皱着眉头,略带几分不悦道:“包间里太热了,能否把空调打开?”
服务生愣了愣,他不解的看向沈知言,疑惑开口:“客人,这个季节,又刚下了雨,包间里已经温度很低了,若是开空调,容易让您和其余二位客人着凉的。”
沈知言想了想,终于被他说服。
她重新回了包间,直接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只着一身白衬在身上。
柳玉葭好笑的看着她,调侃道:“沈总你是喝酒喝的吧?”
沈知言把外套随意的搭在身后的椅子背上,无奈的叹气:“也可能是,只觉得这屋里和闷笼一样。”
她说着,又开始慢条斯理的解衬衫袖口的纽扣,把袖子直接挽到手腕处。
柳玉葭不经意一歪头,便能看到她纤白如玉的小臂,沈知言这张脸不仅得天独厚,就连胳膊和手指都那么好看,然而她正这么想着,再一看,只见她右手的手肘处,有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那疤痕并不好看,白玉有瑕。
柳玉葭惊讶问道:“沈总,您这伤怎么来的?”
沈知言便笑着和她解释:“当年有人找我朋友麻烦,对方动了刀,我便不得已,只能帮她挡了。”
柳玉葭表情颇为震惊,却向沈知言拱了拱手:“佩服……为了别人不要命的。”
“那我总不能让对方砍她的脸吧。”沈知言表情苦涩,笑道:“那人家如花似玉的人,不就破了相了。”
她说着,忽然听到董凡卿“咦”了一声,沈知言立刻歪头看过去。
董凡卿眯着眼,整张脸都泛红,眼神已经不对焦了,却望着她手肘位置持续看着。
沈知言笑着问他:“董导,您也觉得我这条伤疤吓人?”
“不……”董凡卿摇摇头,因为醉酒的缘故,他有些摇头晃脑,但依旧难掩英俊:“不是的,同样的伤痕,我在雁白胳膊上也看到过。”
沈知言手指关节微微用力。
已经第二次了,纵然阮珮寒依旧没有给她发来林雁白的就医记录,可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后背上有被火烧伤的痕迹,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么现在就连她手肘上的伤痕,林雁白依旧一比一进行了复刻。
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就绝不是巧合。
林雁白在模仿她身上的痕迹,可——
目的呢?
酒局结束之后,沈知言拒绝了司机送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天色微暗,天上下起了雨,空中有细微的雨丝落在脸上,秋风中带着浓重的凉意。
她顺着街道边沿,缓步向前走着,此刻她脑子里对林雁白的怀疑已经到达了巅峰,尤其是之前她对执棋者的那些判断。
当对方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必然有足够安全的职业,而林雁白是专案组的法医,她的职业的确足够安全。
而林雁白出现的时候,她刚被看似柔弱的祝莱所展现出来的表象所欺骗,她真的相信了祝莱在沧江影视城拍戏的时候,被同剧组的演员排挤欺负,所以后来她去了茅竹村,险些杀了祝大庆。
那么相应的,林雁白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不能是她先前在林家时的样子,天真懵懂,不谙世事。
她在她面前开始展现了她花心的一面,甚至开始主动给她送把柄,开始以一个“正常”且道德低下的存在出现,毕竟越是装作天真懵懂的样子,便越会让人起疑,而一个烂人,沈知言或许是不会关注的。
这两点林雁白全都符合了。
如今董凡卿又说,当年她学生时代的短片,被林家的某个人反复观看过,比起林秉仁而言,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反而成了林雁白。
林雁白身上的两处疤痕,都和她身上的一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喂,姐姐,你钱包掉了!”
后面有个女孩的声音传来,沈知言转过头,那人隔着一段距离,快步向她跑过来,随后把那个浅蓝色的卡包递给她。
沈知言接过来,道了谢,见对方还不走,只好奇的望着她。
她想了想,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说:“谢谢。”
女孩连连摆手,面红耳赤的红了脸:“不不不……我不要你的感谢。”
沈知言静静的打量着她:“那我请你吃饭?”
“哎呀,不是……”女孩的脸就更红了,她鼓足了勇气,对沈知言问道:“你是不是沈总啊?就是之前怼金榈奖不公平的那个人?”
“嗯?”沈知言望着她,点了头,说:“是我。”
女孩惊讶了一瞬,随后连忙好奇问她:“那沈导您怎么在这里散步啊?都下雨了……你心情不好吗?”
沈知言顿了顿:“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她想。如果秦清雾在就好了。
秦清雾如果在的话,必然能和她一起分析,哪怕秦清雾不开口讲话,只要对方在她身边,她就能迅速静下心来。
对方总有这样的能力。
“那……方便和我聊一下吗?”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我妈妈是你的粉丝,她特别喜欢看你拍的那个小短剧,让我给冲了会员,虽然我不看……但是出于我妈妈喜欢你,而且我们路上遇到了,就是有缘嘛。”
沈知言觉得这姑娘有些热情的过头,又觉得有点好笑,大街上遇到一个陌生人,忽然关心对方为什么不开心。
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再一次向她道了谢,继续向前方走去。
司机在后面缓缓开着车,隔着一段距离跟上她。
沈知言拿出手机,很快便有小雨点落在黑色的屏幕上。
就在这时候,秦清雾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知言立刻接起来,主动笑着开口:“早上好啊。”
秦清雾听着她声音中的沙哑,便问她:“喝酒了?”
沈知言应了声:“嗯……喝了不少,现在有点醉。”
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鸣笛声,噪音过后,就听秦清雾问她:“你在外面么?”
沈知言手指动作一顿,连忙说:“待会儿就回车里。”
秦清雾问她:“沈知言,今晚是不开心了么?你和谁一起用餐的?”
沈知言唇角边挂了点笑,对方关心的语气,确实让她心情好了起来,沈知言道:“不是他们的事儿。”
秦清雾:“那是因为什么?”
沈知言便把董凡卿的那些话告诉她,一口气和她讲完,她有些郁闷的道:“现在的问题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林雁白。甚至于她可以拿到我的全部身体状况记录都可以得到解释,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王光泽,他也是孤儿,原本他是沧江一院院长家佣人的儿子,后来佣人意外离世后,院长把他收做了养子,后来更是成了院长家的女婿。”
秦清雾沉思片刻,语气平静的分析:“而沧江一院的系统,和沧江所有医院系统相连。”
“对。”沈知言道:“这样一来,我当时和祝大庆的DNA报告,也可以解释了。而且林秉仁在沧江拍戏期间,他原本是要去未来福利院拍摄的,可福利院发生了火灾,让他打消了念头。”
秦清雾:“你希望自己是林家人么?”
“我不希望。”沈知言皱起眉头,握紧了手机道:“因为林甫臣对此大概是知情的,林思梵说,林雁白后背的疤痕,是林甫臣亲自带她去做的修复,修复成了和我一样的形状。如果林甫臣这位家主,都默认了林雁白顶替我,我本就不稀罕什么继承人的身份,至于亲情,这样的祖父,我想我也不需要,他有什么资格来成为我的家人,他——”
“沈知言。”秦清雾轻声安抚:“冷静一些。”
沈知言呼吸了几口雨中的空气,秦清雾忽然问她:“你带伞了吗?”
“……没。”沈知言有点心虚,闷声开口解释:“醉酒了,想清醒一点,而且雨并不大。”
“回车上去。”秦清雾提醒道:“我继续陪你聊。”
沈知言回头看了眼司机,随着她和秦清雾打电话,她在路边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而司机也把车停下来,在路边吸烟。
沈知言走过去拿伞,司机立刻用脚踩灭烟头,随后立刻把雨伞为她取出来。
沈知言又走的远了一些,说:“我打伞了。”
“嗯。”秦清雾关心问她:“今晚只喝酒了吗?有吃东西吗?”
沈知言:“……”
她顿了顿,说:“也吃了一些,没有只喝酒。”
沈知言说谎话的时候格外明显,秦清雾也不戳破,只嗓音带着温柔的笑意,提醒她:“我给阿姨发消息过去,让她为你准备醒酒汤。”
沈知言正要拒绝,电话另一端已经安静下去,然而对方却没有挂断,应该是切换了界面给景颐小筑的阿姨发消息去了。
沈知言随意的打量着路边的景色,落叶染了遍地的枯黄,璀璨的路灯已然亮起,附近遍地店门前的小情侣正笑着共撑着一把伞,从里面出来。
“秦清雾。”沈知言唇角不自觉上扬,轻声问她:“那你呢?认真吃早点了吗?”
秦清雾嗓音带着几分愉悦:“正在去餐厅的路上。”
“好。”沈知言缓步向前走着,她声音带着明媚的笑意:“因为你忽然出差,福利院那边的孩子们可难过了,都跟我抱怨,说你没去看他们。等你过几天回来的时候,我去给你把冯芸老师让人新送来的蔬菜做了吧。”
“等我回国陪你去。”秦清雾哄她的语气明显:“你厨艺最近又精进了吗?”
“是,为了抓住女朋友的胃,我可太努力了啊,”沈知言酒意上头,开心道:“阿姨说我哪天可以开一家餐厅,主打世界菜系,肯定客似云来!”
秦清雾喉咙中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沈知言想了想,笑道:“你是老板娘么,负责收钱就好了。”
秦清雾:“这样对你会不会不公平,你会很辛苦。”
沈知言果断否认道:“不会,你知道的,赚钱给老婆花,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不过如果你喜欢,可以偶尔负责西餐。”
见沈知言心情转好,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电话另一端的秦清雾松了一口气。
对身边战战兢兢的几位下属淡然颔首,抱歉的用英文口型道:“稍等。”
那几人瞬间身形站的比直,连连笑着摆手。
秦清雾握着手机,问她:“关于林家,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林雁白为什么要模仿我的身体痕迹,这是最重要的。”沈知言说到这里,用力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道:“而且我可能是因为喝醉了酒,导致满脑子都是关于她目的是什么的执念,总觉得如果想不通逻辑,就觉得一切推论都站不住脚。”
秦清雾嗓音温润,安抚道:“我知道的。”
沈知言疑惑一声:“嗯?你能在我醉酒后的话里,理清我在表达的意思?”
“你现在是在怀疑,林雁白顶替了你的身份。”秦清雾缓缓开口:“而且从林甫臣的态度来推断,林甫臣对此是知情的,只是他们二人的目的,你暂时想不到,对吗?”
“人类的欲望,似乎除了钱,权势,以及爱情,这是最主流的,还有其他什么吗?”沈知言应了声:“如果当年被绑架的是真正的林四,假设我就是那个林四,而赵晓寒回到了林家,她冒名顶替了真正的林雁白,那她针对我,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样一来,又说不通了。”沈知言皱眉,“如果当年和你一起被绑架的,是童年时期的我。我会因为什么原因,对你说我是赵晓寒呢?其实这样还是牵强了。”
秦清雾思索片刻,告诉她道:“沈知言,并不牵强。”
沈知言不解的问她:“什么并不牵强。”
“因为我见到赵晓寒之前。”秦清雾缓声说道:“她是被转移到那个废弃仓库的,而那时候距离她被绑架,已经过去了一周,她还可能因为某个不得已的原因,必须承认自己是赵晓寒。”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可如果是这样,林甫臣有什么理由帮假的林雁白掩藏呢?还有……林雁白为什么要让我把视线转向江微雨,她为什么要让我杀了江微雨呢?林秉仁导演给江微雨的金榈奖最佳女主投了最关键的一票,林家人的行为让我觉得实在太过奇怪了——”
秦清雾默了片刻,开口道:“沈知言。”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林雁白的外婆,也便是薛老先生的过世妻子。”秦清雾提醒道:“出身于沪市郑家。”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郑家?是哪个郑家?”
秦清雾淡声解释:“隐藏世家,郑家。”
“隐藏世家?”沈知言睁大了眼睛:“是传闻中的那样吗?因为当年在战乱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以至于……富可敌国?”
“真正世家的财富,是经过历朝历代的积累,纵然改朝换代,依旧保存到了如今。”秦清雾轻声解释:“或许,比传闻中要更加——”
“夸张,比传闻要夸张的多。”沈知言明白过来:“所以,林雁白外婆的那笔遗产,林雁白结婚后便可以继承的遗产,数字金额或许庞大到……港城林家的财富比起来,都不值一提的程度,已经到了让林甫臣都不得不配合她的程度?”
秦清雾:“这只是一种推测。”
沈知言应了声:“是,我明白。”
接近真相,但并不完全是真相。
回了车上,沈知言不再耽误她的时间,便挂断了电话。
她和沈灼灼发消息:[如果你结了婚,就可以继承皇位,你会怎么样迅速得到皇位?]
沈灼灼:[找个人立马假结婚,当了皇帝再说,最好没身份没地位好控制。]
沈知言手指打字:[是啊,这才是合理的选择。]
可林雁白并没有立刻随便和人结婚,反而一直在拖延,林家为她安排了她和江家小姐江驰玉的联姻,对方退了婚,林雁白也没什么表示。
念头到了这里,沈知言拿出了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另一边,一位女人很快接起来,对方嗓音透着揶揄:“沈总,您找我?”
沈知言主动打招呼:“陈医生,帮我个忙。”
对方沉默了下,笑着开口:“作为霸总的私人医生朋友,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从某位女人的床上穿好衣服起来,骂骂咧咧的问你,又有什么事儿找我?快点说,我忙着呢!”
沈知言被她逗笑:“那你要是这么说,等你哪天失业了,来我们公司当短剧编剧吧,那味儿太正了。”
陈医生笑起来,随后正经了一些,笑问:“是您身体不舒服吗?那我再去景颐小筑为您看?”
沈知言道:“是想请你帮我做一场戏,来证明我腿断了,您陈大医生亲确诊且治疗的。”
陈医生愣了愣:“你——”
沈知言勾起唇角:“拍片子的记录,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记得上传你私人医院的系统,记得把我的病例做的真实一点,以及你考虑一下,我会因为什么原因,在家里好端端的腿断了,一定要足够合理。而且这场戏要足够逼真,你今夜带人连夜来我家。”
陈医生不解:“可以是可以,那你要伤到什么程度?您总要给我一个范围吧?”
沈知言想了想:“大概能让她一百天下不来床那种吧。”
陈医生:“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知言又自我否认:“不,一百天不太够,还是觉得不够解气,不如让她直接截肢吧,截肢我觉得比较好。”
“……您等会儿,截肢吗?”陈医生彻底听不明白了:“不是?谁?让谁一百天下不来床?还有让谁截肢啊?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113章
①
沈知言在私立医院一连住了两周, 期间她就在病床上,在小护士的照看下,和袁瑾舒视频通话, 同时处理公司的日常大小事宜。
公司的每次例行开会也是隔空视频会议, 她虽然人在住院,但潭石的工作倒是一点都没落下, 每逢视频会议的时候,她表现的神色如常,格外淡定, 完全不像是一个有可能面临要截肢的人。
潭石的下属们在袁瑾舒那里,打听到了她在家中发生意外住院的消息,而且要面临截肢那么严重, 纷纷说要来医院看她,沈知言全部都拒绝了。
苏玉媛也和她打来了电话, 说要来医院探望,沈知言仍旧拒绝。
她在医院住院期间,高档VIP病房禁止任何人打扰, 每天除了照看她的小护士可以进来, 就是她的主治医生陈医生能随意进出。
这样清净的日子一连过了两周,直到林思梵某一天忽然来了她的病房。
林思梵是林家的大小姐, 林家在内陆的生意做的不错, 导致无人不给其这位大小姐面子。林思梵询问她的病情, 沈知言说:“尚在观察, 有可能会截肢。”
林思梵急道:“怎么会这么严重的?而且你看起来好像完全没事儿人一样,怎么就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急?截肢又不是什么小事儿!”
“这种事儿急也没办法, 我急也没用啊……”沈知言淡定笑道:“而且医院这不是还没下了截肢的决定么, 目前只是保守治疗, 等过几天看情况的,况且,如今就算腿没了也能戴假肢,技术那么发达,不耽误正常行走和日常生活。”
林思梵望着她那条打了石膏的右腿,还是不放心,她皱眉说:“这家医院虽然在沧江很有名气,但是终究也比不上沧江松济医院。”她说着,又摇摇头,不高兴的道:“松济医院也不太有保障……不如这样吧,M国有林家合作的医院,一定有办法的!你就算将来能戴假肢,但终究不如自己的腿好用啊,你别在这种时候犯糊涂吧,别这样不在意……”
沈知言扯开唇角笑着,林思梵看着愈发难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心态好,但是能去M国试一下又能怎么样?”
“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听陈医生那意思,估计一周之后就要截肢了,虽然她没明说。”沈知言收敛起唇角边的笑,继续道:“这件事我其实不怎么愿意接受,你知道的,哪怕如今人的素质越来越高,但是身体有残缺的人,终究还是会遭受有色眼镜,这一切我都想过的。”
“唉,你知道这个你还不试试吗?何止是有色眼镜,你事业上哪怕做的再出色,旁人也会说你身残志坚,这是什么好词儿吗?”林思梵皱眉劝道:“我这就和爷爷打电话,让他联系M国那边的院长,为你安排。”
“不用了。”沈知言抿了抿唇,轻声说:“陈医生已经同M国相关领域,最权威的专家欧文先生联系过了,那位还是她的老师,对方也说截肢是唯一的选择。”
沈知言一边说,一边眼中流露出慌乱的神色。林思梵看了愈发的难受,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终究问她:“那这件事,你同清雾姐姐说了吗?”
“什么?”沈知言怔了一下,她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去:“还没同她说,你知道的,她如今在国外出差,工作本就忙,我总不能让她分心,如果她知道了,怕是要直接飞回来的。既然我的腿……嗯,我的腿已成定局……又何必让她知道了跟着难受。”
沈知言双眼略向窗外,望着外面白突突的天空,林思梵在一旁看着,竟然莫名多了几分幽幽凄凉之感。
林思梵也跟着难过起来。
只觉得病房中的氛围越来越压抑,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好,我也帮你瞒着清雾姐姐那边。”
沈知言自嘲一笑,随后点了下头:“多谢了。”她说完,不再想提难过的事儿,转而问林思梵:“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事情?我这几天明明——”
“我懂,你心情不好,不想见外人。”林思梵说:“我也是直接越过了陈医生那位副院长,走了院长的关系,这才能直接来见见你,想着看看能有什么帮忙的。”
沈知言点了下头。
林思梵叹了口气,又说:“你可能不知道,沧江市最近出了许多事。”
沈知言敛下眉眼,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除了你家四姐林雁白,她查明江微雨是冤枉的,这位影后被放出来之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林思梵压低了声音,问她:“你记得126案的主犯孙智麟吗?”
沈知言微微一愣,随后眯着眼看向她:“一直被通缉的那个绑架犯?”
“是啊,就是他,他当年绑架了清雾姐姐,还绑了很多富豪家的孩子,最后不是把那些孩子全杀了么,这件事闹得很轰动,最后他不是逃出国了么……”林思梵顿了顿,犹豫了会儿,索性直接说出来:“其实这原本是机密,这个事情到你这里就为止了,暂时不要和外人提起。”
沈知言点头答应。又说:“我知道规矩,你尽管说就是了。”
“行。”林思梵放下心来,抬起头继续说:“四姐来沧江专案组,就是因为他们重案组查到,孙智麟忽然回国了,虽然他改了容貌,但是还是港城的警官给查到了,她来沧江就是为了配合专案组来调查这个案子的。”
“所以呢?专案组已经查到孙智麟了?”沈知言皱了下眉头。她望着林思梵的眼睛,好奇的问道:“那抓到他人了吗?”
林思梵摇了摇头:“抓是抓到了,不过人最后死了。”
沈知言骤然抬眼看她:“死了?”
“是啊……而且当云队长带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一切都是我爷爷指使的。”林思梵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在对峙过程中,四姐被他挟持,云队长不得已开枪把他射杀,那地方我反正以后再也不去了。”
沈知言淡道:“还真是巧。”
“你说什么?”林思梵惊讶的目光落在沈知言脸上,不解的问:“什么巧啊?”
沈知言没接话,反而挑眉问道:“你说你再也不去了……是什么地方?”
“石老头山附近啊……那里有个绿岛世界游乐场,我反正以后再也不去了。”林思梵打了个哆嗦,又嫌弃道:“我还想带大姐和三姐去玩一圈呢,绿岛世界最近出了动漫联动,我本来很感兴趣的。”
沈知言望着她的眼睛,好奇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孙智麟给林老先生泼脏水的事情,他临死前说,当年绑架案是林老先生指使的?”
“你说这个啊,这么明显的污蔑,肯定没人信的。如果绑架案是爷爷指使的,那他要让绑匪杀了四叔四婶吗?这合理吗?”林思梵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且他们专案组破案要讲证据,总不能空口污蔑就要抓人啊,更何况我相信爷爷没有做过。”
沈知言笑了笑,点着头附和:“你这么说也对。”
她的认可让林思梵开心起来,沈知言琢磨了会儿,又再一次问林思梵:“绑架犯孙智麟死了,和你知道我住院,有什么关系?”
“四姐姐因为这件事受伤了啊,但是她还是……想拜托我,让我把这件事告诉清雾姐姐,因为你和她关系不好,四姐就觉得她若是去见清雾姐姐不合适,所以就让我去。”林思梵一边打量着沈知言的脸色,一边继续说:“我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清雾姐姐出差去了,所以就想着来和你说,也是一样的,四姐姐就说你在住院。”
听了林思梵最后一句话,沈知言笑着问:“林四小姐怎么知道我在住院的?”
“事有凑巧,她受伤来的也是这家医院。”林思梵无奈叹气:“她当时应该就住在你隔壁病房。”
沈知言恍然点头,惊讶道:“难怪前几天夜里,我听护士小姐说,有贵客到了,包下了一整层楼,不再让人住进来,她还纳闷是谁这样霸道,原来是林四小姐。”
“……”林思梵尴尬一笑,“其实这在我们港城的话,就算不得什么严重的大事儿。”
沈知言表示理解:“毕竟是林家的子女,讲点排场,可以理解。”
林思梵一噎,干笑道:“……她以前不这样的。”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嗯,我知道。”
林思梵临走之前,又招呼了一堆人来,说是图个吉利喜庆,为她布置病房。
沈知言眼睁睁看着西装革履的人进进出出,没过不久便把整个病房布置的华丽璀璨,奢侈品扎堆不说,颜色大部分以红色为主色调,喜庆的仿若婚房。
她一片好心,沈知言便任由她折腾。
等林思梵带人离开,病房中再一次恢复安静。
沈知言笃定了林思梵回去,会把她要截肢的消息告诉林雁白,就算林思梵不提,林雁白必然也会特意打探。
一周之后,按照约定的计划,陈医生在私立医院的系统上,上传了她做截肢手术的记录。
在做手术期间的前后,沈知言特意停止了和公司那边的线上工作,公司上下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给了袁瑾舒处理。
沈知言还特意交代了袁瑾舒,为她联系国外那边的假肢定做公司的人,没过了两天,袁瑾舒果然和她说,秘书小姐苏玉媛特意和她打听了她要做假肢的事儿。
原本根据沈知言的预估,不出意外的话,林雁白应该会出现一场“意外事故”,也跟着她一起断腿才对,然而她却迟迟等不到阮珮寒的消息。
她开始怀疑自己推测的真实性,林雁白后背的伤疤,和胳膊上的疤痕,在完全模仿她身上的身体痕迹,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只是一个巧合。
可若是巧合,林雁白又没必要特意暗示了林思梵,来医院打探她受伤的真实性。
虽然林思梵来医院见她纯粹是一片好心,是她在关心她,但这背后又全都是林雁白引导的。
所以林雁白应该在关注她意外受伤这件事,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况且,苏玉媛这颗棋子也格外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顶楼的VIP病房的房间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身着黑色皮夹克的冷酷女人走进来。
阮珮寒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踩着皮靴,手里拎着机车钥匙,黑色长发扎了个利落的马尾,见了沈知言的瞬间她脸上又涌起几分吊儿郎当的风情万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见情人。
阮珮寒勾着唇,漫不经心的来到她床边坐下来,又抬起手,用力的拍了下她的腿:“哎吆,还以为空荡荡的呢……”
沈知言淡淡瞥她一眼:“你手不疼?”
“啧!”阮珮寒无语的看着她:“你这人有劲没劲啊?”
沈知言不禁莞尔。
她此刻正拿着手机,反复翻看着和秦清雾的聊天记录。
其实她“受伤截肢”这件事儿,根本是避不开秦清雾的,她对林思梵说谎了。
毕竟秦清雾安排的那几个保镖每天跟着她,虽然她的一切隐私,保镖都不会对秦清雾上报,但涉及到她安全这样的大事儿,秦清雾大概会第一时间知道。
故而沈知言自然没瞒着她。
秦清雾出差去做什么,沈知言其实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毕竟从前几个月开始,秦清雾和国外开视频会议的频率就开始增加,她甚至很少去LK集团沧江的分部,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景颐小筑的书房里。
在她平时工作的时候,沈知言其实很少进书房打扰她。只是进去的时候,偶尔会听到视频对面传来“劳德家族”“亨利”之类的话。
劳德家族本就和LK集团不对付,而近来国际新闻上传出劳德家族亨利或许即将下台的传闻,劳德家族那样庞大的集团,高层变动这样的大事,发生在秦清雾出差之后,那便解释了她之前在书房的忙碌所为何事。
病房内,见阮珮寒进来了,她便关了手机屏幕,不自觉笑了笑:“林雁白那边还没消息吗?”
阮珮寒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说:“她估计最近不是很好过。”
沈知言抬起眼帘,开口问道:“怎么说?”
“林四小姐也在养病呢,她同你一样,也请了许多天的假。”阮珮寒微笑着说:“而且就在昨晚,我拿到了她的医疗记录,虽然并不完全,但那些也已经足够了。”
沈知言问:“什么?”
“林雁白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同你一样,就这么说吧,这个人除了一张脸,和你不同,你小时候任何一次打架受伤,但凡是需要留下疤痕的位置,她都同你一样。也包括你在武馆那一次,我偷袭你的时候造成的脚腕伤痕,也都一致。”
查到这样重大的消息,阮珮寒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沈知言却微微皱起眉头:“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说,不出意外的话,林雁白应该会和你一样。”阮珮寒耸了耸肩:“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亲自让自己右腿消失,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太仁慈了,为什么不让她以为你全身瘫痪呢,这样她指不定还会一比一复刻你的身体状态。”
沈知言却摇了摇头:“不。对林雁白来说,断一条腿或许她都不愿意接受。”
“为什么?”阮珮寒一怔:“现在已经证实了,无论你受什么样的伤,她都会自残?”
沈知言不由得笑出来,看着阮珮寒问:“如果让你全身瘫痪,但是却有思想,把整个LK集团的钱送给你,你要不要?”
阮珮寒:“……”
沈知言又挑了下眉,继续问:“那让你断一条腿呢?”
阮珮寒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她又摇头:“也不是很好接受。”
沈知言轻点了头:“这才合理。”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阮珮寒:“那你觉得,让你后背烧伤呢?并非是意外,而是在你提前得知了自己会遭遇火灾,然后活生生的把自己后背烧伤,烧成血淋淋的一片,全是烂肉……”
“——停!”阮珮寒无语的看着她:“这也很难接受啊,我不知道还好,可若是提前知道,就难免……难免——”
她不再说下去,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啊,所以对林雁白来说,我三年前在福利院被烧伤之后,她要复刻一样的伤口,反而持续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她足足做了半年的心理建设,才开始行动。”
“不是?她如果半年之后再断腿,你的计划不就会发生很多意外么?就是……”阮珮寒有些嘲讽的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样?要持续装半年的残疾人?等她断腿?还是说,你已经得到了答案,直接出院?”
沈知言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漠,她声音也同样透着冷意,淡然的望着阮珮寒:“如果是你,从小到大被人持续算计,针对,屡次声名狼藉,屡次面临绝望,你会怎么样?”
阮珮寒想了想:“杀了对方。”
沈知言道:“可我答应了我女朋友,不会做让她担心,让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事情。”
阮珮寒沉默了下,随后点了下头。
她明白过来,沈知言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林雁白那条腿大抵是保不住了,毕竟从头至尾,都是林雁白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要截肢,也是她自己要自残。
阮珮寒好奇的问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沈知言沉默了下,笑道:“当然是,让媒体来采访我了。”
“什么?”阮珮寒怔了下:“你不是谢绝任何人探望吗?”
“我总不能,让林雁白大半年之后才动手,这样棋局就拖的太长了……”
沈知言轻叹一声:“累。”-
三日后,在袁瑾舒的安排下,几家主流媒体前来采访沈知言。
进了病房的记者和摄影师站在病床前,沈知言依旧穿着那身病号服,两条腿用医院的白色棉被所遮挡着,她右腿位置的棉被明显是平坦的,和左腿处的凸起完全不同。
几名记者见状,纷纷面露不忍的同情之色。
短暂的寒暄过后,这场采访很快开始,记者们询问的也都是提前对好的问题。
十分钟很快过去,一名女记者再一次提问。
“沈总,请问您这次受伤,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笑道:“最大的感悟大概是……人生无常吧,以及在家中一定记得检测好家用电器,不然很容易发生意外,希望这样的意外事故和不幸,到我这里便截止了,希望大家能注意安全。”
“沈总说的是,日常生活安全的确是最值得关注的话题。”女记者露出佩服的神情,随后继续问道:“听说沈总因为这场意外,回忆起了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您是否愿意透露?”
沈知言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发问。
她脸色明显不悦,在一旁的袁瑾舒见状,冷声提醒:“这位记者,请你不要采访不相关的话题,采访到此结束,各位请回。”
袁瑾舒态度强硬,已经作势要去开门。
这引得女记者身旁的另一名记者出声嘲讽:“可先前您家沈总也没有事先说明,这样的问题不可以问,不回答便不回答,至于直接下逐客令么?”
袁瑾舒皱了下眉头:“你是哪家媒体的?”
那记者不屑嗤笑一声:“怎么?这位大助理,还想联系我领导么?”
袁瑾舒:“你——!”
“好了。”沈知言叫停这场闹剧,她淡然的望向镜头,眸光里的不悦却仍旧明显:“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记者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沈知言望着镜头,呼出一口气道:“本来这样的个人隐私,是不便于在镜头前说的,但众所周知,我是个孤儿,我从小在未来福利院长大,后来又被收养。”
她敛下眉眼,不再看向镜头,淡声道:“只是我想起来的不是亲生父母,而是在模糊的记忆里,有位慈祥的老者,她在很温柔的对我笑着,能看得出来,她应该很喜欢我,哪怕我看不清梦里的她是何模样,但我就是很笃定,她是我的外婆,或者祖母。”
“毕竟对我来说,能回忆起有位亲人,曾经这样喜欢过我。”沈知言重新看向镜头,微微笑道:“至少证明,我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她话音一落,场中不自觉陷入一片安静。
她说的动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无声滑落。
最开始问话的那位女记者沉默片刻,随后同沈知言道歉:“抱歉了,沈总……我并非有意发问,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故而冒昧采访。”
沈知言接过袁瑾舒递过来的纸巾,把眼泪擦干,笑了笑,平静道:“没关系。”
记者又问:“那……您有什么,想对您梦里那位老人家说的吗?”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她抿了抿唇,平静道:“没有。”
在场的记者们面面相觑。
顿了顿,她微敛了双眸,又声音苦涩道:“不……是有的。”
记者忙道:“那您说——”
“我希望。”沈知言吸了吸鼻子,苦笑着说:“我希望老人家能多来梦里看我,至少,要让我看清您长什么样子。”
记者沉默了下,随后果断道:“您放心吧,老人家一定会来看您的,在您的梦里。”
沈知言点了头:“谢谢。”
记者们见她情绪变得低落,也便不再继续问下去,继而结束了这场采访。
袁瑾舒送众人离开,那名女记者表情有些愧疚,似乎有话要私下里对沈知言说,或许是道歉,于是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直接在袁瑾舒的引领下一路离开了病房。
等病房门关上,那名女记者主动走到病床前。
沈知言对她伸出手,感激道:“多谢配合。”
那记者连忙伸手,和沈知言握了握,局促不安的说着:“没有没有……能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等人离开了,沈知言才掀开被子,把陷到床板里的右腿伸出来。
随后,她喊来了陈医生:“过阵子我出院的时候,你记得教我一下,刚安假肢的人怎么适应走路的姿势。”
陈医生:“……”
“其实这个不需要我教。”她看了眼沈知言那条伸不开的长腿,有点无语的说:“你只需要在膝盖那儿绑个硬一点的护膝,随便走都能像。”
沈知言摇头:“不,我们做导演的,讲究的就是细节。”
陈医生:“……行。包您满意。”
②
在林思梵口中得知,林雁白发生意外车祸之后,沈知言终于决定出院。
她在电话里安慰了林思梵,说世事无常,这样的交通事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小姑娘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
林思梵说她在林家,最喜欢的就是林雁白这个姐姐,沈知言便安慰说:“至少林四小姐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只没了一条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说这话的时候,阮珮寒就在一边强行忍着笑。
沈知言瞪了她一眼,阮珮寒才有所收敛。
林思梵听了她的话,便问她:“你的假肢用的怎么样,还方便吗?”
“其实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沈知言又问林思梵:“如果林四小姐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她推荐那个专门定制智能假肢的厂商。”
林思梵在电话里和她道了谢,沈知言便说回头把联系方式给她。
沈知言每天去公司上班,公司的上下员工也从一开始总盯着她的右腿看,到后来开始习惯,毕竟她走路的姿势和平时并无任何不同,毕竟现如今的科技就是这样的,几百万的假肢穿在腿上,能跑能跳,和正常人无异。
故而后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而秦清雾这一次的出差时间格外的久,回国日期一拖再拖,比预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两个月。
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沧江市刚下过一场雨夹雪,街道上落了满地的枯叶。
沈知言在公司开完会,提前一个小时去机场接她。
秦清雾并没有走VIP通道,同人群一起出来,然而沈知言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她。
王越霖一袭黑色西装,手里拎着行李箱,跟随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沈知言快步迎上去,接过来她手里的包,随后就站在原地,抬眼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而对方也只眉眼含笑的回望着她,竟然也不主动开口。
周围人来人往,人流如织,沈知言伸出手,主动把人抱在怀里。
她双手环住她的腰肢,柔软纤细的腰肢被她抱在怀里,那人身上的好闻气息滑入鼻息,日思夜想的人尽在眼前,连日来的思念之苦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她下巴搁在对方的肩上,闷声说:“秦清雾,我想你了。”
秦清雾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知道。”
王越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去。
沈知言察觉到了王越霖的动作,忽然觉得王总助是个极为懂事的人,她喉咙里不自觉发出一声闷笑。
秦清雾轻轻推开她,好笑的望着她的眼睛:“你笑什么?”
沈知言自然不可能那么扫兴的和她提旁人,便弯了弯眼睛,笑眯眯的望着秦清雾,故意逗她:“这么久没见,秦小姐想我了没有呀?”
“嗯?”秦清雾弯了眼眸,随后抬起手臂,两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想听什么答案?”
沈知言正想回她,忽然听到一阵快门声,她下意识往旁边一瞥,竟然看到已经有不少人正在拿着手机拍照。
在察觉到她的视线过后,那些人眼里明显流露出八卦兴奋的神色,竟然完全不懂得收敛。
沈知言连忙牵着她的手,随后一路和秦清雾回了车上。
秦清雾坐在副驾驶,沈知言抻着手,为她系好安全带,在她要退开的时候,秦清雾顺势勾住了她的脖子:“你觉得,我想你了吗?”
沈知言眨了眨眼,直接顺势去亲吻了下她的唇角,笑着说:“这么主动的秦小姐,那必然是想了。”
她认真的望着沈知言的眸子,专注的说着:“嗯,我想你了。”
她说完,眸光中笑意浮动,揉了揉她的脑袋,帮她把凌乱的发丝顺的平顺。
沈知言探着脑袋,嗅了嗅她的脖颈:“秦清雾,你今天也好香啊……”
她说着,就要往人肩窝里蹭。
秦清雾轻推了下她的肩,沈知言因为她的动作停顿,随后,见秦清雾眼神示意窗外,沈知言便顺着偏头看过去,只见隔壁有人正举着手机在拍照。
那人鬼鬼祟祟,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沈知言猜测是不是狗仔,毕竟在机场,有不少自媒体号在蹲拍明星艺人的八卦新闻,经常能拍到不少爆炸性的一手视频。
沈知言退开了一些,有些不满的感叹:“怎么这都要拍……”
她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忽然想到什么,笑着问秦清雾:“你说,待会儿的头条,会不会是——”
秦清雾的声音传来:“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犹豫道:“城南沈家养女,入赘江北秦家三小姐?”
秦清雾:“……”
沈知言笑看着她,又笑着说:“或者是,身残志坚沈知言,妄想追求国民女神?”
“非要把自己讲的这样不堪吗?”秦清雾好笑的望着她,软声道:“明明是我追求的你。”
此时,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照洒落,沈知言的脸上涌起了一阵莫名的热意。
“那……”沈知言的语气变得有些干涩,她脸红道:“那、我到时候可真这么讲了啊。”
秦清雾眉眼温柔:“嗯,可以。”
沈知言一路把车开回了家,并没有回景颐小筑,而是深海一号。
她停好车,一路殷勤的带着秦清雾绕过别墅的花园,随后进了客厅,沈知言去了二楼衣帽间,几分钟后,她下了楼来,把准备好的家居服拿给她。
沈知言指着身后的方向,说:“浴室在走廊中间那里,里面的洗护用品都是你常用的款式。”
秦清雾接过去,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好笑的问她:“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就要让人进你家浴室么?”
沈知言怔了下,恍然明白过来,下一刻,她的脸瞬间变红:“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刚下飞机么?你长途跋涉,不需要洗澡吗?”
秦清雾弯起眉眼,笑看着她:“那是我误会了。”
“……”沈知言望着她笑意盈盈的眸子,忽然心思转了个弯,试探说:“其实你这么误会,倒是也行,但是现在我们都饿着肚子,对不对?那个什么……就不合适了。”
“准备下厨了吗?”秦清雾笑了笑,望了眼厨房的方向,问她:“冯芸医生又嘱咐宋院长给你寄来什么了?”
“牛肉丸子,手打的那种。”沈知言反应过来:“我吃了两次觉得很正宗,熬汤或者煮面,都很合适的。”
秦清雾:“是港城那种么?”
“口感是差不多的,她之前就总做,分给福利院的老师们,我也总能收到一份。”沈知言想了想:“不过我养母吃不惯,说太过劲道了,她牙口不好。你呢?吃得惯吗?”
秦清雾从善如流道:“我不怎么挑食。”
沈知言有些欣赏的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故意道:“哎呀,我就喜欢不挑食的女朋友。”
秦清雾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她:“你还喜欢什么样的女朋友?”
沈知言继续摇头晃脑的回答:“喜欢秦清雾这样的女朋友呀。”
秦清雾就被她逗笑了,故意嗔她:“还真是巧言令色啊,沈知言。”
沈知言连忙说:“那是因为女朋友太可爱了,忍不住的,你见我对别人油嘴滑舌了么?”
秦清雾勾了勾唇角。
实际上,只要沈知言愿意,她能轻易的把人哄得很高兴,就像是之前在科兴银行的时候,她也能轻易的把那位客户哄得开心。非但如此,沈知言似乎极为擅长讨长辈们的喜欢。
但她的社交姿态,和对待她的时候,终究是不同的。
她明显能感觉到,沈知言在她面前,没有了在旁人面前的谨慎。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揉揉她的脸颊:“没有。”
沈知言顺势问她:“这回手感是不是好多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嗯?”
“我在医院呆了许多天,平时基本不会出房间。”沈知言唇角挂笑:“哪怕有意在控制饮食,体重还是增加了两公斤,不过能骗到林雁白,真是不枉我这么辛苦演戏。”
秦清雾:“你对你外婆,全然是演戏么?”
秦清雾看了沈知言采访的视频,纵然是有做戏的成分在,但她却一眼便看得出来,沈知言是真心在乎的,她眼里的难过是骗不了人的。
沈知言抬眼看她,忽然探着身子向前,笑容璀璨的盯着她的眼睛:“有人说过,你很聪明吗?”
秦清雾垂眸望过来,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回她:“许多人说过。”
沈知言:“哎呀,原来大家都和我眼光一致呀~”
秦清雾望着她,声音柔柔的,告诉她道:“但在沈小姐口中说出来,更显悦耳动听。”
沈知言微不可查的“欸”了一声。
秦清雾问她:“这样也会脸红吗?”
“……”沈知言沉默了下,下意识小声狡辩:“不是……单纯脸皮薄。”
秦清雾垂眸打量她半晌,莫名轻笑一声,意味莫名地说:“是可爱的。”
沈知言:“……”
完全不明白她在调侃还是在夸人。
容易脸红这件事,好像确实真的挺特别的?
毕竟好像没有人像她这样,交往了那么久,还能因为一句“情话”面红耳赤的。
沈知言正胡思乱想的间隙,秦清雾已经打开了包,从里面取出来一张照片,递给沈知言。
沈知言接过来,望着秦清雾眸子里骤然严肃的神色,她不自觉蹙眉:“什么啊?”
她说着,垂眸望向那张相片。
然而只一瞬间,她眼睛骤然睁大。
“这是……”沈知言不可置信的望向秦清雾:“这小女孩——”
秦清雾轻声问她:“不是你么?”
沈知言摇了摇头,望着照片中身着破衣烂衫的女孩,眉头皱紧:“不是。只是看起来长得一样,但我在她这个年纪,我身形比她要高,而且我眼神小时候很凶,但是你看照片里的人,她满腹心事,怯懦又柔弱,和我当时满身戾气完全不同。”
顿了顿,沈知言望着照片中的外国建筑,明明心里有了答案,还是问:“这是谁啊?”
秦清雾淡声回:“梅若华。”
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应道:“我知道了。”她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催促秦清雾:“快去浴室洗澡啊,我去做饭。”
秦清雾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问她:“心情很差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没有,我一般思考事情的事情,好像是容易没表情,只是CPU在转……”她玩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太专注了而已。”
秦清雾问她:“那你想到什么了?”
“两种可能。”沈知言想了想,分析道:“要么,梅若华和我是姐妹,要么,梅若华整容成了我幼年时候的样子。”
秦清雾眼睫微抬,温声问道:“整容成你的人,或许是——”
“林雁白。”沈知言道:“梅若华或许和林雁白是同一个人,只是她后来因为某个原因,不再继续整下去。而林雁白那张脸,好看是好看,但确实又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在她笑起来的时候。”-
五分钟后,沈知言从冰箱里取出来食材,转而去了厨房。
她进去了没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降温了,秦清雾从浴室出来肯定会冷,又来了客厅,把所有的窗户都关好,这才重新进了厨房。
她刚把蔬菜和丸子洗好,阮珮寒的电话打进来。
沈知言擦干手,接起了通话,直接开了扩音,阮珮寒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赵晓寒的父母没什么有可疑的地方。”
沈知言问她:“查到什么了?”
对面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便传来了鼠标和键盘按键的声音,沈知言起锅下油,把切好的小葱花倒进去,想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过了会儿,声音转小,沈知言往锅里倒了水。
阮珮寒说:“赵晓寒的父亲名叫赵福昌,在之前的绑架案中,赵福昌作为司机,带着女儿赵晓寒,随着林怀恩夫妇外出,四人遭遇意外,在那场绑架案里,赵福昌和林怀恩夫妇三人被杀,赵晓寒被绑走。”
沈知言等着锅中的水煮开,但看样子还有好一会儿。
她问阮珮寒:“赵福昌确定是绑架案发生的时候死的吗?”
阮珮寒立刻说:“确定,虽然当年留存下来的照片很少,但我办事总是有办法的,这个你不需要怀疑,尸体就是赵福昌的,被绑匪枪击头部身亡。”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那这样一来……”
“是啊……这样一来,赵福昌就是被绑匪杀害的,林雁白如果和绑匪勾结,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阮珮寒继续分析道:“毕竟林雁白在你媒体采访过后,她就真的愿意自断一条腿,就说明她一定是赵晓寒。”
“她担心你恢复记忆,所以接下来一定会狗急跳墙,立刻结婚拿到遗产。可这样一来,她就没道理杀自己的父亲赵福昌。”
厨房内的窗户敞开着,有风从外面灌进来。
锅里的水开了,沈知言先把丸子丢进去,随后盖上锅盖。
她重新走到岛台的手机旁,微微低下头,说:“赵福昌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么?比如他在给林怀恩当司机之前,从事什么职业?过往什么经历?”
“没有问题,之前林四爷是有个司机的,不过那人年纪大了,退休之前他晚节不保,那老司机的儿子放火烧了别人的家,闹出了两条人命,那时候林四爷还是黑白两道叱咤风雨的时候,手下杀几个人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阮珮寒轻笑一声,又说:“不过,林四爷似乎是个极讲道理的人,他不久之后便把那司机辞退了。”
沈知言嗤笑:“辞退而已,和人命比起来,是不是不值一提?”
“其实……”阮珮寒顿了顿:“那个年代的事儿,不能这么算的,而且——你还真的连你父亲的面子都不给啊……”
沈知言蹙眉:“我的父亲?”
阮珮寒理所当然道:“是啊,林雁白如果是赵晓寒,那你必然就是林雁白,那林怀恩林四爷,不是你的父亲么?”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继续问道:“后来呢?赵福昌就成了林怀恩的司机?”
“对的。”阮珮寒把查到的资料告诉她:“赵福昌是地道的港城人,在那之前也是做司机的,是个有口皆碑的老实人。”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又问:“那赵晓寒的母亲呢?”
“她啊……那女人名叫苏媚兰,曾经是舞厅的舞女,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照片我现在发你手机上,你看一眼。”阮珮寒说着,沈知言微信上传来消息提醒。
她重新擦干了手,点开软件,随后打开了那张发黄的老照片,上面的女人大波浪的长发,媚眼如丝,正风情万种的拿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纵然是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但依旧难掩其绝美的相貌。
下一刻,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照片同时被发过来,八字胡,国字脸,体型高大,人也看着忠厚老实。
阮珮寒说:“你看,这就是赵福昌。”
沈知言沉默片刻,问:“赵福昌死了以后,那苏媚兰去哪儿了?”
“她啊……”阮珮寒沉默了会儿,才说:“在苏媚兰生下了赵晓寒这个女儿的时候,她因为难产死了,林四爷夫妇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所以便让她留下来一起生活。”
“确切来说,赵晓寒和林四爷的女儿,在绑架事件发生之前,两个人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赵晓寒往好听了说,是林四的玩伴,往难听了说,应该就是同吃同住的婢女。”
沈知言怔了下,道:“所以,赵晓寒能轻而易举的顶替林四。”
“对!”阮珮寒打了个响指,笑道:“因为自从林怀恩夫妇身亡之后,只剩了赵晓寒,才能清楚地了解你童年的一切,她也不会穿帮,而林甫臣若是为了你外婆的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帮她隐瞒下来便足够合理,林甫臣在利用林雁白。”
“是这样,比起我而言,他有赵晓寒的把柄,赵晓寒更加好控制。”沈知言耐人寻味的笑了笑:“林甫臣这老匹夫,想的可真好啊。”
第114章
沈知言继续烹饪着锅中的食物。
秦清雾这阵子以来一直在国外, 应该很少吃到中餐,故而这一顿晚餐沈知言做的格外用心。
她眸光望着厨房蒸腾起来的朦胧雾气,阮珮寒的声音自电话另一端传来。
“从林甫臣对林雁白动辄冷脸训斥的态度来看, 在林甫臣的心里, 他对林雁白应该全然都是利用的,你觉得呢?”
“是。”
沈知言应了一声。
她认可了阮珮寒说的话。林甫臣对林雁白动辄横眉冷对, 那种轻蔑和鄙夷的厌恶态度是骗不了人的。
沈知言语气平淡的说道:“当年那场绑架案过后,林甫臣为了那笔巨额的遗产,立刻对外界宣称, 被绑走的是司机的孩子赵晓寒。”她又补充:“但实际上,是赵晓寒回到了林家,成为了林家四小姐林雁白。而林甫臣则是在后来, 在林家祖宅附近,给赵晓寒立了墓碑。”
“可绑匪后来和警方说……”阮珮寒语气带了浓重的疑惑:“这就不合理了吧?”
“是啊。”沈知言声音没有任何喜怒:“后来, 那些绑匪们陆续被警方抓到,竟然也全都一致对警方承认,被他们绑架的就是赵晓寒, 被他们杀死的也是赵晓寒。”
“这完全不合理。”电话另一边的阮珮寒沉默下来, 片刻后才说:“那样一群悍匪,当年真的会认为他们自己绑错了人么?”
沈知言说道:“不排除会出现乌龙事件。”
“不。”阮珮寒却果断道:“像孙智麟这种团伙, 他们作案手法娴熟又迅速, 心狠手辣残忍, 毫无同情心, 正因如此,他们很少会失败。
况且他们人数众多, 他们也能精准的绑架各大家族的继承人, 索要巨额赎金。
那便代表他们必然事先调查过, 那些孩子的样貌、年龄,甚至熟知他们的一切行程。
而林怀恩夫妇,当他们带着女儿林雁白,在司机赵福昌的陪同下,要离开港城的消息,绑匪一定是事先调查清楚的。
故而——”
沈知言接话:“所以他们也必然清楚的知道,真正的林雁白长什么样子。”
“对的!”说到这里,阮珮寒愈发确定道:“他们抓错人的几率根本微乎其微!更何况……”
“更何况,如果绑匪们发现绑错了人,尤其是当林甫臣向媒体公开表示,被绑匪们绑走的是司机的女儿,并非林家千金的时候——”沈知言沉默了片刻,继续补充:“那他们应该会选择第一时间杀死赵晓寒,可孙智麟团伙,却并没有那么做。”
沈知言眸光暗了暗。
其实,这同时证明了一点。
林甫臣当时,对媒体公开他们绑错人的那个举动,无异于直接挑衅嘲讽绑匪。
他那个举动,其实和秦清雾的祖父秦望山的目的一致,手法异曲同工,他们都在逼着绑匪动手,借刀杀人。
“照你这么说……”阮珮寒迟疑了片刻:“绑匪们的行为,反而更像是——”
“他们更像是在刻意配合,配合赵晓寒回到林家,让赵晓寒代替林雁白。只是……”沈知言语气平淡,又道:“这样虽然说的通,但也只是一种推测而已。”
“那你打算怎么办?”阮珮寒好奇的问道:“要向林雁白去验证这个猜测吗?”
“不用。”沈知言回道:“耐着性子等就行了。”
阮珮寒疑惑:“等?”
“嗯。”沈知言表情淡淡:“如今我已经对林雁白暗示,我记忆有可能要恢复。从她意外车祸截肢便足够能证明,为了这笔遗产,她连自己的一条腿都可以不要。”
“……也对。”阮珮寒吊儿郎当的笑道:“林雁白若是还想要你外婆,郑淑枚女士留下的那笔巨额遗产,那么她此时唯一的选择,便是立刻找人结婚。”
“毕竟一旦我彻底恢复记忆,便会去找我外公相认。”沈知言眸光变得冷淡:“她必然不想见到这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江微雨的事情你怎么办?”阮珮寒说出自己的犹豫:“林雁白把江微雨放出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等你拿到枪去杀她的。”
沈知言稍作思索:“先把江微雨放一放,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江微雨被他们推出来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
阮珮寒一怔:“什么太巧合了?”
沈知言顿了顿,道:“我暂时想不通。”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电话另一端说道:“林雁白在港城破获的那些案子,我想知道个中详情,你能有办法拿到么?”
“这点小事?”阮珮寒嗤笑一声,干脆道:“一个小时后发你。”
沈知言笑着道了声谢,结束了和阮珮寒的通话。
她关了天然气的火,把锅里的汤盛出来。
随后,又陆续悉心处理着后面的几道菜。
过了会儿,她又往厨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秦清雾应该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第三道菜出锅的时候,她听到客厅的电视机上,传来晚间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
她怕秦清雾等的着急,拉开房门和坐在沙发上的她说:“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你现在饿吗?”
秦清雾偏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唇畔挂着笑,说:“还好,需要进去帮你吗?”
“没关系,基本已经结束了。”沈知言摇了摇头:“糖醋排骨还要炖的久一点,不过到时候米饭正好能出锅。”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认真道:“辛苦了,下一次的晚餐我来准备。”
沈知言轻轻摇头,笑着说:“没有的没有的,给女朋友做饭哪里来的辛苦嘛。”
其实,一顿饭而已,也不用说这样的话,根本谈不上辛苦二字。
但是如果有人在她做饭的时候,对她这样说,内心的确变得很温暖,就像是事事有回应那样。
其实和秦清雾交往,的确是她先前预料的那样,对方是个很温柔真诚的人,完美的不像样。
“咳咳,不过——”沈知言想了想,故意试探:“你如果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不如明早你来准备早点?”
秦清雾眉眼间的笑意逐渐加深:“嗯?你在指什么?”
“没什么啊……”沈知言移开视线,声音越来越小:“就是觉得你工作这样忙,下一次晚餐估计要等很久了吧,不如就明早?”
秦清雾忍俊不禁道:“好。”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
她,竟然就这么容易答应了?
今晚留宿?
一定是厨房太热了,导致寒冷的天气里,她的脸到耳根越来越热。
她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随后不急不缓的清理着凌乱的厨房。
半小时后,饭菜陆续上了桌。
秦清雾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她打量着桌上丰盛菜式,温声问她:“竟然这样丰盛吗?”
沈知言帮她把筷子递过去,笑着说:“也就还好。”
秦清雾接过去,弯了弯眉眼:“谢谢。”
沈知言抿了抿唇,笑着看她:“只有口头感谢呀?”
秦清雾好笑的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沈知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亲一下?就一下。”
餐桌是偏西式的,中长款,象牙白的桌面干净整洁,其实二人距离并不远,只需要秦清雾站起身来,俯身过来就可以亲到。
迎着沈知言灼热期待的视线,在明亮灯光的映衬下,眸光亮闪闪的像一只渴望主人爱抚的小奶狗一般。
秦清雾招了招手:“过来。”
沈知言眼前一亮,随后绕过餐桌,走到她身前。
秦清雾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眼看她,眸光含笑:“亲哪里?”
沈知言背过手去,稍微侧身,随后俯下身,让右边脸颊靠近了她的唇。
秦清雾微微偏头,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柔软的触感在脸上一闪而逝,沈知言立刻偏过头,趁机快速在她唇上偷亲了一下,亲在了唇角位置。
随后,她笑着去看秦清雾的眼睛:“扯平了,不然你再亲回来?”
果然就见对方敛下眉眼,潋滟的眸光里带了几分羞恼的神色,嗔道:“沈知言。”
沈知言连忙举起手,无辜道:“好了好了,我们吃饭吧。”
她说着,快速开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对秦清雾介绍道:“这个牛肉丸你一定要尝一下,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比港城吃过的都要正宗,如果你喜欢我去和冯芸老师学一下怎么做,这样就不用次次麻烦她。”
“好。”秦清雾问她:“制作起来麻烦吗?”
“应该不难吧。”沈知言想了想,又笑着说:“等冯芸老师回了沧江,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秦清雾夹起一小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声音柔柔缓缓道:“好啊,正好可以去福利院见孩子们,冯芸老师还没回来吗?”
“没有欸。”沈知言摇了摇头,叹气道:“她一直都这样的,总是去外地给周家莹小妹妹取药,我其实以前去福利院做兼职,也经常见她不在。”
秦清雾稍稍抬眼,问沈知言:“是那个心脏病的小姑娘吗?”
“是啊……年纪轻轻就病了,当年因为她看病的事儿,我们其他几位老师都捐过钱。”沈知言叹气:“但是那不是钱能解决的,而且冯芸老师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偏方,每隔一阵子就去外地取药,这一次不知道什么事耽搁了,也可能是那位老医生正研究什么新草药。”
秦清雾思索了下,在记忆中想到什么,问她:“之前周家莹,不是一直在沧江一院治疗?”
“冯老师应该也是想多个保险吧,更多的或许是求个心理安慰,”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有些心疼道:“毕竟她自己就是医生,反正在一院这样的地方,也只能控制,又没办法治愈。”
秦清雾应了声:“那国外试过了吗?”
沈知言点了下头:“试过了的,也没办法。”
秦清雾:“这样。”
沈知言:“嗯……”
秦清雾默然了片刻,也便不再继续问下去。
沈知言拿起筷子,也默契的停止了这个让人心情不好的话题,俩人开始用餐。
没过几分钟,阮珮寒的邮件发了过来。
沈知言便立刻把筷子搁到碗上,拿起桌上的手机。
听着她手机的提示音,秦清雾只是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沈知言划开屏幕,点开邮箱,持续刷着阮珮寒发来的新邮件上的内容,她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只看林雁白所破获的那些过往案件的过程和结果。
然而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恍惚间一抬眼,果然就见秦清雾也没有动筷,而是在静静地等着她。
沈知言莫名有了几分心虚感,连忙放下了手机,重新拿起了筷子:“我……”
秦清雾抬眼看她,还没开口,眸光中笑意浮动:“沈小姐看什么这样专注?比看我这位让你‘日思夜想’的女朋友还要用心些呢。”
沈知言故作淡定,对方的打趣却让她脸不自觉红了一些,她移开视线,只能实话实说:“林雁白的事情,所以就走神了。”
“嗯?”秦清雾眉梢微扬:“林雁白的什么?”
沈知言便把邮件里看到的消息讲给她听,眉飞色舞道:“大发现啊,真的是大发现。”
秦清雾弯了眉眼,打量着她眼睛里的开心:“哦?”
沈知言点头,连忙和她解释:“林雁白不是重案组的神探么,我之前就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现在看来,果然就是很有问题。”
“怎么?”
“因为那么多没有证据的陈年旧案,而且赶上时代变迁,那些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她应该才几岁吧。”沈知言和她说:“你看,在没有监控,没有证据,社会风气混乱的年代所发生的谋杀案,她时隔多年,却屡破奇案,这肯定不合理,对吧?”
秦清雾静静的听着,随后问她:“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沈知言想起邮件里的那一桩桩的悬案,不禁笑了笑:“你知道她那些案子破的多诡异么?”
她故意卖着关子,秦清雾明显看的出来,但仍是配合的语气,温柔又纵容的好奇问她:“如何诡异了?”
沈知言便满意的弯了眉眼,笑眯眯的了。
她煞有介事的和她解释:“林雁白破的那些案子,最后都指向了帮派的暗杀,或者是帮派成员之间的仇杀,最后凶手被重案组抓到全都供认不讳。”
秦清雾应声:“嗯。”
“就是……”沈知言说:“虽然那时候的人为了讨生活,都很喜欢混□□,但是她所有的案子都是这种,真凶个个都是之前的帮派成员。”
秦清雾稍作思索:“林雁白怎么会和帮派有牵扯?”
“不知道,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沈知言摇头,又说:“而且当年的帮派,是梅秋莱控制的,林雁白又化名叫过梅若华,而且是亨利的女朋友,这样一来……好像有一条线,逐渐串联起来了。”
秦清雾认可的轻点了头:“是这样。”她又问:“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吗?”
沈知言抬眼看她:“你指的是林雁白吗?”
秦清雾应声:“嗯。”
“关于林雁白的话,目前暂时没有了。”沈知言想了想,问秦清雾:“林秉仁你了解的多么,就是那位林家七爷。”
秦清雾默然片刻:“你想知道他什么?”
“之前的金榈奖,林秉仁投票给了江微雨,而且是关键性的一票。”沈知言轻微皱了下眉头:“他为什么啊?晚节不保?”
秦清雾:“林秉仁帮江微雨,许是江家授意的。”
沈知言一愣,有点不理解:“啊?”
秦清雾唇角含笑,轻声慢语解释给她听:“江家为了江微雨,特意请林家帮助,也是有可能的。”
“可林秉仁导演应该很公平公正才对啊,林思梵也说她这位七叔很正直……”沈知言迟疑:“他都因为江微雨被骂上热搜了,而且当时江微雨还被抓了,至于为了一个外人,做出这样的事?而且江微雨当时还被怀疑是杀人犯。”
“林秉仁终究是林家人,他也是林甫臣的儿子,”秦清雾继续和她解释:“从他自出生那一刻起,便享受着林家的资源,纵然和他父亲有些矛盾,但他从未彻底和林家断绝关系——”
“哦,你这样说,那我明白了。”沈知言恍然道:“所以他根本脱离不了林家,故而,江微雨这位江氏董事会,公认的继承人出了事,江家请他站台……只要林甫臣同意了,他便要答应。”
秦清雾笑了下:“是这样。”
在饭桌上,沈知言并不想继续聊这些“无关无聊”的话题,便转开话题问她:“你在国外的工作顺利吗?”
秦清雾含笑看她,认真回答道:“尚且算是顺利的。”
尚且算是……
如果连秦清雾都这样说,那么对寻常人而言,显然就是极有难度的工作了。
沈知言故作随意的问:“那你在国外,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秦清雾动作微顿,疑惑的眸光略过来,重复反问:“好玩的事情?”
沈知言敛眉:“咳……嗯。”
在对方的视线里,几秒钟过后,沈知言似乎觉得她微不可查的笑了下。
似乎明白她在试探什么一样。
秦清雾轻轻摇头,笑着回她:“没有。”
沈知言抬眼看过去,又眨着眼睛问:“那有意思的人呢?”
然而这话问出来,她察觉到对方眸子里笑意加深了一些。
沈知言便明确知道,对方肯定明白她在试探什么。
秦清雾勾唇,云淡风轻哄她道:“也没有呢。”
沈知言抿了抿唇,唇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
她眉眼弯弯,笑眯眯的一声:“哦~没有呀。”
秦清雾望着她,也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
晚饭结束之后,沈知言洗了澡上床,秦清雾正靠在床头的位置回复对面人的消息。
沈知言钻进被子里,静静的躺下来。
秦清雾见状便关了灯,以为沈知言要直接睡下,随后也在她身侧躺下来。
黑暗中,沈知言努力的调整着自己越来越沉的呼吸。
其实也不是非要待在一张床上就一定做什么,而且秦清雾似乎也没有那个意思,毕竟之前秦清雾都挺主动来着。
屋外冷风呼啸,天气这几天似乎已经变得很凉了,天气预报还说接下来会下雪。
然而屋内却温度适宜,明明不冷不热,沈知言却只觉得在被窝里全身燥热。
她翻了几次身,强行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秦清雾忽然问她:“你失眠了吗?”
沈知言侧过身,在黑暗中环住秦清雾的腰身,低声问她:“秦清雾,你想吃水果吗?”
秦清雾:“……你在说什么。现在吗?”
沈知言把下巴埋在她的脖颈,闷声闷气道:“冰箱里有砂糖橘,一点都不酸,纯甜。”
随后,她移开一段距离,望向黑暗中的人:“想不想吃?”
秦清雾向这边看了过来,浅然一笑,声线温柔的说:“已经刷牙了。这就到了吃砂糖橘的季节了吗?”
“是啊,冬天要到了。”沈知言怅然叹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你这一次出差格外的久,我都快等成望妻石了,实在是太想你了。”
秦清雾听了她的话,唇畔缓缓勾起来,望过来的视线变得愈发温柔,软着语调哄她:“我也很想你。”
沈知言立刻就高兴了,她抱紧了她一些,眉开眼笑的望着秦清雾:“我知道我知道,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她亲了亲她的唇角,又说:“主要是……你看啊秦清雾,平时见不到,抱不到,也亲不到,的的确确很不习惯啊?”
秦清雾唇边笑意逐渐加深,她轻轻偏了下头,打趣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沈知言只低声喊她:“秦清雾……”
“嗯。”秦清雾轻声应着,嗓音变得有些哑,回应说:“怎么了?”
沈知言睫羽煽动,向前靠近了一些。
她就那么轻轻抱着对方,依次轻轻吻上她的脖颈,脸颊,耳垂,语气变得含糊不清:“我想你了……真的,是真的……”
秦清雾被她的唇吻的下巴仰起,腰身被她越抱越紧,耳边尽是沈知言喘息加重的声音。
“我知道……”秦清雾明显感觉到了她灼热的身体有些失控,却指尖轻轻推了她的胸膛,声音带着几分调侃轻笑:“沈知言,你的自控力呢?”
沈知言动作一顿,耳朵发痒的同时,脸颊不自觉变红。
自控力吗?
这个时候,秦清雾跟她聊自控力?
“喂。”她有些不满的轻咬了下她的肩,和她认真解释:“我是个正常人啊,而且我是有身份的人……”
她说着,又俯身去吻她的唇。
“有身份……”秦清雾不得不先回应了她的吻,喉咙中不自觉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唔……沈知言……”
沈知言只觉得随着对方那声轻哼,她脑海中有个弦猛然间就绷紧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继续吻她,她很想继续听对方唇齿间溢出来的这种声音。
然而,怀里的那姑娘却主动亲了亲她的唇角,潋滟的双眸含着笑,故意问她:“请问沈小姐,如今是什么身份?”
沈知言听着她的轻笑声,脸彻底烫了起来。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的女朋友呀,被你亲口承认的女朋友……”
秦清雾弯了眉眼,笑音温柔又明媚:“哦~是女朋友呀。”
沈知言再一次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嗯?”
沈知言胸膛起伏弧度变大:“我想亲你。”
秦清雾轻声应道:“所以呢?”
沈知言喉咙吞咽了下,随后大着胆子,抬手去解她的衣服。
但很快,她手指动作停留在她的腰身衣摆处,随后,在她耳边嗓音发颤的问:“那,行不行啊?”
秦清雾身体向前,身体肌肤主动贴紧了她的,又略带几分好奇的问她:“沈知言,为什么你会这样正经?”
“啊?”沈知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面红耳赤道:“倒是也……没有?”
“沈知言。”秦清雾声音透着几分哑然,她深深的望着她:“你真的是色情艺术家么?”
沈知言:“…………”
沈知言不由得有些懊恼,她其实很想解释,其实艺术创作和现实是两码事,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变得有些多余。
她低头去吻她的唇,秦清雾有一缕柔软的发丝凌乱的覆在脸颊上,对方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吻闭上双眸,这样的秦清雾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性感,和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她不是同一种的魅力。
沈知言的唇从对方的脖颈处,秦清雾下意识抚上她的头顶,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她嗓音变得低哑:“沈知言……”
“对了。”沈知言忽然停下来,仰起头,眨着眼睛,笑着望向秦清雾:“深海一号的别墅,你应该知道的吧?”
秦清雾呼吸微顿,问她:“什么?”
沈知言正儿八经的暗示:“隔音好。所以你大可以……”
“……”秦清雾指尖动作稍微停顿,随后,她垂眸望向沈知言,轻声笑道:“不然,沈小姐先去复习一下你的漫画?”
这下轮到沈知言沉默了:“……完全不需要。”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传来阵阵寒风呼啸之声,然而卧室内的气氛却愈发灼热起来。
外面的风声又急又紧,吵得人毫无睡意,好在到了后半夜终于停歇。
沈知言一觉睡到次日晌午,她睁开眼的时候,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
窗户边上落了薄薄的一层,并不大,但是晶莹剔透,看着让人就觉得心情不自觉变好。
秦清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手机闹钟应该已经被秦清雾帮她关了。
然而一开手机,屏幕上立刻谈出一条新闻推动:[豪门联姻,林雁白求婚成功江驰玉!!]
沈知言打了个哈欠,随后关了手机。
她换好衣服除了房门,一路下到一楼,秦清雾真的在厨房准备“早餐”。见她进来,秦清雾偏头看她:“睡的好吗?”
沈知言:“……还行,有点困。你呢?”
其实不太行,她其实还是觉得,上床是一项很考验体力的事情,可能在医院躺了太久的缘故,她觉得身体素质不如之前每天锻炼的时候好。
秦清雾轻声笑笑:“我睡的很好,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
沈知言:……
她是不是在笑自己身体不太行?
她走过去,从身后环住秦清雾的腰身,秦清雾顺势后仰,肩背靠在她怀里。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在她耳边问她:“你觉得我昨晚表现的怎么样?”
秦清雾在她怀里笑的身体轻轻发颤:“你在担心什么?”
沈知言:“……”
有这么好笑?
秦清雾见她沉默下去,便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沈知言愈发焦灼:“主要是我以前也没和别人,所以……”
秦清雾声音变的低哑,告诉她说:“及格。”
沈知言有点不可置信:“不对吧?……只有及格吗?”
“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答案?”
“至少也要七十分吧……欸?真的只及格吗?那你等我下次再研究一下……”-
临到傍晚的时候,沈知言前往鹤鸣私立中学,司机把她送到了校门口,沈知言和门卫打过招呼,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似乎认出了是她,二话不说立刻放行。
昨夜里下的那场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沈知言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一群年轻的孩子们在打篮球,全都是青春洋溢的身影。
她没走几步,有几个翘课的男孩子看到她,有个男生不可置信的走过来,仔细瞅了瞅沈知言:“您就是当年的校霸?”
沈知言停下脚步,淡淡挑眉,她没应。
几个男孩却忽然笑起来,一脸崇拜的望着她欢呼起来。
“还真是啊……”
“我们都是听你传说长大的!”
“就当年有个裴泽川超级不是东西!然后你就把他弄到学校顶楼搞死了。”
“对!他女朋友也不是东西!”
“对对对!全靠沈老大,为民除害,把他们都杀了!”
沈知言:……
所以说传闻不可信呢。
她视线下移,望着最前方那男孩手里的那盒烟。
男孩主动打开,一脸讨好:“您来一根?”
“我不吸烟。”沈知言笑笑:“你们也少抽吧,当心将来后悔。”
男孩们立刻说:“我们几个没瘾,也就一天几根。”
沈知言没再说什么,向男孩们询问了后山的位置,随后道了谢,在众人“恭送崇敬”的看老大一样的眼神中,缓步离开。
鹤鸣私立中学是贵族学校,能进得来的孩子全都非富即贵,当年她念书的时候风气极差,今年因为换了新校长的缘故,故而终于有所改变,不过应该也只是暂时的。
由于她在鹤鸣毕业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学校的施工队来来去去,把学校翻新了一遍又一遍,导致已经和她记忆中的模样迥然不同。
若不是祝莱把约定见面的地点,选在了鹤鸣,她应该永远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自从祝大庆一家被杀之后,祝莱便躲了起来,她能那么迅速的躲起来,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十分笃定她一定会被杀。
虽然沈知言不明白,祝莱为什么忽然想通了,要主动见她,也想不明白祝莱为什么要出现在鹤鸣中学这样显眼的地方。
按理说,如果祝莱躲起来是为了不想被执棋者杀死,而她之前一直躲藏的那么好,她应该持续躲起来才对。
沈知言已然来到鹤鸣的后山,附近空无一人,若是在以前,鹤鸣的学生可以随意翘课,成群结队的来后山上玩,只要不闹出人命,老师们是不敢管这些少爷小姐们的。
地上毫无生机的杂草上还覆盖着一层雪,沈知言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然而随着她的到来,原本杳无人烟看似隔绝了天地的后山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十分的狼狈,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但衣服上面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祝莱的长发乱糟糟的,应该是被她自己剪短了一些,没有之前长了,许久没洗的缘故导致打了柳。
沈知言走近了她,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原本,祝莱虽然在娱乐圈不温不火,但粉丝们也夸过她这张脸,然而到了此刻,沈知言竟然在眼前那人脏兮兮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昔日女星的影子。
就连她的嗓音也毫无生气,幽幽开口:“我以为你不敢来的。”
沈知言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开场白来开口,她微微笑了笑,淡声说道:“我为什么不敢来?”
“也是。”祝莱讽刺一笑:“安其澈想杀的是我,又不是你。”
沈知言挑了下眉:“安其澈?”
她有些意外,竟然会在江微雨的口中,听到安其澈这个名字。
上一次见安其澈,还是在那场生活里的综艺上,那个被江微雨的戒指控制了的男星,后来自从网上爆出他和江微雨上床的热搜,他便彻底没了踪迹。
“这不重要。”祝莱摇了摇头,冷淡说道:“你愿意来见我,应该是想知道,当年你在鹤鸣的那场经历,是怎么回事儿吧?”
沈知言应了一声,问她:“为什么忽然愿意对我说出来?”
“可能是我不想死吧。”祝莱自嘲一笑,她望向沈知言:“当然了,你若是这样不情愿……我也可以选择不告诉你。”
沈知言耸了耸肩:“你随意,我不在乎。”
祝莱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她仔细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然而沈知言神色如常,她的确又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好奇的问她:“关于那个利用我的人,你已经查到是谁了么?”
沈知言并不回答。
祝莱皱了下眉头,只觉得沈知言的态度傲慢又冒犯,她眸光里露出一抹讽刺的味道,问她:“你说你不在乎,是否也包括谭静依的自杀呢?她的死,你也不在乎?”
沈知言猛然抬眼,她眸光中尽是冰冷的森寒,声音都不禁低沉了几分:“你知道什么?”
“沈知言,你不在乎在背后操纵这所有事件的人,却只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高中女生的死?”祝莱的眼睛弯起来,她终于满意了,说道:“也是,你可是为了谭静依的死,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差点把裴泽川从顶楼推下来杀死呢。”
沈知言脸色冷淡,她冷冷盯着祝莱,淡声否认:“她不是无关紧要。”
“怎么办?可我偏不想跟你说谭静依。”祝莱笑起来:“你会不高兴吗?沈总”
沈知言摇了摇头,缓声道:“不,你会说的。”
祝莱眼睛依旧笑着:“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为了谭静依那件事而来。”沈知言抬起手腕,看了眼钻表的时间。望着祝莱的眼睛说道:“安其澈应该一直在找机会杀你,你刚才说过了。你应该不想死,所以你见我,大概是想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对方当年是如何对你布局的……”
祝莱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惧,她眼中又骤然涌出几分愤恨,不甘心道:“是,可他们明明想要杀的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我只是被你牵连的,所以沈知言,别做出这样一副无所谓的嘴脸吧?让人真的好反感,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是我在求你一样。”
沈知言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勾了勾唇角,缓声说道:“祝莱,我不信你这样的人,忽然良心发现,要把当年的事主动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好心的帮我。若不是你走投无路,每日活在生命随时面临威胁的恐慌里,你定然不会主动告诉我当年的事。”
祝莱闻言,久久不肯开口,她沉默着。
过了有半分钟,她才逐渐妥协,主动弱势下来,和沈知言开出条件:“若是我告诉你一切,对你找出那个害你的人有帮助,你能不能派人保我的命?”
“做不到。”沈知言坦诚道:“没有绝对安全的保镖,若是对方远程射杀你,保镖也爱莫能助。”
“你若是这么说,是什么都不想帮我,却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我先前便觉得你精明,会做生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祝莱讽刺的笑看着她,再一次开口:“可我是被你连累的,如果没有你,他根本不会找上我。”
“他是谁?当年给你担任家教老师,送你进鹤鸣的人?”沈知言轻挑了挑眉,淡声道:“那这样吧,若是你告诉我一切,我会尽量为你出个主意,暂时保住你的性命。”
祝莱沉默了片刻,她并不信任沈知言,然而此时却再无选择,因为她很笃定,沈知言似乎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信息,应该是真心不在乎她说的这一段过去往事。
祝莱攥了攥拳头,终于妥协道:“好,那我便从头同你讲起吧。”
沈知言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但自始至终,哪怕耳边刮来的风声再大,她都没准备靠近祝莱,始终保持着足够警惕的防御姿势。
沈知言把手插入上衣口袋,瑟缩了一下脖颈,今天的风实在太冷,又太急,天气也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着实应了那句,下雪不冷化雪冷。
沈知言望着她问:“你说的从头讲起,最早是什么时候?”
祝莱微微笑了笑,声音透着浓重的疲倦感:“先从我的妹妹祝穗开始。”
沈知言眯了眯眼。
她其实并不想听,因为如今的祝穗,她在贺家生活的很好,也被教育的很好。
“我们家是收废品的,祝大庆那个男人,一开始在茅竹村,做的是这种营生。村子里的女人很多都是拐来的,也包括我母亲。”祝莱眼神嘲讽:“然而祝大庆是个废物,他一连生了好几个丫头,他做梦都想生儿子,可是苍天有眼,他就是生不出来,你说可不可笑?”
沈知言没回应,也没有理会她眼中的哀痛神色,只淡声说道:“继续。”
“祝大庆在外面被人看不起,回了家就拿我们几个姐妹撒气,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他就对我们动手动脚,等到了后来我们长大大了一些,他便开始猥亵,□□。”祝莱到了此刻,已经不在乎沈知言态度如何,他眼中已然染上恨意,说道:“这个贱人,这种该死的人,他竟然说什么,我是你们爹,我有资格看你们上厕所,有资格和你们睡觉。”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她逐渐收敛起了玩味的神色,她只静静的望着祝莱。
“二十五年前,我的妹妹祝穗出生。”祝莱淡声说道:“可祝穗的出生就是错的,她的性别就是错的,对祝大庆而言,她的出生是没有价值的,而且还要把她养到成年,才能换钱,然而那时候祝大庆自己都揭不开锅了。”
“所以祝大庆把她送去了未来福利院?”沈知言问。
“不是祝大庆,是我,是我亲手把她送去了福利院,我本来在半路上要把她丢到河里的,因为我年纪太小了,实在没办法背着一个孩子,走那么远的路,扔到福利院门口。”祝莱抬眼看过来,她望着沈知言眼中的惊讶神色,不自觉笑了:“你是不是在想,那时候的我也是一个孩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对吧……”
沈知言觉得她无所谓的笑有些刺眼,便敛下眉眼不再看她。淡道:“继续。”
“后来祝穗离开之后,我们三姐妹的生活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样,每天闷在家里,要么被祝大庆打,要么被祝大庆睡,总之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事儿,他有时候不给我们吃饭,也不允许我们哭,一旦哭了就会直接用拳头往我们胸口和脸上招呼。”
祝莱陷入了回忆中,声音也逐渐被呼啸的北风盖过去,音调飘忽不定起来:“后来念书开始免费了,他就送我们去念书。一开始觉得远,从来没有送过我们,可后来有一天,他破天荒送了我们一次,回来之后不仅没有打我们,反而给我们买了糖。”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笑看着沈知言,问她:“沈总,您猜,这是为什么?”
沈知言沉默不语。
她只静静的望着祝莱,片刻后,她张了张唇,说出最符合祝大庆逻辑的一种可能:“他让你……帮他——”
“是啊。”祝莱微微笑着,继续说道:“他让我们帮他,喊班上的女同学来家里玩。”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沈知言顿了顿,冷淡望向祝莱:“那你们呢?”
“我们?”祝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看向沈知言,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我们当然愿意,毕竟,如果她们不来,那被祝大庆鞭打,用拳头砸,一次次发泄□□的,就成了我们了,不是吗?”
沈知言没应声。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高中,有了那些女同学的承担,我和我的两个姐姐,的确好过了一些。”祝莱叹息地说着:“我至今都特别感激她们,如果没有她们,我真的可能会自杀。”
她的语气里丝毫不觉得愧疚,甚至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庆幸。
这让沈知言不自觉在思考,祝莱究竟是被祝大庆逼成这样的,还是说,她天生就是如此。
沈知言望向祝莱,淡声问道:“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么?”
“我之前同你说的,亦是正题的一环,你不是好奇,对方是如何利用我的么?”祝莱笑着看向沈知言:“如果没有这一切,我那个家教老师关九,或许根本不会选中我。”
沈知言平静看向她:“关九?”
“没错,在我进入鹤鸣私立中学之前,我其实念的是沧江五中。”祝莱察觉沈知言眼中的诧异,笑道:“怎么?没想到我这样的人,成绩会这样好,对吗?”
沈知言眯了眯眼,坦诚回答:“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能进五中的,又怎么会需要补习老师的?”
沧江第五中学,在整个沧江市的升学率排名第二,仅次于沧江三中。
祝莱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因为关九这位邻居,他相貌英俊,长得又好,跟明星一样。他对我说,他十分同情我的遭遇,在他的院子里,他每逢听到我被祝大庆凌辱,他就为我难过。”
“你竟然也会喜欢人?”沈知言冷淡的视线打量着她,语气终于变得讽刺:“想想那些被你骗来的女同学,那些无辜的女生,你配吗?”
“我那时候不知道嘛,不知者不怪,对不对?”祝莱温柔的笑着,仿若青春萌动的小女孩一般,陷入回忆中:“他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黑色工装长裤,虽然看着廉价,贫穷,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天上的太阳一般,温柔而又耀眼。”
沈知言只冷淡看着她,不发一语。
“他借着补习的名义,把我带去他的房子里。”祝莱闭上眼睛,眼前仿若当日的场景:“在那发霉昏暗的房子里,他为我讲大城市的生活,为我编制了一场我们两个将来的二人世界,他才华横溢,为我一首首的写诗歌,那个小房子成了我的避风港,虽然当天黑下来,我还是会被祝大庆喊回去,被他压在满是汗臭味的床上。”
“后来呢?”沈知言皱眉,问她:“你们还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说,查到了我妹妹祝穗的下落,对方现在过得很好,被本市的有钱人家收养,每天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他每逢和我讲起祝穗,最后的话题总会落在很心疼我的遭遇上面。”祝莱想了想,问她:“你懂那种感觉吗?”
沈知言挑了挑眉头:“什么?”
“我每次听他说完,当时总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为了我着想,在心疼我,可我听完总会逃避,愤怒,嫉妒。祝穗在他的描述下,她过得越好,我就越想离开祝大庆,越想杀了祝大庆。”
沈知言淡道:“心理情绪调动罢了,他在有意引导你。”
“是啊……”祝莱闭了闭眼:“我现在知道了,她在有意引导我,持续恨我的妹妹,祝穗。”
沈知言打断她,问道:“所以呢?他利用给你编造的爱情梦境,让你高二的时候,转学进鹤鸣私立中学了?”
“不,当然不是。”祝莱望向沈知言,笑着说:“在那一年,你中考之前,也就是我在沧江五中的时候,高一下学期末,他原本想让我转学的,是沧江九中。”
沈知言愣了下。
她惊讶的看向祝莱:“你说什么?!”
“是啊,他一开始送我进的,是九中。”祝莱笑了笑:“以我当时的成绩,我若是进入九中这所最垃圾的学校,不出意外,应该是整个高二级部的第一吧?关九同我说,只要我愿意去九中,他可以说服九中校长,给我大笔的钱,到时候等我考上大学,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沈知言眯了眯眼:“后来呢?”
“后来?”祝莱嗤笑一声:“后来的故事,那就是你中考成绩下来,你应该都知道了啊?”
“关九让你转学去九中,是因为我初中时代一直在交白卷,导致他以为我只能进九中。”沈知言冷静分析道:“因此,当成绩下来,当我以最高分,能考入沧江三中的时候,关九便让你——”
“是啊,关九便让我转学三中,那所最好的学校。”祝莱说完,又望向沈知言感叹:“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但实际上,后来的你没进入三中,又改了鹤鸣,你那样的成绩,去鹤鸣那样的地方,还不如去九中,最起码九中的学生虽然成绩不好,但至少他们是愿意学习的。
我当时也不懂原因,确切来说,在谭静依死之前,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关九一定要让我跟着你。”
沈知言淡淡望着祝莱,沉声问道:“谭静依的自杀,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我高二那年,你念高一,关九让我我从祝来弟,改名成为祝莱,转学进入鹤鸣私立中学。”祝莱望她沈知言一下跌落下去的气势,不再方才的淡然淡定,她终于流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可是贫困生,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贫困生,从一进入鹤鸣那一刻开始,就是那些富家子弟霸凌取乐的玩意儿。”
沈知言摆了摆手,冷眸如刀:“现在开始,我来问,你来答。”
祝莱眸光带着淡淡的嘲讽,她不甘心的问沈知言:“是不是只要事关谭静依,你就忽然会格外在乎?就像你当年愿意那样特殊地关照她,保护她?”
沈知言抿了抿唇,问祝莱:“你为什么当时认定了,我是你的妹妹祝穗,是关九告诉你的?”
“不。当时关九是我的男朋友,而且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祝莱双手下意识捂着小腹,似乎忽然回忆起了那个打胎没了的孩子,她声音变得低喃:“我说过了……在谭静依被杀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关九接近我的目的,我以为他是我人生的光,是来拯救我的。”
沈知言沉默地望向她。
“也不对。”祝莱摇了摇头,又自我否认:“是时隔多年之后,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关九是有问题的。”
沈知言依旧不发一语。顿了顿,才说:“为什么你把我当成你妹妹?”
祝莱反应过来,她语调提高了一些:“你知道王光泽吗?”
“嗯?”沈知言眯了眯眼:“沧江一院院长的女婿,我们鹤鸣的校友,以及……林家四小姐林雁白的好友。”
祝莱疑惑地望着沈知言,似乎不明白,王光泽竟然还和港城林家那样的大家族扯上关系。
“他那时候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是裴泽川那一伙人的朋友。”祝莱解释:“我有一次,听着他远远的喊你,阿穗。”
沈知言蹙眉。
祝莱讽刺的笑看着她:“而你……回头了。”
沈知言下意识歪头,问祝莱:“我那时候对王光泽,承认我叫阿岁了?”
“没有。”祝莱笑了笑:“王光泽大少爷在我事后问起来的时候,他说,喊得根本就不是你。他又顺势告诉我,你出身未来福利院,那时候根据年龄来推测,你必然是我的妹妹祝穗,因为当时我送祝穗去福利院的时候,邻居特意写了她名字的纸条,塞到了她的襁褓里。”
沈知言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所以在那一环事件里,其实是两枚棋子的配合。
王光泽,还有祝莱的那位白月光,关九。
“关九从我进入鹤鸣开始,他就消失了,现在想来,他似乎是怕极了我在他离开后,从鹤鸣退学,所以鹤鸣发的那笔几十万的奖学金,他直接私下里告诉了祝大庆,祝大庆拿了那笔钱,就因为赌博输光了,关九打的一手好算盘。”祝莱眼睛眯起来,里面冷光乍现:“然而,当时的我……却以为是他有事暂时离开,我一开始,是相信他会回来找我的。”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吧,我和谭静依都是贫困生,靠分数考进来的,你念高二那一年,我已经进入高三,而谭静依则刚进入高一。”祝莱唇角冷笑:“沈知言,谭静依长得很漂亮,对不对?”
沈知言皱眉:“别用你的龌龊想法,来判断我。”
“真是奇怪啊。”祝莱讽刺地笑看着她:“我和谭静依,都是被裴泽川那群人,霸凌的对象,怎么你眼里看得到的,只有谭静依呢?我整整被裴泽川他们欺辱了一年多,我和您同时入学的,您沈大校霸,为何没看到我呢?”
沈知言嗤笑:“你一开始对我什么想法,是什么?你忘了?”
祝莱恍惚间记起来,开心笑道:“对哦,我一开始,是想把你这位好妹妹,带回茅竹村,让你也享受一下祝大庆是如何对我的呢。”
沈知言淡淡看向她:“虽然我暂时想不到,如何让你不意外被杀。”
祝莱不解的看向她:“什么?”
“但是我却可以让安其澈十分钟之内赶过来,杀了你。”沈知言望向她,唇角勾起几分冷笑:“所以祝莱,你还是应该注意你的言辞。”
祝莱收敛起唇角的笑,她恨恨的望着沈知言:“可我当时没那么做!因为你是个疯子,打起架来,连裴泽川那群混混恶霸都惧怕的,不要命的疯子!”
沈知言点了点头,了然道:“原来是你不敢。”她不自觉抓到一些什么,推测道:“所以,因为你的胆怯,没有骗我回茅竹村,导致关九的计划失败了?”
“或许吧,毕竟是他无意间对我说过,真希望养尊处优的祝穗,也经历一次我所经历的一切。”祝莱望向沈知言,开心的笑说着:“你不是想知道,谭静依是怎么死的吗?”
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和你有关吗?”
祝莱眸子里浮现出冰冷的笑意:“谭静依这位高一学妹,和我同样是穷苦女孩,她有一天,到了高三教学楼找到我,说请我帮她提前学习高二和高三的课程,说她想考个好大学。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变得形影不离。”
“怎么说呢?当她向人笑起来的时候,那个天真无辜的样子,单纯无害,散发着阳光般的善意,我觉得,她的笑容和关九一样,同样很打动我,吸引黑暗中的我。”祝莱望着沈知言,眼睛里浮现出贪婪憧憬的笑意:“我其实对她印象不错的,因为我们出身差不多,都是被欺辱的存在,学习是我们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与其说是我愿意帮助她,倒不如说……是我在帮曾经的自己。”
祝莱的声音连续不断,沈知言保持了沉默。
“那时候,裴泽川这位沧江裴家的大少爷,他和他的兄弟们,其实对我更多的是凌辱,他们会把我关进男厕所,然后把我全身都浇的湿透,或者是让我站在操场上,当他们踢足球的靶子,亦或是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扯住我的头发,羞辱一两句,这些其实比起祝大庆做的那些事,也不算什么的。”
祝莱的语气变得平静,她望向沈知言,试图寻找认同感:“可是,他们对谭静依,好像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们对谭静依,更多的是那种,坏男生遇到漂亮的温柔女孩,那种小打小闹的找存在感。”
“这本来,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只是觉得,不是很公平而已。”祝莱笑了笑。
“可你们都是受害者。”沈知言冷冷望着她:“同样都是受害者,你所恨的,不应该是裴泽川么?”
祝莱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沈知言,你觉得,那个时期的整个鹤鸣,除了你不要命的打架,无人敢惹,其他任何人,任何穷人……也别说穷人了,就说家世一般的人,谁敢公然和裴泽川那群人作对么?我们会死的,你能明白吗?我一旦被退学,祝大庆那笔赌债输光了,没办法还学校,我真的会死。”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没再说话。
“可后来,谭静依在裴泽川他们再一次欺辱我的时候,她为了帮我,拿书包砸了裴泽川一下。”祝莱眉眼间浮现出笑意:“从那一天开始,似乎一切都变得一样了,裴泽川因为当众被谭静依下了面子,于是,他们对待谭静依的方式,开始变得和我一样了。”
“可是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你忽然允许谭静依每天都跟着你,你甚至每天会给她两份早点的钱,特意让她帮你带一份。”祝莱讽刺的望着沈知言笑:“裴泽川恨你,恨你的装逼,恨你的公然护着谭静依,和他作对,但是又对你无可奈何。事实上,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允许她跟着你,裴泽川就不再敢惹她,被凌辱的对象,又只成了我。”
“其实在那之后,裴泽川他们把对你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祝莱望向沈知言,眸光中带着痛恨:“事实上,裴泽川他们每凌辱我一次,我就越发盼着你和谭静依去死,最该死的是你们。”
沈知言终于忍不住开口:“在你眼里,始作俑者,霸凌者,无罪么?”
祝莱没有回答,她眸光望向越发暗沉的天际,自顾自的说着:“当然了,我和谭静依的事,根本……无法解决,也不止这一件事。有一次,她被我带回茅竹村了。”
沈知言终于上前了一步,双拳绷紧,冷冷望着祝莱:“你把她,骗回茅竹村了。”
“当然了……可是事与愿违啊。”祝莱惋惜轻叹:“她亲眼看到了我被祝大庆□□,祝大庆那一天,似乎看到了她身上的玉,应当是觉得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吧,所以祝大庆没敢碰她,只抢走了她的那块玉,祝大庆卖了三万块,拿回来又输光了。”祝莱说到这里,忽然笑起来:“怎么?她没有对你提起来吗?你送她的玉,被祝大庆拿走了。”
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她不知道一瞬间想通了什么,忽然也跟着祝莱笑起来,然而她眸光里却毫无笑意,只笑道:“没有,那个傻丫头,并没有对我提起这些。”
“你知道的,沈知言……”祝莱笑着望向她,冷静的说着:“你知道吗,沈知言,她在事情发生之后,那么天真的对我说什么,一切都会过去,在发现我父亲对我性侵的时候,她抱住我说,她永远会陪着我,她永远不会看不起我。”
“这怎么值得相信?”祝莱忽然大笑起来:“比起她轻飘飘的一句保证,我当然需要,她永远为我保守秘密啊!”
沈知言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只冷淡的望着她:“后来呢?”
“后来,裴泽川他们找到了我,他们对我说,那一天是裴泽川的生日。”祝莱回忆着当天的场景,兴奋的说着:“如果我能把谭静依骗出去,骗到那家KTV里,他们就愿意从此放过我。”
沈知言语气转冷:“所以,你把她骗到了那家KTV,导致她被那些人□□。”
“对!”祝莱激动道:“只有她和我一样了,她才能彻底为我保守秘密,我其实没有想杀她的,一开始,我不觉得死人可以保守秘密,但是同盟一定可以。”
“可是……可是啊……”祝莱感叹一声,轻轻摇头:“可她竟然找到了我,哭着找到了我,她说,是我父亲把我逼成这样的,我的本来面目是善良的,一直都是那个愿意给她讲题,为她买零食的学姐。她说不怪我。”
沈知言眼睛骤然睁大。
“你说,这样的圣母,她该不该死啊?”祝莱低下头,呼出一口气来:“我并不想判断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不敢去判断,唯一让我恐惧的是,她竟然知道一切的真相。”
祝莱语气转瞬变得尖锐起来,她眼睛眯起来,温柔笑着说:“于是我对她说,你好脏啊,谭静依,这样的你好脏。这么多人都上过的你,为什么还愿意活着啊?”
沈知言淡声道:“所以,她自杀了。”
“是啊……”祝莱笑道:“还好,她自杀了,她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事,以及,你只会以为,是裴泽川逼死了她,导致你发疯一样的把裴泽川弄到学校顶楼,你要把他推下去,摔死他。”
“你知道吗,沈知言。”祝莱惋惜的望着她:“你要杀裴泽川的时候,我就躲在围观的人群里,只可惜,你的朋友们赶来,导致他没被你推下去,但你还是废了他一条腿。”
“其实……校长原本的处分,是直接让你退学的,裴泽川的那几个跟班说,裴家已经打点好一切,让你这辈子再也不能念书,甚至要起诉你。”
“可就在那个时候,关九再一次出现了,他时隔两年,再一次出现,竟然出现在了鹤鸣。”
“我一路跟踪他,去了校长办公室,看到他偷偷拿给校长一张卡,说:你是他的远房亲戚,希望能让你留下来,继续留在这里念书。而裴家最后竟然主动让裴泽川退学了。”
沈知言问:“关九呢?他去了哪里?”
“他啊……他自杀了。”祝莱冷笑:“临死之前给了我一笔钱,说他因为背叛而自杀。让我拿着钱,好好养我们的孩子,可我打掉了那个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孩子的父亲是祝大庆。”
祝莱说完,微微笑着,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却持续沉默着。
她看似平静,胸口却在努力的压抑着起伏弧度,就连呼吸声都刻意放缓了。
最终,她平静道:“她死亡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祝莱笑道:“就是这样的,是因为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我亲手送她去死,怎么样?”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忽然望向祝莱。
她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剧烈咳嗽了几声,才平静的缓声说道:“那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祝莱望向她,抬了抬眼,没出声,只是眸光中笑意仍在。
沈知言因为受了风咳嗽过的原本,脸上终于有些几分血色,她缓缓轻声说道:“我有个学妹,叫谭静依,她出身平凡,性格开朗。”
“她啊,很傻,我那时候凶名在外,没有几个人敢靠近我,她明明胆子小,却还是在我胃痛的时候,送我去了医务室。”沈知言微微勾起唇角,有些懊恼地笑道:“我那时候觉得她好烦啊,但是她却告诉我,不吃早点会胃病,虽然你们校霸似乎都很喜欢胃病人设,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
“我只觉得她热情的有些过头了。”沈知言眸光里染了几分温暖的笑意:“鹤鸣不需要这样的绝对好人。”
“但我还给了她钱,说,以后买两个人份,剩下的那份是你的跑腿钱,她笑着答应了。”
在沈知言讲述期间,祝莱始终冷笑着,一副轻蔑的姿态。
沈知言满不在意的笑着继续讲:“然后……然后啊,忽然有一天,她没来给我送早点,她说她去给她喜欢的学姐送早点了。”
祝莱闻言,顿时一怔。
她眼中涌现出了某种不可置信的神色,却仍是一言不发。
沈知言没有看她,自顾自的说着:“我就问她,你喜欢的学姐是谁呀?”
“她就说,那是她的秘密,等到将来,她和她喜欢的学姐一起考进京大的那一天,她就去和学姐告白。”
祝莱闻言,像是听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她的眼睛骤然睁大,声音变得狠厉又尖锐,失声否认道:“这不可能!”
沈知言没有回答,她闭了闭眼睛,笑着继续讲述着过往,她此时的眉眼中尽是温柔明媚的暖意,仿佛听她讲述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杀人凶手,始作俑者,而是听她讲故事的好友亲朋。
“我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她变得开心起来,每天都跟我说她学姐人怎么样,怎么帮助了她。”沈知言无奈的勾唇笑道:“我就感觉,她这个学姐,一定是很好的女孩子吧……是高二和我同级?还是高三的呢?”
“可有一天,她对我说,她的学姐被父亲□□了。”沈知言声音抬高了一些,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她哭的很难过,她甚至考虑过要帮助她杀了她的父亲。”
沈知言望向祝莱,一句一顿。
“你能懂吗?”
“她那样胆小的人,竟然为了她喜欢的学姐,想要杀人。”
“结果啊……结果……”
“到了第二天,她的学姐怕她自己被父亲□□的秘密暴露,把她骗去了地狱,让她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沈知言望着祝莱,摇头感叹,笑出声来:“好可笑的故事,好可笑的人心啊……”
祝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恐慌的望着沈知言,似乎眼神在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她最心爱的人。”然而沈知言还是微微笑着,对祝莱说:“她最心爱的人……竟然为了这个,把她逼到了绝境,祝莱——”
祝莱望向沈知言,眸光恐惧,她连连摇头,却高声叫道:“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怎么?为什么不能说?”沈知言淡淡望向她,居高临下,语气森冷:“你这样的人,会有良心吗?”
“是她心爱的学姐,把她亲手送进了地狱。”沈知言语气依旧淡然,却满是压抑的警告与恨意:“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她却还是没有告诉我,是你害了她。因为她明确的知道,一旦对我说了,你的下场是什么。”
“可是祝莱。”沈知言望向她:“她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
沈知言缓步走近她,逐渐步步紧逼。
祝莱莫名觉得恐惧,她步步后退着,似乎不敢听沈知言的话,也不敢迎接沈知言望向她那冷淡的视线。
“是你口口声声对她说——她脏了。”
“也是你亲手送她去死,祝莱,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就这样被你逼死了。”
沈知言缓缓停下脚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是她蠢……”祝莱大声斥责着,语气决然又薄情,却忽然间笑出声来:“就是她蠢!”
然而,她笑着笑着,眼泪却笑了出来。
她仍旧在和沈知言说着,试图在和她证明什么:“你看,好蠢的人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是啊。”沈知言闭了闭眼,眸光里一片凄然,却附和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第115章
沈知言以为根据祝莱的自私和惜命的性格, 她会继续躲起来,然而对方后来的做法却超乎了她的预料。
当天夜里,凌晨两点, 祝莱死亡的消息上了头条。
网络上对此议论纷纷, 纵然后来经过警方连日来的调查,已经证实了祝莱是自杀, 排除了他杀的可能,然而网友们仍旧怀疑这个案子不像是自杀,反而更像是被人谋杀。
事实上, 在离开鹤鸣私立中学之前,沈知言为祝莱提供了一个办法,一个可以让她不死在安其澈手上的办法。
她只需要去警局自首, 主动告诉警方一切,承担她所做过的一切行为的后果, 主动入狱,那么显然,监狱就会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至少, 可以延迟她死亡的时间。
但实际上, 祝莱主动入狱也好,或者忽然觉得对不起谭静依自杀也好, 对沈知言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谭静依再也活不过来了。
祝莱的死亡并不足以赎她的罪孽。
而祝莱的性命比起谭静依而言, 也是微不足道的。
然而关于祝莱那天所说的话, 沈知言事后仔仔细细的想了许多遍。
关于学生时代,在鹤鸣私立中学出现的那位家庭教师关九, 以及沧江一院院长的女婿王光泽, 这里面确实暴露了太多的线索, 甚至能够串联起来的重要线索。
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祝大庆一家才非死不可。
关九和王光泽,他们二人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要让祝莱把她骗回茅竹村。
但事情发展到最后,当裴泽川差点死在她手上,校长要让她退学的时候,关九又拿钱收买了校长,让她得以在鹤鸣继续念书。
鹤鸣私立中学作为本市最知名的贵族学校,能做到鹤鸣校长的高位上的人,若是很普通的金额数字,显然是不能够收买的。故而关九给校长的那张银行卡,里面一定是庞大的金额数字。
关九的行为,就像是一件事演变到了后来,这件事开始失控了,所以不得不开始出来收拾烂摊子。
关九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关九后来的自杀,是因为背叛……是他在什么事情上的背叛?
她暂时想不明白,索性暂且放过。
这几天沧江连续降温,她感冒严重,去医院打吊瓶,正是流感高发期,整个输液室全是咳嗽感冒的病号。
医院病房紧张,沈知言原本是在输液室的椅子上打吊瓶的,然而到了第二天,医院的小护士忽然给她在顶楼腾出了一间VIP病房。
沈知言还特意去问了秦清雾,是不是她和医院打过招呼了,然而秦清雾却说没有。
出于感冒的原因,沈知言特意没再去找过秦清雾,甚至连她生病这件事都瞒了她,这么一问反而暴露了,然而沈知言还是坚决不让她来医院看她。
其实只是个小感冒而已,不知道是谁特意给她安排了顶级病房,沈知言问了一圈,周围认识的朋友们都不是,问护士小姐也是一问三不知,兴许是什么生意上的某位合作商,做好事不留名。
纵然这样想能够说的通,沈知言仍旧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在她输液过程中动点手脚那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儿,故而沈知言拒绝了病房,直接离开了医院,回家吃感冒药去了。
虽然这样一来,恢复的比较慢,但至少能够心里安心一些。
沈知言正这么想着,就听着身侧位置有人缓声问她:“在想什么?”
秦清雾的声音里很温柔,她身上浅淡的乌木气息带着几分让人不自觉心神沉静下来的意味,让沈知言顿时从纷乱复杂的思索中回过神来。
“在想我鹤鸣中学念书时发生的那件事,为什么他们一开始把我逼入绝境,设局让祝莱把我骗回茅竹村。”沈知言微微笑了笑,偏过头看她:“却又不希望我从鹤鸣退学,最后不惜主动出来收拾烂摊子……”
“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想。”秦清雾稍作思索,温和的提醒她道:“假如你从鹤鸣退学,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沈知言说:“我当年应该是个有些自信与傲气的人,我念高中的目的,是为了考进你所在的那所大学,成为一名外交官。”
秦清雾默然片刻,半晌才道:“其实你哪怕从鹤鸣顺利毕业,他们也没有让你进入京城外国语,而是设局让你进了沧江戏剧学院。”
“对,因为沧江戏剧学院,执棋者提前布好了一颗棋子在那里。”沈知言道:“如果我去外国语,他们就要重新布局了。”
秦清雾把温热的牛奶端给她,沈知言喝了一口,温度口感正好。
她按照她当年的性格继续分析,客观说道:“可如果我连高中都念不下去,其实按照我的思路,我的油画又足够能维持生活,而且我也喜欢这个,估计会去国外投奔我的油画老师吧。”
秦清雾说道:“可这样一来,你就不在国内了。”
“是啊,这样一来,我就不在国内了……”沈知言稍微有些迟疑,脑海中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什么:“我如果不在国内的话,对执棋者而言,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这是否证明,对方可以掌控的势力范围只在国内……”
或许正因如此,在她大四实习结束,去F国的时候,画廊才会发生火灾,那就足够证明对方是在逼她回国。
沈知言蹙眉道:“可这又有些不合理。”
秦清雾眉梢微扬:“哪里不合理?”
“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问题上。”
沈知言想了想,看向秦清雾。
“执棋者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如果林雁白真的顶替了我的身份,那一早把我灭口,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沈知言再一次问出了那个疑惑,随后道:“毕竟我只要以沈知言的身份消失了,世界上就会只剩下了一个林雁白,那笔遗产仍旧是如今的林雁白的……”
在她蹙眉沉思的时候,秦清雾又把水杯和感冒药给她递过来。
沈知言接过来,往唇边送了一小口水,随后把药吞下去。
她抿了抿唇,歪头望向秦清雾,轻轻咬了下微苦的舌尖,好看的眉头拧起来,嗓音里透着不自然的沙哑:“好苦啊……”
她正要顺势问能不能亲一下,然后正要开口,随后想起来自己感冒还没好利索。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沙发对面的秦清雾却拆开手中巧克力的银色包装纸,随后递给她,声音温柔道:“你喉咙痛,不可以多吃。”
沈知言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来,笑着说:“有总比没有好嘛,谢谢夫人~”
莫名的,她忽然觉得那个药似乎也不是很苦,没过一会儿唇齿间便变成了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因为吃过药的缘故,有些发困。
然而待会儿阮珮寒来上门见她,她至少要撑到客人吃完饭离开,所以哪怕有些昏昏欲睡,她仍旧还在强打着精神。
她一手握着遥控器,切换着电视机上的频道,一边问秦清雾:“你觉得因为什么原因,对方不能杀我?”
“与其想他们为什么不能杀你,倒不如考虑一下,一旦你消失了,他们会失去什么。”秦清雾默然片刻,道:“他们的目的是——”
“那笔遗产。”沈知言率先回答,顿了顿,又皱了皱眉头:“可从我被绑架那一天开始,赵晓寒已经得到了林家四小姐的身份,她其实……”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
秦清雾并未理会,要继续听沈知言说话的,沈知言却笑着和她说:“快去吧,秦总,不然您的下属们,要觉得我祸国殃民了,陛下从此不早朝。”
秦清雾好笑的看她一眼:“倒是也未尝不可。”
沈知言连忙说:“那不行,朕要当贤内助,绝对不能当妖妃的。”
秦清雾笑嗔她一眼,起身上了楼,顺便收走了茶几上的一整盒巧克力。
沈知言:……
其实她自控力也没那么差。
就算把巧克力留下来,她也不会全吃了的。顶多多吃三块……
等秦清雾上了楼,她便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了些,避免动静太大,打扰到秦清雾工作。
她切了个播放综艺的电台,门铃声响起来,沈知言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别墅门一打开,外面是拎着果篮来看她的阮珮寒。
阮珮寒换好了拖鞋进来,站在她的客厅里,左看看又看看,不由得惊讶的啧啧出声。
她问沈知言:“你这别墅多少钱买的?”
沈知言伸出五根手指,挑眉笑看着她:“对你来说,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这也太贵了,根本不值好吧?”阮珮寒瞥了瞥嘴:“主要是我觉得房子就是用来住的,有个狗窝得了呗,干嘛非要买这么豪华的别墅?而且这装修风格典型就是为了宰你们暴发户的,就为了买个体面,我刚在你们公共车库打眼一看,一溜烟全是豪车。”
沈知言觉得这番话有些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她也和秦清雾吐槽过深海一号别墅区开发商的用意,直到王越霖王总助对她说了,一号别墅区的方案是秦清雾拍板决定的,沈知言就彻底沉默了。
“你不懂,我是有家室的人。”沈知言笑笑,道:“我总不能将来和女朋友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吧?”
阮珮寒瞥嘴:“所以什么都是想着女朋友呗?”
“那必须的啊。”沈知言眼角眉梢挂着笑,随后语气透着得意:“是老婆大人万万岁好吧!她只要高兴了,我哪儿都高兴了。”
正说话间,旋转楼梯上正有人走下来。
阮珮寒本来坐在沈知言对面的沙发上,一见秦清雾下来,她立刻放下翘起来的二郎腿,随后有些拘谨的望着眼前端庄大气的女神本人。
秦清雾走过来,在沈知言身侧的位置坐下来,面对着对方的直白打量,秦清雾的笑容得体温和:“阮小姐。”
阮珮寒有些局促的笑了笑:“三小姐您竟然认得我。”
秦清雾温声浅笑:“知言同我说过你。”
阮珮寒立刻歪头,去看沈知言,随后望着沈知言脸上那不自然的红,有点莫名其妙。
她脸红什么?
沈知言抿了抿唇,完全没注意到阮珮寒打量的视线。
她满脑子都是——
秦清雾在喊她知言。
天呐……
秦清雾竟然那么亲昵的喊她知言。
秦清雾和阮珮寒打过招呼,随后便去了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水果来,随后拿起白玉色的菜板,把各色水果切成小块。
没过一会儿,阮珮寒见秦清雾端了果盘出来,就见沈知言立刻站起身来,主动接过来,随后笑着和她说:“辛苦啦。”
秦清雾眉眼温柔的笑了笑,随后望向阮珮寒,浅笑开口:“你们聊,我有工作要忙,先失陪。”
阮珮寒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笑道:“秦总您太客气了,您不用管我和小沈。”
秦清雾礼貌颔首,随后又缓步上了楼。
等秦清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阮珮寒才有些羡慕的望向沈知言:“现在,我懂了……”
沈知言莫名其妙:“什么?”
“……如果我交往对象,能这么大方得体,我也愿意谈恋爱的。”阮珮寒感叹完,又有点无语的看向沈知言:“现在我理解网友们为什么对你怨念那么大了,说你是入赘江北秦家的小白脸。”
沈知言眉梢一扬:“哦?”
阮珮寒瞥嘴:“就你这个得意的嘴脸,我都想踹你了!”
沈知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知言站起身来,又去零食柜里找了堆吃的出来,一股脑的堆在茶几上:“不用和我客气,你喜欢什么看着吃。”
阮珮寒迟疑的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零食,国内外的牌子都有,她问沈知言:“你为什么家里塞这么多零食?”
沈知言语气无奈:“唉,我女朋友吩咐人给我准备的,没办法,吃都吃不完。”
阮珮寒用力撕开包装,面无表情:“……我就多此一问,真的。”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终于进入了正题。
阮珮寒往嘴里又塞了块巧克力,说:“沈知言,你之前故意让我在国外转移严颂秋,现在她果然被人救走了。”
沈知言应了一声,和她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这不对劲啊……”阮珮寒疑惑:“现在苏玉媛还是要让你杀江微雨,这是不是不合理啊?”
沈知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合理。”
“对,因为按照你原本的推测,严颂秋用毒品害了你的堂姐沈灼灼,这件事一结束,江微雨就被他们推出来了,那么明显就是用来转移视线的。”阮珮寒道:“他们生怕你顺着毒品往下查。”
沈知言迟疑了片刻,才说:“这些年来,缉毒警方就一直调查那款毒品的源头,毕竟它太恐怖了,可以影响人的精神,轻而易举的控制人的思维和行为。”
阮珮寒道:“可梅秋莱已经死了,那他们害怕的或许是——”
“是顺着梅秋莱往下查,能查到的什么线索。”沈知言蹙眉道:“这让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他们输不起,所以推了江微雨这位‘穿越者’出来,转移我们的视线。”
阮珮寒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理解:“可你说了,左游元这颗棋子,她给江微雨当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而且她也已经监视了江微雨那么多年了,就说明江微雨很重要,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要牺牲的话,显然做出了一定的取舍,反而更加能证明,那位执棋者已经开始着急了。”
沈知言点了下头,认可道:“你分析的不错。”
阮珮寒疑惑:“那你觉得江微雨,为何重要?”
“如果他们让我活着,是为了那笔遗产。那么江微雨如今身为江家的继承人,便极有可能是为了京城首富江家的遗产。”沈知言想了想,勾起唇角:“虽然和郑家那样隐藏世家的富可敌国的遗产没得比,但执棋者已经在江微雨身上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现在却仍旧让我杀了她,难不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要放弃了么?”
阮珮寒道:“可苏玉媛前几天还是对你说,杀江微雨的枪已经快准备好了,很快就会给你送过来,他们还是希望你杀了江微雨……”
“如果对方为了遗产,出于某种必要的原因,必须让我活着。”沈知言敛下眉眼:“假设那笔遗产,必须由我本人亲自去拿,林雁白纵然得到了我的身份,她依旧不敢保证,能够不穿帮,这样就会合理,所以我必须活着。”
阮珮寒惊讶了一瞬,恍然道:“这倒是有可能,毕竟薛老先生还在世,她如果是冒牌货,鉴定结果轻易就会穿帮,确实需要你本人去拿那笔钱的……”
沈知言道:“林雁白为了这笔遗产,不惜自断一条腿,她从小到大持续模仿我身上的一切痕迹,这么大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说明她很在乎这笔钱——”
“可执棋者又反复的设局来逼你杀人。”阮珮寒露出了不理解的古怪神情:“那这样一来,执棋者又同时表现出了,希望你因为杀人而进监狱……不是?那遗产她不就拿不到了?”
沈知言没应声。
阮珮寒有些无语道:“这哥们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一会儿要钱,一会儿又不要了……如果她就是执棋者,确定精神状态没问题?”
沈知言知道她是有意的把话题往轻松上转,便配合的笑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如果她被人魂穿了,那也是有可能的,白天是其他人的人格,夜里是她本人的幼稚人格。”阮珮寒仔细想了想:“或者她是重生的,小小年纪就扯了那么大一盘棋。”
沈知言抬眼向她看过去。
阮珮寒被她看的有些发毛,随后问她:“怎、怎么了这是?”
片刻后,沈知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才对她说:“你倒是,说了个很不错的答案。”
阮珮寒:“……什么?这种瞎扯的可能性,你也信?”
沈知言笑而不语-
沈知言一连在家养了五天的病,她身体虚弱的不行,好在一周之后身体状况终于有所好转。
病好之后,秦清雾带她一起去探望受伤的云策警官,沈知言原本还以为云策不欢迎她,谁知道对方在电话里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沈知言恰好也有话想要问她,关于林雁白的事情,故而她乘坐着秦清雾的车,一起前往云策的公寓探望。
半小时的车程,没过一会儿,车辆已经跨了区,来到了人口密集的老城区。
车窗外已经不再是市中心林立的摩天大楼,而是变成了一栋又一栋又高又密集的居民房屋建筑。
“秦总,沈小姐。”王越霖忽然在前方打断:“已经到了。”
王越霖把车辆停在了一栋单元楼的台阶前。
他从驾驶座下来,随后绕到后面车门处。
王越霖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等待着秦清雾下了车,又把手里的礼物递给秦清雾。
沈知言率先把礼盒接过来,她拎在手里,关了车门。
随后,二人迈上单元门前的台阶,一起往单元门里走去。
“云策队长没什么事吧?”沈知言在一楼大堂停下来,她按下电梯按键,偏头和秦清雾聊天:“她受伤了?”
“嗯。”秦清雾解释着:“云策她配合缉毒警方联合行动,导致中了枪伤。”
沈知言点了下头,心下不禁了然。
秦清雾和云策因为当年的那场绑架案相识多年,就算没有多少深交,但终究是朋友,故而云策这次受伤,秦清雾便主动前来探望。
在这样的人情往来上,秦清雾从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云策和秦清雾的相识,来源于多年前的那起绑架案。
在那场绑架案中,云策的父亲因为执行公务而英勇牺牲,而云策后来便励志要当一名警察,后来更是励志要破获126绑架案。
可那场绑架案的主犯孙智麟已经死了,按理说警方应该通报才对,然而一连过去这么久,媒体上却没有任何一条新闻出现。
显然是另有什么内情……
电梯一路上行,沈知言和秦清雾并肩站在一起,她一手拎着礼物,一手主动牵了秦清雾的手。
电梯发出一阵运行的机械摩擦声响,秦清雾的手指带着几分凉意,让沈知言觉得天气似乎真的一天冷过一天了。
她下意识举起来,放到唇边帮她呵气暖手,但好像没什么效果,索性直接牵着她的手,直接一起放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秦清雾好笑的偏过脸,看了她一眼,忍俊不禁道:“这又是从哪里学的?”
“自己想的啊,是不是挺像偶像剧里浪漫特写镜头的?”沈知言眨了眨眼,也跟着笑,语气得意又讨巧:“如果是在浪漫的雪地里,而不是在冷冰冰的电梯里,镜头意境会更好看一些。”
秦清雾红唇牵起的弧度加深了些,望着她的眼睛说:“已经感受到了。”
沈知言抬眼,带笑的嗓音里有些迟疑:“什么感受到了?”故意懒散的笑着眨眼,靠近了她的脸,去暧昧问她:“哦,是小沈同学那蓬勃的爱意么?”
秦清雾眸光微顿,她偏过头,俯身靠近了她。
随后,声音压低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小沈同学的体温。”
沈知言怔了下:“你……”
她的耳朵随着她的气息开始发痒,然后立刻抬眼去看她的眼睛,四目相对,她深邃的眸光里笑意浮动。
沈知言的脸一寸寸的变热,然后立马轻咳了一声,避开她的视线,瞬间哑火了。
她觉得好像在秦清雾这里,永远讨不到什么便宜。
电梯一路上行,来到21楼,云策听到门铃声出来开门,她刚洗过头,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把门打开,把她们二人迎进去。
沈知言递上去礼物,云策接过去,随后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随后问她们:“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秦清雾浅笑道:“不必麻烦。”
“你这见外了,哪里来的麻烦?”云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又看向沈知言:“你呢?”
沈知言连忙笑说:“刚喝了不少水,确实喝不下了。”
更何况,她今晚还有工作要处理,并不会在这里久呆。
云策一条胳膊吊着绷带,显然她受枪伤的部位是手臂,但沈知言见她神色如常,还是之前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应该没受太严重的伤。
纵然她和云策之间先前有些龃龉,但对方是在缉毒行动中受伤。
毒品的危害是烙印在每个国人的骨子里的,更何况负责缉毒的警方在行动中不知道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不畏生死,纵然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故而此刻,沈知言对云策难免多了几分敬佩。
而云策也是因为她和秦清雾交往的这层关系,哪怕对她怀疑从未打消,但秦清雾在场的时候,面上终究也算过得去。
二人相处的气氛尚算融洽。
不过,比起这个,沈知言同时反而也在意云策的私生活来。
林雁白和她先前便暧昧不清,如今林雁白和京城江家的江驰玉订婚,还上了热搜,云策到了这会儿竟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一点喜欢林雁白的样子……
她不自觉低喃出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云策停下脚步,正蹙眉望着她。
二人都说不喝东西,云策也就不再客气,转而倒了两杯白水过来。
听着沈知言自言自语,云策狐疑的望向她:“你在说什么不对劲?”
沈知言连忙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托盘中的水,解释说:“云队长身手敏捷,竟然还会受伤,难免有些惊讶。”
云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子弹不长眼啊。二位口渴了吧,快喝口水。”
沈知言和秦清雾一起道了谢。
秦清雾望着她的手臂,关心道:“医生有没有说,你的伤什么时候能恢复?”
“没什么事儿,只是擦破了点皮。”云策大大咧咧的说着,随后扯出笑来:“不过这也是好事儿,我恰好能有时间来休假。”
秦清雾莞尔淡笑:“你怎么会和缉毒警方一起联合行动了?”
“这事儿说起来就蹊跷,上上个月我们不是例行体检么,检查出我体内有个什么东西超标,顺着查下去竟然就查出了是体内有毒品。”云策无奈摇头:“我接受了为期半个月的内部调查,最后查到我们组经常去的一家酒吧的酒有问题。”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问她:“是哪家酒吧,谁带你去的?”
云策歪头向她看过来,似笑非笑:“沈总,您这是把我当您的犯人审呢?”
沈知言勾唇笑笑:“就是好奇而已。”
“就是我们专案组附近新开的那家,沈总应该熟啊,毕竟您是专案组的老熟人呢。”
沈知言瞥瞥嘴,没理她这句调侃,反而继续问道:“怎么只有你有问题?专案组那么多人呢,其他人没问题吗?”
云策顿了下,淡声道:“林雁白也中招了。”
她说完便不肯吭声了。
沈知言眯了眯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云策和林雁白二人单独去酒吧,专案组其他人都没有去。
沈知言主动转了话题,主动问道:“那款毒品是怎么回事儿?能让人产生幻觉吗?”
“你怎么知道?”云策皱了皱眉头,又恍然明白过来:“和你堂姐沈灼灼那款维生素里被替换的,是同一款,当年在港城十分流行,后来因为薛老先生去了严打,才导致这款毒品短暂的消失了。”
“那后来呢?”沈知言问:“这款可以控制人的毒品,应该很危险啊,查不到源头么?”
“暂时查不到源头。”云策摇了摇头:“当年梅秋莱接管了所有的地下黑产,那款毒品开始重新走向地下市场,经过多次严打之后,随着梅秋莱的死亡,本来这款毒品消失了的,可后来又重新开始出现了,我们缉毒部门的同事这些年来一直追查毒品的源头,可却始终没有头绪。”
云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聊的有些过了。于是转而对秦清雾说:“你应该知道孙智麟的事情了吧?”
秦清雾淡应了声:“有人同我说过了。”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我原本想着,等案子彻底结束,再同你说各种详情的。”云策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对秦清雾道:“和你推测的一样,孙智麟的案子应该没那么简单。”
秦清雾眉梢微扬:“怎么?”
“他临死之前说他是被林甫臣指使,极有可能是为了混淆视线的,他这么急着跳出来,显然是为了给什么人做替罪羊。”
秦清雾眸光暗淡,声音也变得淡了一些:“当年那个女人有线索了么?”
“没有。”云策摇了摇头,又问:“你有她的消息么?”
秦清雾淡声回道:“尚未查到她的下落。”
云策轻叹了一声:“果然躲得够深的。可惜——”
沈知言愈发听不明白她们二人在聊什么。
隔着中间的云策,沈知言望向斜对面的秦清雾,对方向她弯了弯眉眼,含笑的目光隔空落在她的眼睛上。
之后几人便不再聊复杂的案情,聊着聊着,转而聊到个人私事上。
云策调侃的问秦清雾:“你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沈知言怔了一下,不自觉脸热道:“这个……我……”
倒是秦清雾神色如常,淡笑回道:“看她的意思。”
她说着,又望向沈知言,沈知言眨了眨眼,笑着说:“那我肯定想越早越好啊。”
秦清雾唇畔笑意加深了一些,眸子里的意味显然是在嗔她没个正经,沈知言抿了下唇,对她笑笑,不再说话。
云策皱了下眉头,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沈知言觉得云策对她的敌意很深,毕竟祝莱的案子在云策看来,仍旧和她脱不开关系。
哪怕祝莱自杀案件过后,她去专案组的时候,云策人不在。
半个小时后,云策家里有人摁响了门铃。
云策去开门,有个画着淡妆的女人到了,对方是云策的表姐。
云策的表姐从超市买了一堆食物回来,一进门见家里有客人,便热情的招呼她们今晚留下来吃饭。
沈知言和秦清雾便推脱有事,不再打扰,从云策的公寓告辞。
二人说笑着回到车上,沈知言好奇的问秦清雾:“你们刚才在说,126案背后还有主谋吗?孙智麟不是绑架案的主谋吗?”
“当年我和赵晓寒见面的时候,有个同样被绑架来的年轻女人,同我们关在一起,她总是想和赵晓寒聊天,可赵晓寒就是不和她说话。”秦清雾淡声解释道:“只是后来,那名女人被我们识破了伪装,她也是绑匪之一,最后被赵晓寒伤了她一只眼睛。”
“那赵晓寒呢?”沈知言问:“她怎么了?”
“她……”秦清雾顿了顿,偏头望向沈知言:“那时候的她,为了帮我离开那里,后背被绑匪刺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她被那名女人带走了。”
沈知言抿了抿唇,主动去牵她的手。
就听秦清雾继续说道:“后来警方的人便到了,而林甫臣便向媒体宣称,已经找到了赵晓寒的遗体,说要把她带回港城安葬。”
沈知言仔细回想着,然而脑子里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她索性直接望着秦清雾的眼睛,问她:“你确定从M国带回来的那张梅若华的照片,和你当年……被绑架的时候,见到的赵晓寒,是一个样子么?”
可那张照片,的确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除了稍微有些细节上的差别。
“是,我很确定。”秦清雾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声音很低的道:“两年之前,林思梵同我说,赵晓寒的墓被雨水淹了,但是林老先生并未理会。”
沈知言抬眼看她:“然后呢?”
“于是我让人过去处理。”秦清雾说:“可赵晓寒的尸骨根本不在里面。”
沈知言皱起眉头的同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便足够证明,当年和秦清雾关在一起的赵晓寒,一定是她。
而她后背的那些被刀刺伤的疤痕,已经掩藏在了福利院的那场火灾之下。
过了会儿,她又拉住秦清雾的手,仔细的握在手心里暖着:“秦清雾,如果当年真的是我和你关在一起,那我岂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
沈知言啧了一声,又唇角勾着笑,去看她的眼睛:“那你每年都去给赵晓寒扫墓,是你一早就喜欢她啊?”
秦清雾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唇角不自觉轻抿,轻声道:“无关风月,只是十分愧疚,和后悔吧。”
沈知言顿了一下,她用力握了握秦清雾的手,对她说:“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想,如果我当年见到了一位漂亮的大姐姐,可怜兮兮的被绑匪抓了,也一定会帮你离开的吧。”
默了下,她又认真道:“如果是我的话,做事全凭本心,是不需要你愧疚和后悔的。”
秦清雾嘴角微微勾起,缓声道:“我知道。”-
入冬过后,连日来成了冰天雪地的天气,一连下了几场大雪过后,道路两旁的草地里总是堆着厚重的雪。
尤其是在清晨的时候,气温冷的不像样,沈知言出门的时候套了羽绒服,一出门仍旧觉得遍体生寒。
她刚走到车库,便接到了周家莹小姑娘打来的电话。
自从冯芸老师离开以来,小姑娘总是在学校住校,她课业繁忙,沈知言极少和她打电话,然而每次接到小姑娘的电话,沈知言都会和她聊上许久。
然而今天的周家莹却很沉默,接起了电话来许久都不肯说话,沈知言只能听到电话另一边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今天这是怎么了?”沈知言笑着安抚她:“是在学校和人发生矛盾了?告诉我,我帮你去和学校里说。”
因为当年的那场火灾的缘故,小姑娘烧了满身的疤痕,而学校又往往是个小型社会,孩子们看似天真无邪,然而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说出来的话才越发的伤人。
周家莹曾经和她电话里抱怨过几次,沈知言也曾和冯芸老师聊过,后来也去找校长谈过,冯芸老师态度坚决,老师们这才对周家莹有所特殊关照。
“没有……”小姑娘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又连忙低声说:“就是我又做噩梦了,所以想跟你打通电话。”
“什么?”沈知言心脏不自觉变得柔软起来:“你又梦到有妖怪要伤害我啊?”
小姑娘反应了一会儿,情绪仍旧有些不稳定,闷闷的一声:“嗯……这一次的梦里又是——”
“没关系的。”沈知言便安慰她说:“都说了梦里的都是假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还能跟你说话,对不对?”
自从那场火灾过后,小姑娘的情绪似乎总是变得不稳定,当年冯芸老师和沈知言一起进火场救孩子们,火势实在太大了,沈知言只顾着先救距离她近的孩子,而周家莹是由冯芸老师救出来的。
作为冯芸老师的亲生女儿,她是最后一个被救出来的,从那天开始,福利院的老师们对冯芸老师心服口服。
沈知言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好好吃药,小姑娘知道她要去上班,便懂事儿的主动结束了通话。
她开车去了公司,苏玉媛为她把早点热好,送到办公室。
沈知言道了谢,只说自己吃过了。
苏玉媛望着她白衬领口处明显的红色痕迹,皱着眉头问:“沈总,您为什么不换一件衣服再来?”
“什么?”
沈知言回忆了一下,恍然间明白过来,今早出门的时候她缠着秦清雾亲她一下。
对方问她亲哪儿,她便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位置,许是不小心蹭到了衬衫领口边沿的位置。
沈知言打开手机,反转了相机,望着屏幕上的那一小块痕迹,完全不明显,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没必要。”沈知言言简意赅:“反正今天没会,也不需要会客,只在办公室里没人看的到。”
苏玉媛皱眉望着她:“您和秦三小姐同居了么?”
“苏秘书。”沈知言语气转冷,淡淡的望着她道:“你越界了。”
苏玉媛一愣:“你……”
“我的个人私事。”沈知言望着她,唇角勾起几分笑意:“似乎你无权知道吧?”
苏玉媛噎了噎:“……好的,沈总。”
苏玉媛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沈知言对她的态度忽然不一样了,之前明明言听计从,甚至出去应酬都带着她,可如今反而又是楚河汉界分的明显。
“对了沈总。”苏玉媛再一次提醒道:“明天那把枪,就会送过来了,您记得去取。”
沈知言随口问她:“你不陪我一起去么?”
苏玉媛犹豫了下,随后笑道:“您和他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吧。”
沈知言抬眼看了看她,静静的打量着一会儿。
随后好奇问:“你和那个卖我枪的人,不是朋友么?”
“是啊,是朋友。”苏玉媛绞尽脑汁的解释:“可我胆子小……我担心被警方查到,所以……”
沈知言点了点头,笑道:“理解。多谢了。”
临下班的时候,沈知言又和阮珮寒打了个电话。
她请阮珮寒再去查一次赵晓寒的亲生父母,赵福昌和苏媚兰这两个人。
阮珮寒觉得沈知言多此一举,沈知言却主动加了钱,阮珮寒出于她这么痛快,直接爽快答应下来。
然而到了当天夜里,阮珮寒却再一次主动打来了电话。
“国外传来消息,严颂秋在一个月前被人救走之后。”她语气有些微妙:“今早被警方发现了她的尸体,刚死没两天。”
“我知道了。”沈知言说完,又问:“她是自杀的吧。”
是肯定的语气。
“对的,自杀。”阮珮寒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沈知言笑了笑,说:“猜的。”
“……”阮珮寒默了片刻,关心道:“现在严颂秋死了,国内警方肯定立刻会收到消息,随后把她的尸体弄回国,不出意外,专案组又会找你了吧?”
沈知言轻叹一声:“毕竟云策似乎除了怀疑我,就没旁人了。”她道:“原本还想着,找个时间,去京城见一下那位传闻中的薛老先生的。”
“……你肯定走不掉啊。”阮珮寒语气无奈道:“祝莱这一死,就算你拿出了和她对话的全录音,甚至当时主动劝祝莱去主动自首,抵消掉一部分嫌疑,但是我觉得那群废物肯定还不相信你,肯定要继续监视你的。”
沈知言应道:“再看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严颂秋一死,在云策看来,你嫌疑就变得更大了,毕竟我武馆的小妹妹送她出国的事儿,埋不了太久。”阮珮寒沉默了下,又故作玩笑:“不过我说真的,你当时让我转移严颂秋,该不会就是为了让她被——”
沈知言挑了下眉:“什么?”
“没什么……我想多了。”阮珮寒打了个哈哈,忽然提议道:“你如果暂时不能前往京城,倒是可以让薛老先生来沧江见你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会同意么?”沈知言捏了捏耳垂,不自觉道:“薛老先生向来就因为儿子的死,对林怀恩一家不满,甚至和女儿断绝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怕是不肯来见我。”
电话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段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显示,薛老先生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应该不是很好,他常年在京城的军区医院住着。”半分钟过后,阮珮寒说道:“不过他身份特殊,具体得了什么病未知,病房号未知,只知道他在住院,我拿到的消息就是这些,聊胜于无倒是。”
沈知言应了一声:“知道了。”
“欸,我说——”阮珮寒忽然道:“林甫臣似乎每年都会带着林雁白去京城医院一趟,但屡屡都见不到人,薛老先生这几年从来不见他们。”
“嗯?”沈知言眉头微蹙:“从来不见?”
“对,这几年反正从来都不见的。”阮珮寒忽然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薛老先生已经知道了林雁白是个冒牌货了?”
第116章
这一年的冬天气温极低, 刺骨的寒风凛冽刮在半空,屋檐上滴下来的雪水化成了冰,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潭石影视的《黎明》杀青后, 即将会进军年底的贺岁档, 这部反校园霸凌的复仇影片,本来并不会引起广泛的关注, 然而导演是司徒蔺,再加上是沈知言所写的小说改编的剧本,因此这部影片也算未上映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尤其是当预告片镜头放出来的时候, 观众发现复仇并非噱头,而是真的以暴制暴的爽片,可谓大快人心, 故而平台想看人数一跃成为了贺岁档第一,甚至有业内人士预测, 这部影片会成为贺岁档票房第一的片子。
公司上下对这部影片报以极大的期望,毕竟潭石不缺好编剧,只要这部影片在贺岁档杀出重围, 就意味着潭石影视和票房两个字挂钩, 潭石就会成为一块金字招牌。
换言之,只要未来潭石的剧本维持住现有的水平, 或者超过《黎明》, 潭石在电影行业便会稳居业内前几的宝座。
公司上下的员工全都摩拳擦掌, 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每天营销部门的员工们都仿若上了战场一般,励志要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生怕一不留神就出现什么负面舆论, 影响影片的票房。
虽然影片最终的票房由很多因素决定, 但潭石上下严阵以待,力求把能控制的因素做到最优。
沈知言对此没太多担心的,对于这部影片,潭石能做的都做了,况且她负责的也不止是这一部影片,而是公司事务上的决策,每到了年底都是每个公司最忙碌的时候——
然而她还是有时间来看微博上的评论,不是关于那部即将上映的贺岁档影片的,而是关于她和秦清雾的恋情曝光所带来的舆论。
她每天空闲了便会登录微博,似乎关于她和秦清雾谈恋爱这件事,网友们祝福的有,羡慕的有,但更多的是不看好。
甚至后来还出现了什么,秦清雾和她认识的时候,正不被秦家所看好,甚至秦老爷子刚夺了她的权,让她作为筹码去和江家去联姻的,而那时候沈知言去主动和她认识,完全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毕竟在那个时候沈知言已经拿到了潭石影视的股份,潭石影视的事业蒸蒸日上,秦清雾为了获得她的利益帮助,最后才能和秦晚棠在秦家夺权。
非但如此,这人还阴谋论了,沈知言和秦清雾不过是因为利益绑定在一起,沈知言和秦清雾交往不过是类似于天使投资,沈知言不过是为了将来获得最高的回报罢了。
那人最后总结:沈知言靠秦清雾拿到范老的资源,秦清雾当时靠沈知言度过危机。这二人因为利益选择在一起,根本没什么感情,等着看吧,迟早会分。
发这条评论的人是个新注册的小号,然而对方说的像模像样,让喜欢吃瓜的网友纷纷给她点赞,虽然没上微博热搜,然而没几天就几万的点赞了。
沈知言直接用写离歌的微博账号回复:“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亲眼看到了?”
原本那人的消息没上热搜,然而沈知言这一下场,一石激起千层浪,导致各路营销号纷纷行动,没过几个小时便顶上了热搜第一。
标题明晃晃的是:#沈知言怒怼网友#
那个人隔了一天才回复她:“我朋友是秦家的人,你说我看没看到?”
沈知言继续回她:“你朋友如果真的是秦家人,那应该知道科兴集团本来就是秦清雾祖母的家族企业,原本科兴就是秦清雾的。”
对方直接怼她:“当年她祖母杜鸣凤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秦清雾才几岁?她能一个人掌管那么大的企业?股东们能服她?没有她祖父秦望山稳定军心,科兴能发展成如今这样?她把秦望山气到住院,现在只剩了一口气续命,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如今她和秦晚棠轻飘飘站出来摘取胜利果实,她自己装的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也不去科兴上班,谁知道她和秦晚棠背地里怎么瓜分的?”
沈知言望着对方那条回复,手指打字:“你果然知道的很清楚,就连杜女士当年怎么去世的细节都知道,也知道秦望山身体状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秦家人呢。”
沈知言回了之后,对方没再回复任何评论。
几分钟之后,那个账号就立刻被注销了。
沈知言怼这个人的时候,秦清雾就在一旁看着她手指打字飞快,不自觉笑着调侃:“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和他们计较这个做什么?”
沈知言想想还是心里有气:“主要是秦岸渡带节奏啊……网友们也信。我要是公司没做起来呢,他们就会觉得我是小白脸,我配不上你,而你眼瞎看上我,我要是和女朋友同样优秀呢,人家就会说你,看吧,商业联姻,俩人各玩各的,没什么感情的。”
沈知言说到这里,一抬眼,果然就见秦清雾正看着她笑。
从秦清雾的角度看过去,沈知言白皙的脸颊上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和小孩子一样的和她在告状。
四目相对,沈知言察觉到对方眼中的调侃,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笑了,随后环住她的腰身:“你说是不是啊?他们好像就不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根本就没他们阴谋论说的那些,纯粹就是我觉得你人好,我喜欢你。”
秦清雾侧了下身,眸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唇畔的好看弧度逐渐勾起来。
“你怎么忽然在意外界的眼光了?”
沈知言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鼻音道:“主要是他们这么说你,还用你的私事来这么说,不觉得很烦人吗?”
“我不在意这个的,也不会去看,浪费时间。”
“……”
沈知言不自觉笑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秦清雾不是那种故意给自己增添烦恼的人。
沈知言仰着头,和她隔开一段距离,望着她笑问:“可我还是不高兴啊,怎么办?不如我让人来处理吧?去提醒秦岸渡,让他输了就要认,规矩一些,别搞什么小动作。”
秦清雾靠近了她,又主动抱紧了她一些,道:“先任由他们吧,稍安勿躁。”
沈知言微怔。
他们?
她原本以为,秦清雾的小姑姑秦晚棠入主秦家,最不满的是秦岸渡,可怎么成了他们?
这里面还有谁?
“……这里面还有秦雪柠的事儿吗?”
她疑惑出声,想到上周的那条微博热搜,心情不自觉有点微妙。
同样也是个小号注册的新微博,那条微博同样暴露的也是秦家当年的秘辛,博主爆料,当年秦清雾和秦雪柠一起外出,而秦雪柠在那一天被人贩子拐走,在穷人家生活了十多年,暗指是秦清雾有意让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出局。
“你对秦雪柠一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沈知言皱了皱眉头,道:“也没有迁怒她太多,只是秦家没再支援她母亲娘家的生意,她现在又何必往你身上这样泼脏水。”
秦清雾垂眸望着她,望着她眼睛中的明显不悦,轻抬了指尖,点了点她微蹙的眉心,轻声说道:“先不提她了。”
沈知言也便笑着应了,又不自觉狐疑望着她,有些后知后觉:“你该不会是在等着一网打尽吧?”
秦清雾眉梢微扬,轻笑勾唇:“很明显吗?”
“……”沈知言顿了顿,点了下头。
是了,这才是秦清雾的一贯作风。
一如传闻中的那样。
沈知言松开她,迟疑的望向她的眼睛,试探着说:“其实我刚知道你是秦家三小姐的时候,很难和传闻中那个手腕强硬的人联系起来。”
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无声勾唇:“怎么?”
“就是……”沈知言纠结着措辞:“就是你在商业上的手腕……尤其是近来LK集团对劳德家族的打压,那些外国媒体上,都形容你是来自黑暗中的暴虐之君……”
“现在呢?”秦清雾认真的垂眸望她:“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认真道:“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更何况,世界上的财富是固定的,有人获得了财富,就必然有人会失去。而LK这些年所进行的科技研发也好,做实体行业也好,都是在造福社会,和我理念一致。”
沈知言说完,再抬眼,秦清雾正眸光含笑的望着她。
秦清雾不禁莞尔,和她解释道:“其实祖父住院,并非因为我要赶尽杀绝,要他的性命,而是因为秦岸渡在用毒品控制他。”
沈知言怔了一下:“……啊?”
“LK集团打压劳德家族的企业,除了私人原因外。如今还因为劳德家族当年和港城的梅秋莱有合作,如今国内的毒品,仍旧是来自于劳德家族。”
“你……”沈知言有点惊讶,脑子里在飞速运转着,她终于恢复了冷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警方刚查到这些,劳德家族的乔恩斯先生,在毒品上的事情上,对范老和我诸多隐瞒。”秦清雾语气温和的和她解释:“毕竟,他只希望——”
沈知言听了她的话,顿时似乎明白了过来,或许是因为这个,秦清雾最近才总是经常和国外那边开视频会议。
她有时候经过书房,还会看到她和身着黑色警服或者是军装的外国高|官在沟通,原来是因为劳德家族牵涉到了毒品。
“乔恩斯先生只希望LK能让如今的话事人亨利下台。”沈知言接话:“然而他更希望,在重新掌权劳德财团之后,能够继续和国内的人进行毒品交易。”
说到这里,沈知言忽然觉得在很多事情上,秦清雾的消息似乎总能比她快一步,原本她以为,有了阮珮寒这位无所不知的私家侦探的帮助,她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
随着线索愈发的完善,随着她所知的越来越多,真相已经要呼之欲出。
接下来只需要来验证她的推测。
然而秦清雾却总能先她一步,查到她想要知道的消息,比如当年贫民窟的那位亨利的女朋友梅若华,和她童年时期长得相貌一般无二。
阮珮寒拿到那张照片,比秦清雾给她照片时晚了整整一个月。
如今依旧是这样,警方查到了劳德家族和国内的毒品交易,不难推测出全貌,那款让人被控制精神,控制思想和行为的新型毒品,是当年的大毒枭梅秋莱从劳德家族那里拿到的,而后来随着梅秋莱的死,这款毒品却依旧没有消失。
交易仍旧存在。
沈知言想到这里,又不禁愣了一下:“为什么秦岸渡会拿到那款毒品?是他控制了秦望山吗?”
她忽然回想起来,在去秦望山书房的那一天,她在书房中闻到的那股极为特殊的尸体腐臭味道。
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老房子年久失修,因为受潮所导致的气味儿,而是从秦望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
因为秦望山年事已高,导致了他身体根本不能承受那款毒品,难闻的味道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书房又密不透风,连窗户也没有开。
日积月累,导致了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愈演愈烈。
只是她当时以为是意外,所以不自觉忽略了。
“你当时提到,严颂秋被秦家的佣人收养,后来查到她的养母,是朱梅玉。”秦清雾表情淡然,掩饰掉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继而说道:“当年我被孙智麟绑架过后,我回到杜家的时候,祖母还尚未离世。”
沈知言抬起胳膊的同时,握住她的手,和她对视:“嗯,然后呢?”
“而一年之后,我的祖母意外离世,也就是在她离世之前,严颂秋成为了朱梅玉的养女。”
“……”沈知言表情严肃了些,她震惊开口:“是严颂秋导致……导致杜奶奶身亡的?”
“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秦清雾望着她,淡声开口:“随着我祖母的离世,秦望山很快接管了科兴集团,随着杜家的佣人们被逐渐遣散,杜梅玉也随之离开了沧江。”
“那杜梅玉如今人呢?”沈知言话一说出口,才觉得这话问的有点蠢。
如果童年时期的严颂秋,她作为棋子去接近了这个佣人,那么在利用完对方之后,为了让她保守秘密,必然会让杜梅玉彻底消失。
秦清雾却淡声道:“杜梅玉后来遭遇车祸,成为了植物人。”
“哦……我明白了。”沈知言点了点头:“如果杜奶奶意外离世,而很快杜家有个佣人死亡的话……你那时候虽然年龄很小,但是杜奶奶和范老关系却足够亲近,所以范老必然会去追查这件事,然而对方意外车祸,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沈知言不自觉有些唏嘘,秦清雾当年还是个小孩子,却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祖母,而她的祖父却迅速夺权,导致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身边全是利益和算计,根本毫无亲情可言。
她童年的成长环境那样压抑,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童年,然而她还是自己成长成了最坚韧优秀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胸口不自觉一顿,沉闷与压抑一起袭来。
然而,秦清雾神色如常,淡声问她:“沈知言,你还没想到吗?”
沈知言愣了一下,她完全不明所以,而且,秦清雾此刻眸光里尽是淡然,垂眸向她看过来时,仿佛是公司领导在望向她的下属一般。
——说实话,这很秦总。
沈知言沉默了下,讨好的笑看着她,问道:“想到什么?”
秦清雾打量了她片刻,轻描淡写的提醒:“当年被绑架的那些孩子,你有去调查过么?”
沈知言点了下头,她的确让阮珮寒查过的。
当年被绑架的都是国内顶级富豪家族的继承人一般的存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三家,便是江北秦家的继承人,也就是江旭阳的堂兄,还有科兴集团的掌权人杜鸣凤最宠爱的孙女秦清雾,以及——
当年众人口中的“赵晓寒”。
——林家四爷林怀恩司机的女儿。
他们利用这场绑架,让赵晓寒顶替了真正的林雁白,目的是为了沪市郑家的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
在那场绑架里,或许只有“赵晓寒”和秦清雾活了下来。
其他孩子全部被绑匪杀掉了,纵然那些孩子所在的家族交了赎金,绑匪仍旧把他们全部杀害。
而到了后来,除了林江秦家之外的几个家族的家主相继去世,有新的继承人被顶替,而事实证明,后来那几个新上任的年轻家主,都带领着他们的家族走向了衰败,要么是私生子女,要么就是能力平平,沉迷玩乐……
“你的意思是……”沈知言顿时愣住:“秦清雾,你该不会是在指,当年的那场绑架案,其实是为了,替换掉各个家族原本的继承人?!”
当沈知言说出这个推测,她甚至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然而当她去看向秦清雾的时候,对方眼睛里却是一派淡然的神色。
是了……
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包括劳德家族贫民窟那件事的发生,从贫民窟被找回去的,成了更好掌控的亨利,而不是当年劳德家族原本想要扶持的约翰。
这样一来,那即将是不可估量的巨额财富,即将流向一个人。
或许……从一开始,对方的目的便是这一笔笔的财产。
“原来如此……”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随后,她望向秦清雾,不自觉赞许道:“你竟然这样聪明,秦清雾,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她说着,眸光愈发清澈明媚。
秦清雾正要开口,恰在此时,她电话铃声响起。
沈知言便松开了她的手,秦清雾纤白的手指拿起手机,随后接通电话,将听筒缓缓方向耳廓。
电话另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清雾神色肃然,声音冷淡的同对面用英文交谈吩咐着什么。
沈知言望着工作状态的她,只觉得对方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坦然姿态,从她的谈话内容里不难听出来,国外那边似乎有了什么让人棘手的项目。
而秦清雾有条不紊的吩咐着,电话另一端男人恭敬的连连称着是。
沈知言不自觉开始有些走神了。
方才,若非秦清雾提醒,或许她一时间根本不会往当年绑架案的其他孩子上串联,或者说,她是一叶障目了,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执棋者针对了她这么多年,只是在针对她一个人。
也因为她的一叶障目,故而导致暂时忽略了全局。
而现在,经由秦清雾一提醒,她顿时豁然开朗。
或许这和她的人生阅历有关,在她没有执掌潭石影视之前,她的思维一直都是禁锢在个人上面,而在全局上思考问题的经验其实是欠缺的。
而秦清雾和她不同,她从很早的时候,便一手创立了LK集团,其中虽然不乏有范老的注资以及把关,但更多的,还是她这位首席执行官的能力和眼力。
她也见过对方在开会时严谨认真,却气场魄力惊人,言简意赅间便让下属尊敬佩服的姿态,仿若一位天生的领导者。
因此,哪怕眼前的女人并非她的女朋友,平心而论,沈知言假若某一天遇到了她,依旧是欣赏敬佩的。
沈知言不再打扰她,和她指了指房门的方向,秦清雾无声应了声:“去吧。”
沈知言这才去衣架上拿起了外套,直接出了房门。
她走到车库,刚钻进车里,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阮珮寒打来的电话。
沈知言挂上耳机,主动开口:“怎么了?”
“江微雨母亲的死亡,真的有问题。”阮珮寒的声音透着几分微妙感,显然是有些难以启齿:“当年她这个私生女,被江家找回去的时候,她母亲不是死了么,我原本以为你的推测仅仅是个巧合,现在看来,你是对的。”
“什么对的?”沈知言眉头微微皱了下,最后开口:“她母亲是怎么死的?”
“呃……你这样,我把查到的东西全部发你,你自己有时间看吧,”阮珮寒直接开口,顿了顿,又问她:“你今天就去拿那把枪,对吧?”
沈知言眸光望向车窗外,淡淡应了一声:“嗯。”
“你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么?”阮珮寒有点不放心:“你确定这样没问题?不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沈知言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便开口说道:“不会打草惊蛇的,更何况,今天是林雁白的大日子,她必然分身乏术。”
“什么大日子?”阮珮寒疑惑开口:“林雁白要和江驰玉结婚了?”
沈知言嗓音带了几分调侃:“她结婚算什么大日子?林思梵对我说,今天郑家的律师会来沧江看她。”
阮珮寒也跟着笑起来:“哎吆,那确实是她的大日子,毕竟那么多遗产呢,用一条腿和满身伤换来的,可真不容易啊,哦不对,还有那张被整的千疮百孔的脸。”
时间有限,沈知言没太多空闲和她继续闲聊下去,便把从秦清雾那里得到的消息讲给阮珮寒听。
阮珮寒听着听着,不自觉惊讶起来:“不是?这就是富人和穷人之间的信息差么?”
沈知言:“……可能是因为她认识的人比较多。”
“说的也对。”阮珮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甘心的道:“我怎么觉得,你家秦小姐在国外,似乎势力不一般呢?警方刚调查到,她就能知道呢?”
“……这不是重点。”沈知言说:“劳德家族当年出售了毒品给梅秋莱,然后由梅秋莱这位大毒枭开始把毒品运往国内各地,进行秘密交易。可梅秋莱已经死了。”
阮珮寒想了想:“是啊,梅秋莱死了,但是毒品交易仍旧在进行,警方屡禁不止。”
“你先前不是同我说,梅秋莱死的很草率么,他和手下人的妻子通|奸,随后死于仇杀。”沈知言一边想,一边解释:“你查一下,梅秋莱当年有没有什么情妇,或者是什么得力的下属,尤其是梅秋莱身边来自卫城的人。”
“……”阮珮寒有点无语:“我不是神仙啊,那么久远的事情,应该很难查的到吧。”
沈知言顿了顿,直接戳破:“你不是有个在港城的前任么?”
阮珮寒怔了一下,顿时惊了:“我靠,你……你你你!”
“是啊,我先前一直在想,为什么向非焱在港城的一举一动,你都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事无巨细都能告诉我,甚至包括她每天吃了什么,她和哪位女人上床,我琢磨着就算港城有你的人,也不至于能这么清楚的。”
阮珮寒沉默。
沈知言啧了一声,又有点好奇的问:“你前任是不是还喜欢你啊?毕竟人家父亲是港城的督——呃,人家这样公主一般的存在,为了你这点小事,能这样上心……她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不然你考虑一下复合?”
阮珮寒彻底无语:“没戏!”
沈知言觉得好笑:“为什么啊?”
阮珮寒沉默了一会儿:“你都不知道当年她多恐怖,就她跟我发消息,我必须秒回,如果我没有秒回,就代表我不爱她,而且和她一起出去,眼里视线里只能有她,但凡看别的女人一秒,那我就死定了,而且上床时间必须要超过三个小时,不然就是我不行。”
沈知言:“……”
“沈知言。”阮珮寒问她:“我就问你,这事儿放你身上,你能受得了吗?”
沈知言:“……”-
临到黄昏的时间点,西郊的废弃工厂一片破败之色,傍晚的寒风愈发刺骨了些,开车经过的时候,河里的水已经全部结了冰。
沈知言下了车,把羽绒服的拉链一路拉到最顶,遮住了一截下巴,她锁好了车,独自往工厂里走去。
这家工厂显然已经许久了,周围没什么人烟,孤零零的立在这里,沈知言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大型机器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剩下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零件,没办法用来换钱,所以才没被拾荒的人捡走卖废品。
她站在空旷的平地上,往四周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手腕上的钻表,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然而对方还没有来。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给她送枪的人已经到了,只是对方怕她带人来,导致还躲在某个位置观察着她。
沈知言并不着急,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对方出现。
她拿出了手机,给秦清雾发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到了。]
没过一会儿,对方的消息立刻传来。
——[周家莹小朋友来了家里。]
沈知言思索了一会儿,抱歉的对秦清雾回复。
[这样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啊?我没想到她会来。]
原本,沈知言是不在意的。
毕竟在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眼里,普遍没有太多的考虑,所以周家莹没有打过招呼,就来一号别墅找她,如果沈知言在家,就会陪着她看电视,打游戏,怎么高兴怎么来。
然而此时她不在家,家里只有秦清雾在,而且她也没有聘请保姆。
没过一会儿,秦清雾的回复消息发送过来。
——[没关系。她很乖巧,给她放了电影,并不是打扰。]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
感激的回复道:[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她消息发完,秦清雾就没有再回复了。
今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能回去,如果她耽搁时间太久,秦清雾应该还会负责周家莹的晚餐。
而秦清雾工作繁忙,有时候就连吃饭都是沈知言为她送去书房,她好像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处理不完的工作事务。
因此对这样的秦清雾而言,能够拿出时间来照顾一个小朋友,的的确确是在麻烦对方。
又过了五分钟,秦清雾的消息发送过来。
——[我们在聊天。]
沈知言眼睛里挂了点笑,问她:[在聊什么?]
秦清雾:[聊你过去和她在未来福利院的事情,她说总会梦到有人要伤害你。]
沈知言正要打字,一抬眼,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厂房中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对方正警惕的迈着步子,向她靠近着。
沈知言顿了顿,收敛起唇角边的笑容,回道:[我等的人到了。]
——[注意安全。]
沈知言收起了手机,那男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沈知言侧过身,对方已经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停下来,正警惕的望着她。
沈知言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是一张年轻的面孔,相貌堪称英俊,若非对方手里正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沉甸甸的,明显是放着一把手枪,沈知言甚至会怀疑,眼前的男人兴许是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家少爷。
而对方身上的衣着亦全是大牌,单是他上身穿的那件黑色外套大衣,价格便在十万往上。
他脸上戴着大号的口罩,把大半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显然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样貌。
男人眯了迷眼,嗓音却是粗犷沙哑:“苏玉媛没来?”
他说着,又往左右看了看,在得到了沈知言肯定的回答之后,竟然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懂得推脱责任。”
他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沈知言一会儿,随后问她:“沈总,您的钱带来了吗?”
男人说完,又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空荡荡的手:“你没带现金来么?可我不收卡。”
对方话音刚落,就听沈知言淡声问他:“枪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男人瞥了她一眼,眼里还是笑着的:“老子亲手组装的,这还能是假的么?”
沈知言伸出手:“给我验货吧。”
对方笑了,眼神警惕,却语气轻蔑道:“怎么着?沈总还懂枪呢?你能看得出来真假?”
“你不必担心。”沈知言嘲讽的望向他:“你枪里没有子弹,哪怕给我验货,也没什么关系吧?”
男人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他说着,把手中黑色的袋子递过来。
沈知言接过,随后打开了袋子包装,里面放着一把小型号的手枪。
沈知言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淡声道:“果然是真的。”
“我犯得着骗你么?苏玉媛同我说你要杀人,而且你付钱了,我肯定要帮你的。”他说完,又不耐烦的望向沈知言,催促道:“你到底带没带钱来啊,快点,我赶时间的。”
“什么钱?”沈知言疑惑的望着他,随后,不解的问他:“我说了我要给你钱么?以及,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苏玉媛,一定会杀江微雨呢?”
男人愣了愣:“你他妈——”
然而他话音未落,霎时间,从厂房外骤然涌现出来几名训练有素的身着西装的人。
男人见状不好,转身就要往反方向跑。
然而那些人动作极为迅速,在他没跑出去三米远的时候已然把人追上,随后反手卸了他胳膊上的力道,把人用力摁在地上。
年轻男人的侧脸狠狠的贴着地面,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含糊不清的骂道:“苏玉媛这个废物,自作聪明!结果害了我,这贱人!”
沈知言偏了下头:“好吵。”
她话音刚落,在一旁的两名保镖立刻上前,对着地上的男人用力踢了几脚,随后又有人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整张脸贴向地面。
男人呜咽了几声,随后开始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已经认栽了。
那些人把他控制住之后,为首的人向她恭声询问:“沈总,接下来怎么办?”
沈知言垂眸打量了地上的男人一会儿,随后,她走上前,半蹲下来。
男人用力歪过头,嘴里已经有血溢出来,却忽然咧开嘴笑起来:“你一早就知道苏玉媛,是我们的人,对吧?”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男人嗤笑一声:“这贱人还和我说什么,已经获得了你的信任,还让你倾心于她,真不知道该夸你沈知言聪明,还是该骂她蠢!”
“这并不难发现吧?”沈知言嘲讽的望着地上狼狈的男人:“你们都是被收养的孤儿,为了那个人卖命,说是收养,更确切的说,是圈养吧?像牲畜一样的圈养起来,然后你们该死的时候,就要死。”
“你懂什么!”男人恨恨反驳:“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可以选择杀了我,不过这里是内陆,你杀了我,你也会偿命,我贱命一条无所谓,但是您沈总的命,应该比我金贵不少吧?”
他话音一落,已经有保镖一脚踢向了他的脸,男人吃痛的闷哼出来,却依旧大笑着叫嚣:“你要么杀了我,你有种杀了我!”
沈知言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牲畜足够忠心,为了所谓的那个什么神,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不过……苏玉媛好像不是你们这样想的。”
男人愣了愣,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正要说些什么。
沈知言已经站起身来,同时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
她身后的保镖见状,立刻把人绑了起来,随后,用胶带缠紧了他的嘴,保证他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保镖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同时摸出了一把枪,以及一部旧型号的手机。
保镖恭敬的把手机递给了沈知言,沈知言接过来,开机过后,翻看了一遍,果然如她所料,上面并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也没有保存任何人的联系方式,短信也没有任何发送的记录。
一抬眼,果然看到男人得意的眼神。
沈知言满不在意的笑笑:“你说,苏玉媛今晚,会不会给你打来电话?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男人闻言,他眼睛里的得意神色终于褪去。
沈知言淡笑着继续道:“进来吧!”
她这一次抬高了音量,却并不是对在场的任何人说的,随着她话音落下,厂房外很快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他脸上戴着眼镜,脖颈里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有些犹豫的走到近前,面对着眼前的阵仗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是已经吓惨了。
“白老师。”沈知言抬眼看过去,笑容堪称温和:“接下来,看您的了。”
被称呼为白老师的男人咽了咽口水,随后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犹豫道:“沈总,我……我担心——”
沈知言打断他:“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按照我们先前商量好的做就可以了。”
“行……”白老师犹豫的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又有点微妙的看了沈知言一眼,他胆子小,却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沈总,我入职潭石,是打算好好打工的。”
沈知言笑了:“你现在不是在好好工作吗?”
“这、不太像吧。”白老师说着,表情愈发为难:“主要是,您也没跟我说过,您会绑架人不是?”
沈知言表情严肃了些,她郑重的看向白老师,随后道:“你先前在办公室,说要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是想反悔?”
白老师彻底无语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沈知言只对他说,接下来有一场配音需要他的配合,如果他能做的好,接下来便会奖金翻五倍。
可谁知道他今天在外面围观了全程,这又是枪,又是绑架的,这哪里是正经买卖?
白老师表情复杂,只觉得自己似乎上了贼船了,然而现在他若是说自己退出不干了,显然很有可能会直接被就地杀了。
毕竟沈知言这些保镖,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好脾气的,五大三粗,更像是杀人放火惯了的。
白老师心中叫苦不迭,沈知言对他好言好语,赞许道:“你是我们潭石最好的配音演员,外界都说你是金嗓子,所以……你能做到的吧?”
白老师把心一横,点了头,保证道:“沈总您放心,我可以的。”
白老师说着,偷眼打量了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一眼,随后张开嘴,调试着自己的声音,他很快调整完。
沈知言对他打了个眼色,轻点了头。
白老师笑了笑,随后,他学着男人方才愤怒的语气,怒声骂道:“这贱人还和我说什么,已经获得了你的信任,还让你倾心于她,真不知道该夸你沈知言聪明,还是该骂她蠢!”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上被捆绑的男人彻底挣扎起来,他惊讶的望着白老师,口中继续呜呜个不停。
沈知言偏头望向身侧的保镖,对方立刻会意,随后用胶带用往对方嘴上缠绕了几圈。
直到对方彻底没办法发出声音,这才罢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知言一直在等着手里的那部老年机来电话。
然而她并没有等待太久,只过了一刻钟,响亮的手机铃声便伴随着耳边呼啸的寒风,响彻在了空荡的厂房里。
沈知言接通电话的瞬间,立刻把手机递给了白老师。
白老师紧张的接过去,随后他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就像在配音室给角色配音那样。
苏玉媛的声音率先在对面传来:“沈知言拿到枪了吗?”
在白老师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全都放缓了呼吸,不自觉默契的保持了安静,唯有地上被捆绑的男人愈发用力的挣扎起来。
白老师看向沈知言,沈知言对他点了下头,白老师立刻学着男人的语气,不屑道:“这些你不用操心!”
“你吃枪药了?你什么态度呀?!”苏玉媛不悦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可你们这些人里,有谁顺利进了潭石?只有我吧?严颂秋和潭石影视的合作都告吹了,只有我顺利进来了,那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沈知言把手机屏幕上的备忘录给白老师看,白老师望着上面的内容,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照着念道:“可严颂秋已经死了,全是她自作聪明,现在又——”
“那谁知道她真的对那个恋爱脑用了毒品啊?这有谁能想的到?”苏玉媛不屑嗤笑:“当初我们还真以为她能让沈灼灼死心塌地,那时候你还夸过她有本事,现在又如何?她还不是靠毒品控制了沈灼灼?她有个屁本事……”
在苏玉媛嘲讽的时候,沈知言再一次在屏幕上用大号字体打字:[可毒品暴露了。]
白老师冷哼一声,给自己加戏:“可毒品暴露了!”
“所以她以死谢罪了嘛?”苏玉媛语气带着几分嫉妒:“严颂秋可是我们几个里过得最好的了,凭什么她掌管那么大的律所,当老板,我们就要累死累活。更何况,若是我去追求沈灼灼,未必闹成她这样的下场,活该。”
白老师望着沈知言的屏幕,以冷峻的语气激怒她道:“你照她差远了。”
“你少拉偏架!”苏玉媛不悦说完,冷笑着开口:“严颂秋到底哪里好?她平时一副装逼的样子,到底看不起谁呢?不过仗着当年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功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白老师继续问她:“你竟然还在乎当年的事儿?就凭这个,你也不如她!”
“你放屁!”苏玉媛深吸了一口气,和他不满道:“你就说当年那件事是不是换了她,谁也能做?给一个心眼坏又贪财的佣人老妈子当干儿子,干女儿,这是什么有难度的事儿吗?”
“你他妈别扯这些没用的了!”白老师沉默了会儿,随后冷声道:“现在我该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苏玉媛指责他:“你该不会反悔了吧?那天可是你自己同意给沈知言送枪的,我也没逼你这么做。”
白老师望着沈知言的手机屏幕,严肃着语气开口:“我们这不算背叛?”
苏玉媛默然片刻,顾左右而言他:“你别说什么背叛了,你现在先回去,具体等老板回来再说。”
白老师怒声道:“明明是你拉我下水的!现在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关九当年自杀的事儿,我可还记着呢,一旦背叛,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吧?”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苏玉媛似乎有些害怕,随后自我安慰道:“严颂秋闯出来的麻烦,可若是不推江微雨出来,那就会查到老板头上了。林雁白都这样吩咐了,我还能拒绝吗?”
白老师惊讶了一瞬。
林雁白?
怎么这里面还有林家四小姐的事儿?她不是都快和江家的小姐要结婚了吗?
白老师的念头刚往这里一落,一抬头,察觉到沈知言提醒的视线,白老师反应过来,立刻去看屏幕。
只见上面写着:[全怪这个废物!]
给白老师看完,沈知言继续打字。
“喂……”苏玉媛似乎察觉到了几分不对,试探问他:“你在哪儿呢?你要回去了么?为什么你那边这么安静。”
白老师怒声骂道:“全怪这个废物!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你说谁?林雁白啊?”苏玉媛笑了笑,有些嫉妒的开口:“可不就是,每次都是她出了错,用我们的命来给她擦屁股,这回也是,说真的,不只是你,我也想杀了林雁白,可谁让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呢。”
白老师冷声道:“挂了!”
“……欸?不是?”苏玉媛无语的喊他:“你接下来——”
苏玉媛话音未落,白老师已经在沈知言的示意下,把手机给关了。
白老师又重新把手机递给了沈知言,沈知言接过来,随后摁下关机键,屏幕播放了一段关机动画过后,彻底陷入黑暗。
此时天色愈发昏暗,沈知言神色冷淡的望着地上的男人。
她吩咐保镖:“把他脸上的胶带撕了。”
保镖闻言立刻上前,把他脸上缠着的胶带一圈圈撕下来,动作并不温柔,十分粗暴。
白老师在一旁都不敢看,试探性的问沈知言:“沈总,我可以走了吧?”
沈知言礼貌微笑,随后伸出手:“辛苦了。”
白老师犹豫了一下,和沈知言握了握手,客套说了句不辛苦,随后他立刻一溜烟跑开了。
等人走了,沈知言重新望向男人,淡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他依旧一言不发。
“好。”沈知言玩味的点了点头:“是一条忠心的好狗。”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嘲讽的开口:“可苏玉媛知道的有限,她刚才告诉你的,已经是她所知道的全部了。”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事实上,这些已经足够了。”
男人愣了愣,转瞬间想起方才电话里的交谈,眼中骤然涌出了巨大的恐惧。
事实上,沈知言方才那些话,对苏玉媛说的那些话。
完全就是引导性质的发言,只是为了验证某些东西,确切来说,是沈知言已经掌握了许多信息,她在完全验证她的推论而已。
而苏玉媛那个蠢货,全部都说了-
随着新年的临近,大街小巷处处彰显着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气息。
沈知言见到秦清雾的时候,对方正刚从LK集团的分公司大楼出来。
她一袭女士黑色西装穿在身上,夜色沈沉如水,身后摩天大楼的璀璨光线落在她身上,似乎她身后任何一盏明亮的霓虹光影,都不及她本人更吸引人的视线。
“沈知言。”见沈知言在公司门前等她。秦清雾缓步走过来。
沈知言抬眼的瞬间,就看到那人垂眸向她看过来,同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的眸光里尽是暖意。
沈知言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就像是她哪怕此刻站在黑暗的阴影中,秦清雾却伸出手,把她带出了那片黑暗。
沈知言抬眼看着她,声音不自觉放缓,问她:“今天工作很多吗?”
秦清雾被她牵着的手中有了几分温度,磁性的好听嗓音问她:“冷不冷?等了很久吗?”
沈知言笑着晃了晃她的手,轻声说:“不怎么冷,今天里面套了保暖内衣。”
秦清雾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听着她的声音,或者是看到她的笑容,都让人的视线不自觉为之牵引。
沈知言到了之后,秦清雾身后跟随的一众下属立刻便明白了过来,随后齐齐和秦清雾笑着告别:“秦董,那我们先回了。”
秦清雾礼貌颔首,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女同事便笑着点了头,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打着胆子,偷眼打量沈知言的方向。
沈知言牵着秦清雾的手上了车,前方的司机是她的专属司机,率先同秦清雾打招呼,他有些拘谨的喊着:“秦总……”
秦清雾语气从容:“你好。”
司机愈发谨慎,如今外网上已经开始有传闻说,秦清雾便是LK集团的幕后首席执行官了,消息很快传回到国内,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的真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眼前的女人极有可能便是世界首富。
他原本负责给沈知言开车以来,本市的富豪多多少少也都见了一些,也包括一些各部门的领导,偶尔也是能见几次的,然而眼下他确实不得不慌。
毕竟……那可是世界首富。
沈知言殷勤地为秦清雾系好安全带,随后淡声吩咐:“走吧。”
司机迟疑片刻,问道:“沈总,要去哪儿?”
沈知言想了想:“深海一号?”
她说着,偏头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轻轻颔首,眉眼含笑:“好。”
车辆一路在路灯明亮的街道上疾驰,半小时后,司机把车停在了一号别墅区。
二人下了车,司机把车停去了车库,等司机离开了,秦清雾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忽然问她:“以前怎么不见你让司机开车?”
“我不怎么习惯其实。每次出去应酬喊司机,是因为应酬的时候免不了要喝酒,但实际上旁人开车我终究不放心,普遍都是自己开比较安全。”沈知言说着,按下别墅外面的指纹锁,随后厚重的门啪嗒一声打开。
秦清雾走到玄关位置,沈知言主动帮她把拖鞋准备好,弯下腰放到她身前。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十分体贴的抬起手,帮她把手里的公文包接过来:“你说你之前很喜欢赛车,后来为什么不继续了?是不喜欢了吗?”
沈知言换好了鞋子,随后语气无奈道:“年龄问题。”
她说着,接过了秦清雾手里的公文包,等她换好拖鞋。
秦清雾眉梢轻扬,随后眼里浮现出几分笑来,问她:“你当时喜欢赛车的时候,是因为年龄不够?”
沈知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当年的事情说不上有多光彩。
然而,她还是牵起秦清雾的手,一路把她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随后对她说起那段往事:“当年我养母吴桂澜不是对我有些小气么,其实……是当年的我觉得有些不满,尤其是在沈家那些人对我那样,而她却一味的因为我养父沈禾雍能给她钱的关系,所以一直十分隐忍,就连带着她让我也跟着忍。”
其实也不止是这些事儿,毕竟吴桂澜的性格就是那样的,而且她整个人其实都很拧巴,明明是格外要强的女性,却又在沈禾雍这位丈夫和沈家这个家族面前,一副犹豫忍耐的模样。
“那时候我油画赚了不少钱,而且又因为老师的关系,所以能在F国举办画展。”沈知言说:“从那时候开始,Jupiter这个名字开始变得小有名气,就赚了不少钱。”
“一个小孩儿么,你想,她本来很穷困,然后忽然有一天,拿到了很多钱,那她会选择做什么?”
沈知言说完,笑着看向秦清雾,像是在故意提问她。
秦清雾弯曲了食指关节,轻轻扣着下巴,沈知言觉得在这一刻她的姿势格外好看,尤其是在挑空下水晶吊灯的光线下,她的手指愈发白皙温润,分外好看。
“报复性消费么?”秦清雾轻声开口,视线略过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去赛车的?”
“也差不多吧,不过还有一层含义,我当时就在想,既然她抠抠搜搜,舍不得花钱,甚至当年对我外婆也很小气,她每次去都买十分便宜的保健品,我外婆知道她境况不好,所以就一直不拆穿她。”
秦清雾打量着她的表情,沈知言的表情和神色都很淡,唯独在提起她那位外婆的时候,才终于开心了一些,眼里重新染上了几分明媚的光彩。
“所以我后来拿到钱,特别开心的给了我的养母和外婆,几乎每个月都会给一部分,吴桂澜收下之后,过了许久,她和沈禾雍产生了矛盾,沈禾雍大为恼火,我就为了她和沈禾雍吵。”
“吴桂澜这个人,怎么说呢,她也挺无奈的,夹在我和沈禾雍之间,于是她在那天夜里,带着我离开了家。”沈知言呼出一口气:“她坐在马路边上哭,我就在一旁陪着她,我说,不如你和他离婚吧,而且我很能赚钱。”
“吴桂澜明明答应了我。”沈知言望向秦清雾,有些不解的说:“可她到了第二天就反悔了,我就问她,你选沈禾雍还是选我和小雨?她最后被我逼的没了办法,说出了一句气话,她说选沈禾雍。”
沈知言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其实我后来想明白了的,就是她有自己的想法,身为孩子也不要试图去指手画脚大人的事情,因为在她的眼里,孩子始终是孩子,孩子似乎永远都是任性的,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参考意义的。”
“所以我当时喜欢赛车,更确切的来说,是喜欢一切烧钱的东西,来幼稚的向她证明,我可以有足够的能力来挥霍。”沈知言顿了顿,才回到了正题上:“只要我想,就可以得到许多的钱,可她还是视而不见……似乎对她而言,失败的婚姻比较重要,只要婚姻还在。”
沈知言说完,就见秦清雾已经站起身来,向她走了过来。
对方在她身旁坐下来,随后,脸上逐渐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沈知言。”她主动握住了她的手,随后声音很轻的问她:“你惧怕婚姻吗?”
沈知言怔了一下,随后,迅速反应过来,笑着说:“曾经,一度是的。就总觉得,好像人生漫长,如果恋爱保质期久一点,就意味着婚姻的保质期久一点。”
秦清雾轻挑眉梢,温声笑问:“如今呢?”
“如今,并不害怕了。”她说着,俯过身,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唇:“因为我信任你。”
因为信任你这个人。
所以,同样也信任——
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和你到来的婚姻与人生。
第117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 新年即将到来。
沈知言在忙着配合司徒蔺那部《黎明》上映的事情,广电那边因为暴力血腥的镜头忽然不通过,导致剪辑那边一改再改, 最终好在有惊无险, 确认能赶上贺岁档上映。
沈知言后来便跟着剧组在沧江四处跑,也随着主创团队一起进行宣传, 影迷们对此反响都不错,纷纷保证一定会去贡献一张电影票。
其实悬疑复仇类的影片不是很适合贺岁档,毕竟年底普遍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 去电影院也是为了合家欢,然而网络上反响不错,期待这部电影上映的呼声很高, 让主创团队们信心不自觉跟着倍增。
又结束了一场媒体采访,沈知言在后台休息的时候, 收到了林雁白和江驰玉的电子订婚宴邀请函,举办的地点在港城林家祖宅。
沈知言拍了照片,给林思梵发了消息过去。
林思梵秒回她:【你来不来?】
沈知言回:【我怎么去啊?专案组又不让我离开沧江。】
林思梵发了个笑脸, 随后对她回复道:【你也不来啊, 那这场订婚宴岂不是很冷清。】
沈知言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林思梵:【四姐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惹着爷爷了,爷爷说这场订婚宴, 林家的人都不用去, 他自个儿直接去国外了。】
沈知言:【谁去国外了?林老先生?】
林思梵无奈表情包发过来:【是啊……我觉得他俩总是闹别扭啊……】
沈知言回复问道:【他们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林思梵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才给她发了消息过来:【应该是上回郑家的律师来吧, 郑家律师对我爷爷说,等婚礼过后, 若是四姐姐想继承遗产, 需要让四姐姐和薛老先生祖孙俩进行DNA检测。】
沈知言勾唇笑了笑, 回复:【然后呢?】
林思梵:【那天爷爷很奇怪,忽然就摔了杯子,问郑家的律师,说什么……既然需要DNA检测,薛老先生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现在才说,我其实都听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人家律师,也不懂他为什么对律师发脾气,而且四姐姐和薛老先生又没见过几次面,就算要验明身份,是不是也无可厚非啊……毕竟是那样一笔庞大的遗产。】
沈知言回复道:【是啊,那你四姐姐的态度呢?她怎么样?】
林思梵又安静了一会儿,才语音回复她:“四姐姐就更奇怪了,她等律师走了以后,只是笑着对爷爷说,这笔遗产她无所谓,若是薛老先生不信任她,她能有什么办法,反正这笔遗产不是她想要,然后爷爷就气的用拐杖抽了她,她本来就没了一条腿,又被爷爷那么打,很快就病下了,俩人就开始怄气……”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和沈知言所料想的几乎一致。
林甫臣根本就不知道在遗产继承的那一天,薛老先生需要验明林雁白的身份,而在那之前,林甫臣只是单纯觉得,他只要把如今的林雁白,整容成和她童年时期一致的样子,便可以得到那笔丰厚的遗产,继而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又忽然加了一个条件,在他看来,林雁白已经没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沈知言关了手机屏幕,随后给京城的某个手机号发了消息过去:[多谢您的配合。]
她消息发出去许久,那人只是冷淡的给她回了一个字:[嗯。]
沈知言望着那个字,不自觉抿了抿唇。
虽然在她的印象里,并没有见过薛增桓这位传闻中声明赫赫的老人家,但只从短信上几次沟通来看,对方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纵然她也已经和对方通过一次电话,在电话中薛增桓和她聊了一些过去的事,然而从他沟通的语气里,沈知言依旧感受不到他太多的情绪。
她念头刚落,对面的消息再一次发了过来:[天冷了,记得添衣。]
沈知言顿了顿,回复道:[您也是,保重身体。]
对面没再发任何消息过来。
沈知言顺着聊天记录上滑,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
一路到顶,第一条是她发的:[您好,我是沈知言。]
薛增桓回复:[嗯。]
沈知言:[您知道我?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之前医院的VIP病房是您安排的吗?]
薛增桓:[看了采访。]
沈知言:[采访中我说的都是编造的,因为有些模棱两可。]
薛增桓:[看得出来。]
沈知言:[我只是推测我是郑奶奶的外孙女,但其实我联系您并不是为了那笔遗产,我只是想请您帮我个忙,或者说如果您不信任我,如果您身体状况允许,也可以来沧江做鉴定,但是碍于沧江的医院都和沧江一院的系统相连,所以导致了鉴定结果并不准确,而我又暂时不能离开沧江,所以——]
沈知言:[不如我电话里和您说?]
薛增桓:[我能听懂。]
沈知言:[啊?]
薛增桓:[我看到了你的过往资料。]
沈知言:[嗯……]
薛增桓:[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沈知言:[恩恩……]
薛增桓:[电话。]
沈知言:[什么?]
过了片刻,薛增桓吩咐:[电话打过来。]
沈知言:[哦哦,好的好的……]
沈知言觉得,薛增桓哪怕相信她,甚至在电话里说,她和她的母亲薛青萍长得很像,眉眼几乎别无二致,但是对方仍旧对她极为冷淡。
而且事实上,薛增桓在她八岁之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那段岁月里,因为薛家长子被林家的人杀害的事情,一直和林家没什么往来。
据薛增桓所说,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她外婆郑淑枚的葬礼上。
不过,沈知言重新把消息拉到最后,望着那条提醒她穿衣的消息,或许薛增桓对她也没有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
一周之后,沈知言应电台邀请,去参加年底的访谈节目。
她在后台的时候,有化妆师在她脸上补着妆,化妆师感叹出声:“沈总,您这张脸不用化妆都透着贵气,尤其是您的眼睛,可真好看。”
沈知言沉默了下,忽然开口:“可能像我母亲。”
前几天她收到了从京城寄过来的一本相册,里面大多是一家三口的照片,老照片被保存的极好,透着岁月沉淀的痕迹。
里面的男人身着白色西装,眉宇间英气十足,一双狐狸眼分外勾人,年少又风流。而站在他身侧的女人则是温婉端庄,长发在耳后,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
这就是林怀恩和薛青萍,而薛青萍的怀中抱着年幼的小女孩,小女孩脸上稚气未褪,婴儿肥的面孔格外可爱,摄像师似乎正在逗她玩儿。
于是她甜甜的笑着,伸出手指指着镜头。
那本相册她一张张翻下去,似乎脑海中逐渐拼凑出来那一家三口温馨幸福的模样。
化妆师听不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只笑着说道:“您母亲一定很为您骄傲,有您这样的女儿。”
沈知言笑了笑,没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沧江娱乐电台的工作人员来提醒她,很快就是她上场了。
沈知言点了下头,还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为她化妆的专业化妆师离开后,整个休息室只剩了她一个人,袁瑾舒敲了门进来,提醒道:“沈总,已经安排好了。”
沈知言点了下头,随后站起身来:“走吧。”
她说着,率先走向房门位置,拧开门把手,随后往演播厅走去。
袁瑾舒在她身后跟上。
演播厅内,主持人正坐在沙发上,她对面坐着江微雨,见她进来,电台各部门的员工不禁严阵以待。
随着她在沙发落座,主持人左侧单人沙发上的江微雨,以及镜头外的左游元,同时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此时,透明的落地窗外雪花飘落。
袁瑾舒同样站在镜头外,她主动走过去和左游元寒暄着,左游元心不在焉的应付几句,随后目光死死的望着沈知言西装口袋的位置。
左游元不禁皱眉,不出意外,沈知言口袋里面放着的,是那把枪。
沈知言难道要当众杀了江微雨么?
她犹豫间已经迈开了步子,谁知道袁瑾舒却拉住她的胳膊,笑着提醒:“左助理,您当心入境。”
左游元顿了顿,停下脚步,只死死的望着沈知言。
采访已然开始,主持人此时用标准的播音腔先提问江微雨:“江小姐,针对之前网络上的传闻,相比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了,您有什么想说的么?”
江微雨拳头握紧,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了淡定,随后回答道:“关于茅竹村的案子,我想专案组此时还在调查中,虽然凶手未知,但我已然排除了嫌疑。”
主持人笑着点了头,调侃道:“江小姐的发言果然是滴水不漏呢。”
江微雨微微笑着去看沈知言,此时的沈知言只端起来桌上的茶杯,小口的喝着,又视线望向窗外,漫不经心的赏着窗外的雪。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主持人又笑着问:“那关于安其澈的失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微雨怔了下。
主持人见她发愣,于是笑着解释:“自从上一次您和安其澈在综艺上的那件事过后,安其澈似乎从此消失在了大众视野,而他的经纪人也联系不上他,您知道他的下落吗?”
江微雨有些紧张的抿了下唇。
随后,她摇头:“不知道。”
主持人笑了笑,见她的状态,也就不再继续问任何犀利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她接下来在工作上的计划。
毕竟如今的江微雨已经是京城江家的继承人,而原本的那位江旭阳小少爷自从离开了江家之后,自己做生意屡次失败碰壁,最后已然破产,而江微雨则逐渐获得了江家董事会的认可。
故而主持人接下来的话题便围绕着她接下来的规划而进行。
江微雨采访到最后,主持人忽然话锋一转,随后笑着问她:“既然江小姐接下来把工作中心放到企业上,不知道江小姐是怎么看待过去在影视娱乐上的这段精彩人生的呢?”
江微雨微微笑了笑,沉默片刻过后,她面向镜头,回道:“我十分不舍这一段经历,对我而言,演戏仿若是我的生命。”
江微雨的采访便告一段落,当镜头落向沈知言的时候,江微雨正要起身离开。
主持人却笑着提醒她:“江小姐稍等,在沈总采访结束过后,还有个神秘环节需要您二位配合完成。”
江微雨皱了下眉头,主持人却望着她一笑,先发制人:“江小姐不会不同意吧?或许这是您在演绎生涯中最后的一场采访了……”
江微雨想了想,又身体往沙发靠背后仰了下,随后笑道:“当然可以。”
镜头再一次落在沈知言的身上。
主持人笑着开口:“沈总,您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当镜头落向她脸上时,沈知言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她回答道:“当然可以。”
主持人看了一眼手中的采访台本,笑着问了沈知言第一个问题:“关于潭石影视即将上映的贺岁档电影《黎明来临之前》,沈总做一下票房预估,有自信拿多少票房呢?”
“大概有五亿吧。”沈知言坦诚的回答,她想了想,又补充:“这样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主持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标准微笑,调侃道:“沈总还真是谦虚,我以为您会回答百亿。”
沈知言勾了勾唇,笑着望向主持人:“若是借您吉言,真有这样的成绩,我们潭石一定会给您包红包,请您吃饭才行。”
她这番话让主持人心情不自觉愉悦起来。
随后,她望向沈知言,笑着继续调侃:“我还以为是沈总亲自请我吃饭感谢呢。”
“新年前后,我应该在陪着女朋友。”沈知言笑道:“所以大概是没时间的。”
主持人微微一怔,先前她只以为,沈知言在同秦家三小姐在交往,可如今看来,二人显然已经是同居的状态,若非如此,断然不会每天都陪着,尤其是在新年这样重要的日子里。
主持人笑道:“看来你和秦董的感情真的十分甜蜜呢,那提前预祝二位百年好合。”
沈知言弯了弯眉眼:“谢谢。”
“说起秦董……”主持人到了此刻,仿若忽然抓到了什么流量密码,能让她一战成名:“据我所知,劳德家族最近出现了变动,劳德家族的乔恩斯先生重新掌权,而原本的家主亨利却意外身亡,不知道这件事是否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是由LK集团一手操纵。”
沈知言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向主持人看过去。
然而主持人却吃定了她不好当众发作,又问道:“以及我听说LK自从在国内发展以来,近来似乎正有意的在蚕食各大企业及家族的生意,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以您和秦董的关系,是否知道什么内情呢?”
主持人话音落下,江微雨勾了勾唇。
原本她以为,方才这个主持人的采访问题是在有意针对她,甚至问了她什么关于她是穿越者的提问,她难道会当众承认这些吗?
现在看来,是这个主持人为了给这场采访博取足够关注度,才刻意问出了这些东西。
毕竟她同样也在刁难着沈知言。
沈知言面对着主持人的刁难,依旧维持着礼貌的态度,笑着回道:“我对此并不知情,我所知道的和大家所知的并无不同,LK集团从国外把集团事业重心转移到国内,是经由国家允许,在国内所经营的一切项目都是合理合法合规,仅此而已。”
主持人顿了顿,心中有些可惜的同时,却还是笑着说:“沈总,您的回答和江小姐异曲同工呢。”
沈知言莞尔笑问:“怎么说?”
“同样都是滴水不漏。”主持人笑着看向江微雨,摄像师的镜头也同时切换,江微雨笑着看向镜头,主持人笑道:“江小姐方才,同样在她关于穿越者的传闻上,回答说:她若是穿越者,此刻应该在预测股市走向,而非接受电台采访。”
江微雨只是看向镜头,礼貌微笑着,沈知言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主持人反应过来,今晚她所问出来的问题,已经超出台本太多了,年底的采访其实本来不必如此,然而谁让今晚坐在演播厅里的两个人,都是争议极大的人呢?
网友们对她们实在是太好奇了,尤其是沈知言,她可是秦清雾的女朋友,原本网上就有她和秦家三小姐互相利用的传闻,两人在一起只是因为利益。
可后来某一天,LK集团的顶级律师团忽然发声明,起诉了传播那条消息的始作俑者,竟然是秦家的秦雪柠和秦岸渡一起做的。
这件事的结果便是秦雪柠和秦岸渡一起被驱逐出了秦家,经由秦家家族的族老们一致通过,此后这二人再也不能踏进秦家家门半步。
这件事一出,网友们纷纷调侃秦清雾的雷霆手段。
然而这件事过后,秦清雾和LK集团的关系愈发的呼之欲出,网友们更加怀疑,秦清雾便是LK集团幕后那位首席执行官。
再加上国际新闻媒体的猜测,导致她的身份逐渐变得板上钉钉。
然而这样一来,沈知言便成为了入赘世界首富家……
关于她心机深沉,颇有手段的传闻也开始在网上迅速传播,毕竟寻常人肯定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或者是那么好的运气,能够得到秦清雾这样女人的喜欢。
接下来的提问主持人便主动避开了LK相关的话题,到了这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了,LK集团的律师团是世界的顶级律师组成的团队,她若是此时得罪了沈知言,怕是接下来职业生涯便毁了。
因此接下来的所有采访,都围绕着沈知言在潭石影视的工作上面进行。
一连采访了几个问题之后,主持人的问题逐渐变得犀利:“沈总,目前网上有了对您不利的传闻,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沈知言挑了下眉:“嗯?”
主持人微笑开口:“听说之前向总从港城派了律师过来,而您身边的金牌御用律师,在分家的事情上,只让向总拿走了她之前为公司所谈的那些项目的盈利,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沈知言勾动唇角,缓声说道:“没错。”
主持人愣了下,显然没预料到沈知言会这样坦诚。
但很快,她神色如常的继续问道:“在沈总看来,向非焱向总作为当年和您一起打江山的好朋友,如今您做了皇帝,非但不大力封赏自己的朋友,反而闹到要分家,如今公司被您一人大权独揽,网友们都觉得您越发有资本的……嘴脸,对自己的朋友尚且如此,更何况公司被您压榨的下属。针对这样的言论,您是如何看待的?”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个问题或许不应该是我来回答。”
主持人疑惑开口:“那应该是谁来回答?”
“向非焱本人吧。”沈知言望向主持人,随后说道:“或者是由我公司上下的同事们来回答,我是否是个只知道压榨员工的资本家。亦或者是,雾言慈善基金会的同事们来回答,公司所创造的那些盈利,绝大部分都去了哪里。”
主持人怔了下:“雾言慈善基金会……是您创办的?”
她问出口,才觉得这个话题问的有些蠢。
那家近来声名鹊起的慈善基金会,屡次因着对贫困山区的孩子们的资助而频频被官方媒体点名夸赞,但每次@的都是基金会的会长,不成想,幕后创办基金会的人竟然是沈知言。
而且,雾言这个名字,若是仔细想来,不就是秦清雾和沈知言二人名字么?
主持人干笑一声,对沈知言肃然起敬的同时,又不自觉有点被打脸的感觉。
这样一位热衷慈善的年轻创业者,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此时的沈知言,这位年轻的沈总,已然有了慈善家的模样……
于是,接下来的任何提问,她彻底不再卖任何的语言官司,也不再提问任何犀利话题。
她和沈知言一问一答,时间很快过去。
“沈总,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看向沈知言:“希望沈总如实回答。”
沈知言礼貌颔首:“您请说。”
主持人笑着问她:“请问沈小姐对秦总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沈知言眼眸中浮动出几分明媚温暖的笑意:“她很温柔,也很漂亮。”
主持人笑了笑,又问她:“那第二印象呢?”
“您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沈知言笑着调侃。
主持人笑道:“沈总不方便回答吗?”
沈知言仔细想了想,坦诚道:“很优秀的新闻工作着?”
主持人有些诧异的望向她:“什么?”
沈知言态度温和:“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在沧江电视台上班。”
主持人:……
出于专业素养,主持人很快反应过来,笑道:“秦董若是成为我的同事,我想这是我的荣幸。”
出于采访的即将结束,主持人想到网络上的话题,立刻笑着问她:“沈总,您有和女朋友结婚的打算吗?我想这是网友们最关心的问题了。”
沈知言闻言不自觉笑了笑,她面向镜头,仿若透过这场直播镜头,在对什么人说话一般。
她说:“我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在等她同意而已。”
采访到了尾声,随着这个问题的回答,这场采访已经结束。
江微雨再一次起身,主持人却笑着对江微雨说道:“江小姐,稍等。”
江微雨表情已然变得有些不耐烦:“采访不是结束了?”
“还没有。”主持人说完,又解释道:“这是我们新年采访的保留节目,接下来会作为花絮上传到官方微博。”
江微雨哪怕再不满,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节目?”
主持人站起身来,望向沈知言,解释道:“众所周知,您和沈总一位是知名影后,一位是鬼才导演,您二位能否合作一场戏?”她说着,重新望向镜头:“我想,观众朋友们一定渴望看到二位的精彩演绎。”
江微雨皱了下眉头,她不解的看向沈知言:“她会演戏?”
沈知言神情淡漠:“怎么?江小姐是看不起导演这个行业?”
主持人立刻笑着打圆场道:“江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她或许是从未见沈总演过戏,毕竟您从来没在电影或者电视剧中客串过么,不过沈总您相貌这样出众,不客串的确是可惜了,是观众们的损失。”
沈知言不悦的表情稍缓,江微雨唇角边嘲讽的笑容弧度逐渐扩大。
主持人走向江微雨,随后问她:“不知道江小姐是否愿意呢?”
江微雨沉默片刻,妥协下来:“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主持人笑起来。
随后,她立刻招呼摄影师就位,沈知言已经站起身来,径直往沙发前的那片空地走去。
而江微雨也随之站起身来,跟着她走上前。
沈知言停下脚步,偏了下头,左游元的神情愈发紧张起来。
她佯装看不到,只远远的问主持人:“可以随意发挥,对么?”
主持人表情激动,连忙说:“当然可以!”
江微雨有些不明所以,她之前从来没听过,采访结束之后还有什么保留节目的,兴许是沧江娱乐电台的什么新噱头。
她念头刚落,沈知言眸光一凛,直接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把枪来。
沈知言望向她,举起了手中的枪,隔着一段距离,瞄准了她额头的位置:“江微雨,听说,穿越者也可以用一把手枪杀死。”
左游元在一旁惊呼出声:“不要!”
沈知言不解的望向她,静静打量片刻,淡声反问:“什么?”
左游元怔了怔,而此时的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也不解的向她看过去,似乎不懂江微雨的助理为什么忽然在一瞬间变得这样恐惧。
眼下,江微雨诧异的望向沈知言,只觉得陡然之间她已经入戏。
沈知言似乎进入状态极快,就像是以为天生的演员,不需要任何铺垫就可以进入戏中角色的状态,不再是先前接受采访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的潭石影视的总裁沈知言。
而是此刻目光冰冷,正面无表情审视着她的戏中人。
她有些接不住沈知言的戏,尤其是对方还故意在她面前提她穿越者之类的话。
她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
此时,沈知言又走近了她一些,微笑着问她:“江小姐,关于你母亲的死,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江微雨沉默不语,眸光却陡然变得惊恐。
沈知言继续淡声说着:“一位身患重病的可怜女人,缠绵病榻,最后被自己的女儿亲手杀死。而她的女儿,却轻飘飘的去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进入豪门,成为了千金小姐,你觉得,对那个女人而言,这一切公平吗?”
江微雨默然片刻,问她:“沈总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是怎么知道,她亲手杀了那个重病老女人,这件事的。
到了此时,江微雨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杀了她。”沈知言神情愈发淡漠:“一个女儿哪怕再丧心病狂,但凡有点良心,都做不出杀害自己母亲这样的事吧?”
“你也说了,沈总,我是穿越者。”江微雨已经明确知道,沈知言已然查到了一切,索性直接承认下来:“若是你,穿越到了一具陌生的身体里,而在忽然某一天,发现这具身体的母亲,得知你是假冒的,那你会不会杀了她呢? ”
沈知言蹙了蹙眉头:“是这个原因么?”
“还能有什么原因?”纵然有摄像头在拍摄,江微雨依旧丝毫不担心,毕竟,主持人明确说了,这是演戏,不是真的。
而她只是在和沈知言对戏而已。
更何况,关于她穿越者的身份,哪怕她此刻明确承认了,网友们也会觉得天方夜谭。
沈知言持续用枪指着她,继续开口:“如果我对你说,这把枪是真的,你信不信?”
左游元闻言,眼睛骤然睁大,她慌乱的就要向前。
然而主持人却眼疾手快,一把在镜头外拉住她,连忙提醒道:“这是道具枪,你别担心,而且这俩人此刻演的多好啊,虽然我不懂拍戏,但是她们俩演的太逼真了,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左游元咬了咬牙,她只死死的盯着沈知言手中的那把枪。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她知道,那把枪是真的,但凡沈知言真的开了枪,把江微雨杀了,那后果即将不堪设想。
由此是在现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江微雨不能死,而沈知言更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江微雨笑着回答了沈知言的话:“我不信。”
沈知言点了点头:“这不重要,说说你在顶替这具身体之前,是做什么的吧。”
江微雨仔细想了想,她仿佛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是一名高中老师。”
沈知言微微笑了笑:“可你在读粉丝们给你写的信的时候,总是念错字,江小姐的文化水平,让我对你是高中老师这件事存疑。”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文化和我之前的世界不同吧。”江微雨顿了顿,解释道:“我当时在学校任教期间,曾经和一个女老师在交往,在我们那个世界,同性婚姻是不合法的,尤其是在学生家长看来,这完全是教坏学生的行为。”
沈知言眸光淡然,问她:“后来呢?”
“一开始我们是秘密恋爱,只是后来,还是被一个学生家长发现了,那个人举报到了教育部,从那天开始,我忍受不了学校众人异样的眼光,主动辞去了工作,而我的女朋友没有选择离开,她开始被人指指点点。”她说着,捂着有些发痛的心口位置,她对沈知言悲伤道:“后来,她自杀了。”
关于她说的这些,在逻辑上尚且能说的过去,于是沈知言配合道:“那你呢?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在她死后的第五年,身体出现了严重的病变,原本我以为我能够换一个城市,换一所学校重新开始。”江微雨迟疑了片刻,眼里涌现出几分苦笑:“你知道的,我曾经和她发过誓,说要和她同生共死,兴许是那句话被上天听到了吧,我后来果然死在了医院里的病床上。”
沈知言问她:“所以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是的,我本来以为,我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的。”江微雨苦笑道:“毕竟你知道的,我其实当时把她丢下,让她一个人承担流言蜚语,是我对不起她,我就像是一个懦夫一样的逃离了那所学校,她自杀那天我都没有勇气去她的葬礼上。”
“于是在病死的那一天,我反而变得很平静,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唯一的只有对她的后悔。”
沈知言语气冷淡:“然后呢?”
“然而我一整开眼,却发现我又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江微雨望向沈知言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惊喜:“而且你知道的,我再一次遇到了她,不——确切的说,我遇到了和她长得很像的人,和她一样,温柔似水,而且我在她大学拍戏期间,我那时候还没有回到江家,她帮了我。”
江微雨说着,挑衅的目光望向沈知言:“你知道她是谁。”
沈知言眸光冰冷的向她看过去,语气嘲弄:“您这样伟大的人民教师,还玩替身梗呢?”
江微雨勾唇笑笑:“那又如何?在陌生的世界里,再一次遇到她,这已然足够让我开心。”
“可是,她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沈知言望向江微雨:“你想法这样龌龊,根本不敢告诉她吧?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注视着她,然而对方却不会看你一眼。”
江微雨猛然向她看过去:“你住口!”
沈知言嘲讽道:“说中了你的心事,对么?”
江微雨只恨恨的盯着她,不肯继续开口。
而沈知言,却始终在用手中的枪指着她。
此刻的主持人和其他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主持人疑惑问道:“你知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不是在演穿越小品么?怎么现在在聊什么替身了?”
工作人员也同样不解摇头:“不知道……再看看吧,我预感这段故事要爆。”
主持人沉默了片刻,认可的点了头:“确实,虚虚实实的,而且故事很完整。”
工作人员皱了下眉头,疑惑开口:“为什么江微雨到了这会儿,演技忽然拔高了?她以前明明演的很烂……”
立刻有人在一旁提醒他:“嘘!说什么呢你!”
另一边,镜头下。
“这个世界原本的故事,是怎么样的?”沈知言问道:“你既然是穿越者,应该知道这一切的原本走向吧?”
江微雨沉默了片刻,对沈知言问:“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角色么?”
“哦?”沈知言笑着问:“我的角色是什么?”
江微雨敛下眉眼,睫毛遮盖住眼睛,她望着沈知言,以一种极为讽刺的语气说道:“在这个故事里,男主角从小不被家族看重,因为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轨,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京城的大院里长大。”
“等他长得大了一些,他被家里送某个城市的郊区别墅里养伤,在那里他遇到了他此生的光,那个女孩很贫穷,家里是做包子铺的,她是那户人家的养女,天真善良,洁白无瑕。”
沈知言勾唇笑了笑。
江微雨这是在说,江旭阳和秦雪柠么?
“可是女孩并不喜欢这个男孩,然而女孩对他的照顾,就像是一束光照耀在了男孩的心里。”江微雨的目光望向沈知言,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这导致了男孩离开了这座城市之后,哪怕和女孩分别了,他依旧对女孩念念不忘。”
“而在原本的设定里,女孩一直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江微雨眯了迷眼,她上下打量着沈知言:“在后来他们二人的感情生涯中,除了和男孩有婚约的原配之外,还有这个在女孩心中,多年都未曾忘记的白月光的存在,那个被她在心底藏了一辈子的白月光,纵然后来男孩和原配离了婚,却依旧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江微雨说完,笑看着沈知言:“而你,便是女孩的白月光。”
沈知言唇角挂了几分冷笑:“江小姐,你讲了个很俗套的故事,几乎是很古老的那些网络小说里,普遍都会出现的设定框架。”
江微雨无所谓道:“原本世界走向就是这样的。”
沈知言不再和她多说,只是问道:“你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江微雨闻言,低头望向自己拇指上的玉戒指:“她是我的系统,每当我遇到问题,难以抉择的时候,它都会在梦中与我相见,同我说话。”
沈知言问:“男人还是女人?”
江微雨皱眉:“什么?”
“我问。”沈知言淡然的目光望向她:“你的系统,是男人还是女人。”
江微雨不明所以,却还是回道:“女人,梦里出现的是女人的声音。”
沈知言问:“那你的这个系统,是有什么功能么?”
“它说,可以剥夺本世界运势最高之人的寿命,然后来转化成我的运势。”江微雨沉默了许久,才有恃无恐的望向沈知言,说道:“沈总身体应该这些人,一直不好吧?”
沈知言淡淡应了声:“的确如你所言,这些年我身体一直不好。”
她说着,又后退了几步。
随后,她举着手中的那把枪,瞄准了江微雨的心脏位置。
江微雨却丝毫不惧怕,她对沈知言笑说着:“沈总,你应该知道我戒指的能力吧,你这把枪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沈知言却冷淡开口:“但我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穿越者的特殊能力。况且如你所说,我这些年来身体不好,全都是拜你所赐,你送我这样一份大礼,我又如何不回报呢?”
她的声音始终都是淡然的,却透着莫名的威压与凉薄。
就像是下一刻,她真的要开枪射杀江微雨一样。
而江微雨则是毫不畏惧,只是唇角挂着笑,笑着看向沈知言。
她们二人仍在对峙,左游元却紧张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她死死的盯着沈知言的那把枪,只觉得自己此刻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那江小姐。”沈知言笑看着她,缓声开口:“安心赴死吧。”
她说着,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而与此同时,江微雨配合的闭上眼睛,唇角挂笑。
电光火石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左游元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在沈知言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左游元直接扑到了江微雨的身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江微雨的那颗子弹。
然而扳机扣动,枪声却没有响起来。
江微雨随着左游元冲过来的力道,已然随着她一起被冲撞到了地上,演播厅内,所有工作人员都茫然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意外状况。
有工作人员疑惑开口:“什么情况……”
主持人怔了怔,摇头:“这不是演戏么?枪是的假的啊……江微雨这助理什么情况?”
很快,便有工作人员上前,把江微雨和左游元二人从地上扶起来,有人在关心的问着江微雨:“江小姐,您没事儿吧?”
江微雨不满的看向左游元:“你这是做什么?”
左游元却充耳不闻,她只是猛然抬眼,去看向沈知言。
沈知言只是微微笑着看向她:“左小姐,这是演戏而已,你在担心什么?而且,我这把枪是仿造的。”
左游元望着沈知言眼中的那个笑容,一瞬间,她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开始倒流。
沈知言那把枪,根本就不是先前的那一把,而是根据她拿到的那把枪,一比一复刻出来的玩具枪而已,因为此刻,沈知言手中的枪口上,正有个红色的小气球随着她扣动扳机的动作,正在缓缓膨胀着。
然而此时的左游元看向沈知言的目光,却仿佛是在看什么让她惊恐的存在。
尤其是沈知言笑看着她,状似随意的说出那句:“听命与两个人,朝令夕改,对你来说,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在这一刻,左游元眼中的惊恐已经变得无以复加。
她只紧紧抿着唇,冷冷的望着沈知言。
下一瞬,左游元不再理会演播厅中的众人,她飞速的向演播厅外跑去。
然而她刚来到走廊,便已经被早已等候在此的保镖控制住,不等她再挣扎,已然把她身上的手机立刻搜了出来。
这一层楼已然提前被清场,甚至走廊中的监控也已经关了,左游元有些绝望的想着,或许沈知言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她之所以愿意陪江微雨演这场戏,目的只是为了验证,她到底会不会为江微雨挡枪而已。
演播厅内,瞬间响起了剧烈的掌声。
包括袁瑾舒在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鼓掌,这一场精彩的故事,随着沈知言的开枪,而圆满结束。
虽然江微雨的助理左游元出现,有些让所有工作人员摸不着头脑。
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反正只是个临场发挥的小故事而已。
主持人笑着走过来,向沈知言主动握手的同时,感叹道:“想不到沈总演戏竟然也能如此精彩。”
沈知言笑笑:“您过奖了,主要是对手演员的配合。”
主持人反应过来,又笑着去和江微雨握手。
江微雨和她两手相握,彼此笑谈了几句,这一场采访彻底彻底圆满结束。
不过片刻,主持人和在场的工作人员缓缓离开。
演播厅内,只剩了沈知言和江微雨两个人。
江微雨主动对沈知言笑着开口:“沈总,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你说你的这枚戒指里面有系统的存在。”沈知言望向江微雨,忽然开口问道:“系统让你做什么?你的任务是什么?”
“一开始,它要我接近江旭阳,获得对方的好感。”江微雨坦诚回答:“后来,它又需要我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后来更是需要获得影后,成为进入江家的敲门砖。”
“你进入江家之后,系统是否又告诉你,需要成为江家的继承人?”沈知言主动开口:“是这样吗?”
江微雨点了下头,丝毫不意外她会猜到:“沈总本人就是编剧,应该很懂这个故事的设定,你猜的不错。”
沈知言怜悯的目光望向她,问江微雨:“你为什么必须听从你那所谓系统的命令?”
江微雨有些疑惑地望着沈知言的表情,她不解的望着她:“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在可怜我吗?”
沈知言眉眼微微动了动,才说:“在那所谓系统的操纵下,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人,不值得可怜么?”
“可她发现了我不是她女儿啊!”江微雨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告诉我,如果是你,被人发现了你不是你,你难道不恐惧吗?你不想杀了她,让她永远闭嘴吗?”
关于这个问题,沈知言并没有回答。
她只是重复问道:“为什么那个系统的话,你言听计从?”
江微雨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它说,若是我完不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我就会死在这里,而若是顺利完成任务,便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你的任务除了之前你说的那些。”沈知言问她:“还有什么?”
江微雨闻言,只恨恨的盯着沈知言:“还有男女主能够结婚!因为你上次的从中作梗,男女主没办法顺利结婚,你险些害死了我!”
沈知言嗤笑一声:“江小姐,你难道没有去查过吗?”
江微雨不解的望向沈知言,疑惑开口:“什么?”
“你口中的男女主,现如今已经顺利结婚了。”沈知言勾起唇角,对她淡声说道:“可你还没有离开这里,也还没回到你原本的世界,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江微雨一愣,随后瞪大了眼睛,她望向沈知言:“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沈知言随手把那把玩具枪丢在了地上,随后,她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搜索了些什么,把江旭阳和秦雪柠在民政局门口被抓拍到的照片拿给江微雨看:“你看,他们已经结婚了。”
江微雨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眼神中的瞳孔逐渐变得涣散:“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沈知言微微笑着,望着她,同时拿出了一份精神鉴定报告,她缓缓在江微雨面前展开:“江微雨,根本没有所谓的系统,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生了病,有人趁着你在发病的时候,向你植入的信息而已。”
江微雨心脏频率跳的极为不自然,她望着那份报告内容,慌乱的摇着头:“不……不会的,我没有去过精神科,这份报告是假的!一定是你骗我!”
“我没有理由骗你,江微雨。”沈知言轻叹一声,收起了那份报告,缓缓说道:“从左游元接近你的那一刻开始,不……或许是更早,你已经被那个人选中了,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你江家人的身份。”
江微雨满眼不可置信,她望向沈知言,眼中满是疯狂的神色:“不会的,我就是穿越者,我不是精神病人,我是碾压你们这个世界,所有NPC的存在……我只要完成任务,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不会的。”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她举起手中的那一枚戒指,试图拿给沈知言看:“你看,这戒指就是系统,它什么都会告诉我,它能让我轻而易举打败了唐宜倾,成为了影后,它能让我轻易获得江旭阳的好感度,然后依靠他回到江家。
也是这枚戒指,剥夺了你的寿命,转化成了我的运势,让我拿了女主剧本,逆风翻盘,同样也是这枚戒指,让我获得了江家董事会的认可。
还有……还有之前,在那场综艺上,你亲眼看到我用它控制了云策和安其澈,对不对?
以及,江旭阳和他母亲的相遇,在秦雪柠的帮助下,江旭阳和他母亲相遇了,只有女主才能做到这种事……”
沈知言打断她,眸光里尽是平静,她逐句对江微雨解释:“你的这枚戒指,不过是左游元利用里面的毒品,系统从头至尾,都是你一直动辄打骂羞辱、暴力对待的,你这位从来都看不起的助理。”
“而你当年之所以能赢了唐宜倾,获得最佳女主的桂冠,不过是因为有人帮你买通了评委,金榈奖向来不公,你是知道的。”
“至于我的身体状况……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沈知言望向她,蹙眉说道:“但无论如何,你这枚戒指里面是足够用来产生幻觉剂量的毒品,你时时刻刻都在被左游元所控制,再加上你的病情,从来没有依靠任何药物进行治疗,导致病情越发严重。”
“至于后来的那场生活类综艺,你被云策警官带走的时候,那位名叫安其澈的男星出现的那样巧合,不过是毒品配合了催眠产生的效果,事实上,他只需要通过云策向我证明,你是穿越者的身份就可以了。”
“最后,你说的江旭阳和他母亲的相遇……”沈知言沉默了片刻,望向江微雨:“江旭阳为了他的母亲,在秦雪柠的撺掇下,和江家决裂,再加上当年江家原本的继承人被绑架,江旭阳原本随着江明溢在126案中被绑匪杀害,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江旭阳和江家决裂,最大的受益者便成了你,你得以顺利的进入江氏董事会。”
说到这里,沈知言望向江微雨。
“对方应该从一开始,就选中了你,毕竟你私生女的身份,是最好控制的。”
“以及——”她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沉默了片刻,才说:“还有什么比一个谋杀了亲生母亲的精神病人,更好控制的存在呢?”
随着那场采访,以及沧江娱乐在微博放出了那个她和江微雨的短片,网友们对她的口碑迎来了破天荒的逆转。
先前说她配不上秦清雾的言论虽然还在,但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沈知言竟然会演戏,以及她所创办的那家慈善基金会上。
到了后来,随着潭石影视的员工纷纷主动晒出了工资条的薪资和奖金,以及晒出了员工食堂和茶水间的一切福利,再加上他们那每年公司强制他们进行休假的假期待遇,关于沈知言压榨员工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甚至有网友发出了灵魂拷问:【咱就说,潭石就不能看看我吗?就算她沈总是资本家,我也认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为啥潭石的员工都自愿加班,跟打了鸡血一样了,我要是有这工资,那潭石就是我家,谁喊我离开我家我跟谁急眼!】
有人在下面回复他:【潭石招聘要求只要是本科,而且最好是研究生优先。】
那网友大为惋惜:【啊……我专科。】
回复他的人同样说:【呃……我高中毕业。】
沈知言见到了这条微博,便回复:【潭石许多岗位对学历没要求的。】
那网友没想到沈知言能亲自回复,连忙问:【什么岗位?】
沈知言:【比如编剧岗,就没有学历要求,只看作品。】
她这条微博回复很快被营销号转发,以至于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网络上掀起了剧本创作风潮,而潭石影业对此郑重对待,真的在里面选了几个好本子,随后付出了十分可观的版权费。
而于此同时,江氏集团董事会一致决定,江微雨精神出现严重问题,让她即日卸任在集团的一切职务。
在这条消息出现的没几天过后,江微雨便被专案组带走展开了调查。
网络上对此传的沸沸扬扬,再一次把祝大庆一家的死往江微雨身上怀疑,毕竟她已经是第二次被专案组带走调查了。
出于网友们的舆论压力,很快,沧江警方的官方微博便放出通告,江微雨并非是谋杀祝大庆一家的真凶,而是在多年之前,她谋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条消息一出,全网皆是议论纷纷。
江微雨……那个号称佛女的娱乐圈顶流影后,竟然心狠手辣到连自己的亲妈都杀?
网友们对此义愤填膺,尤其是江微雨的几个大粉纷纷注销微博,表示脱粉,而至于那些之前一直无脑拥护江微雨的部分死忠粉,也都不约而同沉默下去,不再为她做任何的洗白狡辩。
年二十四那天,司徒蔺所指导的那部《黎明》上映。
这场电影的火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在整个贺岁档杀出重围,在一众合家欢的影片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又那样的足够亮眼。
电影上映的第一天,电影院便场场爆满,观众们纷纷在网上做起了自来水。
就像潭石上下全体员工所期待的那样,这部电影一经上映,票房便在所有新年的影片中一骑绝尘,甚至有望刷新国内电影史票房的新纪录。
而沈知言虽然在家里休假,然而从电影上映的那一天开始,她收到的恭贺消息就没停过。
几乎每一天,恭贺她公司投资的电影取得优秀成绩的消息便纷至沓来,而影评人们也对她的这部影片报以了极高的评价。
到了大年二十八那一天,沈知言收到了薛老先生的一条短信:[今天开始行动。]
沈知言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她过了会儿,又回复:[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老人家没有回复什么。
沈知言持续等到了夜里,都没收到他的消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是家里人的新年祝福?还是什么其他的。
而就在当天深夜里,在所有人都在热闹地庆祝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的时候,全国缉毒警方在各地同时行动,顺利破获了多起毒品买卖,捣毁了毒贩们的窝点。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根据警方上面的通告所说,有人就是通过这款毒品,继而编织出来了一条巨大的利益网。
而且根据警方在行动时,所传播到网络上的那些照片显示,哪怕那些被抓捕的人被打了马赛克,却涉及到了两岸三地众多名门望族的知名人物,他们全部因为吸毒被捕,而有的则是参与了贩毒。
网友们全都不理解,这些人明明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只要不作死,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为什么非要走向违法犯罪的道路呢?
年二十九那一天,沈知言一觉睡醒,身旁的秦清雾已然不见了。
沈知言从床上起身,套好了衣服,时间还早,洗漱过后,她去厨房做了早餐。
脚边的小猫全程跟着她,她走一步,小家伙就跟一步,沈知言从案板上切了一小块肉拿给它。
小猫似乎很喜欢吃它平时吃不到的东西,直接随便咀嚼了几次,便直接往它肚子里吞,等它吃完了,又蹭了蹭沈知言的裤腿,那意思是它还想要。
沈知言被小家伙搞得哭笑不得,只能和它讲道理:“你都吃过了欸……”
小家伙继续蹭它,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喵呜。”
沈知言笑了笑:“那只能再吃一小块,就没有了啊?”
她和小家伙打着商量,对方就像是听懂了一样,继续殷勤的蹭着她的裤脚,肚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沈知言又给它切了一小块肉,随后弯下腰,喂到它的嘴里。
沈知言刚直起身,见秦清雾已经穿戴整齐,走进了厨房。
秦清雾提醒她:“溺爱会让它不愿意吃猫粮的。”
沈知言转过身来,望着她笑。
一时间确实没办法反驳。
秦清雾问她:“在做什么?”
沈知言笑着说:“准备做西红柿面片汤,你要吃多少?”
秦清雾吃东西不怎么多,她饭量小,故而沈知言每次下厨,都会提前问她能吃得下多少。
秦清雾:“和你一样。”
沈知言笑着应了:“我今早胃口也不是很好,那一人吃半碗。”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知言先是把西红柿切成了小块,方便待会儿炒出酱汁来,随后又去冰箱里取了一小包冻虾仁。
做面片汤没什么难度,沈知言在做的时候,秦清雾就在厨房里看着她做。
等沈知言把两碗面片汤做好,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秦清雾提醒她:“香油。”
沈知言不自觉笑起来,一拍脑袋:“看我,每次做这个都会忘。”
秦清雾勾唇浅笑道:“不放也没关系。”
沈知言坚持:“那不成,没有香油就没有灵魂,就像是蛋花汤不放香菜,就没有灵魂一样。”
沈知言点好了香油,秦清雾已经伸开手,环住了她的脖颈,随着对方靠近的动作,沈知言连忙伸开手臂。
她还没洗手,但还是想继续那么任由对方抱着。
哪怕没有任何过度的亲密动作,温馨而又甜蜜的气氛在二人中逐渐蔓延着。
到了下午的时候,福利院的院长宋建国打来了电话,让沈知言和秦清雾一起过去和孩子们吃饺子。
年三十那一天是跨年夜,宋建国觉得沈知言更愿意和秦清雾一起过,若是在那一天喊沈知言来福利院,这显然就不合适了。
故而特意选在了今天。
沈知言和秦清雾一起去了未来福利院,秦清雾给孩子们提前准备了新年礼物,孩子们喜气洋洋,全都围着秦清雾开心的喊着谢谢秦阿姨。
而宋院长因为许久不见她,一直和她絮絮叨叨说着很多话,介绍着福利院在搬家之后的情况,后来又和沈知言特意嘱咐,现在的福利院完全不缺钱,让她有“闲钱”就多帮帮其他偏远地方的孩子,未来福利院如今并不需要她基金会的资助。
沈知言笑着应了,当时福利院之所以能改变当时的窘境,是秦清雾在暗中帮了他们,而宋院长或许至今都不知道,未来福利院之所以后来有大企业送来物资,后来得以换了新地址,全都是因为秦清雾在背后施以援手。
然而就算如此,宋建国对秦清雾依旧是客气非常。秦清雾则是持续谦逊有礼,以晚辈的姿态得体应对着。
秦清雾情商本就出色,更何况她又温柔和善,轻而易举地便让孩子们喜欢粘着她说话。
有几个小女孩非要带着她去游乐园玩,秦清雾自然答应下来,没一会儿便被孩子们一起牵着手拉走了。
宋院长有些无奈的摇头:“也就秦小姐愿意陪着她们,这大冷天的。”
沈知言想起方才秦清雾眉眼中温柔的笑,只道:“她喜欢和孩子们一起,没关系的。”
等他们一路上了电梯,来到七楼的宽敞大教室,几张桌子已经被拼接了起来,食堂的阿姨和大叔们都坐着,他们有人在用擀面杖制作饺子皮,有人则在摘菜,有个体型魁梧的师傅手里拿着菜刀,在剁着肉,孩子们全都围成一团。
桌上已经有几盘生饺子被小家伙们包好了,只是形状千奇百怪,但不妨碍他们的童真童趣与热闹开心。
沈知言往门口一站,有眼尖的孩子已经看到了她,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手上沾着面粉,纷纷向她跑过来,欢呼道:“小沈姐!你终于来啦!”
沈知言任由他们手上的面粉蹭到自己身上,宽敞的教室容纳了太多的孩子了,很多生面孔的孩子则坐在位置上,似乎在想她是谁。
宋建国见状只能故意黑了脸:“你们洗过手了么?把你们小沈姐的新衣服都弄脏了!”
孩子们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有个小男生吐了吐舌头,抱歉的望向沈知言:“小沈姐,对不起……”
沈知言揉了揉他的脑袋瓜,笑着问他:“怎么忽然这么生分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小男生故作大人一样的耸了耸肩,叹气道:“谁让宋老头不高兴了呢,这么大岁数人了,小爷要尊老爱幼不是?!”
沈知言:……
果然,这副痞气十足的样子才适合他。
男孩说完,也不等宋建国发作,已经对宋建国大着胆子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要跑。
随着他的得逞,其他孩子们也跟着纷纷跑开了,教室中彻底热闹起来。
厨房的阿姨已经笑着招呼了她们:“这位就是小沈吧?快来,一起包饺子了。”
沈知言走过去,人实在太多了,她目光随意一扫,在人群里看到了林雁白的身影。
沈知言径直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主动打招呼,笑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雁白并未应声,只是放下手中包好的饺子,望着沈知言笑:“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未来福利院,后来亦是有我的资助,也不止只有你沈总喜欢做慈善,我们林家人同样热衷。”
“林家人?”沈知言望着她,嗤笑一声:“时至今日,这三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竟然莫名的不违和。”
林雁白重新拿起了一张新的饺子皮,随后用小勺子往里面放馅儿,她姿势不紧不慢,动作亦是慢条斯理,此刻的她一举一动都透着平和安稳。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你如今这副样子,若是出国的话,应该也过不了太好吧?”
“你指的什么……”林雁白动作陡然停顿,她望着沈知言,笑了笑:“我如今这副样子?是哪一副样子?”
“应该是不良于行的样子吧?国外许多人,对我们国人的态度,本来就狗眼看人低,你如今又病情恶化,需要拄着拐杖走路……”沈知言眸光下移,调侃的视线望向她的腿,语气飘忽道:“我能想象到你若是此时逃去国外,未来可能面临的处境,我在担心你,你感受不到么?”
林雁白表情未变,笑着看向沈知言:“沈总似乎话里话外,都没有关心我的意思。”
沈知言坦白道:“的确并不是真心的,单纯想讽刺你几句罢了。”
林雁白毫不在意,却笑着反唇相讥:“沈总不也被我耍弄了那么多年?”
“你确定,是你赢了我么?”沈知言仔细望着她,缓声开口:“我听林思梵说,你自从苏玉媛和左游元,以及那位名叫宋夺的男人——哦,也就是为我送来那把枪的男人失踪以后,你似乎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每天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又是哭又是笑,尤其是当佣人在搀扶着你上厕所的时候——”
“沈知言!”林雁白骤然出声,她眸光瞬间变得冰冷,过了片刻,她眯了眯眼,忽然笑着说:“我认栽了,输给了你一条腿,我认了。”
“别呀。”沈知言笑看着她,却笑意不答眼底,继续用只能她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道:“你我一同长大的情谊,难得今日重逢,别提这些难过的事儿了。”
“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林雁白嗤笑一声:“只是你沈总先质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说着,一边包着手里的饺子,一边望向宋建国:“宋院长,我今天来和孩子们一起跨年,您没意见吧?”
听了她的话,宋建国愣了一下。
他看看沈知言,又看看林雁白,只觉得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寻常,像是有什么仇一样。
“大过年的。”宋建国笑着看向沈知言,打圆场的意思明显:“小沈,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你和林小姐都是咱们福利院的家里人。”
沈知言笑着应了:“我没意见。”
林雁白也笑道:“我一样。”
大人们之间心思各异,然而孩子们却完全不疑有他,只开心的包着手里的饺子,不过一会儿便把厨房师傅们调的馅儿和面皮用完。
二十分钟后,人多力量大,饺子已然被孩子们包完了,只是形象有些奇奇怪怪,不过一起吃饭就图个热闹,哪怕最后每个人吃上一碗下破了皮儿的饺子汤,终究也是热闹高兴的。
沈知言在忙完了之后陪着孩子们在大教室里玩,教室的顶部被提前布置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各色气球,沈知言经不住他们哀求,便踩到了椅子上,抻着胳膊帮他们把教室上方的气球扯下来,随后分发给孩子们。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向林雁白望过去,果然就看到了对方死死盯着她右腿的视线。
沈知言并未理会,只是随口问宋院长:“冯芸老师和周家莹,不一起来这里和孩子们热闹热闹吗?”
宋院长笑道:“冯老师身体不舒服,在宿舍休息呢,周丫头在陪着她。”
沈知言应了声,没再说些什么。
今天福利院的晚饭提前到了下午三点半,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吃完,也不见冯芸和周家莹出来,期间已经有老师给冯芸老师的宿舍送过去了两碗,沈知言特意让那老师把她包的那几个完整的饺子送过去。
那老师不禁笑道:“小沈,你这偏心啊,咱福利院你就只记者冯老师呢!”
沈知言笑笑:“哪儿能呢,这不是担心您端着两碗饺子皮菜汤过去,手会烫着么。”
女老师被她这话逗笑了:“还是说不过你。”
吃完了饭,宋建国笑眯眯的问秦清雾:“小秦,我们小沈这阵子多亏你照顾了。”
宋建国也算是看着沈知言长大的,他这辈子无儿无女,一生都奉献给了福利院的孩子们,所以一直把沈知言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沈知言正要开口,就听秦清雾温声笑道:“您说的哪里话,是知言照顾我比较多。”
老人家听了这话,眼眶不禁开始发红,对秦清雾道:“互相照顾,你们小两口好好过,将来把日子过好!小沈她有时候脑子容易犯轴,就容不得别人激她,你可记得在一旁提醒她,不然我怕她哪天又做傻事,这以后过日子又是一辈子的事儿,她若是在你面前做错了什么,你就和我打电话,我来教训她!”
秦清雾却认真和宋建国解释:“如今的她进退有度,已然褪去了当年青涩稚气的模样,遇事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冲动了。”
“那是你没瞧见,当年她自己——”
沈知言见宋建国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哭了,连忙三两步走过去,站在秦清雾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对宋建国道:“你可别跟我女朋友提我之前的糗事了,您刚在饭桌上抖落的还不够呢?”
宋建国顿了顿,转而望着她笑骂道:“你就说,当年哪一次,都不是因为你那倔脾气,最后总把自己搞受伤?”
秦清雾却说:“您放心,我和她以后都会好好的。”
沈知言闻言,敛下眉去看秦清雾。
对方却抬起了手,翻转着手腕,掌心顺势覆盖上她的手背,又对宋建国笑道:“我们向您保证。”
这一茬这才揭过去。
用过饭过后,又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沈知言便主动提出要告辞。
然而她刚握着秦清雾的手,站起身来要走,林雁白却直接从远处走过来,她望了沈知言一会儿,忽然嗤笑了一声:“你这样装模作样,有意思么?”
沈知言挑了下眉:“怎么?”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堂话吧。”林雁白望向沈知言,嘲讽开口:“你派人监视了我这么久,应该一早便知道我来了这里,现在的你又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又是何必?”
沈知言笑起来:“那请问,如今贵为林家四小姐的您,想对我这个昔日老友,聊一些什么呢?”
林雁白问她:“身为胜利者的你,如今就不想问我一些什么吗?”
沈知言静静的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道:“没有人会在乎你这样的失败者,也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林雁白微微一笑:“的确,在你让薛增桓的律师来了林家,对他说出遗产继承,需要我做鉴定那一刻开始,林甫臣的确把我弃如敝履。”
“十分合理,若林甫臣不是这样的人,当年就不会在我被绑架时,不闻不问,甚至更是直接添了一把火,试图要用绑匪的手杀了我。”沈知言点了点头,随后又问林雁白:“我们要在这里继续聊下去么?”
林雁白微微一怔,随后,她抬眼看向周围,满是茫然眨着眼睛的孩子们,以及——
福利院的校长和老师们,同样在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和沈知言。
林雁白提议道:“我们去教职工宿舍聊,如何?”
沈知言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她说完,试图松开秦清雾的手,然而手指微微用力,却并没有挣脱开。
秦清雾问她:“什么时候结束?”
沈知言想了想,笑笑说:“很快。”
秦清雾闻言松开她的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知言:“好”
沈知言点了头应了,临走之前,去讲台取了遥控器,哪怕教室里有暖气,然而待会儿等孩子们一走,秦清雾势必会选择开窗通风,散去教室中残余的食物气息,沈知言担心她冷,所以特意提前给她把空调打开。
等忙完了,她才走到林雁白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一起,随后出了教室。
二人走在走廊上,沈知言目光望向前方,忽然笑着问她:“你选择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是已经决定要死了么?”
“何出此言?”林雁白笑了笑:“好死不如赖活着,沈总写了那么多部作品,似乎中心思想永远都是这个。”
“的确,然而实际上,我并非是这样想的。”
林雁白目光嘲讽:“哦?”
“我之前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死了也便死了,无所谓的。”沈知言一边走,一边歪头笑看着她:“你应该能懂吧?只有我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我才最有可能活下来,才能一次次的赢过你。”
林雁白眼底涌起了几分不甘:“这是第三次了,你在我面前,展露你的胜利者姿态。”
沈知言语气嘲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林雁白冷笑:“真虚伪。”
沈知言忽然开口喊她:“赵晓寒。”
这个称呼让林雁白愣了一愣,这个名字,距离她已经太久远了。
久远到自从那次绑架案,她回到林家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喊过她。
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名字,应道:“什么?”
“在你看来,难道此刻的我——”沈知言语气平静开口:“应该痛哭流涕,对你满怀怨恨与不甘,向你控诉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然后等着你向我忏悔,这才不虚伪吗?”
林雁白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很了解你。”
沈知言勾唇笑了,不再开口。
而林雁白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两个人一路进了电梯,随后电梯一路下行,随着她们二人走在楼下,迎来了附近孩子们打量的视线。
教职工的公寓楼,在孩子们宿舍楼的旁边,是一栋六层的建筑,每一层楼有两个对门的房间,林雁白的房间被安排在六楼。
林雁白站在门口,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沈知言走进去,正要反手关门,林雁白却制止了她:“通通风吧。”
沈知言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步走了进去,里面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坐北朝南,透明的玻璃窗采光极好,但林雁白还是把灯开了。
沈知言在沙发上坐下来,林雁白则站在了她对面的位置,随后想起什么,她转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了一瓶矿泉水,随后递给沈知言。
沈知言并没有接。
林雁白静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怎么?如今的你,连水都没勇气喝了么?担心有毒?”
沈知言坦诚的点了头:“是的,我并不信任你。”
“这是医务室的那位冯老师给我送过来的,她你都信不过?”林雁白见沈知言坐着不动,直接拧开那瓶水,往自己身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随后又倒了一杯水,进了另一个杯子,她望向沈知言:“你选一杯,剩下的我来喝。”
“你的这条命,不值得我冒险。”沈知言蹙了眉头,拒绝道:“所以,算了。”
林雁白端起一杯水,随后送到自己的嘴里,她喝了一口,又放下,转而拿起了另一杯,又往嘴里送了一口。
她有些无奈的望着沈知言说:“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啊。”
“一如既往?”沈知言懒散的后仰着上身,靠在沙发靠背上,平静问她:“以前的我,说话也很难听么?”
林雁白点了点头,说道:“是,你当年总是自以为正义的,说些什么让人恶心到至极的话。”
沈知言满不在意的笑笑:“我不记得了。”
“我本来以为,按照我的计划,此时的你应该是在监狱里的。”林雁白望着沈知言,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不信江微雨是穿越者呢?这明明是我最精彩的一次布局,我甚至让云策当着你的面,被她控制,你却仍旧没有相信。”
沈知言摇了摇头,解释道:“江微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林雁白嗤笑着看她,语气带着嘲讽的味道,问她:“在你看来,应该全世界都是普通的吧?你出身不凡,生来便含着金汤匙,拥有绝佳的天赋,无论你绘画也好,做生意也好,也剧本也好,似乎在你眼里,没有什么能难得到你,甚至于打游戏,都让林思梵对你大为赞赏,这样的你,自然看不起我们平庸的人。”
沈知言表情未变,不紧不慢的道:“是你太自卑了,赵晓寒。”
“是,我承认我的自卑。”林雁白望向她:“可你是傲慢,是目空一切。”
沈知言轻描淡写的解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说江微雨是普通人,并非指她的平庸,而是相对穿越者这样虚幻的不切实际而言,我们所有人,都是普通人。”
林雁白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她望了沈知言好一会儿,感叹着摇了摇头:“你终究还是这么傲慢啊,这样想能让你觉得爽吗?就是那种……自以为道德压过我的那种,觉得天下人人平等的观点,能让你觉得在道德上压过我一头么?”
“赵晓寒。”沈知言笑笑,无所谓道:“随你怎么想。”
林雁白哑然片刻,骤然笑出声来。
比起沈知言居高临下的反驳,她其实更厌恶对方的无视。
“你为什么总是强调,我是赵晓寒呢……”林雁白皱起眉头:“其实我讨厌这个名字。”
沈知言从善如流的笑道:“那我喊你另一个名字,梅若华?那位死去的亨利先生背地里见不得光的情妇?可这个名字,对你而言,似乎也并不光彩吧?”
听了这话,林雁白骤然冷笑出声:“你懂什么?!”
沈知言挑眉:“哦?”
“我对他全然都是利用,纵然和他上过几次床,但那完全不能证明什么。”林雁白冷哼了一声,眼底却涌现出浓浓的厌恶:“他和其他的那些女人一样,无非都是利用罢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笑着调侃:“是啊……您赵小姐人在花丛过,尤其是在去试探范老是否是LK集团幕后老板,而特意去接近范墨云的时候,结果却自以为是,被人家当众甩了——”
“你住口!”林雁白把手中的杯子猛然放到桌上。随后她冷冷盯着沈知言说道:“我若是一早知道秦清雾是LK集团的首席,你以为你还能得到她吗?你又岂会争的过我?”
沈知言眯了眯眼,眸光转瞬变冷:“她并不是你口中这样任人争来夺去的存在。”
林雁白沉默下来,转而笑起来:“她也不重要,沈知言,如今我彻底败给了你,我认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沈知言挑了下眉头,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梅若华的。”林雁白望着她,继续道:“以及,你又是怎么把梅若华和赵晓寒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是薛增桓告诉你的?”
沈知言摇了摇头:“最后确定你是赵晓寒,是因为那张照片的出现。”
林雁白冷冷的望着她:“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怀疑我了?”
沈知言摇了摇头:“确切来说,是你身上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呢?”林雁白听了她的话,嗤笑开口:“我哪里不合理?”
“比如你的神探之名,比如你总是能用最低价捡漏,然后在拍卖会上拍下价值昂贵的古董,我甚至怀疑过你是重生者的可能。”沈知言继续说着:“再加上后来又联想了亨利提前两年,顶替了约翰,成为劳德家族的继承人,我便更加怀疑你是重生者的可能性。
毕竟,能做到这些,除了身为重生者的赵晓寒,她上一世代替林雁白被绑架,最后经历了她凄惨的一声,所以重生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不再为林雁白当替罪羊,这样也能说得过去。”
沈知言沉默了一下,淡声补充:“还因为当时霍尔冉在拍卖会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
林雁白眯了眯眼:“霍尔冉?那个让你帮她写了电影剧本,最后却把钱都归为己有的女人?”林雁白嗤笑一声,语气不屑:“她可不是我安排的人,这样贪婪自私的女人,如何配成为我的人?”
沈知言淡然颔首,却并未回应。
“这样的人。”林雁白望着沈知言,疑惑问道:“对你说过什么话?”
沈知言淡声开口:“她说,如果没有我的干涉,她会走向她原本的人生,那时候我就开始想,我此刻在走的,我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谁的人生呢?”
“若是没有你们的干涉,我会被贺家收养,养父母会对我很好,接下来我大概会成为一个画家,或者是外交官。”沈知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林雁白,沉默了会儿,缓声开口道:“可你们偏偏要让我姓沈。”
沈知言继续道:“我就想,为什么我要姓沈呢?对方一定明确的知道,沈家人是什么德行。那对方必然和我有深仇大恨,因为一个养女在沈家长大,会落得什么下场,看看景荼就知道了。”
林雁白望着沈知言:“所以你怀疑,你在走我原本的上一世的人生?”
“是的,我后来甚至考虑了茅竹村那件事,我被祝莱骗回了茅竹村,是否是你上一世所经历过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你们非要设局,让我去茅竹村。”沈知言缓声说着:“这也同时能解释,为什么我必须生活在沈家,因为上一世的赵晓寒或许代替我被绑架了,而她切切实实代替我经历了如今我所经历的这一切。”
“这样也能说得通。”沈知言声音里毫无波澜情绪:“或许赵晓寒对自己上一世的经历实在不甘心,故而这一世,非要我也同样经历一次不可。”
沈知言说完,就见林雁白笑着鼓起掌来。
她笑着感叹开口:“的确是很精彩的故事,难怪柏婳抄袭你过后,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能从故事原本的逻辑上找突破口,你——”
然而她话音未落,沈知言却道:“但我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雁白故作好奇的望向她,眼中仍是嘲弄意味:“怎么?这不是最合理的解释么?”
沈知言勾了勾唇,语气平静的开口:“可这一切,都可以解释。”
林雁白问她:“什么解释?”
“这一切,除了重生者,其实并不难做到。”沈知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却带着几分嘲讽的望向林雁白:“你能破案是因为你掌握了旁人并不知道的信息,那些案子都是帮派谋杀案,导致你轻松破获,至于那一件最知名的大学宿舍楼碎尸案,你只是联合调查,挂了名而已。只是因为你神探的名声,导致媒体把团队的功劳,都给了你一个人。”
“沈知言。”林雁白眸光冷淡的望向她:“你还知道什么?”
“你之所以能低价购买古董,无非是因为你要取悦范老,然而范老却对你并无太多私交,你若是直接送价值昂贵的东西,对方未必肯收。”沈知言笑道:“所以你只需要提前买通拍卖会的主办方,便可以提前知道哪件看似仿品的东西,是真迹,故而用低价买下。”
“至于利用基因鉴定,让我误以为自己是祝大庆的女儿祝穗,被骗去了茅竹村。”沈知言继续道:“你之所以选择祝大庆这一家,或许是因为打从我进入福利院那一天开始,祝穗和我进入福利院的时间几乎等同,如果我在福利院生活期间,被你们的人一直监视的话,那么你们轻易查到祝穗出生的祝大庆一家的状况,并非什么难事。”
“更何况——”沈知言说完,敛眉向林雁白看去,笑道:“若你真的是重生者,你的目标或许根本不会放在我的身上,你就算有执念,你仍旧可以根据重生者的先知身份,能够做许多事。”
林雁白挑了下眉头:“怎么说?”
“就比如。”沈知言轻抬了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我若是重生者,我必然会提前知道M国的总统是谁,甚至提前预知各个国家领导人的交替。我只需要利用先知者的优势,积攒打量的财富,随后去作为财团提前下注就可以。”
沈知言说完,因为房门敞着的缘故,外面恰好有一阵冷风吹进来。
沈知言望向林雁白,嘲讽道:“可你,只是选择了区区一个亨利,甚至利用那场绑架,替换掉了各大家族的原本继承人,随后用被你毒品控制着的傀儡们顶上,你的目的竟然只有区区财富?还是说,以你赵小姐的见识,你只能考虑到财富?”
“沈知言。”林雁白听了她的话,不自觉冷笑看向她,愤恨道:“为什么你明明猜错了,你却还要明里暗里的嘲讽我?”
沈知言嗤笑一声:“赵晓寒。此刻的你,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样子,有意思吗?”
林雁白皱眉:“你很喜欢喊我这个名字?那我该叫你什么?”
她又笑着开口:“喊你林雁白?”
沈知言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因为你使用过了,我只觉得恶心。”
林雁白咬了咬牙,不甘问她:“还有呢?我还暴露出来了什么让你怀疑的地方?”
沈知言想了想,不吝告诉她道:“还有你以梅若华的身份,幼年时期的你在M国的贫民窟出现过,成为了亨利那位神秘的女朋友。”
“那是他自己的主意,”林雁白眼中染了几分嫌恶,冷声开口:“若非他放出这样的传闻,我又怎么会被你发现?”
沈知言嘲讽笑笑:“这就要问问你那位情夫,亨利先生的胜负欲了。”
“亨利?”林雁白皱了皱眉头,问她:“是因为亨利故意放出消息,用来提醒我梅若华的身份被他捏在手里,提醒我——他有我的把柄。用这些低劣的招数屡次逼我去国外见他,这才导致了……导致了你注意到了梅若华?”
“对,梅若华是卫城口音,而当时身为林家四小姐的你,却仍旧有卫城的口音。”沈知言冷淡的望着她,面容上毫无情绪:“而当时关于柏婳针对我的那场热搜,无人能撤的掉,除了LK集团,因此便足够证明,那场热搜的源头,是出自于劳德家族。可我与亨利无冤无仇,那对方为何针对我?”
“所以到了后来,当我见到梅若华的照片,和我相貌一致的时候——”
沈知言的喉咙忽然有点干。
林雁白却问:“这说明什么?”
“这要么说明,我和梅若华是孪生姐妹,若不然,便是对方整容成了我,如果她整容成了我,目的为了什么呢?”沈知言语气变得轻快又随意。
“有什么事情,只有我的身份,能够做到呢?如果那个人要冒名顶替我,又不想被人发现,这可能吗?那我的家人呢?”
林雁白忽然笑起来:“家人……所以你想到了林甫臣。”
“是啊。”沈知言缓缓地点了头:“要么我家里人全去世了,要么,我的家里人也在因为某种目的,帮梅若华隐瞒。”
“我的家人为了什么目的呢?要帮梅若华隐瞒呢?财富?权利?”
林雁白静静的听着她分析,沈知言每多说一句话,林雁白的表情便冷上几分。
“可这样推测下去,也不是很合理,梅若华已经是劳德家族亨利的女朋友了,而且对方不惜不远万里,隔空操纵了一场关于我的抄袭热搜,那这就又再一次不合理了。”沈知言又自我反驳:“那么,还有什么财富,能让全球第二大财团的掌权人,足够心动的呢?”
“那应该是,不会摆在明面上的,隐形财富。”沈知言说到这里,笑了笑,才继续说:“直到后来,秦清雾提醒了我,是薛增桓的太太郑淑枚女士,也便是护士郑家的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才会让林甫臣这样的存在而心动。”
林雁白冷笑,语气森冷:“全是亨利成事不足,若不然,我未必会输给你。”
“他其实和你也并无不同吧?”沈知言忽然笑着看她:“当时你因为你争风吃醋,派出了安其澈,以为江旭阳派去景颐小筑调查秦清雾的私家侦探是保镖,所以让安其澈去杀人,直到后来安其澈暴露出他也是一颗棋子,也就是那个时候,这一整条线才彻底被串联了起来。”
林雁白瞳孔微缩:“串联起来?”
“因为据秦清雾的保镖为她后来传上来的消息,当时安其澈在景颐小筑别墅外杀人的时候,他像个疯子一样,势必要杀了那私家侦探,还说什么,难怪夫人敢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称呼秦清雾为夫人,而那个时候,林甫臣为了那笔遗产,应该在努力撮合你和秦清雾的婚事吧?”
林雁白沉默着望向她。
她在想,事到如今,究竟有没有必要否认。
然而沈知言却并不在意她是否否认。
只是继续道:“林家四小姐林雁白出生之前,林甫臣把林四爷一家赶了出去,那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动荡不安,薛增桓毁掉了林家生意,确切来说,他毁掉港城所有非法生意的,而林怀恩林四爷,却和薛增桓的女儿薛青萍相爱了。”
“可纵然如此,林甫臣后来还是获得了全港城的鼎力支持,他仍旧成为了世界首富。”沈知言神色变得冷淡:“那便说明他赶走林怀恩一家,纯粹是为了获得港城整个商界的话语权,他是为了利益。”
“可林怀恩的女儿出生之后,林甫臣却忽然得到了什么术士之言,开始主动和林四爷一家亲近,那么唯一的可能——”
沈知言望向林雁白,道:“那便是从那个孩子一出生开始,郑淑枚,便指定了那个女孩将来可以继承她的遗产。”
“林甫臣应该也为了这一点,在帮你隐瞒吧?林甫臣让你顶替了我的身份,整容成了我,为了拿到那笔遗产,所以,林甫臣必须为你隐瞒。”
“是……没错,你很聪明。”事到如今,林雁白不得不承认了下来:“你所有的大胆假设,全都猜对了。”
林雁白说着,又忽然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祖父,林甫臣那个老东西,他一方面希望我尽快结婚,以得到郑家的遗产,”她的语气不屑又嘲讽,她眯了眯眼,冷笑着看向沈知言:“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我不可控,所以他才选了秦清雾。”
沈知言眉梢微挑:“为什么必须是秦清雾?”
林雁白道:“因为一旦我和秦清雾结了婚,他迟早会告诉秦清雾,我是个冒牌货,到时候以秦清雾的手腕能力,为了守住她当年救命恩人的财产,一定会转移那笔财富,最后还是会落在林甫臣手上。”
沈知言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哪怕秦清雾得知了真相,她也不会把那笔钱交给林家,以及,她根本就不会选择你这样的人结婚。”
“从小到大,你似乎总是看不上我。”
沈知言无辜耸了耸肩,问她:“从小到大?”
“是,从小到大!”林雁白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她望着沈知言始终玩味的眼神,开口说道:“诚如你所言,在那场绑架案发生之前,我的名字,的确叫赵晓寒。”
沈知言点了下头。
“我和你感情很好,那时候我们年龄都很小,可你绘画、围棋、钢琴,你就好像无师自通一样,总是能轻易获得所有人的夸赞,而我却格外的平庸。”
“你的‘玩具’很多。”林雁白说道这里,原本嘲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阴暗神色,她声音陡然提高:“我记得,有一天你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往地上摔着玩,只觉得有趣,要听响儿。”
沈知言蹙眉,有些莫名:“什么?”
“那是战朝时期,周国的玉玺,就那样随意的被你丢在地上。”林雁白嗤笑出声,她望向沈知言:“你看,当你把那块石头递给我,让我摔的时候,林怀恩却把我痛打了一顿。”
沈知言迟疑了下,问她:“我劝林怀恩了么?”
“这不重要。”林雁白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句一顿的说到:“其实我和你那时候根本没有主人和奴婢的概念,我只把你当做玩伴,哪怕你表现的很傲慢。但你父亲好像总是对我动辄打骂,你母亲对我永远冷淡,却谈不上有苛待。
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和你爬到树上,那时候林秉仁来家里,你急着见她,从树上跳了下来。那件事的后果便是,你后背上被树枝划伤,而我则是被你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
沈知言默了默,瞬间想到了些什么:“所以当林秉仁在石老头山附近拍戏,要去福利院的时候,发生了那场火灾。”
林雁白继续说下去。
“因为林秉仁见过你,所以在未来福利院的那场火灾之前,福利院发生了一场盗窃。”
沈知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场所谓的贵重物品盗窃案,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偷我幼年照片。”
“是,混淆视线罢了。”林雁白悠然叹息:“可林秉仁还是要去福利院,而我……我又不敢赌,于是你才经历了那场火灾。”
沈知言点了点头,继续问她:“后来呢,我们小时候,还发生了什么?”
“后来,随着我们的渐渐长大,我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这样聪明?”林雁白眼中一片森冷:“为什么很多东西,我怎么学都学不会,而你却根本不需要学?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家里的佣人会嘲笑我笨,然后夸赞你的聪明,后来我更是不理解,为什么林怀恩总是对我态度那样恶劣,他为什么总那么厌恶我。”
她的声音变得愈发的愤怒与不甘,却忽然间陡然一转话风:“还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那一年冬天我们在念书,佣人们吹捧你说,未来你可以有无数的选择,你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毕竟你这样聪明,只要你能开心。”
沈知言默然。
林雁白自顾自的说着:“你便问我,你的梦想呢?
我就说:想要像上周看的小说主角那样,成为很耀眼的存在,光芒万丈!”
沈知言眼神不禁有了几分茫然:“我们才七八岁,看小说?”
“是啊,看的,当然看。”林雁白望向沈知言,却忽然以嘲讽的语气说道:“但你却直接当众讽刺我说:首先你要学会支持正版,为别人的劳动来付费。”
沈知言一怔:“我吗?这么小就有版权意识?”
“看吧,沈知言,你这样的语气,是夸赞自己吗?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吗?”林雁白勾起唇角,满脸自嘲的笑:“那时候,家中所有佣人都在夸你是个懂得心疼人的人,懂得为了别人的劳动付费。”
“而我,则成了你的对比。”林雁白淡淡的望着沈知言,眸光逐渐转冷:“他们都在嘲笑我,嘲笑我穷,嘲笑我上不得台面,就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你父亲却对我当众斥责,说林家的人不会这样丢人现眼!
我想哭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哭……
我也想看正版,但首先的前提是我要有钱。
而买盗版书,会便宜许多。”
林雁白一句句的自顾自的说着,转而望向沈知言,继续说道:“如果我有钱,我不就买正版了么?”
沈知言淡声开口:“你也可以选择不看。”
林雁白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可每个人都有学习知识的权利。”
沈知言:……
她沉默了会儿,才说:“可这只是我们观念上的不同。也确实谈不上深仇大恨吧?”
“当然不算了。”林雁白讥讽的望向沈知言:“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赵福昌的女儿,我也是林家的小姐,甚至年纪比你大,我是你的姐姐,我同样也是林家的小姐。”
沈知言捏了捏耳垂,问道:“林家的小姐?林怀恩的私生女么?”
“是啊,林怀恩说的对!他说的对极了!”林雁白猛然抬头,望向沈知言:“私生女又怎么配呢?私生女又怎么配有光芒万丈的人生呢?私生女应该这辈子做什么都不顺利,私生女应该一辈子给你当丫鬟!一辈子服侍你!”
沈知言点了点头,冷淡的语气说道:“若是这样来看,你恨我,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我在你被绑架后,回到了林家。
我对林甫臣说出了我的身份,说我的父亲是林怀恩。
我知道他会衡量,股价波动也好,或者是遗产,一旦传出去,你死了,便会出现一个问题,那笔郑家的遗产,他林甫臣就再也不会得到。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封锁了消息,让我成了林雁白。
原本,我只需要等着你死就可以了。
可林甫臣立刻对外宣传:被绑架的是赵晓寒。
因此,无论你会不会被杀,那笔财富仍旧可以成为林家的私产。”
沈知言应了声:“然后呢?”
“可那件事的结果便是,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甫臣立刻为你准备葬礼,让你以赵晓寒的身份下葬。我每天都惴惴不安,我开始想这一切究竟该怎么办,你怎么这么难杀呢?还是说你已经已经死了?”
林雁白慌乱的望着沈知言,表情又透着几分兴奋:“你明白的,你若是死了还好……可那时候秦清雾也活着,孙智麟逃走了。
好在林甫臣很快做出了决定,他为我整容成了你的模样,这样一来,只要在我整容期间我不见外人,就可以很好的躲避过去,于是林甫臣送了我出国整容。”
沈知言蹙眉问道:“后来呢?你如何知道失踪的我,被送去未来福利院的?”
“港城警方前往秘密调查你的存在,我很害怕,所以买通了家里的司机,让他冒充警方先一步去调查,果然查到了你被吕永录捡到,而且那时候的你,也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林雁白望向沈知言,继续道:“是他把你送去了未来福利院,司机回来之后,我杀了那个司机,做出他挪用家里的钱,又绑架我的模样,而林家被司机挪用的三千万,被我藏起来了。”
沈知言垂眸望向她:“福利院被你安插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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