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盛夏时节的清晨带了点雾气, 道路两旁疯长的草木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沈知言出门上班的时候,便猜测今天兴许会有雨, 打开天气预报看了眼, 果然是个阴雨天气。
沈知言原本是不用去公司上班的,向非焱行事作风偏向大刀阔斧, 敢想也敢做,为公司谈成了不少生意,沈知言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在她休息期间, 公司逐渐开始步入正轨,需要推进的项目多,每天进出公司的人络绎不绝。
公司也从原来的老破小搬到市中心的写字楼, 向非焱在群里宣布,公司正式更名为“潭石影视”, 等半个月就能彻底走完流程。
沈知言任由她折腾,公司转亏为赢,还清欠债, 向非焱高兴也是无可厚非。
等公司的电影项目《看不见的凶手》敲定的那天, 向非焱更是大手一挥,去华景国际酒店顶层的宴会厅包了场, 犒劳员工们近日来的辛苦, 沈知言被向非焱喊过去和员工们聚餐的时候, 她自掏腰包, 给全体员工都发了相当厚实的红包。
到了第二天,公司便下发内部邮件, 所有老员工们工资翻番, 更加干劲十足。
之前公司的那点人忙不过来, 向非焱便让人事又陆续招了不少人进来,各个部门分工合作,虽然新老员工还处在磨合阶段,倒是没了之前一个人身兼数职,这会儿前脚刚做完剪辑,后脚便被导演拉去客串的紧迫感。
然而向非焱不是去外地出差就是和人应酬,她人时长不在公司,从半个月前开始,公司反而是沈知言在坐镇,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一旦开始忙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
人多事儿也多,沈知言不得一天清闲,加班反而成了常态。
“沈总好。”
“沈总,您来啦。”
随着沈知言一路走来,不时有员工和她打着招呼。
沈知言笑着一一回应,随后,她快步走进办公室。
今天果然是个阴雨天,她望着落地窗前,天际氤氲成一片暗青色,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似乎隐藏在一片浓郁散不开的迷雾里,风雨欲来。
沈知言脱了西装外套,随意的挂在办公椅上,随后她坐下来,打开平板,看着上面的热搜,着实有点心不在焉。
热搜上,那条名叫#宋哲嫖|娼被抓#的热度居高不下,已经在热搜第一上挂了一个小时,而热搜第二便是#潭石影视投资七千万或打水漂#,第三便是#《看不见的凶手》#。
今早八点,《看不见的凶手》男主宋哲嫖|娼被抓的消息被媒体爆出来,公司群里立刻有人转发,除了向非焱发了个“卧槽”之外,所有人噤若寒蝉。
向非焱给朵猫娱乐改名为潭石影视的事情,并没有在网上掀起太大的讨论度,甚至可以说关注这件事的寥寥无几,网友们大多数只会关注艺人,或者是作品,很少有人会在乎一个公司名字的。
然而随着这次潭石影视四个字上了热搜,网友们立刻开始调侃:[合着潭石影视就是之前的朵猫娱乐啊?写离歌不是营销的神?赔了七千万算哪门子的神?下次找演员之前还是好好做背调吧。]
沈知言看到热搜的第一时间,便吩咐秘书今早让各部门负责人紧急开会。
向非焱的助理袁瑾舒敲了她办公室的门,拎着一份早点进来:“沈总,先吃点东西,饿肚子可不成。”
袁瑾舒说着,把手中的早点放到她办公桌上。
沈知言视线从平板上移开,垂眸。
是一份小笼包和一杯豆浆。
“谢了。”沈知言拆开吸管的包装,把吸管戳进豆浆,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才说:“下次不用帮我带,这又不是你的工作。”
袁瑾舒笑道:“只是顺路,向总去港城出差前,嘱咐我要照顾你,我自然要完成她的交代任务。”
沈知言啧了一声:“我现在把钱转你,一共多少?”
袁瑾舒笑了笑,刚要拒绝。
她想到什么,又故作玩笑:“您若是过意不去,下次请回我就好了。”
“也行。”沈知言爽快应了声,放下豆浆问:“你喜欢吃什么早点?我明天上班帮你带着。”
袁瑾舒望着她的脸,不自觉恍惚了一下。
她持续望着沈知言的方向,正要说点什么,然而对方似乎只是礼尚往来的说了句普通的话,早已经低下头,全部的精力持续放在平板上的微博热搜上了。
热搜上。
舆论还在逐渐扩大,宋哲的粉丝纷纷开始脱粉,网络上一片鬼哭狼嚎,甚至于她们放出话来,死都不看《看不见的凶手》这部电影,看着就恶心,就算是写离歌亲手写的剧本也不行。
沈知言一时间不知道网友们是在夸她还是在恶心她。
如今是营销号爆出来的宋哲嫖|娼被抓,但是却有明确的视频,视频里的男星显然是宋哲无疑。
就算没有官方的通告,这件事也已经板上钉钉。
按理说在这个圈子里呆久的人,听到什么脏事儿都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然而宋哲所参演的新电影《看不见的凶手》总投资高达1.2亿,而单是潭石影视便出了七千万。
如今电影已经拍了一半,却忽然爆出来男主宋哲嫖|娼的消息,接下来所造成的一连串损失将不可估计。
当初把男主定下宋哲,不仅是向非焱和宋哲在一场酒会的偶遇,对他极为看好,更是公司多方评估后的结果。
宋哲年纪轻轻便是视帝,要热度有热度,要演技有演技,而且他团队又想让他进军大荧幕,看过剧本之后宋哲团队又十分看好这个电影本子,两家公司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对于潭石影视而言,宋哲的视帝热度和粉丝号召力不容小觑,换言之,他本身的热度加上一部好剧本,加起来便是暑期档票房王炸的效果。
然而谁又能想到,不烟不酒不好色的宋视帝,和所有的男女明星全都刻意保持距离,把老干部佛系人设立的死死的宋哲,忽然能玩的这么花。
当初公司账上的钱不够,向非焱还特意拉了其他几家影视公司一起投资,如今项目出了问题,那几家投资方便立刻把电话打到沈知言这里,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要撤资,并且要求潭石影视履行合同做出赔偿。
如今项目不止是面临破产,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才是大问题,宋哲嫖|娼这件事给整部电影带来的负面口碑几乎是毁灭性质的。这也便意味着,电影哪怕将来顺利上映,换了人继续拍摄,票房都未必能收回成本。
沈知言想到这里,把刚才顺手塞到嘴里的小笼包咽下去。
她对袁瑾舒说:“让宣发部的同事去《最后的凶手》官微发布,和宋哲解除合作,同时暗示主演换人,同时@宋哲团队。”
沈知言说完,却迟迟听不到袁瑾舒的回话。
她疑惑的抬起头,见对方目光正定格在自己脸上,沈知言随手抽了餐巾纸擦了擦嘴,问她:“现在干净了吗?”
袁瑾舒一愣:“什么?”
沈知言:“我嘴上的东西,不然你在看什么?”
“……”袁瑾舒不禁失笑,她只能配合的点头,笑道:“挺干净的。”
沈知言还没说话。
袁瑾舒反应过来:“好,我这就去说。”
沈知言点了头。
她一抬眼,见袁瑾舒还站在办公桌对面,挑眉望过去,问:“还有事?”
袁瑾舒摇摇头:“那您先忙,我不打扰了。”
沈知言还没应声,平板旁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袁瑾舒发现,从她看到手机来电那一刻开始,原本淡淡的眸光里似乎一瞬间有了几分光亮。
临出门之前,袁瑾舒听到她轻快的语气喊了一声:“秦小姐。”
袁瑾舒手指攥上门把手,她动作不自觉微微停顿。
却还是神色如常,向办公室外走去。
从沈知言今早来到公司那一刻开始,袁瑾舒看的出来,她表面上云淡风轻,沈知言一路进办公室的时候,几名新来的员工恭敬的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面带微笑的一一回应,一举一动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经过连日来的相处,袁瑾舒对她的性格已经有些了解。
她越装的无事发生,便越说明事情的严峻性。
然而——
就在刚才,沈知言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似乎身上的压力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松弛感。
松弛感么?
为了电话另一边的那个人?
办公室内。
“情况就是这样的,潭石影视公司的账上已经没有钱了。”沈知言和电话另一端的人解释:“几家投资方想要撤资,向非焱的意思是尽量拖着他们。而宋哲团队那边以宋哲被行政拘留为由开始打太极,暗示我们这边谈一下赔偿金额,他们完全不介意起诉,显然是吃准了我们就算打官司走流程,如果官司真的拖上一年半载,根本拖不起。”
秦清雾略一思忖。
“投资方和宋哲团队,再加上网络舆论。”她语气平静的开口:“潭石如今面临着三方压力。”
沈知言不置可否:“没错。”
秦清雾语气严肃了些,问她:“关于宋哲经济公司那边,你是怎么考虑的?”
“他们趁火打劫,我已经让法务那边去回复邮件,没有商量的余地,宋哲所带来的损失一分钱都不能少。”沈知言说完,又问:“如果是你,你的选择呢?”
“和你一致。”
秦清雾语气出奇的平淡,继续帮她做分析:“那么接下来便只剩了资方要求撤资和网络舆论,这两者实际上是一个问题,若是网络舆论可以顺利解决,那么资方看到利益,也便没必要撤资,还有商谈的余地。”
“是,我也这样想的。”沈知言应了声,语气中带了几分轻快,不禁玩笑道:“若是早知道代替向非焱上班,赶鸭子上架当沈总的下场……是一上来就会遇到这么棘手的事儿,我就不来了。”
秦清雾好听的嗓音中带了几分笑,揶揄道:“又不是不能胜任,是你纯粹想偷懒。”
“……”沈知言啧了一声,小声问她:“很明显吗?”
秦清雾语气含笑:“嗯,很明显。”
沈知言脸上有点热,声音好听的人,用这种嗓音说话,似笑非笑的轻飘飘语调传到她耳朵里,沈知言甚至觉得她耳垂都开始变得有些痒。
索性,她想直接转话题:“我问你啊,秦清雾,你们京城外国语学院毕业的主——”持人。
“嗯。”电话另一边的人,格外好脾气的应了一声:“你说。”
“……”沈知言顿了顿,忽然说:“秦清雾,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态度这么对我说话。”
秦清雾微微停顿。
有些好笑的问她:“什么态度?”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
格外不自在的捏了捏左边耳朵,才硬着头皮,压低了声音说:“就是那种……特别让着我的语气啊……我甚至怀疑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秦清雾似乎完全不觉得:“有吗?”
“有吧?”对方这么一反问,沈知言又有点不确定了,犹豫着问她:“你还记得你之前什么样子吗?”
秦清雾像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一般,认真回答:“不记得了,什么样子?”
沈知言:……
“算了。”她有些泄气:“让我们越过这个话题吧。”
秦清雾配合的温声应道:“好。”
沈知言:“……。”
秦清雾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让沈知言心里不自在的情绪仍在持续。
她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豆浆,顺着吸管小口往嘴里喝着,一口气和秦清雾解释完热搜事件的来龙去脉,她喉咙确实有点干。
秦清雾听到她刻意放轻的动静,语气随意地问她:“你在喝什么?”
“豆浆。”
“嗯?”秦清雾轻声问她:“不是最近因为上班太烦了,懒得吃早点吗?”
沈知言咦了一声:“向非焱的助理,最近在跟我,她买都买了,我要是拒绝不合适。”
秦清雾应了声。
“唉。”沈知言语气无奈:“明天开始我要自己在家做早点,然后带到公司来,这人情一天天欠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不是说,早上想多睡一会儿?”秦清雾提议:“不如请个阿姨,怎么样?”
“不。”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绝对不可以。”
秦清雾顺着她的话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和她认真的解释:“因为我习惯自己住,很抗拒家里有其他的人。”
秦清雾沉默了几秒,表示了理解,她没再继续坚持这个话题。
一通电话打完,沈知言喊了袁瑾舒进来。
“沈总。”袁瑾舒来到近前,笑着问她:“您找我。”
沈知言说道:“帮我约欢檀娱乐的范墨云经纪人,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能见一面。”
袁瑾舒点了点头,应下来。
她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袁瑾舒忍不住提醒:“宋哲是个男的……”
沈知言随口应道:“嗯,我知道。”
“……”袁瑾舒愣了愣:“您是想找范墨云这位新晋影后来补拍救场?以现在的舆论,她能同意吗?”
沈知言似笑非笑:“死马当活马医呗,先约范墨云经纪人再说。”-
一场会开了近一上午的时间,沈知言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被他们吵得太阳穴都开始跟着疼。
潭石影视这种刚起步的小公司和那些大公司不同,也只是看着热闹,项目一个个的开,几部大爆的短剧一时间风光无线,但和大公司还是有根本区别的,最起码他们输得起,潭石影视便属于输不起的那类。
不然也不会因为宋哲嫖|娼这件事,为公司接下来所带来的一系列损失,便让整个公司如临大敌。
向非焱为了这部电影堵上了全部身家,如今其他几家投资方说要撤资,甚至要求赔偿,他们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也是无可厚非。
向非焱如今人在港城,开会的时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说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提供资金,情况已然明了,所有人都不再看好这个项目,纵然在整个事件里,潭石影视是最大的苦主。
沈知言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的雨幕。
袁瑾舒拎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她:“沈总。”
沈知言应了一声,没接。
“你自己喝吧,我不是很困。”
袁瑾舒说:“是向总的意思,全部门都有,您要是不喝,这杯就多出来了。”
沈知言笑了笑,接过来。
她垂眸打量着虚虚握在手里的咖啡。
袁瑾舒想到刚才的那通电话,无奈的对沈知言开口:“我已经联系了范墨云的经纪人,但是对方说,范墨云最近的通告满了,而且这是对方本人的意思,无论您给出什么样的剧本。”
沈知言点了点头:“完全不奇怪。”
“其实就算有新剧本重新拍,站在范墨云团队的立场也未必愿意接,刚才在会上几位主管也说了,范墨云的影后咖位摆在这里,她没必要蹚这一趟浑水。”
沈知言似笑非笑,望向袁瑾舒:“你也不看好吗?”
“啊……我……”袁瑾舒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您。”
沈知言唇角弧度放大:“谢谢。”
袁瑾舒松了一口气,不禁试探:“那接下来我们还继续打电话约吗?”
“不用了。”沈知言语气淡淡,只道:“帮我拿明晚的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
袁瑾舒迟疑:“您说的该不会是,京城江家小姐,江驰玉过生日的那场慈善拍卖吧?”
沈知言应了一声。
“是。”
袁瑾舒默了半晌,硬着头皮说:“京城的首富江家的小姐在沧江市过生日,所邀请的必然是沧江的名流豪绅,我未必能拿到,更何况……”
沈知言挑眉:“什么。”
“那场拍卖会,传闻秦家三小姐也会去。”袁瑾舒:“邀请函名额本就有限,众人为了一睹秦三小姐的真容指定下血本,除此之外,还因为她是江家未来的孙媳妇,所以数不清的人想要上赶着巴结。”
袁瑾舒说完。
又问她:“沈总,您难不成是想见这位秦三小姐,想请她帮忙给潭石影视注资?”
沈知言笑笑:“还真不是,单纯想买个物件罢了。”
“既然您这么喜欢那个物件。”袁瑾舒只能应道:“那我尽量去试一试。”
袁瑾舒离开后,沈知言回了办公室,和几家投资方挨个的打电话。
对方的语气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坚决要撤资。
沈知言软磨硬泡,甚至保证会处理好网络上的舆论,那几家公司才愿意松口,却只给一周的时间,不然就直接走法律流程。
沈知言好声好气聊了半天,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
临下班的时候,沈知言在微信上跟秦清雾抱怨说,中午忙的又忘了订餐。
秦清雾的回复很快过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沈知言想了想,打字:[早上吃了袁助理的小笼包,忙起来没觉得饿,刚才吃过了她送过来的小零食,就还好。]
秦清雾没再回她。
沈知言瞅了一眼外面的天气,雨势渐大,狂风席卷间,透明的落地窗外模糊一片。
沈知言问她:[你带伞了吗?]
秦清雾回复的很快,问她:[你呢?]
沈知言:[停车位距离写字楼不远,我不用伞。]
虽然是这样说的,等沈知言发完了消息,甚至能听到骤雨被风吹散,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沈知言又专门让各部门的负责人进来聊了一下情况,让他们这几天好好工作,之前在推进什么项目,接下来就继续推,众人一一应了。
等他们离开,沈知言望着窗外的风雨失神。
所有人都不信,范墨云会答应接下角色,公司接下来要赔钱似乎在所有人心里已成定局。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袁瑾舒拎了包,手里拿着伞走进来。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时间过得真快。”
袁瑾舒笑笑:“走吧沈总,我送您去开车,雨实在太大了。”
沈知言伸开胳膊伸了个懒腰,一天的疲惫感总算稍缓。
她收拾了办公桌,随着袁瑾舒出门,二人一路下了电梯。
来到一楼大厅,正是下班的点,整栋写字楼不止潭石影视一家公司,拥堵在一楼大厅的全是下班打车的员工们。
袁瑾舒一边向自动门的方向走,一边对沈知言说:“我和向总是大学同学。”
沈知言应了声,笑道:“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向总之前又没有助理。”袁瑾舒握着手里的雨伞,道:“她喊我来给她做助理的时候,我本是不想来的,她这人的脾气我最清楚,做事风格雷厉风行,不然也不会一出手便是投资七千万。”
沈知言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姿势:“嗯?”
“可是她说,你接下来会来公司上班,我才勉强答应她。”袁瑾舒笑道:“若不是这样,我才懒得来。”
沈知言原本只当她随意闲聊,听她说到这立,不禁有些恍然:“合着向非焱一早就存着,让我来公司给她代班的想法?”
“……”袁瑾舒微怔:“什么?”
“之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只说让我负责安心写剧本,公司运营的事儿她来自己负责。”
“……”
“是这样。”袁瑾舒顿了顿,又温柔一笑,歪头望向她道:“这样算起来,因着我和向总是大学同学的关系,我和你也算是半个同学了。”
沈知言笑了笑:“你这么论,倒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平静淡定的女声:“沈知言。”
沈知言微怔片刻,越过来往的人群,向不远处望去。
那人的身材样貌着实过于出众,一袭黑色西装穿在身上,清冷矜贵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她不想一眼看到都难。
沈知言眸光向下,她手中正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她就那么长身玉立的站在自动门的一侧,似乎是刚进来没多久,透明的玻璃门外是模糊的雨幕。
秦清雾双眸微敛,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她腕骨微弯,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一开口说话,本就被吸引了视线的众人,便随着她的视线向沈知言的方向看过来。
一时间众人看向沈知言的目光,有艳羡,有不满。
沈知言犹豫了会儿,和袁瑾舒打了声招呼:“我朋友来找我了。”
袁瑾舒满目错愕,她早已经注意到那个漂亮的女人,事实上,从她刚才一进来,袁瑾舒便看到她了。
对方长得实在太过漂亮,她这几年一直在电影公司打转,受向非焱所邀来这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来当助理,远在之前,她所见过的明星不计其数,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不远处那位的久居上位者的气质,是没有任何人比得过的。
袁瑾舒收回视线,语气干涩笑道:“那沈总,我们明天见。”
沈知言应了声:“嗯,回见。”
她说完,才慢吞吞的向秦清雾的方向走过去。
来到近前,沈知言抬眼望着她耳边略带湿润的碎发,犹豫的问她:“你怎么来这里了啊?”
秦清雾语气坦然:“你没带伞。”
“……不至于吧?”沈知言犹豫的看着她:“从这里走到停车位,就几步路,而且我同事带了伞,要送我过去。”
秦清雾声音温和:“你不是没吃东西吗?”
“是这样。”沈知言顿了顿,提议:“那今晚我请?”
“走吧。”
沈知言随着秦清雾出了写字楼,对方把手中的长柄雨伞撑开,沈知言钻进伞里,和她并肩下台阶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雨声。
停车位就在马路对面,绕过公交站牌走到对面,距离并不远。
沈知言小心翼翼的走着,避开地上的小水洼,她顺势眸光一瞥,秦清雾的高跟鞋上已经满是泥泞。
“……”沈知言有些不自在的望着她精致的侧脸,问:“我觉得……沧江电视台距离这里挺远的,你赶过来不容易吧?”
秦清雾顿了顿。
不答反问:“你不是要请范墨云来接替宋哲吗?”
沈知言应了声:“对,范墨云是目前整个电影圈,年纪最小的影后,宋哲那件事对潭石影视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那部电影无论谁来接,影迷都会因为宋哲嫖|娼的事情,对这部悬疑片抱着有色眼镜看待,所以范墨云是最合适——等等。”
秦清雾侧眸,挑眉:“什么?”
沈知言蹙眉:“沧江电视台……和范墨云有什么关系?”
秦清雾哑然失笑,她望着沈知言提醒:“范墨云是欢檀娱乐的艺人。”
“……”沈知言疑惑:“所以呢?”
秦清雾唇角擎着几分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
沈知言顿了顿,持续望着她的眼睛:“欢檀娱乐怎么了?我刚接替向非焱在公司上班只有两周,而且潭石影视和欢檀娱乐那种大公司也没什么合作关系,这公司有什么大问题吗?”
秦清雾抬起手,食指轻点了点前方的水洼。
她温声提醒:“沈知言,看路。”
沈知言骤然一惊。
她慌忙停下脚步,若不是她反应迅速,差点一脚就踩到水坑里。
秦清雾随着她停下来,察觉到她肩上被雨水打湿了,手臂微抻,不动声色的把雨伞往她的方向偏移。
“哦,我记起来了。”沈知言忽然想起来:“我之前是和你提过,我不怎么喜欢欢檀娱乐来着。”
秦清雾应了声:“嗯,你说你大嫂在那里任职。”
“对的,他们公司的老板似乎不是个好东西。”沈知言歪过头,和秦清雾吐槽:“他们公司的老板想要潜规则我,你知道吗?”
秦清雾不自觉皱眉:“欢檀娱乐的老板,想潜规则你?”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有多乱,之前我大嫂屡次三番的来找我,让我去见他们欢檀娱乐的老板,很大几率就是想睡我的,我当时甚至考虑过这是执棋者的布局。”
“……”
秦清雾眼见她越说越离谱,只能叫停:“沈知言,你少说几句吧。”
“你觉得我猜错了?”
她说完,察觉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对方就那么静静的打量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沈知言被她看的有点打怵,不自觉放低了声音,问她:“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秦清雾望了她半晌。
收回视线,望向前方:“还不错。”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问她:“如果你是欢檀娱乐的老板,见到我,有没有潜规则的想法?”
沈知言问出口,又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诡异。
正想要收回这个假设。
谁知道秦清雾似乎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随后温良笑着回答说:“我是欢檀娱乐的老板,但是沈小姐未免把我想的也太不堪了些。”
“……!”沈知言慌了一下,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让你代入那个好色的混蛋老板,我的颜值……”
秦清雾歪过头来看她,笑而不语。
眼见着她越说下去,脸颊上的红便更深一分。
“算了算了。”沈知言终于认输:“就没有这个可能,秦小姐又怎么会是娱乐公司的老板呢?那人似乎是姓陈吧?”
秦清雾回答:“是姓温。”
沈知言愣了一声:“啊?向非焱说是陈啊?”
“欢檀娱乐占股最多的那位负责人,姓温,陈星粤只是股东之一。”
“这样……”
沈知言仍旧觉得尴尬。
她单手搭上了她的肩,对秦清雾故作玩笑:“让我们愉快的略过这个话题吧,不管姓什么,反正别说了真的,回头我再打听一下,想包养我的那位姓陈还是姓温。”
秦清雾态度良好,勾唇配合道:“好。”
秦清雾一路把沈知言送到停车位,沈知言钻进车里,又把窗户落下来一点,问她:“你把车停在哪儿了?你想去哪儿吃?”
秦清雾指着她身后的不远处位置:“那里。”
沈知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那里,雨势太大了,她看不清牌子,只觉得附近的人撑伞经过,目光都不自觉往那辆车的方向瞥过去。
“今晚去我那里?”秦清雾问她。
沈知言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哪儿?”她疑惑的望着秦清雾:“景颐小筑吗?”
秦清雾神色如常:“嗯。”
“……”沈知言神色格外不自然,但却啧了一声,抬高了点音量问她:“认真的吗?雷雨天,孤女寡女的,这不太合适吧?”
秦清雾淡笑着望着她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沈知言,你就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想法稍微收一下?”
沈知言沉默。
她脸红的瞬间,有理有据的反驳:“你刚才还说我长得可以。”
秦清雾只能解释:“景颐小筑就在附近,你回家需要跨区,去我那里方便。”
“嗯。”沈知言敛下眉眼,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说:“根本不是我想多,是你那句,今晚去我那里……太有歧义了。”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听到秦清雾哼笑的声音。
她配合道:“好,你没想多,是我的错。”
沈知言一路开车,随着秦清雾到了景颐小筑。
秦清雾换好了家居服,便取了冰箱的食材去厨房做饭。
沈知言一路跟进厨房,在一旁为她打下手,摘菜洗菜,淘米洗肉,为了给秦清雾秀一手刀工,如果不是秦清雾拦着,她甚至想表演一下闭着眼切土豆丝。
沈知言本来还想坚持,但是秦清雾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她脸上。
温声警告:“沈知言。”
沈知言连忙放下手里的刀,做了个双手投降的姿势。
讨好一笑:“OK,我不表演了。”
半个小时后,饭菜很快上了桌。
秦清雾炒了菜,煮了保姆阿姨提前用盐水泡好的虾,沈知言做了拿手的拌面,上面还铺着一层切成小块的牛排,以及一个煎蛋。
饭桌上,沈知言坐在秦清雾的对面。
她发现秦清雾用餐的仪态仍旧堪称完美,一顿饭吃下来,实在是有些赏心悦目。
只是饭量有些小。
“你看我做什么?”秦清雾放下手中的筷子。
“啊……”沈知言低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最后几根面条,小口送到嘴里,才说:“没什么。”
秦清雾喊她:“沈知言。”
“就是。”沈知言放下筷子,望着她剩了大半的面,说:“你这些都不吃了?”
“嗯。”
沈知言试探问她:“那不然给我吃?你不介意吧?”
秦清雾微微一怔。
她敛下眉,没应声。
沈知言后知后觉的解释:“别误会别误会……反正丢了也浪费,我恰好没吃饱。”
秦清雾把碗推到她面前,笑容温和:“吃吧。”
沈知言原本还挺尴尬的,但是对方这么坦然,她反而就瞬间不尴尬了。
但她还是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问了。
秦清雾刚才眼里的错愕,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瞬秒。
她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
吃对方剩下的半碗饭,这样的情况,绝大多数似乎只发生在情侣之间。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虾不好吃吗?”秦清雾问她。
沈知言望着盘子里的虾,她只吃了几个,觉得去皮太麻烦,还要戴一次性手套,就没再动。
“好吃。”她应了声,补充:“虾剩下可以放冰箱,明早我们吃第二顿。”
沈知言说完,拿起桌上的透明酒杯,往嘴里送了一小口红酒。
她打量着手里的杯子,还是忍不住问秦清雾:“这个杯子,我要是不小心摔在地上,是不是明天就要赔你一百万?”
秦清雾动作微顿,温声笑道:“放心吧,不用你赔。”
“啧。”沈知言连忙说:“还是别了,这么贵的杯子,我摔了还是要赔你的,不然都对不起外国设计师的精心手工。”
沈知言说完,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她放下筷子,划开手机,望着屏幕上的消息。
袁瑾舒:[沈总,邀请函已经拿到了,是望莱影视的孙总让的,明天他恰好有事去不了。]
沈知言眼前一亮。
江驰玉生日慈善拍卖的邀请函到手。
她手指打字回复:[帮我回复孙总,说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沈知言发完消息,心情不禁大好。
正要关了手机继续吃饭,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再一次传来。
她垂眸看向来电显示,是个沧江的陌生号码。
她目前两个手机号,一个是专门为了工作而申请的,一个便是私人手机号。
而这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是她的私人号。
沈知言潜意识觉得不好,她脑子里思索了半天,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秦雪柠的脸。
她望着来电显示正犹豫。
秦清雾的声音在她对面传来:“怎么不接电话?”
“呃——”沈知言犹豫了下,说:“可能是仇人。”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一通电话被对方挂断。
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
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你接我电话啊,沈知言。]
下一刻,电话再一次打过来。
沈知言蹙着眉头,如果是秦雪柠,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接下来又要搬家了?
还是明天就把这个手机号停掉,但是……
她这个号绑定了很多软件,以及银行卡那些,贸然停掉,显然会造成很多麻烦。
她犹豫着接起电话。
深吸一口气:“我说你这人怎么——”
“沈知言是吗?”电话另一边,那人打断她,是一道冷酷干脆的女声:“我姓秦,你最近忙不忙?”
虽说姓秦,但似乎和她印象里的秦雪柠声音不太一样?
秦雪柠的声音是温温柔柔的,而且会带了点那种莫名的夹不是?
沈知言犹豫问道:“请问你是……”
“我姓秦啊。”那人说:“之前咱们不是相亲么,你还记得不?”
沈知言迟疑应了一声:“相亲?”
“是啊是啊……之前那天是个意外,下雨了你还记得吗?”
沈知言脑子恍惚间似乎嗡鸣了一声,她甚至没勇气看对面的秦清雾一眼。
“我也并不是故意爽约的,那次本来是要去见你的,路上车忽然出了故障,我后来打了车,可是事有赶巧,出租车也出了故障,我便想着,或许天意如此,我和你并不合适。”
沈知言声音一瞬间变得干涩:“其实我觉得……”
“你明天下了班有时间吗?”秦小姐解释完,笑了笑,说:“我目前在沧江电视台离职了,在光华娱乐任职经纪人。”
“嗯……”
“你公司宋哲出了这样的事,我家王扬逸听了,深感惋惜。”秦小姐顺势开出条件:“如果沈总不介意,我可以让王扬逸看看你的剧本,毕竟他和宋哲咖位差不多,恰好也想进军大荧幕。”
沈知言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秦小姐问她:“沈总,您还在听吗?”
“呃……我在。”沈知言回过神来:“那您忽然帮我是因为——”
“哦,是这样的。”秦小姐笑道:“我家里最近正在催婚,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沈知言抿了抿唇:“嗯,我理解……”
“明天能不能出来和我见一面?”秦小姐问道:“我们先随便吃一顿饭应付家里,我妈她是你的短剧粉丝,她追你的那小短剧停不下来,她让我好好跟你道个歉,我们先见一面,具体详细聊?”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你妈……你妈她……”
“啧!”秦小姐很是不满,连忙提醒:“沈总,您再说下去可就不礼貌了哈!”
沈知言:……
天呐。
她是秦小姐!
那秦清雾呢?
秦清雾是谁?
“沈总。”电话另一边,秦小姐还在笑说着:“其实我也很吃你的颜,如果早知道你长成这样,当初就算是走路,我也会去景颐小筑赴约。”
沈知言干笑一声:“您这也太客气了……”
“我认真的。”秦小姐笑道:“沈总目前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微博也放出了消息,要换人补拍,我们家艺人是最合适的,先不提咖位和宋哲等同,主要是他并不介意接下这个二手货。”
沈知言沉默。
秦小姐以为说动了她,问:“沈总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该如何选择,对吗?”
沈知言再一次做着深呼吸。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秦小姐听着她夸张的喘气声,顿了顿,才说:“你微信加不上,是和手机号一个吗?”
沈知言沉默。
“那沈总您慢慢考虑,很晚了,我不打扰您了,明天我们再联系。”
电话另一边,那人率先挂断。
沈知言犹豫着放下手机,她目光持续盯着手机屏幕,说实话,对方噼里啪啦的和她提她的艺人,口口声声要代替宋哲补拍。
她连那个男艺人的名字都没能记得住,她满脑子都是对方的那句:我姓秦,之前咱们不是相亲么?
“沈知言。”
恍惚间,她听到餐桌对面,那人在喊她的名字。
沈知言犹豫的抬起头。
餐桌对面,秦清雾抬手抽了纸巾,动作轻柔的擦掉了她唇畔的红酒渍。
她的动作很自然,很随意,语气也堪称温柔似水:“是谁找你?”
沈知言:……
沈知言呆愣的望着她。
秦清雾收回手臂,眸光落在她的脸上。
微微蹙眉,问道:“是谁要和你相亲?”
窗外雷雨声大作,响亮的雷声轰鸣间,沈知言的心跳也随着这道雷声,跳动如擂鼓。
面对秦清雾的发问,她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情微妙:“我……”
顿了顿,她问秦清雾:“你是谁?”
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淡笑着反问:“你希望我是谁?”
“……”沈知言噎了噎,问她:“你当时在景颐小筑见我,难道不是为了相亲?后来你还说,你对我很满意,你每天都想见我,你后来还给了我钱,说让我假装你的女朋友……”
秦清雾食指轻轻扣着下巴。
恍然道:“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沈知言:……?
沈知言:……。
“别开玩笑了吧,你这样的人,想找什么女朋友找不到。”沈知言有点心虚的低下头,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所以,我认错了人,而你一直没有拆穿我。”
“那你以为我是谁?”秦清雾勾了勾唇,嗓音带了几分暗哑:“你的相亲对象么?”
沈知言已经心如死灰:“是。”
秦清雾察觉到她脸上的尴尬。
适时开口:“其实不必放在心上,先吃饭吧,不是饿了么?”
沈知言不经意垂眸,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碗里多了许多块被精心剥好的虾肉。
第82章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沈知言的预料。
哪怕是半个小时以后, 她沐浴完躺在床上,原本松弛放松的睡前时刻,脑海中的思绪却持续有些莫名的恍惚感。
窗外雷声雨声交织, 夜风拍打着窗户, 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不知又响彻了多久, 最终变得静谧无声。
雨停了,沈知言繁乱的思绪也逐渐解脱出来。
其实……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认错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人生何其漫长,将来当场社死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桩。
许是心理学的经典安慰起到了作用,这样一想, 沈知言又觉得今晚在餐桌上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
晚饭过后,秦清雾问她想不想去茶室喝点东西。
她那时候满脑子只想开溜, 那句“好啊”明明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还是咽了回去。她甚至自说自话,找了个相当蹩脚的借口, 说明晚自己有个很重要的人要见, 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
此时,她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刻秦清雾的反应。
对方把洗好的车厘子拿给她, 非常好脾气的点了头, 认真配合道:“那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其实, 比起她骤然发现自己认错人时所带来的窘迫感, 秦清雾在那之后,对她那副“又哄又让”的态度才让她更加觉得尴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她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
在她把秦清雾误会成相亲对象以来, 她自认为并没有说出过什么太过出格的话, 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行为。
这时,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仔细听是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是一道女人含笑的调侃:“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语气又颇为震惊,压低了声音感叹道:“你怎么也开始金屋藏娇了?”
沈知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过了几秒钟,她又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在脸红心跳什么?-
夏季的夜里刚下过雨,万籁俱寂,整个别墅内都是静悄悄的。
三楼走廊,廊顶的水晶吊灯亮如白昼。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听范墨云同我电话里说的时候,都没心思出差了。”秦晚棠手里端着从冰箱里捞出来的那半盘虾仁,熟练的塞了一个进了嘴里:“二楼客房那位到底是谁?范墨云说你正在追?”
秦清雾勾动唇角,语气却云淡风轻:“好奇?”
“肯定好奇啊!”
秦晚棠真心觉得稀奇,作为秦望山在外面风流债所生下的私生女,秦晚棠和秦清雾年纪相仿,只比她大一岁。
纵然秦晚棠不被秦望山认可,也没有入秦家的族谱,却是这些年秦家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了秦清雾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也只有秦家那群蠢货,才有眼无珠,觉得秦清雾只是给科兴集团赚钱和联姻的工具。
事实上,若是秦家上下将来有朝一日,一旦知道G国LK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是秦清雾,她倒是很想知道将来那群人会作何反应。
她自认为因着血缘的关系,她和秦清雾的关系是最为特殊的。
然而,秦清雾谈恋爱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比范墨云更晚知道?
“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秦晚棠好奇极了:“是什么性格?做什么工作的?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有结婚的打算吗?要不要孩子?”
“我说,你还在电话里对范老亲口承认的?你真的已经在追人了?”秦晚棠说到这里,着实有些吃味儿,故意质问她:“所以比起我这个小姑姑,你心里是觉得你这个小师妹范墨云,和你更亲近的意思?”
秦清雾微抬眉梢,不以为然的提醒道:“她年纪比你小。”
“谁?”秦晚棠来了兴致,笑着揶揄:“原来你喜欢比你小的款啊?”
“范墨云年纪比你小。”秦清雾漫不经心勾唇:“你明晚和她见了,别再欺负她。”
“拉倒。”秦晚棠一口京城腔调,瞥了瞥嘴:“我和她一起长大,我还能不了解她?她和你是一类人。”
秦清雾挑眉:“怎么?”
“范墨云除了没你的惜字如金,腹黑程度和你一样一样的,”秦晚棠吐槽:“压根就不是我欺负她,是她一直欺负我。”
秦清雾唇角松动几分,反问:“腹黑程度?”
“难不成还是我?我可没有挥挥手就能让股市震荡的能力。”秦晚棠打了个哈哈,把盘里剩下的几个虾仁全部吃了,顺利揭过了话题,吊儿郎当道:“还是国内的东西好吃啊,M国那地方的东西,还真不是给人吃的。”
秦清雾思索片刻,对她说:“接下来你留在国内。”
“什么?”秦晚棠愣了一下,随后懒声笑起来,说:“您秦董的吩咐我肯定没意见,不过M国斯内塔利财团那边,最近动作挺大。”
“你先暂时休息一阵,那边我会让人接手。”
正事聊完,秦晚棠想到明晚的慈善拍卖会,随口笑道:“我刚回国就来了你这,你可要借我一套体面的行头,毕竟明晚的拍卖会,要见范墨云那个小丫头,我怕在她这个新晋最年轻的影后面前失了面子。”
秦清雾听完她的话,望向她手中的空盘,她及时提醒道:“洗过手再去衣帽间,除了提前挂出来的那套西装,以及胸针和钻表,剩下的随便你挑。”
“那是肯定的。”秦晚棠慵懒笑道,想到什么,又问:“前阵子你不是得了瓶价值连城的红酒吗?”
秦清雾言简意赅:“你来晚了四个小时。”
“什么?”秦晚棠恍然想起二楼借宿的那位小姐,语调懒散道:“我早该想到的,哪儿能轮得到我……”
秦清雾知道她故意这么说。
掀动唇角,道:“其他的随你拿走。”
秦晚棠闻言笑了几声,满意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次日六点,沈知言下班后,开车前往沧江东郊的庄园。
邀请函上早已经标明,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在晚上九点开始,从市中心开车过去,算上堵车的时间,应该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到。
这一次的慈善拍卖,是打着给京城江家首富的小姐,江驰玉过生日的名义。
江驰玉是江旭阳的堂妹,沈知言在网上偶尔会看到她的消息,江驰玉样貌不错,和好几位娱乐圈内知名的年轻女星交往过,因为江家的现任江永善极为宠爱这个孙女的缘故,故而平时溺爱非常,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和港城林家的四小姐林雁白婚事告吹之后,说出那番什么,最讨厌林雁白这种每天只和尸体待在一起的无趣的人,这种丝毫不给人面子、不尊重人的话来。
然而沈知言此行的目的却并非为了江驰玉,拍卖册她已然看过,所看好的物件唯有一件,她此行是为了范墨云而来。
原因无他,为江驰玉举办这场生日慈善拍卖的,是同样来自京城的范家。
范家的前任家主名叫范敬轩,和京城的首富江家的财大气粗不同,范家是真正具有名门底蕴的世家大族,家世显赫,往上回溯几百年,范家所出的风流人物便数不胜数。
对于这样的显贵家族而言,财富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远在十年之前,范敬轩就卸任了范家的家主,来到了沧江东郊的浣溪园隐居,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平日里外人更是难见一面,外人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而这一次,这位当年在京城搅弄风雨的范老,却为了江驰玉这个世侄女在东郊最华贵的庄园举办生日慈善拍卖会,可谓是给足了江驰玉体面排场。
沧江的几个名门大家族因着范老的面子,必然也会接了邀请函前来,无人不敢不来。
故而,沧江市众人闻风而动,为了结交这些前来的大人物,私下里为了一张邀请函争破头。
然而沈知言此行也并非为了结交范敬轩范老,也不是为了其他名流大人物,只是为了能获得一次和范敬轩的小女儿,也就是新晋影后范墨云面谈的机会。
宋哲嫖|娼的事情虽然及时做了网络公关,但负面舆论依旧铺天盖地,唯有范墨云这样演技抗打,且负面新闻几乎为0的影后才能压得住场面。
范墨云的经纪人一口回绝,在沈知言的意料之中,她只能亲自见上范墨云一面,对方若是在和她聊过之后,仍旧回绝,她便再想别的办法。
若非为了见范墨云——
她也不会因为一张拍卖会的邀请函,欠下望莱影视的孙总那么大的人情。
毕竟她和那位孙总也就只在一场酒会见过一面,实在没有过多的私交。
车辆在盘山公路一路驶来,此时夕阳正在落山,一望无际的天边染了一片红,青山苍翠,树林茂密,山峦被夕阳的余晖洒下一曾耀眼的红色光晕。
车窗敞开着,夏日的晚风夹杂着浓重的热意,沈知言却心情不错。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眸光一瞥,被那张邀请函上的镶金边微晃了眼-
半个小时后,沈知言把车开到了一座古朴气派的庄园附近。
这座范家的庄园占地面积极广,和范老平时所住的浣溪园不同,状元并非国内的传统建筑,从外观上看去,更像是G国贵族所局的建筑风格,群山掩映之间,给整座庄园更添几分肃穆庄严。
沈知言把车停到最后,在她车辆前方,一辆辆豪车井然有序,跃然眼前。
远远向前望去,庄园门前巨大的铜狮子旁,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正礼貌的接待着来此的宾客。
单是礼宾人员便设了六位,纵是如此,庄园前的道路仍旧被一辆辆豪车所拥堵。
沈知言百无聊赖,敞开车窗透气。
窗户刚一落下,耳边后方位置便传来一道激动的女声,听着像是从电话听筒中传出来的。
“请你务必帮我拍下秦三小姐的照片。”女孩激动非常的语气,在手机听筒中传来,有些失真:“最好能拍下秦三和秦四,以及江旭阳的大合照!”
年轻男人嗤笑一声:“行,这仨人要是站一块儿,我必须给你拍!”
男人话音刚落,沈知言便听到附近不时传来的一阵嬉笑声。
这位年轻的男人显然是故意给手机开扩音的,他就是为了想让周围的人听到。
秦三小姐……
沈知言不禁开始走神了。
最近上流圈子里的传闻沈知言也是略有耳闻,秦三小姐和江旭阳联姻在即,而江旭阳却和秦四小姐秦雪柠牵扯不清,江旭阳高调的带着秦雪柠出席各种场合,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几乎每隔几天便上演一出。
最后传来传去,流传出许多个版本来。
而这些版本里面,无一例外,都是江旭阳非但和秦雪柠有牵扯,更是经常带着不同的女星出入酒店、会所,经过媒体的大肆渲染,江旭阳的花边新闻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甚至有位女网红自称是他的前女友,在微博公开了江旭阳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故意对她动手动脚强迫的事,在网上引起了不少热议。
而这场拍卖会最引人期待的,便是秦三小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亮相,再加上江旭阳和秦雪柠也会到场。
这些人来此的目的,显然也就不言而喻。
沈知言懒得再听这男人的哗众取宠之言,又把车窗升上去。
等了将近有二十分钟,沈知言把车开到庄园正门附近,下了车,随后便有佣人引着她前往迎宾处出示邀请函。
气势恢宏的巨型铜狮旁,礼宾人员在看了她的邀请函过后,微微皱了皱眉。
“抱歉,沈小姐。”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冷声提醒:“江小姐已经交代了,您这张邀请函作废。”
沈知言一怔。
随后不动声色问道:“请问是哪位江小姐?”
礼宾人员不悦道:“江驰玉小姐。”
沈知言微微蹙眉。
“江驰玉吗?”
她和江驰玉毫无过节,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认得,而京城江家的人,她只见过那位娱乐圈的影后江微雨,也就是江驰玉和江旭阳的小姑姑。
具体什么时候和江微雨见过,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能依稀想起来是在沧江市江家的马场,而王学升是江微雨的粉丝,在马场那一次,江微雨似乎言谈之间,试探她是否喜欢秦清雾来着。
她那时候便猜测江微雨是否暗恋秦清雾,所以对她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敌意。
若是江微雨误会她和秦清雾有些什么,对她这番幼稚的为难,她还能觉得情有可原,可江驰玉不让她入场,是什么原因呢?
难不成……是因为她和江旭阳的表兄妹关系?
江旭阳的亲生母亲名叫吴素华,是吴桂澜的亲妹妹。
吴素华在江旭阳很小的时候,便婚内出轨,从此离开了京城江家,至今下落不明。
吴素华出轨的事对整个江家来说都是污点,如果江驰玉因为这层关系,故意因为一场拍卖会为难她,不让她入场,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礼宾人员见她站在原地沉思,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不悦提醒:“沈小姐,还请快些离开。”
沈知言没说话,冷淡的眸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她漆黑的眸光里没有任何情绪,但莫名却带着几分压迫,让原本不悦的男人愣了一愣。
眼前的女人年轻漂亮,一袭雾蓝色的挺括V领西装,剪裁得当,看起来是纯手工定制,价格不菲,尤其是她胸前佩戴的那颗红钻胸针,红钻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而她的手腕上,佩戴的是一款百达翡丽的钻表。
说实话,以她的容貌和气质,配上这样一身着装,贵气逼人,温文尔雅,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出身那个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
然而——
她身后不远处的那辆车,却像是在暴露一些什么。
因为昨天的那场大雨的关系,车身下方沾满了泥水,而来不及洗便开过来的普通黑车被她今天开了过来。
那辆沾满了泥泞的,看起来不足十万的车,夹在一众豪车中,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若她是真正的有钱人,又岂会没有备用车辆?
那么显然,她身上的这身衣服,以及手腕上所佩戴的钻表,就可能是随便买来的高仿货了。
这样装大款的人,他见的多了!
想到此,他冷冷一笑:“您若是再不离开,我可就请保安过来了。”
沈知言勾起唇角,望着对方,忽然笑了。
“你……”
眼前的女人眸子里的嘲讽实在太过刺眼,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一般。
他咬牙:“你笑什么?!”
沈知言漫不经心的懒散开口:“纵然是范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待客之道,也不过如此。”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很低,语气却尽是轻蔑嘲讽。
礼宾员皱了皱眉。
区区下等穷人,冒充大款的穷人,又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侮辱范家?
“江驰玉小姐特意交代了我不能入场,她作为这场生日拍卖会的主角,按理说寿星公在今天最大,”沈知言又望向眼前的男人,散漫笑道:“她提前交代了不让我进,我走就是了。”
礼宾员沉下脸:“那你还不快——”
“不过……”顿了顿,沈知言又眸光一凛,淡声道:“邀请函是你们工作人员亲手为我寄到公司的,拍卖册也是你们一并寄来的,上面还有江驰玉江小姐的签名,那就说明她一早就知道我会来,她没一早回绝,反而等我到了再赶人,只说京城的江范两家失礼已然是客气。”
礼宾员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他下意识就要开口喊保安。
恰在此时——
一女人含笑的声音在远方传来:“这位先生,她是和我一起的。”
人未至,声先道。
沈知言听着熟悉的声音,沈知言回过头,身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唇角含笑,手中拎着一款精致昂贵的女式包缓缓走过来。
来人的目光持续落在她的脸上,她眸子里那副势在必得的眸光让沈知言觉得有些刺眼。
是她大哥沈诚岗的妻子,霍尔冉。
霍尔冉来到近前,忽略了沈知言眸子里转瞬间涌起来的厌恶,诧异过后,她把手中的邀请函递给礼宾员,语气含笑道:“我是霍尔冉,代欢檀娱乐的温总来的。”
欢檀娱乐,作为名气最响亮的几家娱乐公司之一,礼宾员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欢檀娱乐还是自家小姐范墨云的东家。
礼宾员想到此,立刻对眼前的女人恭敬的点了头,语气间已然带了几分明显的谄媚,连忙笑着开口:“原来是霍小姐,快里边请。”
霍尔冉望向沈知言,作势就要去拉她的手腕。
沈知言蹙起眉头,直接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霍尔冉的触碰。
霍尔冉没想到她会拒绝,尴尬过后,只能皱眉提醒她:“小沈,别胡闹,这种场合,你别闹别扭。”
沈知言不自觉嗤笑一声:“大嫂,您觉得我在胡闹?”
霍尔冉视线持续落在她的眼睛上,沈知言的眸光里,嘲讽的意味明显。
“这大庭广众的……”沈知言勾唇笑了笑,眸子里却毫无温度,抬高了音调问她:“您总这么大庭广众的对我动手动脚,就不担心,咱俩再像当年在学校那样,被放上论坛呢?”
霍尔冉动了动唇,嗓音压低了几分:“小沈,我现在是在帮你。”
沈知言没理她。
“你的潭石影视面临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是为了范墨云来的,我在公司也听范墨云的经纪人说了你的事儿。”霍尔冉一副关心的语气,却提醒道:“你若是想见范墨云,就随我一起进去,别闹了……”
沈知言再也没耐心继续听下去。
虽然礼宾处负责迎客的佣人不止眼前这一位,但是她身后还是有正在等候的客人向这边观望着。
她转身直接走开。
霍尔冉立刻在她身后跟上去,前方有一小片广场,广场中央是一片水池喷泉,此时喷泉中正涌出澄澈水流,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一片。
“小沈。”霍尔冉快步跟在她身后,沉下脸,提醒道:“我知道你有些聪明,你也有些才华,但是你终究不是做生意的料。你那位合伙人向非焱,她一下投了七千万,拿了你靠短剧赚的钱去投资,就算是高中同学,也不至于这样害你?”
沈知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霍尔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她语气凉了几分,直呼其名:“我的朋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外人?”霍尔冉表情错愕:“我在你眼里成了外人?”
“先不提向非焱的能力,以及她开展的那些项目,即将创造的收益会十分可观,甚至于会不比你们欢檀娱乐差。”沈知言有些不耐烦:“问题是,你霍尔冉,是最没有资格说向非焱如何的人,我把钱给她投资我心甘情愿,她有能力,能创造盈利,你呢?”
霍尔冉闭了闭眼,语气软下来:“小沈,你为什么要把钱都给她扔了呢……你是为了报复我吗?报复我当年做的那些事?”
“……”
沈知言被她的逻辑气笑了:“你这种心理安慰,还挺能自圆其说的。”
霍尔冉贪婪的望着她的脸,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回到了过去:“不是吗?”
“按照你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吧,”沈知言摸了摸下巴:“我当年在大学为你写剧本,让你凭借那部剧本在欢檀娱乐站稳脚跟,一下受到你那位……温总么?你受到那位温总的器重,或许,你是存着要一直利用我的想法吧?”
沈知言说完,打量着霍尔冉的脸色。
果然,对方骤然睁大了眼睛里,神色已然被慌乱取代,霍尔冉再也没有方才那副居高临下的说教语气,亦或是她满是不甘委屈的姿态。
“你想一直利用我,可是怎么办呢?”沈知言笑了笑,满意的打量着她,继续说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一开始不是为了嫁给沈诚岗吗?”
霍尔冉紧紧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其实我不管你为了摆脱命运,接近我为了和沈诚岗谈恋爱也好,为了给他生孩子也好,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沈知言望着她,淡声说道:“但是被人拍到我们的照片,被人放到论坛之后,你在论坛污蔑我,说我勾引你,说我破坏你的沈诚岗的感情,这事儿您做的不地道。您如此行径,还指望着继续靠我赚钱吗?”
“小沈,我同你解释过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望着她的眼睛,慌乱解释:“我和你解释过的,我若是不在论坛那样说,沈诚岗就会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的……”
说到这里,霍尔冉忽然愣了下。
察觉到沈知言眼中的似笑非笑,她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你一直没有相信我,所以,这些年来才对我这样一副——”
“一开始,我是相信的,我相信沈诚岗真的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沈知言告诉她道:“可是后来,当你如愿以偿奉子成婚,嫁给沈诚岗这位沈家的大少,却意外流产的时候,你说,那个孩子原本是个男孩。”
霍尔冉愣了愣。
迟疑开口:“男孩?”
“沈诚岗是沈家人,沈家上下,除了搬走的沈灼灼一家,都以生男孩为荣。”沈知言解释完,补充:“按照沈拓海的习惯,沈家但凡是添丁,他会提前查出孩子的性别,因此……”
霍尔冉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果然如此。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沈知言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推测不出来。
“所以,这些年来,你反复抓着这件事不放,是因为这个,你自始至终,都知道我在骗你。”霍尔冉闭了闭眼,她默了半晌,忽然自嘲一笑:“而我却一直以为,你在乎的是那张照片。”
沈知言无声而笑,淡声开口:“我根本不在乎那张照片,你在我背后伸开手,做出要抱我的姿势,哪怕被人拍到了,又能说明什么呢?”
霍尔冉想到那张被挂上论坛的照片,至今所带来的恐惧感似乎仍在。
“说明什么?”霍尔冉忽然望着沈知言笑起来,她想解释一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苦笑着说:“小沈,你还是像当年那样,对什么都不在乎。”
“不。”沈知言说:“并不是我不在乎舆论,那个年纪的我,对论坛那些人的恶心发言还是在意的。”
霍尔冉忽然抬高音调,愤愤的望向她:“那你就应该理解我的选择,不是吗!”
“可是……那张照片真的说明不了什么啊?”
沈知言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我们大可以对外解释,仅仅是玩笑,胡闹,清者自清。是你自己心虚,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直接就去论坛澄清,而你澄清的方式,是把所有的污水泼向我,说我勾引你,破坏你和沈诚岗的感情。”
霍尔冉彻底愣住了。
尽管她一直在逃避当年的那件事,事实上,沈知言说的是对的。
因为那张照片,忽然被好事者挂上论坛,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和沈诚岗在谈婚论嫁,慌乱之下她只能做出取舍,只能让沈知言一个人去承担。
但是实际上,沈知言之前做的那一场关系抄袭澄清的赢销,再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都能创造出所谓的不被法律所承认的证据。
那就足够说明,如果当年这件事交给沈知言来处理,她完全有能力处理好。
可……这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若是沈知言当年在学生时代就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当年会放任柏婳污蔑她抄袭的事情?
还是说,她是故意的吗?
“你……”
霍尔冉望向沈知言,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甚至于太陌生了,陌生的有些让人害怕。
尽管不想承认,她一开始接近沈知言的目的,的确是为了沈诚岗。
当年她刚从新赣区的小县城出来在沧江六中念书,她不会穿衣打扮,不会和人社交,闷头只会学习,她被人排挤,被人欺辱,沈知言那时候在鹤鸣念书。
在她的印象里,在同校同学口中的传闻里,沈知言是个喜欢打架,找人麻烦,被学校记过如喝水的贵族学校的校霸。
但那样一个人,却是第一个在她被人霸凌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为了改变命运,她不得不趁着那次机会,继续接近着沈知言。
如愿以偿的,她利用和沈知言的友情,顺利的和沈诚岗交往。
沈诚岗一开始对她很好,因为她顺利加入了沈知言的小团体,沈知言身边的那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沧江市有头有脸商人家的孩子,宋玉缠,王学升,孙景,还有赵灵灵,她每次和这些人一起出去,他们都会大方的为她买单。
从那天开始,她好像和过去的自己做了告别。
她每天自信开朗,在学校也变得受欢迎了起来,甚至于她也轻而易举的和六中的学霸沈诚岗在一起了。
她身边围绕着朋友,恋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开始的她以为,沈知言之所以出手阔绰,是因为她有这些二代朋友在。
但后来她很快就发现,沈知言似乎很有钱。
她一个高中生的花销甚至比沈诚岗这个沈家少爷都要高,当她把心底的疑惑对沈诚岗问出来的时候,沈诚岗只是说,她只是沈家的一个养女,哪来的什么钱?
她想学赛车就去学,想请朋友们去购物就会包揽所有人的开支,她对朋友很好。
她逐渐发现,沈知言似乎在隐瞒着沈家上下所有的人,有取之不尽的收入来源,只要她想,就可以得到。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觉得,沈知言身上就像是有一团迷雾,这个人太特别了。
特别到反而显得沈诚岗这位学习优异,年级前十,出身优越的校草变得有些普通,沈诚岗身上的很多性格弊端也开始暴露。
他表面上谦和有礼,其实骨子里尊卑分明,他的富家少爷的优越感时时刻刻存在着,而沈知言却表面上活得张扬肆意,甚至看起来傲慢的有些让人讨厌,但内心却秉性纯良,对任何人都报以尊重。
从那天开始,沈知言在她心中的位置,似乎正在发生着微妙的转变。
她觉得沈知言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是那样的天赋异禀,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困难的事情。
她也曾经微妙的去试探过她对感情的看法,那时候沈知言只懒懒的对她说,不会有人看得上我的,沈家养女嘛,算得了什么?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没有人考虑沈知言,而是她没有考虑任何人。
那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就像是沈知言这样的天之骄子一般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来玩乐那么一遭,等她玩够了就会离开,压根不会有任何人走进她的心里。
所有人里面——
也自然包括她。
在这样的人面前,她实在是太自卑了。
自卑到内心中的阴暗开始疯狂滋长,她经常会想,如果沈知言没有这么优秀就好了。
如果她普通一点,平庸一点,是不是她和沈知言,是有机会的?
纵然她和沈诚岗分手,和沈知言在一起,整个沈家都会找她们的麻烦,但是爱情总要不顾一切。
只要沈知言同意,她愿意和她一起离开。
然而……
当事情真的如愿以偿,按照她的阴暗幻想发展,她发现沈知言的眼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她的存在。
因为后来,沈知言在高二那年,她打断了他们学校那个名叫裴泽川的男孩的腿,甚至差点把人从顶层推到楼下摔死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就像是一下被摁下了厄运的开关,在那之后,似乎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向她飞至踏来。
不,似乎也不是这样的。
沈诚岗说过,沈知言初中的时候学习倒数,她总是交白卷,后来却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本市的沧江三中。
而沈知言的这个行为,无疑是挑衅了沈家上下,她故意藏拙的行为让沈家上下震怒,于是沈拓海特意交代了她的养父沈禾雍,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送进了鹤鸣私立中学。
作为一个养女,她的优秀本身就是错误的。
优秀也便罢了,她甚至还要故意藏拙,耍弄整个家族上下,这更是罪上加罪。
她的命运,似乎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转变了吗?
如果她顺利的进入三中,按照沈知言一开始的梦想,她将来会进入京城外国语大学,然后将来某一天,或许她真的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
命运就是这样的奇怪,沈知言曾经是那样的天之骄子,从她进入鹤鸣中学开始,便逐渐走向平庸。
甚至于她两年前,从F国回来之后,她似乎便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挥霍,甚至于开始捉襟见肘。
事实上,沈知言变成那样平庸,甚至声明狼藉的存在,霍尔冉内心是庆幸的。
毕竟曾经的她是那样的高不可攀,那样的居高临下,可一个那样光芒万丈的人,跌落下来的时候——
超乎她意料的。
那人仍旧如当年一般的傲慢,如当年一般的居高临下。
也仍旧让她爱而不得。
只能在背地里,在她见不到的时候,去拥抱她。
“大嫂。”沈知言见她许久沉默,终于开口:“你太过想当然了,你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想当然的自我洗脑。”
霍尔冉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问她:“什么?”
随后,霍尔冉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太喜欢在心理上压过别人了。”沈知言淡声道:“你说我不会做生意,说我识人不清,一味的相信向非焱,导致潭石影视面临巨大危机,你甚至质疑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贬低我呢?”
霍尔冉冷冷的盯着她。
被人当面拆穿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那个人还是沈知言。
“你其实一直讨厌我吧。”沈知言垂眸望她,语气悲悯:“你其实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你也很看不惯我,我都知道的,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天,宋玉缠她们去隔壁六中找你,你们一起出去玩,回来之后,宋玉缠对我说,你问过他们,如果没有我,他们还会和你交朋友吗?”
霍尔冉呼吸微蹙,她慌乱的望向沈知言,嗓音沙哑的解释:“我没有讨厌你……”
“这些都不重要了,您都这么大了,我也没义务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大道理,我也懒得说。”沈知言只冷淡望着她,淡声警告:“过去的事情,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提,都过去那么久了,旧事重提没有任何意义。以后不许来找我,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见面装不认识,可以吗?”
随着沈知言的这句话,霍尔冉眼睛一瞬间睁大。
内心的慌乱感忽然变得无以复加,她恍然间心中猛然皱缩了一下,像是被人一下捏住了心脏,即将失去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你知道的……”霍尔冉望着她,语气干涩,将近哀求:“我好不容易求了温总,拿到了这张邀请函,就是因为无意间得知了江驰玉不让你进拍卖会。”
沈知言淡声:“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霍尔冉,我并不需要你施舍一般的帮助,你看不起我的生意伙伴,看不起我的工作能力,这样的优越感会让你开心吗?”
霍尔冉有些后悔。
她已经习惯性的……
习惯性的这样去想了。
“你之前总是劝我。”沈知言语气平淡,说:“是你一直在对我说,吴桂澜总喜欢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道德绑架我,那你现在呢?你又在做什么?”
霍尔冉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我和沈家不一样!”
“一样的,你们没什么不同。”沈知言望向她,眉梢微扬,忽然笑了:“霍小姐。”
霍尔冉见到她眸中灿若星辰的笑容,仿若看到了当年那个,和她谈笑风生,意气飞扬的年轻女孩。
她恍惚的轻声问到:“什么?”
“如果您实在看不惯向非焱。”沈知言笑笑,说:“不如您先把我帮你写的那部剧本的钱还我,咱别说一套做一套,成吗?”
霍尔冉愣了愣。
她诧异的望向沈知言:“你在同我谈——”
“钱啊。”沈知言啧了一声,笑了:“您不是想帮我嘛?先把那几百万还我嘛,不然我怎么相信您的诚意呢?”
“沈知言。”霍尔冉知道她故意在气自己,沈知言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向来不在乎钱,她什么都不在乎!
沈知言懒懒应了一声:“什么?”
对方眉梢含笑,漫不经心,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让霍尔冉觉得格外刺眼。
“那我们那些年又算什么?!”霍尔冉骤然开口:“我喜欢你又算什么!”
“……”
沈知言沉默了。
她拿出了手机,把屏幕展示给霍尔冉,面无表情:“大嫂,我录音了,这一次。”
霍尔冉已经不在乎了。
沈知言应该预料到了她会跟上来。
也预料到了她的不甘心。
然而巨大的痛苦和不甘已经让她不在乎这些了。
“你当年为什么要帮我啊?沈知言……”霍尔冉眼中满是泪水,喃喃出声:“如果你没帮我,你没带我和你们这群有钱人的孩子一起玩,我会走向我原本的人生啊!”
沈知言愣了下。
“你……”她恍惚开口:“你说什么?”
“是你去六中找人打架,是你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帮了我,也是你带我加入了你的富家子弟朋友圈子,也是你每周约我出去玩,带我见识繁华世界!”霍尔冉逐渐变得歇斯底里:“沈知言!是你!!你如果当年没这么多管闲事,我们六中的事关你什么事!我被人欺负关你什么事儿啊!如果不是你向我展示了一个足够灿烂的世界,我原本会平庸的活着,将来走进大学校门,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我会嫁一个平凡的男人,我会好好过完我的一生!”
霍尔冉眼中溢满了泪水,她似乎有足够多的不甘心。
“沈知言。”霍尔冉泪如雨下,她问道:“明明是你毁了我的人生啊……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所以,如今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但她逐渐发现,沈知言的目光却变得愈发冰冷。
对方像是丝毫不把她这番发泄放在心上,只是敛下眸,眸中的光芒彻底消失不见,变得一片死寂。
她彻底沉默下去。
恰在这时,霍尔冉听到身前忽然传来一道温和有磁性的女声。
“沈知言。”
霍尔冉愣了下,闻声抬眼望过去。
视线的不远处,那人站在沈知言的身后。
微风略过,女人一袭复古晴空蓝色西装,微风卷起她鬓边的发丝,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如玉,她眸光冷淡,向她望过来时不带丝毫情绪,身上矜贵冷漠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
昏黄的余晖洒落,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她只抬了白皙精致的手腕,手掌轻轻放在沈知言的右肩位置,清冷的眸光微敛下时,温柔的嗓音中透着调侃的笑意,却透着莫名的安抚人心的能力。
“傻不傻,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第83章
看清了来人是谁, 原本歇斯底里的霍尔冉反应过来,转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而对方似乎丝毫没把她放在心上,甚至连给她一个眼神都欠奉, 她和沈知言并肩站在一起, 修长白皙的手指落上沈知言的肩,只安抚性质的轻轻拍了拍。
她的动作随意, 一触即收。
话里话外虽尽是对沈知言调侃,但维护的态度已然不言而喻。
霍尔冉瞠目结舌,她望着秦清雾, 语气干涩:“秦、秦总……”
秦清雾闻言,侧身而立,垂眸望向她。
淡淡的眸光打量在她身上, 停顿片刻,薄唇轻启, 语气却颇有些耐人寻味:“霍总监。”
随着她这声称呼,霍尔冉的身形陡然变得僵硬。
到了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才在见到秦清雾的一瞬间, 她甚至还心存侥幸。
只希望对方认不出自己。
然而对方的一声霍总监, 却瞬间碾碎了她的全部希望。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秦清雾为什么会认识沈知言……
当初温南初告诉她,想要见一见那位撰写了《夏日回响》, 名叫Jupiter的编剧。
而那部剧本是她负责找来的, 为公司创造了巨额盈利, 温南初便希望她能够从中引荐。
霍尔冉便下意识认为温南初是想让沈知言写《夏日》的第二部, 纵然她和沈知言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但霍尔冉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毕竟沈知言那时候足够缺钱, 她一定会答应。
然而结果却那样出人意料, 沈知言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霍尔冉在温南初面前没法交代, 也只能先应付说,Jupiter人在外地,不在沧江。
可直到后来霍尔冉才知道,并非是温南初要见沈知言,而是温南初的那位友人,那位偶尔来欢檀娱乐公司总部大楼的秦小姐。
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秦清雾便是江北秦家的三小姐,和所有欢檀娱乐的上下员工一样,霍尔冉只把秦清雾当做温南初的友人。只能隐约凭借其出众的样貌,卓然的气质,以及从温南初对秦清雾毕恭毕敬的恭敬猜测出来,这位‘秦小姐’必然身份不斐,家世显赫。
而在后来的屡次三番的试探过后,霍尔冉才从温南初那里大体推测出了这间事情的全貌。
两年前,沈知言人在国外时,曾帮过那位秦小姐的忙。
秦清雾要见她,许是为了报恩。
霍尔冉深知,这对沈知言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毕竟沈知言那时候那样缺钱,未来福利院面临着盖新楼,若是有个富豪忽然找到她,说你当年帮过我,我现在要对你报答,沈知言便可以立刻解决燃眉之急。
然而,霍尔冉却不敢赌。
一位漂亮的单身女人,出身又那样高贵,相貌那样出众,若是秦清雾在见了沈知言之后,两个人发生点什么……
所以到了后来,温南初每次问她,有没有Jupiter的消息,霍尔冉都回答说对方不在沧江。
最后温南初催的实在着急,她便说,那人已经出了车祸,死在了国外。
可是……
霍尔冉望向眼前的秦清雾,当对上那人淡淡的眸光时,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秦清雾和沈知言,一位是江北秦家的秦家三小姐、家世显赫,而另一个则只是沈家区区养女……
身份地位差距悬殊,可谓天壤之别。
地位差距这样大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而且从她们的相处状态,不难看得出来,她们彼此之间似乎极为熟络。
可……
如果秦清雾和沈知言一早就认识,那她知道沈知言就是她一直寻找的Jupiter吗?
霍尔冉张了张嘴,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立刻解释点什么。
然而巨大的恐慌之下,她紧抿着唇,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疑问:“秦总和小沈……是怎么认识的?”
“霍总监。”秦清雾清冷的眸光只淡淡扫她一眼,平声回应:“这并非你该关心的事。”
她的语气明明没有任何情绪,但霍尔冉就是从中隐隐约约察觉到几分不悦。
只几个字,便让霍尔冉陡然顿住。
霍尔冉面如土色,她逐渐睁大了眼睛。
下意识就要去看沈知言:“小沈——”
然而嘴里刚吐出两个字,当察觉到沈知言的视线,她又再也说不下去。
沈知言此刻的目光,正全然落在秦清雾的侧脸上。
她和秦清雾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楚闻到对方身上的草木冷香。
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木质香调,初闻时有些凛冽,像是漫步在白茫一片的冬日雪原,但随着温暖的阳光洒下,严寒散去,原本冷淡疏离的气息又变的甘甜温暖。
一如秦清雾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反应过来霍尔冉在喊她,沈知言收回视线。
她皱起眉头,歪头向霍尔冉看过去:“怎么?”
霍尔冉看看她,又看看秦清雾,恍惚间竟然难得沉默下去。
沈知言知道对方忽然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惊慌的神色,并非是为了自己。
她太了解霍尔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霍尔冉时时刻刻都喜欢在心理上压着别人,她骨子里的要强和自卑永远都不能达成和解,故而在心理层面她永远要让她自己保持优越感,高人一等。
所以到了后来,在她声名狼藉过后,当霍尔冉发现她“跌落神坛”,变得“平庸”,霍尔冉的傲慢和优越不再掩饰,全部变成了对她后来那些居高临下的说教。
霍尔冉沉默了许久,才对沈知言说。
“小沈,我今天只是太冲动了。”
沈知言嗤笑一声,她抬起手,手腕搭在秦清雾的肩上。
一语戳破:“让我来猜测一下,你忽然发现,我这位朋友你惹不起,也不敢惹,对吧?”
“……”霍尔冉指甲一瞬间陷入肉里,她紧紧咬着下唇,矢口否认:“你误会……”
“不,是你误会了。”沈知言冷冷望着她,淡声打断:“秦清雾的教养礼貌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要把你自己的龌龊想法,强加到她的身上。我和你只是私人矛盾,她并不会干涉我和你的事,这是她对人的一贯尊重。”
秦清雾眸光微顿。
她侧眸望向沈知言,对方的语气里不带有任何情绪,只冷冷的盯着霍尔冉,似乎只是向对方陈述着事实。
“霍尔冉,别再说出什么,你喜欢我之类的话了。”沈知言冷淡的打量着她,淡声开口:“你这样自私又贪婪的态度,又哪里算喜欢,我只觉得恶心,就你也配喜欢人吗?”
沈知言一句一顿,说出来的话在霍尔冉听来,仿若凌迟一般。
对方冷冰冰的态度,让霍尔冉仍是有些不甘心。
她望着沈知言手腕上那价值连城的钻表,嫉妒的仿佛要发疯了,她伸手指着她旁边的秦清雾:“我的喜欢让你恶心,那她呢?”
沈知言蹙眉,顺着霍尔冉的视线,眸光落在秦清雾的眼睛上。
秦清雾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
四目相对,沈知言一时语塞。
秦清雾望着她,打量片刻,眉梢微扬。
她像是在刻意帮她“报复”霍尔冉,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位置,带着凉意的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她的脖颈,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的眸光深深的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嗓音又缓又轻,问她:“那我呢?”
沈知言:……
比起霍尔冉的胡搅蛮缠,秦清雾这番突如其来的好心配合才让她觉得更加难以招架。
然而这一幕却似乎刺激到了霍尔冉。
她紧紧攥着拳,指甲早已经陷入肉里,手心中的疼痛感都让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不躲开……”霍尔冉喃喃:“为什么……”
“如你所见,这便是我的答案。”沈知言冷冷的望向她:“霍尔冉,你今天疯也疯过了,骂也骂过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不然——”
沈知言顿了顿,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这份录音我会妥善保存,若是你再出现在我面前,说一些发疯的胡言乱语,我不敢保证这份录音,会不会落在你丈夫沈诚岗的手上。”沈知言缓声敲打:“你别忘了,你和沈诚岗还没离婚呢,如今沈家上下都不好过,那群疯子在难过的时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霍尔冉瞳孔皱缩。
“没办法。”沈知言忽然勾唇,淡淡的笑了:“若是沈家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亦或是被大嫂公司的同事们知道了,您知道后果的,对吗?”
霍尔冉一言不发,她只死死盯着沈知言。
这番威胁极有效果。
沈知言不想再多说下去,不等霍尔冉再开口,她直接手臂下滑,手指直接牵住秦清雾的一截纤白手腕。
“我们走吧。”
她说着,拉起秦清雾,转身向远处走去。
沈知言一路和她走出了好远,一路来到喷泉广场的尽头。
“沈知言?”秦清雾喊她一声,唇角勾动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你到底想牵到什么时候?”
沈知言停下脚步:“啊?”
被她握住的那一截柔滑的手腕在她掌心中轻轻动了动,带着几分不满要挣脱的意思。
但实际上,成年人的力气没那么柔弱……沈知言觉得只要秦清雾想强行甩开她,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这个人,似乎是有意在配合她,故意做给身后的霍尔冉看。
“……”沈知言后知后觉,连忙松开她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秦清雾眉梢微扬,打量着她脸颊的那片红,认真问道:“沈小姐是在害羞?”
秦清雾向她看过来时,眸光太过专注温柔,亦或是她身后天边的大片橙红色夕阳太过明媚耀眼,恍惚间,还真让沈知言产生了几分心跳加速的错觉。
好看的人,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尤其当对方眉眼微弯,向人看过来的瞬间,深邃的眼眸中笑意浮动。
这会极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
就像是她在专注的望向你时,眼睛里只能看到你一个人,也只是为了你一个人而笑。
这种认知上的错觉,让沈知言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没有。”沈知言避开她的视线,神色如常解释:“天气太热了吧,咱们关系这么好,我不至于牵一下你的手腕就面红耳赤。”
秦清雾眸中笑意不变,反问:“是吗?”
“是。”沈知言给出肯定的回答。
顿了顿,她眼里又染了点笑,故意歪过头,揶揄问她:“秦小姐这么问,是觉得咱俩刚才那动作难为情啊?不会吧?”
秦清雾笑容温和。
面不改色的坦诚应道:“有一点吧。”
“看吧,我就说咱们关系很纯——”沈知言愣了一下,她骤然抬眼:“有一点?为什么有一点?!你喜欢我啊?”
秦清雾视线下移:“因为。”
“天气太热。”她意味莫名的眸光落向她的白皙手指,嗓音低哑了几分,语调嫌嗔:“你掌心许多汗。”
沈知言:“……”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秦清雾才不会让她在嘴巴上能够讨什么便宜。
她舔了舔唇,还是忍不住一下靠近了她的脸,用故意暧昧到不行的语气,望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那我下次把手洗干净,您给我十指相扣呗?”
“……”
秦清雾动作一顿。
抬眸望去,沈知言眼睛里的笑意明显,显然只是一句单纯的玩笑话。
秦清雾顿了顿。
淡淡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就那么静静的凝望着她。
沈知言被她看的有些打怵,片刻后,她举起来双手。
脸上的笑容收敛的同时,态度诚恳的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说这种话。”
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眸光略向她,正要说点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秦小姐。”
秦清雾闻声转身,范家庄园的管家转眼间已经来到近前。
秦清雾淡声问道:“什么事?”
老管家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在人群的聚集住,正围着一辆黑色的车辆,已经有保安恭敬的把车门打开。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全都态度恭敬的围上前谄媚寒暄。
沈知言抬眸望过去,一年近六十上下的老者从车上下来。
老者身上穿了一件深灰色唐装,手持拐杖,年龄六十上下,他脊背挺拔,站在夕阳下衣摆随风而动,明明头发花□□气神却不见丝毫老态。
宾客们上前恭维的声音不绝于耳,沈知言听清了他们对老者的称呼。
——范老。
正是范敬轩。
老管家恭敬的对秦清雾提醒道:“范老到了。”
秦清雾淡应了声:“我这就过去。”
“是。”老管家笑着应了,又望向沈知言:“这位小姐是您朋友?”
秦清雾想到什么,开口道:“陈叔,劳烦您带她进去。”
老管家连忙笑着点了头。
沈知言顿了顿,原本她想说不用的,但是老管家已经伸出了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姐,您这边请。”-
沈知言被管家送进去的时候,整个庄园上下的佣人都忙碌异常。
管家只把她送进了门,在路过礼宾处时,先前一直拦着不让她进的那位礼宾员见她被范家的管家亲自送进去,表情错愕间,嘴巴张的像是能吞下一个鸡蛋。
管家陈叔也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适时开口询问了一句:“沈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知言没应声。
倒是礼宾员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生怕沈知言会对管家说些什么,然后把他辞退。
然而沈知言却什么都没说,对方也只是个听话办事儿的人,受了江驰玉的吩咐,拦着她不让进,她倒是没理由会刻意浪费时间,去为难一个佣人。
管家把她送进庄园正门以后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喊来了一位年轻的男佣便引着她进去,又吩咐专人为她去停车。
管家的贴心举动和之前那位眼高于顶的礼宾员态度迥然不同,原因无他,只因为她此刻的身份,是秦清雾的朋友。
而霍尔冉对秦清雾的态度也似乎有些莫名惧怕,毕竟秦清雾出现之后,原本歇斯底里的霍尔冉便立刻冷静了下来,表情比起那位礼宾员,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管家临走之前,沈知言犹豫了片刻,其实她很想问一句,秦清雾到底是什么人,她和范家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她又觉得有些没必要,她和秦清雾来往,交朋友,又不是看秦清雾的身份。
只是因为对方人好。
要说哪天得知了人家的身份尴尬——
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会发生。
毕竟,她和秦清雾认识时间都不到一年,她们二人的交际圈,除了魏致铭就没有重合的地方了。
这就更不会出现什么,她当着秦清雾的面,却骂过她本人的事情。
她很少私下里说某人哪里不好,做人做事观念一向如此,除非那人真的触及了她的底线,人生在世如果总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那着实是太累了些。
就比如那位执棋者。
她并不确定霍尔冉对她那些年所谓的“暗恋”是否也是执棋者的手笔,但后来那张照片被好事者抓拍忽然挂上论坛,兴许和那人脱不开关系。
想到此,脑海中想起霍尔冉说的那番话。
她眸色愈发冷淡。
夜色未深,天际夕阳依旧,只是比起方才,天色已然暗沉下来。
男佣提议道:“距离拍卖会还早,不如您随意走走?”
沈知言略一思索,笑道:“也好。”
男佣临走之前,为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外观奢华的国外风格的建筑,只说那里便是拍卖会场地,一楼是休息区,若是饿了可以直接去吃东西。
沈知言笑着应了,道谢后,男佣转身离开。
沈知言便漫无目的在整个庄园闲逛,庄园内部除了宾客们,便是来往忙碌的佣人,沈知言发现要维持这样一个庞大庄园的运转绝非什么容易事,光是来往的厨师她便见到了不少于十位。
庄园内设计极为豪奢,沈知言一路走来,华贵的木质家具随处可见,似乎道路两侧的一草一木,都有专人的细心呵护下,价值不菲。
走着走着,她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处。
附近便是占地面积极光的水池,夕阳余晖洒下,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微风略过,周围树木枝叶繁茂,颇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她其实挺想在这里坐下来的,美好的景色总是让人忍不住趁醉。
然而身上的西装是今早离开景颐小筑的时候,秦清雾亲手为她准备的,价格昂贵不说,这是秦清雾的衣服,她总不能给人弄脏了或者是弄皱了。
沈知言眸光沉静的落在水面上,没过一会儿,耳后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小姑姑。”女人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我不想见林雁白了,传闻她长得很丑,和秦三一样丑!我是不会嫁给她的,她今天来我生日做什么,是为了给我添堵的吗?”
第84章
沈知言回眸望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两道女人的柔软身影。
沈知言看不清正在委屈抱怨的女人是谁,但也不难从她话里的意思来猜测, 抱怨林雁白的那人正是江驰玉, 也就是本次生日拍卖会名义上的女主角。
而站在她对面的女人……
沈知言看清了对方的脸,正是江微雨, 去年刚打败唐宜倾,拿了影后的江微雨。
“林雁白哪里丑了?”江微雨笑道:“你待会儿见了她,就会发现她长得并不差, 而且她是范老亲自请来的,你总不能不给范老面子?”
提起范老范敬轩,江驰玉便开始不说话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江微雨拍了拍她的脸:“你可是女主角, 开心一点。”
“什么女主角!”江驰玉愈发不满,骂道:“那些老东西们, 都是为了范敬轩来的,那些年轻的男女又全是为了秦三来的,哪里是为了我?”
江微雨笑笑, 安慰道:“你怎么会对她意见这样大?”
“烦死了。”江驰玉闷声说:“我真不想让她当我堂嫂。”
“放心吧, 她不会成为你的堂嫂的。”江微雨笑着说:“你堂哥一门心思扑在雪柠身上,是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等到两个月后, 便是订婚宴了……”
江驰玉疑惑:“订婚宴怎么了?”
“没什么。”江微雨习惯性的, 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玉戒, 语气轻快的对她说:“好了,别乱想了, 你先去见见林雁白, 你连她照片都不看, 又怎么知道她到底长得怎么样?”
“真不知道爷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江驰玉不满道:“林雁白每天和尸体待在一起,沉闷无趣,我将来和她结了婚,比她先死的话,岂不是就要上她的解剖台了?”
“你这是又说到哪里去了。”江微雨无奈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慰:“她也不是你说的这样没用,纵然她爷爷林甫臣目前不放权,但将来林家终究还是会落在她的手上,那样庞大的家业,你就不动心?”
江驰玉沉思片刻:“……我就只见她一面,如果她长得丑,我就立刻离开。”
江微雨笑着答应:“好,听你的,快走吧。”
沈知言并没有把她们之间的对话放在心上,豪门之间的联姻本就如此,或许自由恋爱也是有的,但是也只是少数,绝大部分还是要看利益。
沈知言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转过身,顺着原路返回。
眼下,江微雨和江驰玉二人也已经聊完,正打算快步离开。
江微雨眸光一瞥,恰好看到了这边的沈知言,她对江驰玉笑道:“你先回吧。”
江驰玉疑惑:“为什么?”
江微雨道:“我见到了一个朋友。”
江驰玉迟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是个衣着华丽,五官精致的女人,她并没见过,只点了点头,说:“好,那小姑姑你快些聊完,回来陪我去见林雁白,我一个人有点不太想。”
江微雨温柔一笑:“知道了,走吧。”
等江驰玉转身走了,江微雨缓步向沈知言的方向走过来。
沈知言静静的等着她走近。
江微雨来到近前,笑容明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寒暄道:“沈小姐,最近气色不错。”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她淡声应道:“江小姐,看起来也不错。”
“还好。”江微雨笑着问她:“沈小姐是准备离开了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是。”
“那不如一起回去?”江微雨发出邀请,似乎怕沈知言会拒绝,笑着说道:“如今你是潭石影视的股东,而我亦是圈内人,也算是同行,闲聊一下没问题吧?”
沈知言懒散笑道:“好啊,我没意见。”
她说着,率先迈开步子,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返回。
江微雨在她身侧跟上。
沈知言和她完全不熟,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她纯粹只是好奇,对方非要和她聊天,目的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又是因为秦清雾,所以来她这阴阳怪气吃醋来的吧?
“沈小姐。”江微雨一边走,一边笑着问她:“拍卖册上是看好了什么东西吗?”
沈知言懒洋洋应了一声:“算是吧。”
“……”江微雨顿了顿,这便是不想聊了,她还是强行挤出笑,问她:“是哪一件?指不定待会儿拍卖会开始的时候,我还要和你争呢。”
沈知言想了想,坦白道:“最便宜的那件。”
“……”
话题再一次被沈知言聊死了。
江微雨察觉到她态度的应付,索性直入主题:“沈小姐最近有没有发现,娱乐圈近来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沈知言挑眉,歪头看她:“哦?哪里不一样?”
“比如……”江微雨稍作提醒:“比如有个人的异军突起,她忽然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沈知言脚步一顿,恍然大悟:“还真有!”
江微雨一愣,随后蹙眉望向她:“你也觉得……”
“是啊。”沈知言勾唇,一副懒懒散散的态度,她上下打量了江微雨一瞬,笑道:“在整个圈子里,异军突起的,不就只有您这位去年的传奇影后了么?所有评委千篇一律都给您投了票,而您也是网络最具热度的女影星,不是么?”
“……”
迎着对方的视线,江微雨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她彻底沉默下去。
庄园面积实在太大,沈知言和她刻意隔开一段距离,缓步向拍卖会场那栋楼走去。
来到近处,她不再理会江微雨,迈开步子,一路上了台阶。
休息区设在一楼,二楼是贵宾们的休息室,三楼是宴会厅,顶层则是专门的礼堂,这次用作拍卖之用。
一楼来往攀谈的宾客大部分都是随着父辈而来的年轻人,他们全都衣着考究,身份很是不一般,沈知言甚至看到附近经过的几张经常出现在电视或者大荧幕上的熟悉面孔,他们的出现引得不少人上前一起合影。
沈知言和江微雨一前一后的进去之后,瞬间便吸引了在场年轻人们的目光。
江微雨影后的身份摆在这里,而沈知言则相貌不俗,气质卓然,冷淡的眸子不知道什么原因透着几分不耐烦,华丽的衣着穿在身上,反而透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味道。
江微雨一出现便让众人围住,纷纷请求一起拍照,而沈知言则是慢悠悠的走到了点心台旁坐下来,台上的食物她没兴趣。
点心台旁佣人忙碌着,纷纷摆放上全新的食物,大部分人都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反而都是三三两两的在聊着天。
身侧有一名男佣经过时,沈知言拦下她,问范墨云在哪儿。
男佣为她手边放下一杯香槟,恭敬的回答:“范小姐在二楼休息室。”
沈知言便明白过来。
凡是来范家庄园的贵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在二楼专门安排休息室的,便是贵客中的贵客,而范墨云身为范家的小姐,自然也会在上面。
而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位置,有专人看着,显然是需要核验身份才能上去的。
沈知言又问:“范墨云小姐会出席拍卖会吗?”
男佣迟疑的摇了摇头:“不会。”他又补充一句:“秦小姐也不会。”
沈知言微怔:“秦小姐?”
对方指的谁?
是指的秦清雾,还是……那位传说中的秦三小姐?
男佣并不方便多做交谈,他还有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要忙,只对沈知言恭声说,若是有需要可以随便吩咐。
沈知言端起香槟酒,对他礼貌笑道:“多谢。”
对方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二楼休息室她上不去,那便意味着她若是想见范墨云,就只能等到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在四楼见她。
但是范墨云身份摆在这里,纵然会出席拍卖会,她出现显然会身边围着一群人,她倒是未必能够见到。
早知道,今晚她就不来了。
这样的场合实在无聊,沈知言也变得有些兴致缺缺。
恰在这时候,不知道身后谁大喊了一声:“林四小姐来了!”
沈知言抬眸望去,在佣人的引领下,身着酒红色西装的女人已经迈开步子,缓步走了进来,她身侧跟随着一个年轻男人。
随着她的进入,众人纷纷迎上去,口中客气的恭维喊着:“雁白小姐。”
林雁白一一点头致意,笑道:“幸会。”
林雁白一来,原本和周围年轻男女拍照的礼貌的拒绝了身边人的合影要求,等林雁白走到不远处的时候,江微雨便立刻上前去打招呼。
她们二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江微雨手指点了点楼上,林雁白点了点头,似乎微笑着说了个好。
沈知言收回视线。
她和林雁白只在机场见过一面,和对方着实谈不上熟悉,自然也就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她往唇角边送了一口酒,一抬眸,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霍尔冉。
许是她傍晚的那番威胁起到了作用,到了这会儿,霍尔冉看到她只佯装看不到,也去找林雁白去聊天去了。
而当沈知言抬眸望过去的时候,霍尔冉似乎是向林雁白说了什么,林雁白恰好回过头来。
林雁白和她遥遥相望。
随后,沈知言举了举手中的香槟。
林雁白也笑笑,随后隔空和她碰杯。
算作打招呼。
沈知言实在觉得无聊,她拿出手机,正打算刷一会儿微博。
恰在此时,身后有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这位便是在上回拍卖会上,以八十六万拍下三千万古画的林四小姐林雁白么?”
“哦……就是她呀?”有人连忙提议:“那这次我要跟着她拍!”
“跟着她拍?人家有整个港城林家做后盾,你能抢的过人家?”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这次不是秦三小姐和江家首富公子也在么,这三个人家世差不了多少。”
“不对不对。”有人反驳:“秦家和江家别看树大根深,但是那个卫城的元谊地产,最近在疯狂针对他们两家,要说财力雄厚,目前还是港城林家最强吧?”
在这样的场合,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尤其是在年轻人的口中,沈知言权当听个乐呵。
“倒也不是。林雁白是个法医,别看她爷爷林甫臣从她一出生开始,就给了继承人,但是她当法医,林甫臣也没反对?”
“……如果真的被家族看重,又怎么会任由她当法医?”
“法医其实也不错。”有人听不下去,试图为林雁白说话:“茅竹村的案子不就是她破的么?”
“是……还有上个月,破了二十年前的沧江科技大学的碎尸案,不也是她!”
“天呐!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神探?”
“人家是港城重案组第一神探好吧……”
“我记得她出生那年,她爷爷林甫臣登临世界首富了吧,林老先生在媒体上公开说,这个孙女旺她,林雁白是全港城最有福气的人,要说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所以林甫臣暂时不放权,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她还年轻。”
“她是年轻……可林甫臣这几年身体快垮了啊,不让她早早进公司,指不定是怎么想的。”
这几人正聊着,林雁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坐在沈知言身侧的位置。
“沈小姐,怎么一个人?”林雁白温和笑笑:“思梵最近总找我抱怨,说你不陪她打游戏了。”
沈知言轻叹一声:“这不是忙么,如果不是太忙,我也想每天陪她打游戏啊。”
林雁白招了招手,很快有佣人端着酒走过来。
林雁白接过来,放到沈知言身前一杯,随后向她举杯:“沈小姐,似乎什么都很擅长。”
沈知言礼貌性的和她碰杯:“还好……就是瞎玩。”
她说完,把酒往唇中送进去,林雁白也是一饮而尽。
“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林雁白欣赏的望着她:“你身手很好,是学过什么拳脚吗?”
沈知言笑笑:“小时候打架打的多,后来……后来遇到的事儿有些多,便请了专门的老师。”
“原来如此。”林雁白望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欣羡:“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
沈知言只能又把彩虹屁吹回去:“林小姐似乎身手也不错。”
林雁白轻叹一声:“我九岁那年,家里的司机挪用公款,被发现了后,怕进监狱,所以试图绑架我,后来我便被家里安排去学了拳脚。”
沈知言颇为惊讶的问:“那后来呢?司机被抓了吗?”
“没有。”林雁白放下酒杯,耸了耸肩:“他后来因为意外,身亡了。”
沈知言:……
她不禁陷入了沉默。
意外身亡这四个字,实际上要看说这话的人是谁。
按照港城当年的风气来说,倒是有不少名人忽然“意外身亡”,甚至有个知名影后,因为拒绝拍摄色情电影,后来被某个帮派的人当街杀死,媒体上报道的也是“意外身亡”四个字。
沈知言不想再听,不自觉转了话题:“林小姐怎么有时间跟我在这里闲聊?”
“江驰玉在上面。”林雁白脸上多了几分无奈:“我被她退婚的事,爷爷很是不满意,原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没成想江家那位微雨小姐,从中调解,我爷爷又让我来见见江驰玉。”
“原来是这样。”沈知言再一次和她碰杯,顺着话题问道:“那林小姐,是如何打算的?”
“我么。”林雁白眼中涌了几分苦涩:“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知言往嘴里送了一小口酒,眉梢微挑:“哦?”
林雁白恍惚了一瞬,随后问她:“沈小姐,对爱情是如何看待的?”
“……”沈知言一愣,她这话倒是把她给问到了。“没想过其实……”
林雁白忽然开口:“我目前心动的女士,有两位。”
沈知言:……
她迟疑的望向对方杯子里的酒:“那个,林小姐您是喝醉了吗?”
“思梵和你是朋友。”林雁白温和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拿你当朋友的。”
沈知言:“……”
她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下心动两个女人。
确实有些——
嗯。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还是劝道:“其实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克制自己,就是不能喜欢了这个,又喜欢那个,你若是同时——”
“我明白的。”林雁白又招呼人送过来两杯酒,照旧分给沈知言一杯,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会怎么选。”
她说着,和沈知言碰杯。
沈知言和她碰了碰,问:“什么怎么选?”
“目前的两位女士,一位呢。”林雁白把酒一饮而尽:“一位是我真心喜欢的,可是她不喜欢我,她完全对我没想法,我记得有一年寒假,她去林家,我穿了最好看的衣服,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只是问我——我是谁。”
沈知言皱眉:“那怎么了?”
“她每一年都会见到我,我也每一年都会去等她。”林雁白语气苦涩:“可她连我是谁都记不住。”
沈知言:……
有点惨啊。
沈知言还是觉得,她喝醉了。
因为在外界所有人的口中,林雁白这位破案如神的天才,似乎在行为上,亦或是思想上,她都是个……挺完美的人。
以及在林思梵的口中,她的四姐姐林雁白,都是天真小可爱来着。
沈知言觉得现在的林雁白有些崩人设。
但是……人生在世,难免大家都会在外人面前戴着面具。
这也是合理的。
想到此,沈知言问道:“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林雁白想了想,醉眼朦胧,满口酒气:“另一位我刚认识没多久,但是如果没有她,我可能会死。”
沈知言:……
刚认识,就爱成这样。
“那你觉得。”林雁白笑着问她:“我该选谁?”
沈知言实在无话可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彻底沉默。
林雁白似乎并没有打算在她这里要答案,想到什么,又对她说:“对了,你那个大嫂霍尔冉,我刚才一见她,便颇有几分故人之感。”
沈知言:“……”
这确定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吗?
醉成这样的林雁白,让沈知言实在聊不下去。
好在这时,方才陪她一起进来的年轻男人笑着走过来,先是看了林雁白一眼。
此刻的林雁白,脸上全是一片红色,她醉眼朦胧,显然已经喝醉了。
“抱歉啊,沈小姐。”男人有些无奈道:“她这人一喝醉了,就容易说胡话,你别和她计较。”
沈知言扯开唇笑笑。
该听的不该听的,反正她都已经听完了。
男人笑着向她伸出手:“忘了介绍,我叫王光泽,是雁白港城大学的同学。”
沈知言站起身,礼貌性的伸手,和对方握了握。
沈知言收回手,疑惑问道:“你认得我?”
王光泽微怔:“当然了,沈总不记得我了吗?”
沈知言怔了怔眉头,却想不起来了。
“鹤鸣私立中学,我和你是校友。”王光泽笑道:“当年郦素老师的办公室,我和你一起在那里罚写检讨,你都不记得了?郦素老师如今可是鹤鸣的校长了,你最近有见过她吗?”
沈知言摇头:“没有,我后来很少关注鹤鸣的事情了。”
“……”王光泽自然知道她过去的那件事,只笑道:“那回头我们再聊。”
沈知言礼貌笑着应好。
对方当然只是客气一说,毕竟,王光泽若是真的想和她叙什么同学情谊,必然是和她交换联系方式,继而说再约时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嘴上随便说说。
王光泽很快就把醉醺醺的林雁白送到二楼去休息,他临走的时候还说:“她酒劲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让你见笑了,她若是说了什么,你千万别放心上。”
沈知言摇头:“不会。”
“唉。”王光泽颇为愤愤不平道:“她平时压抑太久了,所以难免自己心里想不开,如果她跟你说了什么,娶十八房姨太太之类的话,也大可不必放心上。”
沈知言:……
那这样看来,林雁白刚刚的话,还是有些保守了。
林雁白离开后,沈知言看了眼时间,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将近二十分钟。
纵然是听林雁白说一些醉话,沈知言仍旧眸光不时察觉着周围,期间她一直没看到范墨云出现。
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先走了。
但想到她看好的那件拍品,若是没办法见到范墨云,那件拍品反而又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想到此,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刚才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你说的啥?”
“那佣人不是说,秦三这次会出现,不过是个噱头么,她压根不会出息拍卖会,那接下来的宴会她还去不去?”
身后的议论声再一次传来。
“我倒是还挺希望看到秦三秦四和那位江少爷一起出现的。”
“怎么?”有人问:“一起出现会怎么样?”
“修罗场啊……你想,秦三如今手上的公司,让给了秦岸渡,秦家摆明了要夺了她的权。”男人嗤笑一声,调侃道:“她若是想像之前那样,在生意场上搅弄风云,那么嫁给江旭阳,成为江家主母,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秦四呢,给江旭阳做小。”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秦雪柠也是个搞笑的,她那么巴结秦岸渡和秦凯丽,结果到头来,就仅仅是进了公司,当了个小助理,要我说,她长成这样,干脆进娱乐圈当明星得了呗。”
“嘘!”
“别说了!”
这几人说着,又连忙一下禁声。
众人齐齐看去,秦雪柠正挽着江旭阳的胳膊,二人已经缓缓走进来了。
江旭阳走进来,目光随意的往里面扫了一圈,歪头问秦雪柠:“你姐来了么?”
秦雪柠顿了顿,软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很希望她来吗?”
江旭阳微微皱眉,不悦的打量着她。
淡声开口:“你在试探什么?”
秦雪柠深吸一口气,随后笑了笑:“没有啊,我只是见你最近,似乎很关心姐姐。”
江旭阳嗤笑一声。
要说关心,确实谈不上,他只是最近在让人调查秦清雾的行踪而已。
然而那些人洒下去,却又像是石沉大海,最终全部都没了消息。
江旭阳着实觉得有些纳闷,按理说,那些去负责调查秦清雾行踪的人,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而且……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不仅仅是秦清雾喜欢的那个人的行踪,他完全查不到,就连秦雪柠喜欢的那个人,他也没任何的消息。
秦雪柠完全不知道江旭阳此刻在想什么,她眸光一瞥,望向入口不远处的点心台,惊讶的发现了沈知言竟然坐在那里。
而对方恰在此时,抬眸向她看过来,冷淡的眸光里不带丝毫情绪。
秦雪柠一下便松开了江旭阳的胳膊。
此刻的江旭阳正在看手机,上面一条消息发过来:[秦清雾在二楼,房间在走廊尽头,最后一间。]
江旭阳完全没察觉到秦雪柠的动作,也没有关注她此刻正在看谁,只道:“你先留在这里,我上去见个人。”
秦雪柠温柔一笑:“你去吧,旭阳哥哥,我也恰好看到朋友了。”
秦雪柠持续望着沈知言的方向,对方已经不再看她了,只专注的望着手机屏幕,似乎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怎么喜欢。
秦雪柠缓慢的走到她身侧,坐下来,她顾及着江旭阳去了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时下来,故而她也只能假装是在吃点心台的东西的。
她拿起一块糕点,拿在手里:“我只是为了江驰玉来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什么?”
“江驰玉。今天她过生日。”秦雪柠解释:“我并不是为了江旭阳来的,我和江旭阳其实没……”
“你为了谁而来——”沈知言头也未抬。
秦雪柠心中一紧:“我为了……”你!
沈知言却不耐烦的打断:“关我什么事?”
她目光持续落在手机屏幕的新闻上,秦雪柠有些难过的望着她。
“你的胸针。”秦雪柠眸光落在沈知言的红钻石胸针是,她恍然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认得出来是个限量款:“很特别,是林思梵送你的吗?”
她说着,又望向沈知言手腕的钻表。
沈知言皱眉。
这女的……好烦。
“你和林思梵其实并不合适,我和江旭阳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只是兄妹关系。”秦雪柠解释:“林思梵又怎么适合你呢?你公司出了事,她作为你的女朋友也没有出手相帮,只是送了你价值千万的东西,这些其实都是死物,没什么意义。”
沈知言听笑了,她终于抬眼看她:“秦四小姐,当真是……让人意外啊。”
“……”
秦雪柠察觉到她眼中的嘲讽,才忽然明白过来。
刚刚她在被沈知言无视过后,口不择言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秦雪柠索性一口气开出筹码:“我可以让我的姐姐帮你公司度过危机,她必然有办法的。”
沈知言挑眉:“哦?你的姐姐?”
“对……”秦雪柠犹豫片刻,说:“但是你要保证,你永远不会爱上她。”
“……”沈知言沉默了许久,才问:“你这是什么逻辑?你口口声声说我和林思梵是情侣,结果你又说我会爱上你的姐姐?”
秦雪柠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霎时间,她听到沈知言冰冷的声音:“秦雪柠,你若是把这些心思都放到工作上,你也不会处处被外人拿来和你姐比较。”
因为惊讶,秦雪柠眼睛逐渐睁大。
任何人都可以……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说她不如秦清雾。
唯独沈知言,不可以。
“你对我……”她紧紧咬着下唇,问沈知言:“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沈知言忍不住皱眉:“今天你们是怎么了?扎堆来问我感情问题吗?”
秦雪柠:……
“请你回答,沈知言。”秦雪柠眼睛里不自觉涌出泪来:“求你了,告诉我这个答案。”
沈知言啧了一声,淡声道:“真的没有,我不会喜欢一个跟踪狂。”
“什么?”秦雪柠愣了愣,她转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去调查你信息的,我只是太想见到你了,想忍不住知道你的现状,我最近查不到了,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查不到了……你在六中帮过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知言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雪柠慌乱摇头:“你真的什么都——”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女人声音。
“秦四小姐可能不知道。”那人笑道:“我们小沈当年帮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沈知言闻声抬眼,眼前的女人一袭白色礼服,妆容精致,十分漂亮。
而她身侧那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脸上竟然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看着有些斯文,压住了眼底的中二气质。
“老大!”魏致铭一开口,斯文气质一瞬间全无,他笑嘻嘻的在沈知言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老大你怎么会来?”
沈知言懒散笑道:“为了生意。”
“嚯。”魏致铭啧啧出声:“这才多久没见,老大你也是开口闭口工作的人了?再接再厉啊,不久的将来,你干掉LK集团,然后再干掉劳德家族的那个亨利,世界首富的位置就是你的。”
沈知言没搭理他,而是站起身来,笑着望向贺诗吟:“前阵子,贺辞歌说你国外度假去了,过得还好吗?”
贺诗吟笑笑:“我也是没想到,她神神秘秘说进了一个剧组,还是董凡卿的剧组,编剧竟然是你。”
沈知言勾唇浅笑:“那也只能说明这个圈子太小了。”
贺诗吟笑道:“到不如说是有缘分。”
沈知言笑起来:“这话在理。”
秦雪柠见到贺诗吟走来,她迟疑的望了对方许久,终于才从记忆中回忆起来,眼前这人正是贺家的大小姐。
贺家?
为什么贺诗吟都和沈知言关系这样好?
她张了张唇,望向二人的目光中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们……”
贺诗吟打量着她眼中的敌意。
随后,贺诗吟想到什么,向前一步,故意暧昧的去抱了抱沈知言。
她嗓音暧昧的说:“我们许久不见,好想你啊……”
沈知言顿了顿,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也顺势拍了拍对方的背:“我也是。”
贺诗吟松开沈知言,挑眉去看秦雪柠:“秦四小姐,是还没看明白吗?”
秦雪柠似乎被她这句挑衅刺激到,她猛然站起身来,连带着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她失魂落魄的向远处走去。
沈知言……这么多人,都喜欢沈知言。
她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毕竟那一幕,也太刺眼了。
等秦雪柠走远,贺诗吟才抬起脚,一脚踢到魏致铭的椅子上。
魏致铭嗷的一嗓子,嘴里的香槟差点喷出来,他不满的望着贺诗吟:“贺大小姐,你干嘛?”
“我和小沈有事要说。”贺诗吟冷着脸瞪他:“你懂了吗?”
魏致铭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行行行,那你们先聊着,我去让人给我老大准备个休息室,都在这多久了,这些范家人也没点眼力劲儿!”
魏致铭说着,迈开步子,慢悠悠的去找佣人麻烦去了。
贺诗吟压低了声音,对沈知言道:“茅竹村的事,我和你再次说抱歉。”
沈知言云淡风轻回道:“小事儿,别放心上。”
贺诗吟顿了顿:“那祝大庆的死……沧江已经许久没出过这么大的案子了。”
若不是沈知言被祝莱误会成祝穗,不出意外的话,原本应该被骗回茅竹村强迫结婚的,就会成为她。
可现在,祝大庆死了。
而且是被人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害。
沈知言想了想:“祝大庆是谁杀的,我也没有头绪,死亡手法那样恐怖,倒更像是仇杀,而且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祝大庆那样的人,显然仇人也不在少数。”
贺诗吟点了点头,想到什么,解释道:“其实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一开始的时候,吴桂澜本来想要收养的是我,而贺家一开始想要收养的,是你。”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知言的脸色。
然而沈知言却神色如常:“然后呢?”
“然后,她来福利院接我的那一天,有两名义工带我出去玩,结果发生了车祸事故,那两兄妹因为那场车祸死了,而你在那期间总是晕倒,在医院住院,所以这件事你并不知情。”贺诗吟继续说道:“而我被送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被吴桂澜收养离开,后来我被贺家收养。是宋院长担心你知道自己并非是吴桂澜的首选的孩子,他怕你难过,所以一直瞒着你。”
沈知言道:“阿岁这个名字,院长为我取名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阿岁……他只说是岁岁平安,其他的。”贺诗吟摇了摇头:“我就不记得了,我们那时候年龄都太小了……这些你没问过院长吗?”
“他也不记得了。”沈知言轻叹一声:“都已经过了17年了,这么久远的事——”
17年。
沈知言不禁陷入沉思。
执棋者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她好过,或许她被吴桂澜领养,都是对方设计的一环,可究竟有什么理由,那个人要让她必须姓沈呢?
她和贺诗吟聊着聊着,身后有一名男佣走上前来。
她恭敬的邀请沈知言上二楼的休息室休息,沈知言和贺诗吟打过招呼,便随着男佣前往二楼。
她一路顺着旋转楼梯上去,地面被铺着华丽的地毯,墙壁两侧皆是带有密码锁的房间,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
整个走廊都静悄悄的,佣人要带她去她的休息室。
沈知言顺势问道:“这位先生,请问范墨云小姐在哪个房间?”
佣人笑道:“就在您隔壁房间,不过……墨云小姐未必会愿意见您。”
沈知言便明白了,对方这意思,显然是就算她待会儿敲门,兴许也会吃闭门羹。
她一路走到褐色房门前,佣人熟练的输入了密码,随后把密码告诉沈知言,同时态度良好的保证道:“在接下来的三天内,您的房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除非您需要保洁打扫。”
沈知言淡笑道谢,道:“我大概只会停留一个小时,并不会留宿。”
“好的,我知道了。”
佣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无声离开。
沈知言望着隔壁江微雨的房间门,正打算敲门。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很浅的脚步声,因为铺了地毯的缘故,并没有留下太重的痕迹。
沈知言歪头,江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她身侧笑问:“沈小姐也要见范墨云?”
沈知言顿了顿。
并未答话。
江微雨勾唇笑笑:“那不如你先?”
沈知言摇摇头:“不了。”
她说着,走到自己房间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廊中,江微雨敲响了范墨云的房门。
她敲了几声,里面传来一阵趿拉的拖鞋声,随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张性感妩媚的面孔露了出来。
对方身上穿着一袭黑色薄纱晚礼服,礼服上碎钻点缀,江微雨在看到那张年轻的面孔时,哪怕是她常年混迹娱乐圈,都难免心生妒意。
这样一张脸,难怪是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范墨云手指钻着门边位置,并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
范墨云淡淡挑眉:“有事?”
江微雨也不气恼,只笑道:“范小姐刚回国不到一年,只凭借一部电影,便摘得影后桂冠,当真是后生可畏。”
范墨云勾唇笑笑:“不及前辈您,曾经三年没拍戏,去年亦是摘得影后桂冠。”
“那三年里我在做慈善。”江微雨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试探道:“你觉得国内治安如何?”
范墨云挑眉:“怎么?”
“相比G国呢?可曾听闻过G国的LK集团?”江微雨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打量,连忙笑着解释:“范小姐别误会,是我本人有些好奇,毕竟两年前,LK集团那位幕后首席执行官,一跃成为世界首富。”
范墨云静静的听着:“所以?”
“范小姐先前一直在G国生活。”江微雨审视着她:“如今进入娱乐圈也是顺风顺水,人都说范小姐心思通透,极为懂得洞察人性,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
“读心术?”范墨云不禁笑了:“前辈你到底想试探什么?”
江微雨持续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浅笑道:“随便闲聊而已。”
“闲聊啊~”范墨云慵懒一笑,迷人的眸子弯起来,却淡声道:“若我真有读心术,从前辈您走向我那一刻开始,我便提前开始赶人了,又怎么会任由您说这么多?”
江微雨一噎。
范墨云笑道:“倒是前辈你,传闻你手中的这枚戒指,是被什么大师加持过的……”
江微雨敛下眉眼:“传闻而已,不值一提。”
范墨云淡声应道:“是吗?”
“我还有事。”江微雨笑了笑,道:“先失陪了。”
范墨云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江微雨逐渐走远,走到旋转楼梯处,又消失不见。
她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消息:[师姐,你在房间吗?]
范墨云发完消息,目光持续望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索性不再等秦清雾,转身就要回房间。
恰在此时,隔壁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沈知言从里面走出来,没想到会恰好碰到范墨云,这栋建筑的隔音效果极好,她并不能听清外面的情况,看样子,江微雨已经走了。
“范小姐。”见范墨云要回房间,关门的瞬间,沈知言喊住她:“请稍等一下。”
范墨云停下脚步,她抬眸和沈知言对视。
望了片刻,她忽然勾唇,慵懒道:“沈总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我爷爷那幅画,价格可不低。”
沈知言坦白道:“我并非为了画而来。”
“不是为了画?”范墨云望着眼前的女人,暧昧的眨了眨眼:“难不成是为了我吗?”
“……”沈知言顿了顿,语气有些干涩:“你这么说,倒是也没什么毛病,我确实是为了你而来。”
她说完,竟然在范墨云眸子里看到几分意味莫名的目光。
范墨云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嗓音多了几分哑:“沈总知道,想求人帮忙,要拿出些诚意吧?”
“……?”
沈知言顿时有点想不明白。
诚意、对方指的诚意,难不成是……
“沈知言。”恰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你为了谁而来?”
沈知言身形一僵。
她慌乱的回过头去,果然就看到秦清雾,正长身玉立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对方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时正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调侃。
莫名的,她想到刚才范墨云对她说的那个邀请。
她脸上的热意瞬间涌上来,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紧绷,吞吞吐吐间,只剩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的这番反应,让跟在秦清雾身后的黑衣女人不禁勾唇,那人乐不可支的笑起来:“清雾,谁啊这是?”
秦清雾神色如常,语气淡然:“沈知言,我的相亲对象。”
“什么?”
范墨云也跟着惊了一瞬,她看看沈知言,诧异道:“师姐,你说沈总,是你的相亲对象?早知道我就不和她说那些——”
“……”沈知言一瞬间觉得尴尬极了,她只能哀求的望着秦清雾:“求你了……别说了。”
本来范墨云对她发出的那个所谓的“邀请”,她是没放在心上的。
结果秦清雾一上来,就直接说她是对方的相亲对象,而范墨云又是这样一番态度,在人看来,就像是秦清雾在宣誓什么主权一样。
秦清雾倒是神色坦然,然而沈知言却已经尴尬极了。
甚至比被秦清雾看到她和霍尔冉的那一出烂账还要尴尬。
“哦……合着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范墨云很快反应过来,她望向沈知言,已经没了方才那副调笑暧昧的语气,正色道:“那沈总找我救场的事儿,倒是好商量,回头把剧本发我就好。”
沈知言一怔。
秦清雾的面子,这么好用吗?
她下意识去看秦清雾。
对方淡淡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停顿片刻,眸子里温和笑意浮动:“既然墨云都这样说了,你的意思呢?”
“……”在这种时候,扭扭捏捏反而是她小气了,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礼貌微笑着望向范墨云:“那麻烦范小姐了。”
范墨云小心翼翼的望了秦清雾一眼,心中一阵后悔。
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她是在邀请秦清雾喜欢的人,陪她上床吗?
一时间,纵然是久经风月场的范墨云,都难免尴尬起来。
范墨云勾唇一笑:“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
一家人啊。
沈知言有些尴尬的去看秦清雾,对方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沈知言更加尴尬三连,只能干笑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
范墨云似乎觉得沈知言更尴尬了,于是她便想抱一下沈知言的胳膊,以表示亲近,瞬间解释一下她刚才没真的想和她做什么。
就算有什么一夜情的想法,至少也不是现在。
更何况现在她是秦清雾的人,她更是不敢有什么多余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然而当她刚伸出手,察觉到秦清雾淡淡看过来的视线,又默默把手缩回去。
“沈知言……”跟在秦清雾身侧的秦晚棠忽然笑起来:“潭石影视的沈知言啊?之前我在G国出差,倒是听过你营销之□□头。”
“您过奖了。”沈知言客气应了一声,礼貌笑道:“这位小姐是……”
“哦,我是秦晚棠,目前是个无业游民。”秦晚棠玩笑说完,又问沈知言:“你和我家清雾,真的是相亲对象啊?”
她不问还好,一这样问,沈知言瞬间尴尬回笼。
相亲对象……
她原本以为,她认错秦清雾成为相亲对象这件事,并没觉得特别尴尬。
然而当秦清雾真的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她这一层身份的时候,她就瞬间觉得,完全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个样子,反而愈发觉得尴尬。
秦晚棠察觉到她脸上的不自然,看看范墨云,又问沈知言,调侃笑道:“那么请问这位相亲对象,被我家清雾亲手抓包你出轨,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沈知言顿了顿。
出轨,罪名不小啊。
她下意识的就想去向秦清雾求救。
对方打量她片刻,眸子里的笑意逐渐加深了些。
过了会儿,秦清雾适时开口:“别逗她了。”
秦晚棠哈哈大笑:“这么护着?”
秦清雾淡淡看她一眼。
秦晚棠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
她说完,转身要走。
沈知言也正准备回房间。
她一侧身,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握住。
沈知言一愣。
秦清雾神色淡然,提醒她道:“我在走廊尽头,那个房间。”
“……”沈知言顿了顿。
她心中犹豫。
秦清雾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也是……
她惊讶的望着秦清雾,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她靠近了对方一些,压低了声音道:“你确定?在这里?”
“……”秦清雾默了片刻,垂眸打量着她,淡声解释:“拍卖会快开始了,一起?”
沈知言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后知后觉,扯开唇角笑笑,掩饰掉心底的尴尬,连忙说:“知道了,那我收拾一下,待会儿来找你。”
秦清雾温和一笑,松开她的手腕:“去吧。”
沈知言迅速的回了自己房间,直接关上了房门。
她关门的瞬间,后背紧紧靠在门板上,心口处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她刚才……
误会了什么?
误会、秦清雾要和她在这里……上床吗?
一定是因为那个范墨云小姐,行事风格太过直接了,导致她都跟着下意识以为,秦清雾也是那个意思。
门外走廊上,范墨云和秦晚棠随着秦清雾走出去一段距离,到了秦清雾的房间。
房门关上,范墨云才说:“江微雨方才来了我房间,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什么话?”
“她言谈之间,试探我和LK的关系,似乎是怀疑……”范墨云说出自己的推测:“她好像怀疑我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是LK的幕后老板。”
秦清雾思索片刻,应道:“知道了。”
“什么特殊能力?”秦晚棠疑惑:“这个世界上,凡是活着的人,不都有点特殊能力吗?”
“你懂什么?”范墨云白了她一眼,“江微雨怀疑我有读心术。”
“……”秦晚棠眨眨眼睛,忽然她噗嗤一声:“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读心术吗?我还穿书带系统呢!哈哈哈哈!不愧是影后啊,演故事演疯了吧?”
秦晚棠笑的不可抑制,察觉到范墨云冷淡的目光,正冷冷的望着她笑。
秦晚棠只能淡咳一声,转移话题,望向秦清雾,大惊小怪的道:“诶?清雾,你这老房子着火,着的是沈知言啊?你亲手做的那个星空水晶,是给她的?”
范墨云一听这个,瞬间也好奇了:“父亲说的那个你正在追的人,是沈总啊?”
“……追?”秦晚棠想到方才那人,顿时又摇了摇头:“追怕是不好追啊,她那种人,看起来不太像是容易追的。”
范墨云嗤笑一声:“那是你蠢,所以觉得难。”
秦晚棠:“诶?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
范墨云冷笑:“关我什么事!”
秦晚棠说不过她,想到沈知言身上那身西装,恍然大悟:“你昨天特意拿出来的那身西装,还有百达翡丽那款表,是给沈知言的?”
秦清雾淡然挑眉:“有何不可?”
“……”秦晚棠好奇问她:“不是?你和她相亲?为什么你会和她相亲?”
秦清雾默了片刻。
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为什么我不能和她相亲?”
“……”秦晚棠无琢磨了片刻,恍然明白过来:“那你待会儿下去拍东西,也是为了陪她?””
秦清雾没应。
却是无声默认-
江微雨来到一楼。
她恍惚间眨了眨眼,竟然见到了江驰玉和林雁白站在了一起,而且江驰玉那副娇嗔的样子,显然是对林雁白十分满意。
而林雁白,眸子里已然有了几分醉态,却在面对江驰玉的时候,斯文有礼,十分耐心。
江微雨走过去,和二人打过招呼。
江驰玉继续抱着林雁白的胳膊,娇声娇气道:“雁白姐,我之前并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那盲婚哑嫁,我肯定是不乐意的,语气难免就——”
林雁白好脾气的应了声:“嗯。”
江微雨觉得她们这样墨迹下去,时间只会浪费掉,于是便帮江驰玉问林雁白:“江小姐愿意来这场拍卖会,是否是原谅弛玉上次退婚的事了?”
“我都听爷爷的意思。”林雁白对江微雨笑道:“如果两家长辈没意见,我自然是没意见的。”
她这番话让江驰玉脸色黑了一瞬,因为她退了婚,口出不逊,直接导致林家盛怒之下,她们之间的婚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江家之所以把她重新送出来,要撮合她和林雁白,也不过是因为江家的生意被元谊地产打压,江家不得不靠联姻,请求港城林家的帮助而已,只是一门生意。
林雁白笑着望向江微雨:“江小姐也在等拍卖会?”
江微雨笑道:“你呢?有看好的拍品吗?”
林雁白道:“看好了几件。”
“听说你上次拍卖会,拍了不少东西。”江微雨好奇的问她:“是有什么门道吗?”
林雁白文质彬彬的解释:“小时候跟着老师学过,谈不上懂了什么门道,顶多算是外行人。”
江驰玉松开林雁白的胳膊,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也只是看着好脾气,其实完全在婚事上面打太极。
江驰玉瞥了瞥嘴,目光望向江微雨,察觉到她脖颈上挂着的十字架:“小姑姑,你怎么也信奉上帝了?”
“是我助理的。”江微雨解释:“她送我进来的时候掉在地上了,只能帮她暂时收着。”
“哦。”江驰玉有印象:“左游元吧?她还信上帝呢?”
江微雨不再多说,江驰玉也就不再问下去。
林雁白微笑提醒:“拍卖马上就开始了,我们上楼吧。”-
二楼贵宾休息室。
拍卖会快开始了,走廊中不时有宾客三五成群的经过,准备搭乘电梯直上四楼。
江旭阳敲响了秦清雾的房门,他心情有些紧张,踌躇在原地,有些期待的等着对方来给他把房门打开。
片刻后,房间中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她出去了?
一想到这里,江旭阳眉头紧皱起来,下意识就要拿起手机骂人。
在他收到消息,得知了秦清雾在这个房间短暂休息之后,他已经反复来到这里三次了。
然而他站在对方的房门前许久,愣是没有勇气敲开这扇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面对一件新鲜事物是那样的欣喜。
虽然秦清雾总是对他冷冷淡淡,但对方越是这样,他越发觉得有趣——
更加有接近她的欲望。
刚拿出手机,播出号码,对方接通的一瞬间。
眼前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视线中,来开门的女人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
里面光线明亮,和昏暗的走廊仿若是两个世界,借着灯光,江旭阳看清了对方眸光中冰冷的视线。
对方就那么冷淡的望着她,漂亮的眸子里不带丝毫温度,淡声问他:“有事?”
她这副模样,让江旭阳心头火气,咬紧了牙问她:“你就这么不情愿的见到我?”
秦清雾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江旭阳双手紧握成拳。
他强行压抑着火气:“秦清雾,我们聊一下?”
秦清雾终于动了。
江旭阳发现,对方面无表情的抬起手,似乎下一刻就要把房门关上。
江旭阳猛然用力,他手掌迅速推上那扇门,抻着头就要向房间内看去,脸上尽是恼怒:“你急着关房门做什么?你的小情人在里面?”
秦清雾表情冷淡,望向他的目光仿若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不远处,人群中打扮成宾客模样的,西装革履的保镖,正准备向这边走过来。
秦清雾并未出声,只是轻抬了下手。
保镖们在快步走到近处的时候,又缓步停下,只站在不远处的位置,紧张的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一旦那个男人伤害秦清雾,不论对方是谁,他们都会让那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事实上,比起国外的那些明里暗里的刺杀,国内的治安已经好上太多了。
江旭阳却恍然不觉,他只以为秦清雾是怕了,她方才的动作或许只是求救。
江旭阳冷笑一声,愈发得意:“秦清雾,你恶心我又能怎样?”
他说着,仔细望着秦清雾那张精致绝美的脸,这张脸比起秦雪柠的寡淡,显然要让人惊艳太多了。
“你不还是要嫁给我吗?”江旭阳望着秦清雾,恶狠狠的问她:“你藏起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你为她竟然做到这种地步,竟然我的人全都查不到,你保护她保护的可真好。”
秦清雾只冷淡望着她,不带丝毫温度。
她薄唇轻启,出声提醒:“现在你还有机会。”
江旭阳一愣:“什么机会?”
秦清雾漠然而立,淡声开口:“能完整离开的机会。”
江旭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威胁,嗤笑一声,丝毫不惧。
在范家的庄园,所有保镖都禁止入内,秦清雾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好啊。”江旭阳嗤笑:“那让你的人出来,让我死在这里。”
江旭阳说着,他望向身后的位置,在不远处,有几个公子哥正嬉笑着望着他。
那些都是他的人,而他决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丢了面子。
江旭阳想到此,他上前一步,作势就要抓上秦清雾的手腕。
秦清雾眸光冰冷,嫌恶的直接躲开。
“我就喜欢你这副样子。”江旭阳扯开唇角,恶劣的笑出来:“毕竟,你越是讨厌我,我就越高兴。”
江旭阳说着,再一次对秦清雾的手腕,伸出手。
恰在这时,他动作忽然被什么人制止住。
身后的衣领被一道什么巨大的力道拖住,那人力气极大,顺势用力把他向后一拖。
江旭阳完全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然被人用力甩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想问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坏他的好事。
谁知道下一刻。
砰!
一声响过后,脸上已经被狠狠砸了一拳。
江旭阳脸上吃痛,那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迅速了,紧接着,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拳紧随而来。
江旭阳只觉得右脸的骨头都要被人砸碎了,他反应过来,向打他的人看去。
模糊的视线里,是个身形高挑的女人。
那人蹙眉望着她,冷声警告:“滚远一点,不想死的话。”
“你……”江旭阳气急败坏,“你找死!”
沈知言一把推开他,直接挡在了秦清雾身前,面向江旭阳冷声说:“那你尽管来试试,看看今晚,我和你谁会死。”
江旭阳怒不可遏:“你是沧江谁家的?”
沈知言轻抬手臂,随意晃了晃手腕上的拳头,忽然笑了:“怎么着?想找到我家去讨打?”
江旭阳死死盯着他,怒目而视,然而对方一扬拳头,脸上的剧烈疼痛感袭来。
江旭阳又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身后脚步声传来,有人在他身后拦住他,连忙讨好的说着:“江哥,算了算了……”
“算了!”江旭阳一把推开来人:“什么算了!”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劝道:“拍卖会要开始了。”
有人又劝:“而且我刚听说了,林甫臣老先生也在这里,正在三楼和范敬轩叙旧。”
江旭阳冷笑:“林甫臣他已经不是首富了,还能如何?”
“可他几个儿子各个有权有势……港城商界倒是还不是很麻烦,可他们家族又不止是只出商人……”
那几人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把他用力拖走。
江旭阳被那几人架着胳膊,右脸上又疼又胀,似乎已经是被那女人揍得肿了。
江旭阳冷笑:“秦清雾可真是好样的,竟然带了女保镖进来,晦气!”
江旭阳骂骂咧咧的被人拖走了,他下楼去找管家拿冰袋,迎面撞上秦雪柠。
秦雪柠惊讶的望着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儿?是谁打了你?”
江旭阳望着秦雪柠眼中的关怀,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你别担心。”
秦雪柠敛下眉眼:“你不要再和人打架了。”
打又打不过,废物。
江旭阳冷笑:“这话你应当去问你的好姐姐!”
秦雪柠有些诧异的问道:“为什么?是姐姐打的你?”
江旭阳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快步下了楼。
秦雪柠疑惑地望着楼上的方向,江旭阳是被秦清雾打的?
秦清雾……
秦清雾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她越发好奇,思索了片刻,向楼上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短暂的沉默过后。
“你别放在心上。”沈知言站在走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秦清雾开口说:“他下次若是再骚扰你,我就帮你打死他。”
沈知言实在不太知道怎么安慰人。
江旭阳是个混蛋,她这阵子以来确实略有耳闻,对方动辄带着女明星出入酒店,甚至于被多次网络爆出来,他对人进行强迫——
这样的事的确数不胜数。
只是她没想到,就在刚刚,江旭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秦清雾的头上。
若不是她及时发现,要来找秦清雾一起上楼,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清雾打量着沈知言的情绪,对方似乎原本眸子里的光芒散去,周身都浮动着低气压。
其实就算沈知言没有出现,江旭阳也没办法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秦清雾静静的凝望着她的眼睛。
片刻后,秦清雾忽然问她:“你在害怕吗?”
沈知言一愣。
她完全不明白秦清雾为何有此一问。
“害怕……”顿了顿,只能实话实说:“是啊,害怕。”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收回视线,眸光望向不远处。
她笑了笑,温声告诉她道:“别怕,我没你想象中的那样——”
沈知言偏头望向她的侧脸,问:“什么?”
秦清雾眉梢微扬,勾动唇角补充:“那样柔弱。”
“……”
沈知言愣了愣。
好像也是啊——
莫名的,当秦清雾方才问她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在害怕的时候。
她确实反思了一下,江旭阳那样的人,会对柔弱群体用强的人,社会中不在少数。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秦清雾是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平日里的各种表现,太过成熟稳重的缘故,她总是潜意识的以为,秦清雾这样的人,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这样的人应该是无所畏惧的,世界上也不会有什么事,能让她觉得棘手,她潜意识就认为,秦清雾很安全。
然而就在刚才,随着江旭阳的出现。
她那一刻心中涌现出了巨大的恐慌,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前去揍人,哪怕江旭阳没有碰到秦清雾的手,她心中的那股愤怒已然就压抑不住了,叫嚣着要彻底爆发出来。
而江旭阳离开之后,哪怕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内心中依旧有些后怕。
她下意识的在想,今天打跑了一个江旭阳,那以后呢?
以后若是秦清雾遇到王旭阳,张旭阳,那该怎么办呢?
而秦清雾,显然能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
也能一眼看穿她到底在担心什么,甚至是在她没意识到自己陷入巨大的恐慌情绪中的时候。
“秦清雾。”沈知言好奇的望着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秦清雾淡然挑眉:“嗯?”
“你身手很厉害吗?”沈知言看着她的眼睛,犹豫的问道:“之前在射击场,我观察过你的动作,似乎真的……挺有力量的。”
秦清雾望着她漆黑的眼眸,沈知言似乎极为关心她究竟有没有自保能力这件事。
甚至于——
这对她而言,像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好了。”秦清雾指尖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玩笑问她:“你还想和我找个场地比试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沈知言被迫移开一段距离。
她小声咕哝:“倒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其实对打架很有心得。”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忽然勾唇笑了:“什么?”
沈知言望向她,正色说道:“而是我担心江旭阳再来纠缠你,万一我不在你身边,这可怎么办?”
“不在我身边?”秦清雾犹豫了一下,问她:“就不能一直在吗?”
沈知言一愣。
她反应了一会儿,莫名觉得秦清雾说的这话,似乎是有些暧昧莫名了。
什么叫……
就不能一直在吗。
“好了。”秦清雾察觉到她脸上的浓重红色,薄唇勾笑,适时开口:“走吧,拍卖会要开始了。”
沈知言迟疑的应了一声。
“嗯……知道了。”
她们二人一路向前,来到直达四楼的电梯前。
前面有不少人在等着上电梯,从二楼去往四楼,只能坐电梯上去,三楼因为林甫臣在的缘故,故而禁止通行。
要么就要绕到一楼,走另一部电梯。
电梯口的人有些多,沈知言和秦清雾等在最后。
身前几位女宾衣着华丽,看年龄应该和沈知言差不了多少,她们的晚礼服穿在身上,用了各色香水的缘故,一时间香气浮动。
但沈知言嗅了嗅,却仍旧觉得不如秦清雾身上的乌木冷香好闻。
她站在秦清雾身侧,好闻的气息变得愈发不容忽视。
莫名的,她脑海中想到秦清雾方才说的那句话来。
——就不能一直在吗?
秦清雾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脸上有些发热,或许是话赶话,赶到了?
还是说……秦清雾是故意的。
但其实故意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一直在我身边这样的话,也可以适用在朋友之间。
朋友。
她和秦清雾,应该算是朋友吧。
虽然有时候,对方的表现又偶尔会让她产生什么误会,但——
“秦三小姐到底长什么样?”
“不知道……我没见过,应该长得不怎么样?”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的女宾许是等的无聊,忽然开始八卦江北秦家的秦三小姐。
“我也觉得应该不怎么样,如果长得好,为什么秦家一直把她藏起来?”
“有道理!”
几人聊着聊着,越说越起劲,不禁一阵嬉笑。
一女人转过身来,加入了他们的攀谈:“你们猜我刚在四楼宴会厅看到谁了?”
有人好奇问她:“宴会厅?拍卖会都没开始,谁在宴会厅?”
“江旭阳和秦雪柠。”女人忽然捂着嘴,笑起来:“哎吆我的天,那场面,江旭阳扯着秦雪柠的手腕,问她能不能别闹了,秦雪柠娇嗔的瞪他,说——”
“说什么?别卖关子呀……”
女人连连摇头:“我都没脸看,秦雪柠说,你如果对我不满意,你找我姐姐去啊?”
“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刺激啊!”
“我真的笑死了,江旭阳那张脸,肿的和猪头一样,不知道被谁打了。”
“啊?有这事儿?”
“你们别打岔,江旭阳被谁打了我不想关注,我只想知道,江旭阳和秦雪柠怎么了!”
“江旭阳说,我找她做什么,无趣的女人!”看到八卦的那女人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继续说:“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秦三今儿要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未婚夫,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块儿出席,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女人瞥了瞥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然后江旭阳那个王八蛋发现了我,他说让我滚。”
“……”
众人先是一愣。
随后大笑出声,调侃道:“果然是江家少爷,脾气就是爆,你也认了吧,就咱们几个这家世,加起来都未必有江家强。”
“有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冷哼一声,道:“先不说G国的LK集团幕后的那位首席执行官,单说这M国的劳德家族,那位亨利小先生,便是十个江家也赶不上。”
“不过江旭阳在京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吧。”有人道:“这秦三上赶着当这个江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也是有意思的很。”
“她爷爷秦望山卸了她的权,如今她大概没什么钱了吧?”
“倒是不如秦四,懂得抓男人的心。”有人嗤笑:“若不是因为她江家未来名义上的当家主母,我才懒得来看她是个什么人物,”
秦雪柠一走上来,便听到了这几人的发言,顿时有些得意。
她往电梯附近一站,有人已经发现了她,认出她来的人立刻为她让开路,一路把她让到电梯最前方。
下一趟电梯,应该很快便会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
秦雪柠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人声音:“她是个什么人,轮得着你们这群畜生评判?”
秦雪柠闻言,惊讶的向身后望过去。
她视线越过人群,只见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竟然真的是沈知言。
而沈知言的身侧,竟然站着秦清雾。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秦清雾……沈知言为什么和秦清雾站在一起?
而且看样子,她们二人并肩而立的姿势,她们站在一起的样子,便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或许——
只是巧合呢?
秦雪柠完全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叮——
一声响过后,电梯到了。
“四小姐。”一男人谄媚笑道:“您先请?”
秦雪柠恍若未闻,她失魂落魄的远离了人群,向沈知言和秦清雾的方向走过去。
队伍的末尾处,沈知言懒散望着转过头来的几个女人。
那几人不悦的望着她,一偏瘦的女人质问道:“你说什么?”
沈知言淡淡笑道:“怎么?你们私下里议论人家秦三小姐可以,我才说这几句,就受不了了?”
她这话一出口,像是直接点燃了炮仗堆。
“你算是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人?”
“搞笑,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了,你以为你这样说,那秦三就能听到,承你的情?”
“我们来这里目的都一个,不是图钱就是图权,难不成还真为了几个破拍品?你来这里不也为了巴结人吗?”
“巴结谁不好,非要巴结秦三,她如今这副自身难保的样子,还能听到你为她说话?”
“倒也不是为谁说话。”沈知言静静的听完,冷淡开口:“只是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还以抓住男人的心为荣?你们母亲把你们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就是让你们抓男人心的?”
那几人被她一噎,扭头去看她身侧的秦清雾:“你女朋友这样为别的女人这样说话,你都没反应?”
秦清雾思索片刻。
她故作亲密的把手落在沈知言的肩上,认真开口:“既然是我女朋友说的,我尊重她的一切发言。”
“……”
几人瞬间无语。
她们恨恨的瞪了沈知言一眼,怒声骂道:“小白脸!可真会哄人!”
沈知言啧了一声:“小白脸,这称呼还怪好听的。”
那几人似乎懒得和她们在一起排队,纷纷转身走向楼梯的方向,去一楼乘坐电梯去了。
前方已经没几人了,四男两女,算上她和秦清雾,估计下一趟就能上电梯。
她想到什么,连忙左右看看。
秦清雾好奇的问她:“你在看什么?”
沈知言叹了口气,后怕的语气道:“幸亏她什么都听不到。”
秦清雾挑眉:“她?”
沈知言:“秦三小姐啊。”
秦清雾顿了顿,打量的目光向她看过去:“你似乎很欣赏她。”
“欣赏……算是吧。”沈知言想了想,坦白的说:“其实我觉得她想法挺特别的,就是想法很超前于这个时代,你不觉得吗……”
秦清雾掀动唇角:“那除了欣赏……还有呢?”
“如果待会儿我能遇到她,”沈知言忽然笑起来:“我想问问她有没有想法来给我打工,毕竟得到她就等于得到全世界,倒是我们潭石影视M国敲钟上市指日可待,我要让她帮我当最黑心的资本家。”
秦清雾勾唇笑笑,调侃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是讨厌资本吗?”
沈知言理所当然道:“那赚光富人的钱,然后全部分给穷人,打败贫富差距,这哪里又算是贪婪的资本家?”
秦清雾微顿:“你这个想法……”
沈知言:“怎么?天真?”
“不。”秦清雾认可道:“很伟大,但却不容易实现。”
话题实在太大了,确实不适合再聊下去。
索性她把话题重新转到了秦三的身上:“其实……我忽然想见秦三,还有一个原因。”
秦清雾扬了眉梢,来了几分兴致。
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哦?”
沈知言啧了一声:“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管教妹妹的,如果不是因为秦三小姐是你朋友,我高低也会把那个秦——”
沈知言说着,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她眸光一瞥,恰好看到秦雪柠正紧紧咬着下唇,正委屈的望着她。
秦清雾听她话说了半句,问道:“什么?”
顺着沈知言的视线,秦清雾歪头看过去。
不远处——
忽然传来一道女声的委屈而又失控大喊:“沈知言!”
电梯已经开了。
几人鱼贯而入,他们完全不明白身后的那三名女人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她们三个人似乎产生了什么矛盾。
但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她们耽搁不得,只能控制了八卦的欲望,快步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沈知言抓了秦清雾的手腕,就要顺势跟着大部队上去。
然而秦清雾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淡淡的望着走过来的秦雪柠。
秦雪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沈知言握住秦清雾的手上,她依稀记起来,在会所和沈知言第一天见面那晚。
趁着沈知言酒醉,她大着胆子,试图去牵对方的手。
那人当时的表情是那样的嫌恶,甚至眸子里的冷意一瞬间涌现出来,仿佛觉得看她一眼都觉得脏,更遑论肢体接触。
而眼下,沈知言却主动抓了秦清雾的手。
秦雪柠只觉得这个画面实在太过刺眼……
她曾经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沈知言有一天,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和她手牵手的场景。
她少年时期的光,她心心念念喜欢了那么多年,藏在心底,甚至连沈知言的名字,她都舍不得告诉外人……
她最喜欢的女人,竟然和她最讨厌的女人,秦清雾在一起了。
看到来人,沈知言皱眉。
然而秦雪柠的视线在她和秦清雾之间,来回打量半晌,似乎压抑的情绪终于一瞬间爆发出来。
她望着沈知言,眼中满是愤恨不甘:“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屡次三番拒绝我了!”
秦清雾闻言,表情微顿。
她冷淡的望向秦雪柠,出声提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有你!你也是!我每次和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不信!”秦雪柠只觉得秦清雾骗了她,而且手段十分高明,她恨恨的望着对方:“你永远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你总是高高在上,一副看不起我感情的样子!”
秦清雾思索片刻。
原本,她对秦雪柠的感情并不关注,对方对她而言,也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再加上她屡次三番的那些小算计让她厌烦,故而她从未关注过秦雪柠这个人,更遑论她喜欢谁,或是不喜欢谁。
然而秦雪柠此刻的失态,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想到此,秦清雾眸光微瞥,望向沈知言。
秦清雾淡淡挑眉,问秦雪柠:“我怎么居高临下,看不起你感情了?”
“你总是把她藏着掖着,你总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喜欢谁!”秦雪柠她像是被谁背叛了一般,指着沈知言牵住她的手腕,泪如雨下,怒声指责:“结果你呢!你就算报复我,你也不用这样……秦清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沈知言下意识皱眉,她向前一步,挡在秦清雾的身前。
她冷淡的望着秦雪柠:“秦小姐,请你适可而止,不然……”
“你为了这个贱人!”秦雪柠一瞬间,她委屈的哭出声:“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勾三搭四我都不介意,你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我也不介意……为什么是她呢?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
沈知言眉头紧锁,对方这番刺耳的话,让他实在觉得难听。
“秦雪柠。”沈知言冷声提醒:“你再对她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
秦雪柠望向秦清雾:“她?”
“你抢走江旭阳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抢我最爱的人……”秦雪柠身体一瞬间变得脱力:“为什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明白了,你故意不介意江旭阳,就是为了让他娶我,好让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和沈知言在一起……你早就知道我爱的是她,对不对……”
眼见着秦雪柠越说越离谱,沈知言甚至完全听不懂她在发什么疯。
江旭阳?
“你喜欢江旭阳?”顿了顿,沈知言淡声提醒:“既然那么爱你的狗,就好好管好,别总放出来。”
“……”秦雪柠慌乱摇头,解释着:“我不爱江旭阳,我明明爱的是——”你!
沈知言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与我无关。”
她问秦清雾:“我们走吗?”
秦清雾淡淡扫了秦雪柠一眼,唇角边勾了几分意味莫名的笑。
竟然是这样——
秦雪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沈知言。
察觉到秦清雾打量过来的视线,秦雪柠只觉得对方眼中的笑容是那样的刺眼。
她歇斯底里的用手指着秦清雾,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笑出声来:“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生日礼物,你为她搬家,你甚至愿意为了她离开公司,你愿意为了她贫贱夫妻百事哀……放弃你的锦衣玉食……你都是为了她。”
“什么为了我?”沈知言迟疑的望向秦清雾,一副不正经的腔调:“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你竟然爱我爱的放弃一切了?”
秦清雾眸中笑意浮动:“感动吗?”
沈知言啧了一声:“感动死了。”
她们旁若无人的聊天,再一次把秦雪柠刺激到。
“你们闭嘴!”
她望向沈知言,全身的力气仿若一瞬间被抽干。
秦雪柠喃喃出声:“她都是为了你的钱啊,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你能不能别喜欢她啊……”
沈知言沉默片刻。
她压低了声音,靠近秦清雾的耳朵:“帮我个忙。”
秦清雾挑眉:“嗯?”
沈知言握住秦清雾的手,她认真而又深情的望着对方的眼睛,问:“老婆,你是为了我的钱吗?”
秦清雾身形微顿。
随后,她淡声回答:“不是。”
秦雪柠对秦清雾怒吼:“你放开她!”
秦清雾眸光冷淡。
她问秦雪柠:“你看清楚,是我不想放开?”
沈知言顺势靠在秦清雾的肩上,她一副没骨头的样儿,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老婆,我真心离不开你。”
秦清雾身形微顿。
配合的回答:“那就不离开。”
沈知言怔了下。
反应过来是在演戏。
她勾动唇角,对秦清雾粲然一笑:“好啊。”
秦雪柠终于看明白了,或许并不是秦清雾勾引了沈知言,而是沈知言喜欢秦清雾。
秦雪柠冷冷的望着秦清雾:“她勾三搭四你也不介意?”
秦清雾思索片刻。
认真回答:“她不是这种人。”
秦雪柠冷笑:“贺家大小姐今天还抱了她,她们暧昧不清,之前在沧江影视城,她也和两个女人勾勾搭搭!”
沈知言啧了一声,她从秦清雾肩上抬了抬下巴:“我说你这人,得不到就毁掉,是吧?”
秦雪柠只望着秦清雾。
秦清雾顿了顿。
她对秦雪柠缓声说道:“她受欢迎,被人喜欢,是她自己的事情。”
“好!好!!”秦雪柠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恨恨的望着她们,骤然怒吼出声:“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说着,头也不会的转身向房间的方向跑去。
不过一会儿。
“砰!”
的一声巨响。
房门被秦雪柠用力从里面关上。
沈知言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什么毛病啊?
她下意识摇摇头。
然而当脸颊蹭到秦清雾肩窝处的时候,她又不禁一愣。
反应过来,她此刻竟然还靠在秦清雾的肩上,而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她能明显察觉到秦清雾上身似乎绷直了一瞬。
沈知言慢吞吞的直起身来,她小心翼翼的抬眼,向秦清雾的脸上望去。
对方向来淡然的脸上似乎染了几分红晕,微敛了眉眼,许久不见动作。
沈知言莫名觉得,秦清雾此刻似乎是害羞了。
然而她又有点不确定。
这可是秦清雾……
秦清雾会害羞么?
恰在这时,她听到了秦清雾的声音:“沈知言。”
沈知言回过神:“嗯。”
秦清雾抬眸望向她时,眼中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唇角弧度却逐渐扩大:“走吧,太太。”
——太太?
什么太太?
察觉到对方眼中的笑容,沈知言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这个人……
怎么能那么淡定的喊她这么暧昧莫名的称呼。
沈知言想了想,完全不想露怯,她索性直接虚虚握拳,手垂腰侧。
十分绅士礼节性质的,给出了胳膊。
“不是喊我太太了吗?”沈知言挑了挑眉,嗓音故作暧昧:“那我们走吧,我亲爱的太太。”
秦清雾微微一顿。
随后,她无奈一笑。
终于轻抬手臂,应承配合。
她们上了电梯,一路来到四楼。
拍卖会现场布置奢华,空间场地极大,绚烂的水晶吊灯发出的光芒从头顶洒下,亮的仿若白昼。
沈知言和秦清雾入场时,拍卖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礼仪小姐正端着一个古董花瓶,走向竞拍席,拍卖师正向众人介绍着这件拍品。
沈知言走进来时,礼仪小姐恰好端着花瓶经过,沈知言垂眼一打量,估计最终价格不过五百万,她和秦清雾并没有迟到太久,那么显然,压轴的拍品还没出场。
现在不过是抛砖引玉。
随着她们二人的相携进入,拍卖会场瞬间变得躁动起来。
“这俩人是明星吗?”
“是吧……这颜值。”
“哪家的明星啊?哪天约个饭?”
“对!看能不能有机会合作。”
“没见过啊……天呐那个雾蓝色西装的小姐,好漂亮啊。”
沈知言今天的着装都是秦清雾为她准备的,修身的昂贵定制雾蓝色西装仿若为她量身定制,显得她身形愈发挺拔,长发慵懒随意的垂下,眸光懒散的望向座椅处时,自带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儿。
然而比起她,最受人瞩目的是秦清雾。
从她和秦清雾在座位上,落座那一刻开始,沈知言便发现周围男女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往秦清雾这边打量着,眼中难免惊艳,当然其中也不乏对她不怀好意的打量,都被沈知言冷冷望了回去。
那件拍品古董花瓶。
起拍价是一百万,接下来的每次叫价最少十万,只多不少。
随着拍卖师舌灿莲花的一通介绍,众人开始纷纷举牌。
“孙先生出价一百一十万。”
“宋小姐出价一百二十万。”
“王光泽先生出价一百三十万。”
“赵先生出价一百四十万。”
耳边不时传来拍卖师的声音,他语气十分的平静,毕竟是范家专门请来的拍卖师,显然早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百万的东西他确实提不起性质。
但随着场中的众人纷纷举牌,价格已经逐渐飙升到了四百五十万。
然而慈善拍卖,原本是并不在意出价多少的,反正最后的钱都会捐出去做慈善。
“宋小姐出价四百五十万。”
拍卖师停顿片刻,许久不见人举牌。
“四百五十万有要加的吗?”
“四百五十万一次,四百五十万两次——”
恰在此时,沈知言身侧不远处的男人举牌,开口:“六百五十万。”
拍卖师目光望过来:“王光泽先生出价六百五十万。”
他话一出口,周围不禁涌现出几分讥笑声。
有人道:“一个破瓶子,一下多出了那么多钱,在装什么?”
“哪里是装啊……”有人回应:“你没见王光泽这位赘婿身边坐着谁?”
“谁啊?”
“哦……我看到了。”那人顿了顿:“林雁白啊,她怎么一直都没拍,是都看不上眼?”
接下来,便无人再举牌了。
那个瓶子最终以六百五十万的价格被王光泽拍下。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价格都不怎么高,时间还早,众人也都不着急,反正几件压轴的拍品还早呢。
拍卖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林雁白显然发现了沈知言,俩人就隔着一个座位。
她远远的打量了沈知言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沈知言也淡然颔首,算作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林雁白接下来,偷偷往她这边的方向看了不止十次,甚至她有一种微妙的错觉,林雁白难不成是在越过她,看秦清雾么?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当林雁白再一次向她这边望过来的时候。
沈知言向前偏了下上身。
恰好挡住对方看秦清雾的视线。
四目相对,她果然在林雁白眼中看出来几分明显的尴尬。
随后,对方已经回过了头去,似乎正认真听着拍卖师介绍下一件藏品。
过了有将近半个小时,秦雪柠挽着江旭阳的手进来。
秦雪柠的目光越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沈知言正和秦清雾坐在一起。
她落座的时候,紧紧咬着下唇,江旭阳显然也看到了那二人,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多言。
秦雪柠刻意把位置选在了那二人的身后,当她抬眼望过去的时候,秦清雾正微微侧身,动作亲密的在和沈知言说着什么。
秦雪柠别过眼去,顿时有些后悔她赌气一样的坐在那俩人后方了。
秦清雾问沈知言:“有看好的拍品吗?”
沈知言顿了顿,回答说:“拍卖师正在介绍的就是。”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好。”
其实沈知言觉得她没必要再拍了。
毕竟她原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见范墨云,而她之所以想要拍下的那个花瓶,只是她的备选方案。
那个青灰色的瓶子,是范家的前任家主,也便是这座庄园的主人,范敬轩所做的仿品。
她若是在今晚没办法见到范墨云,便拍下这个瓶子,范敬轩此人极爱古董,更是擅长仿古瓷器制作。
他做制作的那些东西,乍一看上去绝非真品,然而也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来其中的门道,那见花瓶的所用的料子,全是几百年前的真料。
等到了将来,一代代传下去——
仿品也会成为真品。
然而沈知言却着实没有想那么长远,她的目的仅仅是想拍下范敬轩的作品,继而获得能够进入浣溪园见他的入场券,借着这一层关系,她也不愁见不到范墨云。
然而就在刚才,范墨云因着她和秦清雾的关系,竟然主动答应了帮助潭石影视。
这样一来,沈知言也便完全没必要再拍了。
拍卖师介绍完那件青灰色的花瓶,起拍价是50万。
沈知言望着拍卖册上的图案,拍摄的似乎完全不怎么样,然而当方才礼仪小姐经过她身边,她亲眼看到那个瓶子的考究工艺的时候,她又不禁改变了主意。
或许买下来也不错,如果价格合适的话——
沈知言率先举牌。
“沈知言小姐叫价五十万。”
只过了一秒,一直沉默的林雁白忽然举牌。
“林雁白小姐叫价六十万。”
“江微雨小姐叫价七十万。”
“林家四小姐林雁白叫价八十万。”
“江驰玉小姐叫价九十万。”
“林雁白小姐叫价一百万。”
沈知言有些诧异,这个瓶子,她们都想要?
可按理说,她们全都出身显赫,倒是也没必要为了获得和范老见面的机会,而刻意买下范敬轩亲手做的“古董花瓶”?
随着这些人的举牌,在场的众人似乎莫名回过味儿来。
这几大家族的二代们都怎么了……
怎么忽然都为了一个瓶子争上了?
一时间,气氛逐渐热烈,众人也便纷纷举牌。
价格一路叫到三百万。
沈知言一咬牙,再次举牌。
拍卖师嘹亮的嗓音从麦克风传来——
“沈知言小姐叫价三百一十万。”
“林家四小姐林雁白叫价三百二十万。”
“孙先生叫价三百二十万。”
“柳小姐叫价三百三十万。”
不远处,魏致铭戳了戳贺诗吟的胳膊。
贺诗吟不耐烦的瞪着他:“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魏致铭皱着眉头,担心的望着沈知言的方向:“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是非要和我们老大争吗?”
贺诗吟白了他一眼:“那你帮小沈拍。”
魏致铭顿时眼前一亮:“有道理啊!”
他说着,抬手举了举牌,中气十足的开口:“四百万。”
“魏致铭先生叫价四百万。”
“四百万要加吗?”
“四百万一次——”
魏致铭出身魏家,在沧江市门第也算显赫,寻常人不敢得罪,他们并非是没这四百万的钱,甚至哪怕再加上一百万,他们也能争上一争。
然而魏致铭都开口了,他们也便乐得给他这个面子。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竟然无人敢再举牌。
魏致铭满意一笑,随后他迅速望向沈知言的方向,正一副得意讨好的表情望过去时,他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看他。
随后,林雁白举牌。
“林雁白小姐出价四百一十万。”
“江微雨小姐出价四百二十万。”
寻常人不敢得罪魏家,并不代表其他世家不敢,尤其是江秦林三家,门第远高于魏家。
但并不代表林秦江三家不敢。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
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
“沈知言小姐出价四百三十万。”
秦清雾侧眸望向她,温声问道:“很喜欢?”
沈知言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个瓶子最高也就值六百,这几个人一路这么哄抬上去,指不定叫到多少,那就不值,算了吧。”
但沈知言还是觉得意外。
为什么一个瓶子,忽然一下成了香饽饽,而且并非压轴拍品。
秦雪柠望着眼前那俩人又开始的亲密动作,她终于忍不住举牌。
在她举牌的同时,她强压着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开口:“四百三十万,零一分。”
她刻意只比沈知言多一分,想让沈知言明白,秦清雾如今没了秦家的支持,她什么都不是。
如果她不和江旭阳结婚,失去了江家当家主母的位置,秦清雾即将一无所有。
然而意外的,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在场众人间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停顿了下来,随后便是满堂哄笑声。
他们——
竟然在嘲笑她?
秦雪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身前有一位女士回过头来,耐心和她解释:“秦小姐,最少加十万,不能加一分呢。”
那人说着,似乎觉得实在太过好笑。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察觉到秦雪柠眼中的尴尬,迅速回过头去。
秦雪柠紧紧抿着唇,她重新开口:“四百四十万。”
拍卖师声音传来。
“秦家四小姐秦雪柠,出价四百四十万。”
沈知言明显的察觉到秦雪柠在针对她。
不止她察觉到了,应该是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因为在秦雪柠叫价过后,其他人都停止了举牌,目光反复的落在她和秦雪柠二人的身上,表情似乎颇有些莫名八卦的味道。
尤其是林雁白,甚至抻着脖颈向她的方向望过来。
沈知言顿了顿。
秦雪柠既然这么喜欢花钱,那她就成全对方。
想到这里,她唇角扯开一抹笑,随后淡定举牌:“五百万。”
秦雪柠举牌:“六百。”
沈知言再次举牌:“八百。”
秦雪柠愤愤举牌:“一千万。”
她话一说出口,在场众人一阵哗然。
一千万?!
沈知言满意勾唇。
还好,秦雪柠上钩了。
八百是她的极限,以她目前可以随意扔出去的资金,不心疼的钱,也就只有八百万。
而且,她并不了解秦雪柠的具体财力有多少,这个瓶子原本最多也就只能叫到六百,秦雪柠因为和她赌气,平白多花了四百万。
沈知言怎么都不觉得亏。
拍卖师在前方开口。
“秦家四小姐秦雪柠,出价一千万。”
“秦雪柠小姐出价一千万。”
“一千万要加吗?”
秦雪柠目光得意扫向众人,无人再敢加价,无人再敢举牌。
秦家四小姐的名头果然好用,放眼在场的众人,能有胆量和她争的,除了林雁白,便是江旭阳,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而林雁白自然不会不给秦家面子,至于江旭阳,她望着身侧那个脸肿的像猪一样的男人,他说他的脸,是被谁打的?
秦清雾的女保镖。
说的难道是沈知言吗?
“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第二次!”
随着拍卖师的声音,沈知言心情大好,心道:快点落锤。
一旦落锤,秦雪柠便要付出一千万做慈善了。
“一千万第三——”
恰在此时。
身侧那人淡定举牌。
与此同时,她富有磁性的声音淡淡响起:“两千万。”
沈知言诧异的偏过头。
她呆愣的望着秦清雾:“你做什么?”
秦清雾放下手中的竞价牌,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不是说喜欢吗?”
拍卖师略带激动的嗓音在拍卖台的方向传来——
“秦家三小姐秦清雾,出价两千万!”
霎时间,沈知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谁?
哪个三小姐?出价两千万的不是秦清雾吗?
秦清雾是秦家三小姐?
秦三不是秦清雾那位富贵逼人的朋友吗?
然而震惊的却远不止她一人,随着秦清雾那句话说出口,随着拍卖师略带激动的语气喊出那句两千万,与此同时,秦清雾的身份也似乎在向全场的众人宣告着。
秦家三小姐,名叫秦清雾。
而且,对方一开口,便是两千万。
或许——
之前的传闻有些什么误会。
压根就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秦家三小姐被秦家厌弃,故而被迫接受了和京城江家的联姻。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过来。
然而沈知言却全然无所觉,她只怀疑自己听错了,脑海中一阵恍惚。
“秦三小姐?不是……你朋友吗?”沈知言疑惑的望着身侧的女人:“他刚刚说你是谁?”
秦清雾淡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望着她满是错愕的眸子,轻轻咦了声:“你不是说,我是你太太吗?”
沈知言:……
谁?
沈知言莫名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她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秦清雾:“谁太太?”
秦清雾:……
身后不远处的位置,秦雪柠紧紧咬着下唇。
她赌气一样的举牌:“两千一百万!”
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多的钱,秦望山因为她私生女的身份,向来对她冷淡,完全没有给过她一分钱,她的钱都是江旭阳给她的,包括那辆豪车在内。
但她莫名就觉得秦清雾为了沈知言出头的样子,是那样的刺眼。
而且——
她根本不信秦清雾有那么多资金,可以随意的拿出来。
秦清雾举牌的同时,淡声开口:“三千万。”
沈知言被她这句云淡风轻的三千万惊到。
这样庞大的数字在她口中喊出来,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你的。”秦清雾神色淡定,补充:“你还说想让我为你工作,争取早日上市,让你将来成为资本家。”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
“你还曾经说过。”秦清雾眸中染笑,提醒她道:“你说你心悦我。”
“……?”
沈知言恍然间似乎终于想到了点什么。
那秦雪柠——
岂不就是秦清雾的妹妹?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人群中找寻秦雪柠的身影,然而她又觉得完全没必要。
秦清雾想到什么,似笑非笑:“你还说你要一天三柱香,把我供起来,便会有钱从天上掉下来。”
沈知言:“……”
“别说了,求你了。”
沈知言避开秦清雾意味莫名的调侃视线。
到了此刻,随着秦清雾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要细数她过往针对那位“秦三小姐”,所说过的话时。
沈知言羞愤欲死的同时。
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为什么秦清雾这女人的记忆力,竟然能这么好?
秦清雾云淡风轻的加价,让秦雪柠骤然打怵。
对方如果一千万这样的往上加,她根本加不起。
恰在此时——
林雁白举牌:“四千万。”
秦雪柠皱眉,她歪过头,下意识的求江旭阳:“旭阳哥哥,我……”
江旭阳不耐烦的看她一眼。
尚未举牌,秦清雾淡定的声音传来:“五千万。”
她话音一落,全场传来隐隐的抽气声。
五千万?
一个五十万起拍的瓶子……是怎么一路叫到五千万的?
拍卖师激动大喊。
“秦清雾小姐出价五千万!”
江旭阳摁着秦雪柠的手举牌,发狠一样的语气:“六千万。”
林雁白举牌,又看了沈知言一眼,开口:“七千万。”
秦清雾淡声开口:“八千万。”
江旭阳烦躁的皱了皱眉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纵然他再举牌,秦清雾也会照举。
他阴沉着语气,对秦雪柠说:“别拍了。”
秦雪柠近乎哀求的语气:“求你了,江旭阳,你这次帮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她真的不想输给秦清雾。
更不想输给得到沈知言的秦清雾。
江旭阳垂眼望着秦雪柠梨花带雨的脸。
她竟然哭了。
之前他费心费力,追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只为了在拍卖会上抢秦清雾的风头。
竟然亲口说,什么都愿意答应他?
江旭阳咬了咬牙,他继续举牌:“八千五百万。”
秦清雾语气还像方才那样寻常。
她轻轻举牌:“九千万。”
江旭阳不依不饶,怒声喊道:“九千五百万!”
话一出,全场众人全本小声的议论,在下一刻,转瞬变成了一阵哗然惊呼。
这二位……到底在搞什么?
难道要破亿么?
他们真的忘了压轴拍品还在最后么?
不只是众人惊讶不解,沈知言也觉得秦清雾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
这个瓶子她也不是非要不可啊?
沈知言只觉得她的心都开始痛了。
她歪头,犹豫间,小心翼翼的扯住她的胳膊,低声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心怀不轨?想要我卖身啊?”
秦清雾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停顿片刻,她兴味盎然的反问:“那你想吗?”
沈知言:“……”
她眨巴眨巴眼,慢吞吞的把手缩回去,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秦清雾察觉到她的动作。
敛眸的瞬间,掩映下莫名的情绪,只温声解释道:“做公益而已,不在价值,只在心意。”
沈知言顿了顿。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单纯不想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秦清雾却不动声色,淡定举牌:“一亿。”
拍卖师激动的嗓音瞬间贯彻整个会场。
他声音颤抖的大声高喊着——
“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个亿!”
“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个亿!!”
一瞬间,全场哗然。
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站起身来,纷纷望向秦清雾的方向。
第85章
随着拍卖师的激动声音, 全场一瞬间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虽说拍品虽说是范敬轩亲手做的,其料子也都是真品,但这在古董圈子里着实算不上什么, 就算有收藏价值, 也要等上个几百年,经过时间的沉淀, 这件仿品才会变成真品。
说白了,它也只是一件仿品,一个普通的瓶子。
纵然范敬轩身份摆在这里, 它也只是一件价值稍高的工艺品。
只因其做工精致的缘故,再加上制作它的人是范敬轩,导致众人不禁多看上几眼, 毕竟是大佬的手工,若是能以几百万的价格拍下来, 卖范敬轩一个人情也好,这人脉关系也算是能从这里搭上了。
花几百万结识范老那样的人物,属实不亏。
然而……
一路叫价到一个亿, 的确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而且抬高这件拍品价格的三人, 身份显然也都不容小觑。
京城江家的江旭阳,港城林家的四小姐林雁白, 以及——
那位传闻中手腕强势,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凭一己之力让科兴商业地产分公司转亏为盈的秦家三小姐, 秦清雾。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场中那三人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 还要数秦清雾。
拍卖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个亿。”拍卖师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还有更高的吗?”
不远处, 林雁白沉默了一会儿, 她把手中的竞拍牌丢给身旁的王光泽。
“您不拍了?”王光泽把她的竞价牌拿在手里,疑惑的问:“目前我们手上的资金其实还……”
“没必要拍了。”林雁白笑笑,低声对王光泽道:“她当众打压江旭阳,我属实没必要掺和。”
“打压江旭阳?她自己出钱打压人吗?这买卖不划算吧……”王光泽愣了会儿,又问:“她不是为了沈知言出头的吗?”
“或许吧……”林雁白沉吟片刻,她想到什么,又道:“若是江旭阳没举牌,兴许她还真是这个意思。”
“啊?”王光泽有点听不明白,他皱了皱眉头,又道:“可若是您现在退出,林家的面子怕是不好看?林老先生那边……”
“那爷爷不高兴,我又能怎么办?”林雁白轻叹一声,无奈道:“我又不能学江旭阳,打肿脸充胖子。”
王光泽:……
王光泽反应过来,不禁笑道:“倒也是,江旭阳最近在自己折腾生意,确实没那么多现金,偏偏他还非要为了面子争上一争,确实有些无脑了。”
林雁白没说话。
此时,拍卖师望向江旭阳,再度开口:“还有高于一个亿的吗?”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心思各异。
拍卖师刻意问江旭阳要不要加价,让江旭阳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秦清雾抬到一个亿,无异于在当众在打他的脸。
秦雪柠皱了皱眉头,柔声提醒他道:“不如算了,你干脆让给姐姐吧,我觉得她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他若是这时候不再举牌,就意味着在沧江所有名流们的眼中,他被秦清雾彻底压了一头。失了面子不说,同时还在向外界传达一个信号,他这个京城江家的继承人,有名无实,若是连一个亿资金都拿不出来,又算是哪门子的继承人?
事实上,他确实出不起。
秦望山把秦清雾当做和他们江家的联姻工具,他江旭阳又何尝不是江家的联姻工具?
江家其他的子弟,都有父母和家族的庇护,名下不动产众多,小小年纪便被家族放到名下众多资产,而他则因为母亲吴素华的出轨,表面上备受家族重视,实际上却早已经失去了一切资格,他永远都会被江家排除在外。
这么多年过去,也唯有小姑姑江微雨真心站在他这边。
实际上,他爷爷江永善也好,江北秦家的秦望山也好,这两个老东西就是两只老狐狸,各怀心思。
若不是元谊地产的忽然出现,让两家不得不一致对外,江秦两家的联姻本来就是一场算计。
等到了将来,他和秦清雾完婚之后,江秦两家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一方必定会被另一方所吞并。
然而在场名流众多,他此时又早已经骑虎难下。
江旭阳咬了咬牙,他甩开秦雪柠的手,举牌:“一亿两千万!”
沈知言见状,她偏头去看秦清雾。
以她对秦清雾的了解,她觉得对方虽然不差钱,但绝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一亿这样的数字扎一听挺唬人的,但是仔细一想——
那也确实是很唬人……
沈知言心情微妙。
她偏过头,再一次对秦清雾认真开口:“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瓶子,也没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若是两千万以内,你如果为我拍下,我尚且能立刻还你,可……就是,秦清雾,我表达的应该很清楚吧?”
秦清雾抬眸看她一眼。
打量了片刻,才缓声道:“嗯,很清楚。”
沈知言松了一口气。
笑着点头:“那就好。”
谁知下一刻。
秦清雾神色自若,淡声开口:“一亿五千万。”
沈知言:……?
不愧是秦三小姐。
有钱,任性。
随着她话音落下,场中已经有不少人惊呼出声。
拍卖师因为太过紧张,心跳狂飙瞬间,他望向江旭阳的方向,问道:“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亿五千万,江先生要放弃了吗?”
他这番话,刻意用了语言技巧。
毕竟在场的拍品,价格拍的越高,拍卖师的提成也便越高。
如今已经叫到了一亿五千万,这在私人拍卖会极为少见,甚至是他近半年前所经手拍品的最高价格。
若是有个倒霉蛋在,他完全不介意再鼓动着价格继续往上提上一番——
他刻意用语言去激那位江家小少爷:“江先生若是无异议,那么这件拍品便属于——”
果不其然。
下一刻。
江旭阳恶狠狠的喊出声来:“两亿!”
他话音一落,全场震惊的视线纷纷落向他。
拍卖师语气激动的开口:“江旭阳先生出价两个亿!”
他立刻望向秦清雾,问出了和江旭阳类似的话:“江先生出价两个亿,秦小姐要放弃吗?”
一时间,气氛瞬间凝重,全场众人屏住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望向秦清雾。
——这可是两个亿。
若是再往上加……
以这两个人不死不休的架势,难不成今晚要破十亿?
神仙打架的局面,真是见所未见。
到了现在还有谁能记得,这场生日慈善拍卖的主角是江驰玉?
秦清雾丝毫不在意周遭的打量视线,她神色自若,精致纤细的手指只轻握着竞价牌,动作慢条斯理,一举一动尽是优雅从容。
所有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秦清雾却久久不肯举牌。
秦雪柠见状,骤然站起身来,却又刻意维持着世家小姐的仪态,缓步走向秦清雾的方向。
秦雪柠走到近前,她刻意忽略掉了秦清雾身侧的沈知言,冷冷喊她:“秦清雾,你适可而止。”
秦清雾眉梢微挑,打量她一眼。
玩味的语气开口:“哦?”
“这件拍品是范敬轩范老的大作,对你而言,范老是你老师,想必你也不差范老这一件藏品。”秦雪柠故意冷笑着看她,讥讽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割爱让我?就连一个普通的瓶子,也要非和我这个做妹妹的争吗?”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激的秦清雾继续抬价。
之后她便让江旭阳放弃竞价,到时候秦清雾便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破瓶子,付出两个多亿。
她倒是很想知道,秦清雾这两个亿从哪里来。
秦清雾闻言,尚未表态。
沈知言微微一怔。
秦雪柠这表情语气,显然是故意的……
想到此,她歪过头,望向秦清雾。
“我觉得……”她一边对秦清雾打眼色,一边笑着说道:“秦四小姐说的有道理,你不觉得吗?”
秦清雾的视线轻抬,落在她紧张兮兮的表情上。
从她的角度看去,沈知言白皙的脸颊已然泛红,似乎是生怕她看不出来她的暗示一样。
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
语气含着笑意问她:“有道理吗?”
“有道理。”沈知言煞有介事地点头,解释道:“秦四小姐这话就是在说,你如果继续争下去,就说明你小气,你在斤斤计较,哪怕是个瓶子都要和妹妹抢,你又不是这样的人,干脆别拍了。”
秦清雾思索片刻。
随后,她轻点了点头,似乎真的被沈知言说服了。
秦雪柠愣了下:“你——”
秦清雾放下竞拍牌的同时,她望向拍卖师的方向,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即是如此,那便算了吧。”
“……?”
秦雪柠脸色骤然一僵。
算了?
什么算了?
就连后方的江旭阳表情也骤然错愕。
与此同时,周围的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放大。
“算了?这就算了?”
“什么算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我怎么有点觉得,是秦三故意在耍江旭阳……”
“自信点,把有点去掉。”
“……”
“秦三应该没这意思吧?”
“我倒是觉得,是秦雪柠那几句暗搓搓的挑衅,才让秦三改主意的吧?”
“笑死我了,传闻秦雪柠这人特别喜欢玩低级宫斗,我还不信来着。”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哈哈哈哈……”
拍卖师立刻反应过来。
林雁白早已经放弃竞价,而秦清雾到了此刻也放弃了。
那么最后一个叫价的,便是出价两个亿的江旭阳。
而此刻,江旭阳脸色铁青,正恨恨的咬着牙,死死盯着走回来的秦雪柠。
拍卖师生怕江旭阳反悔,他连忙去落槌。
一拍,二拍,三拍。
“成交!”
“恭喜江旭阳先生,捐出的两亿慈善善款!”
一时间,全场掌声雷动,纷纷恭贺江旭阳。
然而江旭阳却脸色铁青,他冷着脸望向秦雪柠,不发一语。
秦雪柠一脸苍白,她看向江旭阳解释:“我真的没想到……”
“闭嘴!”江旭阳冷冷望了她半晌,说:“我送你的那辆劳斯莱斯,明天我让人去取。”
“……”
秦雪柠深吸了一口气,她正要拒绝。
但见江旭阳脸色不善,也只能软下了语气,委屈开口:“好……不用你让人取,我给你送回来。”
江旭阳仍在气头上,愣是没吭声。
接下来的几十件藏品价格都不过千万,纷纷被宾客们举牌拍下。
沈知言兴致缺缺,她对这些藏品不是很感兴趣。
后面一连几件拍品价格都被人拍到八九百万,在叫价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江旭阳和秦雪柠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离席,等沈知言再扭头看过去的时候,那边早已经没人了。
沈知言打了个哈欠,她实在觉得无聊。
但接下来等到几件压轴拍品被端上来的时候,秦清雾却又连连举牌,沈知言顿时又不觉得困了。
最贵的那件光是起拍价就六千万,因为其本身的收藏价值极高,所以场内众人又一阵角逐,一路抬价到了最后,只剩了秦清雾和林雁白在争。
最终成交锤落下,那件拍品被秦清雾以一亿四千万的价格拍下。
接着便是下一件拍品被端上来,拍卖师开始认真介绍。
恰在这时候,就听林雁白压低了声音喊她:“沈小姐,出去吗?”
沈知言迟疑的望向秦清雾:“那一起吗?”
“方才老师发来消息,让我帮忙拍几件东西。”秦清雾解释完,含笑望着她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先出去休息,等结束我去找你。”
沈知言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
她随着林雁白一路走出去,来到走廊,林雁白在前方迈开步子,一路带着她去找电梯。
直到二人上了电梯,林雁白才开口道:“里面闷死了。”
沈知言应声:“确实。”她又问:“林小姐不继续拍了吗?”
林雁白无奈耸耸肩,叹气道:“我倒是想拍下去,奈何秦三小姐不给机会。”
沈知言想到秦清雾拍下的那件一亿四千万的拍品时,似乎情绪都未曾波动一下,她顿时觉得林雁白说的有道理。
电梯一路向下,来到三楼。
林雁白率先下了电梯,沈知言立刻跟上。
和其他楼层不同,随着电梯门的敞开,沈知言只觉得眼前是个极为宽敞的空间,灯光明亮,而整个三层错落有致的陈列着书架,书架上满是琳琅满目的书籍。
乍一看,一整个三楼倒是更像一个小型的私人图书馆。
林雁白一路向前走,她来到一个书架前,拿下一本小说来,掀开了第一页,从头开始读。
沈知言站在她身后,面对着一整排书架。
打量了半晌,找了一本讲国家地理的书来看,整个三楼十分安静,沈知言刚从拍卖会场出来,难得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她看了一会儿,给秦清雾发了条消息:[我在三楼看书。]
秦清雾回她:[知道了。]
沈知言静静的看书,过了有将近十分钟,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笑声:“落子无悔,老范,你可别想耍赖。”
“我可没有,别冤枉我。”另一老者笑道:“是你趁着我喝茶,动棋盘了吧?”
沈知言微微一怔,声音的源头是来自正前方,她的视线被一排排的书架挡住,并不能看清前方的两人模样,只能隐隐约约辨别出是两个老者,似乎在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沈知言诧异的问林雁白:“这里还有别人?”
“啊……”林雁白显然也没料到,解释说:“我以为我爷爷和范老已经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
沈知言迟疑道:“那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林雁白喉咙吞咽了一下,慌乱点头:“是不好,不如我们先——”
“我说。”一老者开口,乐呵呵问道:“怎么回事儿?是谁在那里?”
另一人淡声开口,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压:“出来。”
林雁白和沈知言对视一眼,只能放下手里的书,缓步穿过那一排排书架旁边的走道,向前方慢吞吞的走去。
沈知言不紧不慢的跟在林雁白的身后,穿过书架,前方是被书架围出来的圆形空地。
空地上被搭起来一个台子,三册都是屏风,屏风上画着泼墨风格的山水画,而中间则放置着一张四方桌,四方桌周围放置着圆形木质小凳。
两位老人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围棋的棋盘,这二人显然是在对弈。
坐在北侧的老者身着唐装,在庄园外,沈知言已经见过,是范老范敬轩。
而坐在范敬轩对面的人,一身灰色西装,年纪显然比范敬轩还要大上一二十岁的样子,身形瘦弱,个子也稍矮一些,枯瘦的脸上只一双眼睛尚算有神。
沈知言眸光下滑。
视线不自觉的落到棋盘上。
此时,范敬轩的白字已经被老者的黑子杀得丢盔弃甲,早已经有了败势。
这样的局面很难扭转,沈知言看了半晌,站在范敬轩的立场上,愣是找不到破局之法。
她蹙起眉头,在整盘棋上观望着。
下一刻,当她看向某个位置时,她又瞬间眼前一亮。
林雁白恭敬的弯下腰,对二人打招呼:“爷爷——范伯伯好。”
她立刻出声解释:“我和我朋友来这里看会儿书,不是有意打扰二位的。”
林甫臣淡淡的目光扫向她,冷声骂道:“滚出去。”
“……”
林雁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连连点头:“是,爷爷,我马上就走。”
范敬轩看看林甫臣,又看看被他吓得打了哆嗦的林雁白,乐呵呵劝道:“你对这孩子怎么这般严厉?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儿了?”
林甫臣眯了眯眼,去看林雁白。
林雁白连忙对范敬轩笑笑,主动解释:“没有,是我贸然闯进来,打扰了您二位的雅致。”
范敬轩摆摆手,笑骂道:“什么雅致不雅致的?想在我这看书就尽管看去,别管你爷爷说什么,这书房不就是给人看书的么!”
林雁白小心翼翼的望向林甫臣。
林甫臣冷哼一声:“还不谢谢范老?”
“是……”林雁白连忙看向范敬轩,笑道:“多谢范伯伯。”
范敬轩无奈,他没好气的看了林甫臣一眼:“我说,好端端的孩子,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
范敬轩说完,又扭头去看沈知言。
而沈知言的目光,此时正紧张兮兮的盯着棋盘。
林甫臣手持黑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沈知言登时眼前一亮,她等的就是对方这一招!
一子错,林甫臣便会满盘皆输。
范敬轩轻咳了一声,笑着打量着她:“这么入神,也会下棋?”
沈知言微怔,回过神来,望向范敬轩,以对待长辈的态度笑道:“老先生好,我就会一点,外行罢了。”
“还挺谦虚的。”范敬轩乐呵呵笑了声,想起她刚才的表情,便站起身来,对沈知言道:“你和雁白下吧,我和老林头下了半天了,剩下的让你们来。”
沈知言微微一愣。
她下意识问道:“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范敬轩拍了拍她的肩,老小孩一样的眨眨眼:“年轻人,我看好你。”
沈知言:……
无奈之下,她只能代替范敬轩,坐在了他原本的座位上。
林甫臣听范敬轩这么说了,也便把位置让开,冷着脸示意林雁白坐下去。
林雁白坐下以后,林甫臣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肩上,冷声提醒:“好好下。”
林雁白怔了怔,片刻后,她眸子里变得认真许多,正色应道:“是,我知道了。”
“沈小姐。”林雁白望向沈知言,开口提醒:“该你落子了。”
沈知言抬手拿了一颗白子,手持棋子,落向棋盘。
她落下这颗棋子后,林雁白愣了一会儿,原本整盘棋优势全在她这边,可随着沈知言这颗棋子落下,转瞬间局势逆转。
虽不至于让黑子立刻处在下风,但黑子的优势早已不在,两方变得旗鼓相当。
林甫臣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他冷声催促林雁白:“落子啊。”
林雁白手里握着黑子,闻言一哆嗦,那颗棋子陡然掉在了棋盘上,她眼中有些慌乱的去看沈知言。
沈知言顿了顿,笑道:“没事儿,我们下着玩而已,不讲究落子无悔那一套,你收回去重新下。”
林雁白感激的笑笑,刚要伸手。
哪知林甫臣皱了皱眉头,冷声问她:“旁人施舍你恩惠,你便这样接受了?”
林雁白一愣。
她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知言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林老爷子的发言,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尴尬啊?
什么叫施舍的恩惠……
一盘棋而已,这么认真做什么?
而且,他怎么这么针对林雁白?
范老站出来笑着打圆场:“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继续吧。”
范老说着,在沈知言眼前的桌上轻轻点了三下。
沈知言抬眼望去,范老正眯着眼笑看着她。
沈知言眨了眨眼,轻轻点了下头。
范老眼里的笑意逐渐扩大,似乎对她极为满意。
得了范敬轩的授意,沈知言接下来看似是在十分认真的落子,和林雁白的对局逐渐陷入焦灼,实际上频频放水,露出破绽。
到了最后,她果不其然的输给了林雁白。
林雁白赢了沈知言,她眼中从起先的犹豫,到最后逐渐染上了一抹亮色,随后去看林甫臣,似乎试图想要在老人家的眼中看出几分欣赏之色。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哪怕她赢了,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她原本就应该做到的。
林雁白眼中的光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相比之下,范老对沈知言却是愈发满意,他亲自为沈知言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笑着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沈知言双手接过茶,礼貌笑答:“沈知言。”
范老问她:“你是还在念书,还是在公司做事了?”
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进退有据,又极为礼貌懂事,方才他只是稍加暗示,对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样聪明的年轻人,他着实忍不住喜欢。
大有好感之余,话便问的多了些。
再加上对方纵然有意放水,但在对局的过程中,却丝毫让人看不出来,水平着实高超。
这样会下棋的人,他难免爱才。
“已经工作了。”沈知言笑笑,回答道:“都毕业好久了。”
范老笑着问:“是在哪家公司?”
“潭石影视。”
“哦,你家中也是做影视行业的。”范老笑着说:“你这个年纪,倒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您过奖了,”顿了顿,沈知言面露苦涩:“公司中很多事我都刚接触,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跟您说实话吧,对于公司里的事儿,我偶尔还挺吃力的。”
“还挺实在的。”范老被她这坦白的语气逗笑了,顿时乐呵呵笑道:“你为我下了这盘棋,我倒是没什么好报答你的。”
沈知言连忙说:“您客气了。”
“你既然说生意吃力……我有个弟子。”范老热情的开了口:“她倒是对生意上的事儿极为擅长,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尽管去问她。”
沈知言微怔:“您的弟子是……”
林雁白欲言又止:“范伯伯,其实根本没必要,沈小姐和秦——”
恰在此时。
范老目光望向沈知言身旁的不远处,笑着招手道:“清雾,快过来,我为你收了个徒弟,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沈知言:……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她转过头,秦清雾已经缓步走上前,桌前就四个位置,沈知言站起身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
秦清雾却没坐,只站在她身侧的位置。
她侧过身,先是对范敬轩浅笑着打招呼:“老师。”
范敬轩乐呵呵的应了:“嗯。”
秦清雾又礼貌颔首,望向林甫臣:“林老先生好。”
林甫臣目光复杂的落在她脸上,随后他叹了口气,又看看身旁的林雁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沈知言见她手里拿着几张纸,而胳膊上挽着一个黑色的香包,便推测她手里拿着的是几件拍品的确认书。
秦清雾把那几页纸交给范敬轩,范敬轩随意的接过来。
秦清雾视线稍移,望向沈知言。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疑惑问道:“说吧,你是怎么哄得老师这么高兴,让你成为我弟子的?”
沈知言被她问的一愣。
她猜测秦清雾似乎是要离开了,正好,她也想回去了。
如果秦清雾要离开这儿,她可以和她一道去停车场。
想到此,便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不然我路上和你解释?”
范敬轩琢磨了会儿,以为他擅作主张,惹得对方不高兴了。
便乐呵呵劝道:“你若是不同意,就此作罢,我来收她便好。”
秦清雾长睫微垂,莫名的视线落在沈知言的眼睛上。
片刻后,她慢条斯理地,以慢悠悠的语调问她:“怎么?还不喊老师?”
第86章
这么明显的解围, 沈知言当然能看的出来。
兴许是早已经察觉到沈知言的归心似箭,秦清雾便代替她向范老解释说:这人脸皮薄,当着人喊不出口。
范老乐呵呵的笑起来, 大手一挥便赶了人。
沈知言随着秦清雾下了楼, 从直达电梯出来。
夜幕早已降临,天空一片暗黑, 月与星却璀璨明亮,门前的几盏路灯是昏黄的暖色,微风吹拂间, 树影斑驳,空气中浮动着草木植物独有的清新味道。
“刚才……”沈知言走在秦清雾的身侧,有些无奈的开口解释:“我和林雁白去看书的时候, 恰好遇到范老和林老先生正在下围棋。”
秦清雾微微转头望着她:“然后呢?”
“然后范老便提议,让我和林雁白接他们二人的残局。”沈知言简单解释完, 唏嘘道:“林老先生对林雁白十分严厉,那语气就像是,一旦她接下来输给我, 就会面临什么严重的惩罚一样。所以范老便暗示我, 接下来的对局最好输给林雁白。”
秦清雾偏过头看她的同时,不禁有些失笑, 望着她问:“所以你真的故意输给了她?”
沈知言望着她眼中浮动的明媚笑意, 眸光潋滟间似乎比天上的月色还要好看, 她扭头重新看路时, 也不自觉跟着笑:“那我能怎么办?人家范老都这样表示了……他肯定很了解林老先生的性格,才让我故意放水的, 再加上又不是什么正式围棋比赛, 我输就输了呗, 反正也不会当众丢脸。”
“说起这个,你是没看到。”她又忍不住和秦清雾吐槽:“林雁白在面对林老先生的时候,我觉得如果她一旦输给我,真的可能会哭出来……”
秦清雾唇角擎着笑,对她打趣:“你还挺好心的。”
“现在你懂了哈,因为我的反应足够及时,避免了一场家庭惨案发生,可能范老也觉得我挺机灵的,而我又恰好帮了他一小忙,他这才请了您这尊大佛,来给我当老师。”沈知言轻轻叹气,感叹说:“我算是明白了,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是因为人家有恩必报。”
“……”秦清雾微怔,被她逗笑了,解释道:“老师他极爱围棋,是他惜才,这才想留下你。”
“嗯?”沈知言扬起下巴,眼前一亮,勾着唇角问她:“你刚说我什么?”
秦清雾眉梢轻挑,淡声:“什么?”
沈知言故意偏了下脑袋,耳廓对着秦清雾,懒洋洋笑道:“来来来,秦小姐,你再夸我一遍,我刚没听清楚。”
秦清雾无奈轻笑,嗔她:“这么多句,就听到了夸你那句?”
沈知言认真点头,扭头望着她的眼睛,扯开唇角:“对,您夸我,我格外高兴。”
秦清雾视线落在她黑漆漆的眸子上,在熹微光线的映衬下,里面闪烁着亮眼的光芒,里面溢满的,是仿若银河星辰般烂漫的孩子气。
秦清雾垂下眸,却语调含笑,问她:“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以后继续夸你吧?”
沈知言果断顺杆爬,笑容灿烂:“被您看出来啦?”
她在笑闹的时候,前方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这一小片没有路灯,眼前一片漆黑,她眼睛一时间来不及适应,抬脚就要往草丛里迈。
秦清雾及时抬起手,掌心落向她的肩,让她调转了方向。沈知言后知后觉,不自觉笑起来:“秦清雾,你眼神还挺好使的。”
她说着,不经意间微微歪头,眨着眼睛笑了笑,垂眼去看对方落在她肩上的手。
路灯光线洒落,萤弱的光辉映在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沈知言眼睛像是被什么晃了一下,她不自觉停下脚步,鬼使神差说了句:“唔,你这双手,也挺1的其实……”
“……”
秦清雾指尖落在她肩上,微微轻颤,一时间继续这么落在她肩上也不是,把手收回去也不是。
沈知言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挺冒昧,为了掩饰尴尬,她故作淡定,目光落向秦清雾的眉眼。
四目相对,她觉得对方深邃的眸光有点烫人。
她甚至都不敢看秦清雾的眼睛。
立马移开视线,话题转的格外突兀:“秦清雾,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啊?”
秦清雾顺势松开她的肩,步履如常向前走,淡声回:“没想过。”
沈知言纳闷的跟上她:“不能吧?”
“怎么不能。”秦清雾语气平淡,她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打量了她一圈儿,饶有兴味的问:“难不成你想过?”
“……”沈知言只觉得现在的秦清雾,有点莫名的压迫感。
明明俩人身高差不多,但对方垂眸望过来,隔着一段距离,沈知言愣是感受到了对方似是在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有点像是女帝在看她手下的臣子。
一言不合就拖出去午门斩首那种。
然而……对方眼中笑意仍在,也许是错觉。
“……”沈知言还是有点慌,见对方还在等她答案,她实话实说,摇了摇头,道:“不算想过。”
秦清雾垂眸:“这是什么答案。”
“之前我还以为,自己喜欢温柔善良,且人品好的人。”沈知言仔细想了想,又说:“但我忽然想到,我好像交的朋友们也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就算不上什么理想型了。”
在这样的感情话题上,沈知言总容易把天聊死。
目前她接触的唯一一段感情相关的事件,还是沈灼灼在微信里告诉她,那位严颂秋,严律,终于接受了她的告白。
这俩人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沈灼灼心情大好,说改天要约她和严律师见面,让她以家属的名义,三个人一起吃顿便饭。
而从她们二人“官宣”那天开始,贺辞歌便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不再和所有人联系,持续把自己闷在剧组拍戏。
除了沈灼灼和严颂秋,以及贺辞歌这三个人的三角恋,身边似乎也没什么恋爱相关的事儿。
沈知言有心想借着恋爱话题,和秦清雾多聊一些什么,奈何她对于爱情的认知有限,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不然聊一下剧本?
但剧本中的CP,和现实里的爱情似乎又有些出入。
所以她实在也没什么可以继续多说的。
可这样一来,秦清雾会不会觉得她这人,也挺无聊的?
明明是她起的话题,到头来反而她说不下去了。
沈知言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她忽然觉得天气有点热,有点想把外套脱了,这会儿夜里没风,空气中浮动着又闷又热的燥气。
秦清雾察觉到她的动作,下意识想告诉她,若是觉得热了,外套可以脱下来。
目光又不经意间瞥向她的后背,如瀑般的柔软长发自然垂散,视线定格在她脖颈下方,稍作停顿。
在福利院的时候,宋院长曾经对她说过,当年福利院的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沈知言为了救孩子们,后背曾被火严重烧伤。
秦清雾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喊她。
“说起来,”沈知言已经主动换了话题:“港城的林老家主,为什么对林雁白这么严厉啊?”
秦清雾收回视线,听她这么说,不动声色地反问:“你对林雁白很好奇?”
沈知言疑惑眨眼:“啊?不可以吗?”
“没说不可以。”秦清雾淡定问她:“你对其他新认识的人,也这样好奇?”
沈知言琢磨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还真不是,其他新认识的人,大部分都是对我好奇。”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答案,秦清雾无声笑笑,视线稍移,落向她的身后位置,配合的应道:“似乎的确是这样。”
沈知言有点莫名:“什么的确这样?”
沈知言顺着她的视线,迟疑的转过身。
不远处,正有一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她年纪看着比沈知言都小,虽然穿着精致的晚礼服,却是一张学生模样的稚嫩面孔,大概是陪着家中长辈才参加江驰玉生日宴的。
那人眉眼弯弯,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沈知言的位置,随着距离的拉进,她笑意盈盈的望着沈知言的眼睛,那眼神里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着。
沈知言:……
没这么巧吧?
她刚才说别人对她好奇,那意思实际上,是想表达,她那打架无数的‘光辉史’,会让别人对她好奇,压根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儿。
但那个女孩又的确是,望着沈知言,向她们二人的方向走来的。
沈知言心情微妙,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秦清雾在一旁压低了声音,打趣问她:“想好怎么婉拒了吗?”
沈知言:……
她扯开唇角,要笑不笑的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会婉拒?而不是直接拒绝?”
秦清雾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调侃的语气说:“你会给人留颜面,前提是对方没惹怒你。”
“……啧。”沈知言有点心情微妙:“您这么了解我呐?”
秦清雾没搭理她,只是看向那女孩的目光似乎带了几分同情。
沈知言:……
你同情个什么劲儿?
她顿了顿,忽然唇角边挂了点笑,对秦清雾说:“我想到办法,怎么婉拒了。”
秦清雾眉梢微挑,打量着她眼里的坏笑,淡声:“哦?”
沈知言忽然问她:“今天咱俩配合的挺好,对不对?”
秦清雾明知故问,拿捏她的语气十足:“沈小姐指的配合是——”
沈知言淡定回答:“你是我女朋友。”
秦清雾玩味一笑,食指弯曲轻抵下颚,微微摇头:“这么喜欢利用人?”
沈知言想了想,但来不及她多想,小声哀求:“求你了,秦姐姐,大不了我下次也给你用,你随便用,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需要。”
秦清雾微微一怔。
莫名的视线打量了她一会儿,她又不禁无奈勾唇。
沈知言到底是怎么把这样一番话,说的让人这么误会的?
秦清雾哼笑了一声,不做回应。
沈知言摸不清她的态度,不知道她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然而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已经尽在眼前,对方站在她身前,亮闪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停顿了一下,随后,那人掀起唇角,嗤笑了一声。
沈知言愣了下。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在笑什么?这是什么轻蔑的语气?
下一刻,那人直接越过她,走到秦清雾面前。
“前辈。”她崇拜的望着秦清雾,软声开口:“您当年去三中的演讲,我有去听,我当时并不知道您就是秦家三小姐,还以为您只是往年的优秀毕业生。”
沈知言察觉到秦清雾眼里的错愕,她实在没忍住,愉悦的一声:“哦豁。”
前辈……学姐啊~
秦清雾神色如常,对女孩微微笑道:“你是三中的学生?”
“是的学姐!”女孩展颜一笑,她眼睛变得亮亮的:“您方便加个微信吗?”
沈知言默了默。
小迷妹还挺直接的?
攻势似乎也……挺猛烈。
可秦清雾和她不合适吧?
虽然这种感觉来的有点莫名其妙,但这个念头还是在她心底冒了出来,这样的想法萌芽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忽视。
可谁让这个小学妹把她当成情敌了,刚才那声蔑笑让她实在不爽?
沈知言抿了抿唇。
秦清雾认真听完对方的话,红唇轻扬,却抱歉的语气道:“我女朋友会吃醋的,所以——”
“什么?”女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立刻望向沈知言:“您已经有女朋友了?”
秦清雾眸光注视着沈知言,唇角勾了勾,问她:“是不是?”
“……是,我其实是个醋精来的。”沈知言顿了下,缓缓说道:“不然您加我微信?如果您想对学姐说什么话,接下来我来帮你传达。”
“……”
第87章
这天夜里, 沈知言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许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好的征兆一般,翻来覆去的就是不想入睡。
等到她终于睡着的时候, 那股熟悉的, 让她痛苦窒息的场景果然如约而至。
相较于之前,她这一次感知到的画面更加的清晰, 那些密密麻麻的蛛网一样的金丝线,扼住缠绕住她的脖颈,死死地勒紧了她的脖子, 她挣扎着抓紧了勒住她脖颈的金线,拼尽全力用力拉扯。
然而却只能感受到越来越痛苦的窒息感,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影影绰绰间, 她仿佛看到了那遍布整个眼前空间的蛛网丝线后面,有一个人影正恨恨的瞪着她, 她只能看清对方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中满是痛恨,还有不甘。
然而当她细看的时候, 那双眼睛又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这样的窒息感持续了多久, 她精疲力竭,睁开眼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发冷, 手脚冰凉。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 窗户也敞开着, 凝滞在卧室中的空气又闷又热,可她就是有一股遍体生寒的强烈感觉。
透明的玻璃窗外一片漆黑, 显然距离天亮还早, 整个小区里十分安静, 除了楼下偶尔传来一阵物业的人清理垃圾桶的声响,便再无其他。
她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端着透明的玻璃杯站在玻璃窗前,安静的望着物业请来的老先生,站在垃圾桶前忙碌着,他身后还停了一辆电动三轮车。
她一边静静的喝着凉白开,一边放缓自己的呼吸,直到心情完全平复,她才返回到屋里,把水杯放到桌上,又重新上了床。
身上覆盖着一件淡蓝色的小毯子,盖上自己的腹部。
医院的医生把她这样的现象解释为睡眠瘫痪,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甚至和她举例,说医院曾经来过一个客人,和她有类似的症状,那人比她更惨,经常会梦到摩天大楼一座座在眼前塌陷的场景,最后会砸到人的身上。
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沈知言眨了眨眼,纵然已经平复了心情,但她还是有些莫名的心烦。
次日是个工作日,沈知言睁开眼的时候,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天的工作日清晨,细雨朦胧,红绿灯前各色车辆大排长龙,沈知言早已经习惯了沧江市的交通状况,经济发达的城市堵车早已经成了常态。
幸而沈知言还是提前半小时进了办公室,公司大部分员工还没到,袁瑾舒向来会提前到公司,纵然沈知言提前到了半小时,对方却早已经在办公室等她。
“沈总。”见沈知言手中拎着两份早点,袁瑾舒微微弯了唇角,“您还没吃早点?”
沈知言把手里的一份手抓饼递给她,随后拎着自己的那份放上办公桌。
“还没呢。”沈知言说完,随口问她:“来这么早?”
“习惯了。”袁瑾舒勾唇:“而且您知道的,向总给我开那么高工资,我总不能懈怠,提早到公司也是应该的。”
沈知言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事实上,她只能记起来向非焱和她提过,给袁瑾舒开了很高的薪水,也和她提了金额,问她同不同意。
沈知言当时只说你定就好,并没有再关注。
沈知言强打着精神坐下来,从抽屉里翻找了半天,才从最里面翻出了两袋速溶咖啡。
见她翻了咖啡出来,还是一次两包,袁瑾舒站在办公桌前,去打量她的脸色,和往日她精神奕奕的状态比起来,状态着实差的有些明显。
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她:“沈总,您昨夜没睡好?”
沈知言笑了声,望着她眼里的担忧神色,玩笑道:“打工人没几个能睡好的吧。”
“说的也是,”袁瑾舒也笑,望向她身侧那一排立墙的柜子,平时让她放置茶叶的方形小空格里面空空如也,便主动笑道:“您茶喝完了?下午我要出去办事,顺便帮您带些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沈知言笑说:“等周末我自己去挑。”
事实上,比起咖啡来说,她的确更喜欢喝茶。
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她总见宋建国手里捧着一个大杯子,里面泡着满满的茶叶,她小时候完全不喜欢喝,只觉得浓茶实在是太苦了,一口喝下去满嘴的苦涩味儿,实在不明白这种东西为什么宋建国会喜欢。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针对茶叶问题,她和宋建国聊了些什么,但她那时候年龄太小了,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她完全记不起来了,就只记得当年宋建国和一众老师们都挺震惊的。
到了后来,她去松济医院看心理科,认识了施国栋老爷子,他办公室里总放着不知道被谁“孝敬”的昂贵茶饼,偶然间喝过那么一次,纵然施国栋也和宋建国一样,格外喜欢喝浓茶,但她那天喝到嘴里的口感,似乎没有幼年时期记忆中那么苦涩了。
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施国栋故作高深的说:“人总会长大的,毕竟有时候生活会比这杯茶水要苦涩的多。”
沈知言那时候满脸黑线,反驳道:“也可能味蕾出现了变化……亏您还是个医生呢。”
沈知言倒是没觉得生活苦到哪里去,她后来偶尔某一天忽然去买茶叶,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出于学校的任务,她不得不熬夜通宵拍摄。
为了提神,便专门去买了包格外昂贵的茶叶,拿回来沏好了茶,分给一起熬夜的同学们。
她记得买来茶叶的那天,当陪她一起去的副导演同学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一小包茶的价格足够买一部手机,而她在茶叶店里付钱的姿势多么潇洒的时候,剧组上下的同学都惊呆了,说一定会好好品,会一口一口的喝。
沈知言那时候笑着问他们:“你们还能两口两口的喝?”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逐渐喜欢上了喝茶,一开始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提神,后来也便形成了习惯。
有时候喝到什么好茶,她便总会给宋建国和施国栋送去一些。
但是袁瑾舒是来公司上班的,又不是来给她跑腿的,她怎么好麻烦人家?
“不麻烦其实……”袁瑾舒还要坚持。
沈知言尚在神游,她不自觉忽然想起来,曾经去景颐小筑餐厅的时候,秦清雾请她喝过口感极佳的茶水,是极为清润的口感。
现在回忆起来,仿佛加了时间滤镜一般,唇齿间仿若有了几分浓郁的茶香,让人不自觉回味。
同时记起来的,还有当时穿了一身旗袍的秦清雾。
沈知言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她记得那也是个细雨朦胧的雨天,秦清雾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她身上的那袭旗袍仿佛是为她一人而生,柔软光滑的面料包裹着凝脂如玉的肌肤,当她优雅蹁跹的向人走来时,一举一动尽是优雅从容。
只可惜,沈知言后来就再也没见秦清雾穿过那件衣服了。
“沈总,”袁瑾舒见她走神,疑惑的喊了她一声。
“嗯?”沈知言抬眸,反应过来,撕开咖啡包装把粉末倒进马克杯,随口问:“向总在港城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没亲自同您说?”袁瑾舒话问出口,才不自觉笑起来,后知后觉,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儿,港城那边有位老板似乎和她相谈甚欢,便向她酒店房间里塞了个人,结果好巧不巧,那位小姐的男朋友在当天便找了来,手里还拿了枪。”
沈知言愣了下,手指动作一顿,她无语了一会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
她只能先捡着要紧的问:“人没事儿吧?”
“没事。”袁瑾舒笑道:“您放心,她没受伤,那把枪虽然是真的,但是里面却没有子弹,只是用来唬人的,不过她倒是被对方的男朋友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在港城那边找了律师在起诉,再加上生意没有谈完,所以在宋哲事情发酵的时候,向总便暂时放下了手上的事,想着先回沧江再说。”
沈知言语气淡淡:“酒店的事儿,她可是一个字都没对我说。”
袁瑾舒连忙劝:“这不是怕您知道了生气么。”
沈知言挑了挑眉,哼笑:“人家给她送人,她还真敢收呢?”
袁瑾舒见她笑了,虽然语气仍旧有些不悦,但终归是没之前那么冷淡了。
她大着胆子暗示:“沈总,向总今年25了。”
沈知言疑惑看她:“那怎么了?”
“……”袁瑾舒一愣,把话干脆说明白:“向总是个成年人,是成年人……就会有生理需求,更何况向总人还年轻。”
“……”
随着她话音落下,反而成了沈知言沉默了。
从袁瑾舒的角度看过去,眼前的女人西装笔挺,看着成熟稳重,精致白皙的脸上却染了一层浅淡的潮红。
沈知言着实有些尴尬。
她当然知道成年人会有生理需求这件事,只是向非焱和她从高中时便认识,那时候向非焱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整个人在鹤鸣私立高中拽的不行,而且极为专一深情。
向非焱喜欢谭静依,在整个鹤鸣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的喜欢张扬热烈,明恋的十分轰动。
所以她对向非焱的印象,哪怕时过境迁,已经过了许多年,却依旧停留在了当初。
可如今看来,果真应了那句话,人总是会变的。
但让她觉得尴尬的是,她和这位袁瑾舒袁助理,刚认识没多久,只是工作上的同事,除却了同事关系,并无任何私交。
在并不怎么相熟的同事面前,聊这样的话题,一旦牵扯到性……
正常人都会尴尬吧?
“沈总,向总她在港城认识了一位从内陆过去的律师。”袁瑾舒转话题,说:“是严众行律师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之一,严颂秋,严律师帮她处理这起官司。”
沈知言神色如常的应了声,心中不自觉感叹,这个世界真小。
向非焱人在港城,聘请的律师,竟然是沈灼灼的新任女朋友。
那位严律。
袁瑾舒:“向总似乎格外感激那位严律师,所以便想着,接下来公司考虑和严众行律所合作。”
“那之前合作的那家律所呢?”沈知言微微蹙眉:“虽然没严众行名气大,但贸然毁约实在不妥。”
“这个……”袁瑾舒犹豫片刻,小心的望着她的脸色,才说:“向总没对我交代这些,不过严颂秋此人从业以来,从未有过一次败绩,向总她应该也是有意,要借着港城的这场官司,和严众行律所牵上线,也是为了公司好吧。”
“我知道了。”沈知言并未表态,只说:“告诉各部门领导,十一点开会。”
袁瑾舒见她不表态,也就不再继续针对上一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点了下头,恭声应道:“好的沈总,我知道了。”
袁瑾舒说完,拎着那份早点出了门。
她来到走廊上,秘书小姐恰好拎着包来上班,一见她从沈知言办公室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份手抓饼,立刻笑道打趣:“袁姐,您早点是沈总送的呀?”
袁瑾舒淡笑开口:“嗯。”
“沈总对您可是真有心。”秘书小姐笑着向她眨眨眼:“那你和她……”
“你下午要出去是吗?”袁瑾舒打断她的思维发散,问道。
“是,怎么了?”秘书小姐不解。
袁瑾舒笑了笑,说:“我和你一起去,沈总的茶喝完了。”
“啊?”秘书小姐反应过来,忍俊不禁笑她:“我要是她,面对你这么贴心的助理,早就动心了,谁能比得上你贴心。”
原本是恭维的一番话,秘书小姐却发现袁助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好看。
此时,袁瑾舒脑海中的记忆不自觉开始回退。
她不自觉便想起了下雨那天,来公司大楼接沈知言下班的女人。
仅仅是因为天上下了雨,便提前赶过来,是巧合……还是因为沈知言没有带伞,特意赶过来的?
袁瑾舒皱了皱眉头,她心中隐隐希望着,是前者。
办公室内。
沈知言沏好了咖啡,把身下的座椅调转了方向,一边望着透明落地窗外的朦胧雨景,一边吃着手中的早点。
昨晚她睡眠质量实在太差,一大清早便困意袭来,疲倦的不行,连带着让她胃口也变得不佳。
只吃了几口便又放了回去。
她拿出手机给沈灼灼发短信:[你家严律师回沧江了?]
过了有五分钟,沈灼灼回她:[没呢,还在港城。]
沈知言无语:[那你怎么跟她告白的?]
沈灼灼理所当然:[当然是在微信上。]
沈知言:[……]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单手摁着按键,给沈灼灼发语音,笑道:“行,我尊重一切告白方式。”
过了一小会儿。
沈灼灼实在没忍住,问:[秦清雾真的是江北秦家三小姐吗,她不是你相亲对象吗?]
沈知言淡定回复:[昂。你怎么知道的?]
沈灼灼:[……姐妹,你不看热搜的吗?]
沈灼灼彻底无语:[今早热搜都爆了啊!!]
沈知言叹了口气。
回复她:[我昨晚通宵噩梦,困得要死,完全不想碰手机。]
过了有大概十几秒。
沈灼灼给她转了个微博链接过来。
沈知言打眼一看。
内容赫然是:【有这样颜值的女朋友你几点回家吃饭?】
沈知言:……
什么玩意儿?
沈灼灼:[对不起转错了。]
沈灼灼:[不过这条也在热搜上。]
沈灼灼立马又立刻给她转来了一个新的链接。
——【科兴集团百亿继承人身份曝光。】
沈知言有点无语,她点开微博内容,一眼便看到了那张单人照。
她手指触碰屏幕,把照片放大。
拍摄的人显然距离有些远,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角度找的却极好。
屏幕上,宴会厅内宽敞明亮。
镜头越过了觥筹交错的华丽人群,最终定格在了楼梯拐角位置。那人身姿挺秀,立于朦胧光影中,眉目疏离淡然,气质清贵从容,似乎有的人只需单单站在那里,便让周围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
嗯,这很秦总。
但却冷淡的有些让人觉得陌生,和她所认识的秦清雾似乎有点不一样。
沈知言有些走神,望着那张照片看了好几秒。
过了会儿,她还是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工作日的时间过得飞快,向非焱不在,沈知言手上的工作一件接着一件,袁瑾舒在会议结束后,给她手机上发来了一份接下来的行程表,周六的游轮宴会排在首位,特意提了知名导演司徒蔺也会去。
这场宴会向非焱和她提过,是LK集团在国内的总负责人张敬防举办的,所邀请的也是各行各业的大佬级别人物。
袁瑾舒适时提醒道:“向总人在港城回不来,没办法陪您一起去。”
“嗯?”沈知言怔了下:“然后呢?”
“您向来不喜喝酒应酬,若是不想去,我也可以和LK那边说一声,帮您推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不过LK的那位张总年纪轻轻,便是LK集团在整个国内的总负责人,手握大权,整个沧江无人敢得罪,他的面子怕是不好——”
沈知言反应过来。
向非焱如今人不在,那么接下来,原本在宴会上结交应酬的“工作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哦,你说这个。”沈知言弯了眉眼笑起来:“不用推,我会去的。”
话虽然这样说。
只是游轮……
她其实有点怕水,兴许是当年那场在片场的事故导致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她被人救上来以后,就对海洋或者江河那样的地方敬而远之。
而且她到了此刻才知道,还要在游轮上过夜。
一想到这个,沈知言又有点犹豫了。
“沈总。”袁瑾舒问:“需不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反正邀请函空了一张。”
沈知言摇摇头,说:“没事,我找别人就行。”
周六这样宝贵的休息时间,她怎么能麻烦人家袁助理加班呢?
沈知言说完,迈开步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不由得开始想,她这个老板应该还不错,毕竟在她拒绝了对方之后,袁助理眼里的感动都要溢出来了。
袁瑾舒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底不自觉涌出了几分失落。
——别人?
到了下午的时候,快递给沈知言打来电话,说把东西给她送到了前台。
沈知言去前台取,果然就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她没拆也知道里面还有一层泡沫箱。
泡沫箱子里面是冰袋,她定了一箱车厘子,夏天温度高,如果没有冰袋可能会在运输途中就坏掉。
先前她买过一箱这家的车厘子,冰箱里还有,尝着口感还不错,便打算给秦清雾买一箱送过去。
她抱着回了办公室,拆开箱子仔细检查,品质出挑,红彤彤的果实饱满,她拿出几个洗了,往嘴里塞了一个,汁水足够,口感也甜。
沈知言放下心来,又重新取了胶带包装好。
她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消息:[今晚你还回家吗?]
手机屏幕的另一端,秦清雾过了有将近有五分钟,才回复她:[回。]
沈知言啧了一声。
在刚才那短短的五分钟里,她看到聊天框上方,反反复复的出现:正在输入中……
然而就是不见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她还以为对方这么犹豫,是在考虑和她说什么军国大事,到头来合着就惜字如金的一个字儿。
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88章
沈知言反应了一会儿, 才觉得自己那话问的就不太对劲,毕竟能自然而然的问出来,今晚你回不回家这样的话, 普遍会发生在家人之间。
她和秦清雾又不是什么家人关系, 这么一问下去,对方如果误会了那么显然就合情合理。
难过向来冷静的秦清雾都开始犹豫了。
沈知言在内心里表示理解, 毕竟她在微信上的发言确实容易让人想歪。
她便在微信上和对方解释,等下了班如果她回景颐小筑,她顺便开车过去给她送水果。
秦清雾便回了她惜字如金的两个字, 可以。
沈知言又忙了一会儿,心中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心底平白生出了几分燥感, 总觉的似乎有点什么事儿被她忽略了。
她觉得这种奇怪的,类似于第六感一般的奇异感觉, 来的却有些莫名其妙,一整天这种感觉都在持续着。
她停下手边的工作,坐在办公椅上沉思了一会儿, 仔细推演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当想到袁瑾舒和她说起向非焱的时候, 她恍然间明白过来,那种诡异的感觉, 是从袁瑾舒提到向非焱那一刻, 便已经开始了。
于是, 她便和向非焱打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另一边的向非焱, 接的很迅速,几乎是下一秒就接了她的电话。
“你昨晚在群里说, 范墨云考虑接替宋哲来补拍。”向非焱声音中透着激动:“那我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你知道, 《看不见的凶手》是我出差前,力排众议,主张负责的项目,若是因为宋哲导致公司破产夭折,我只会觉得对不起你,你让我以死谢罪也是应该的。”
沈知言笑了笑,说道:“那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什么?”向非焱反应过来,大声笑道:“倒也是,您沈总不在乎钱,就算赔了也有能力东山再起。”
如此明显的恭维讨好,沈知言自然听的出来,索性直接揭过了这茬,语气平静的问她:“你在港城的官司,我已经知道了。”
向非焱愣了愣,随后打了个哈哈,糊弄道:“哦,你说那事儿,不是什么大事,我这边可以解决。”
“我想知道的是,港城的哪位老板,往你酒店塞的人。”沈知言说完,又问:“也是影视圈子的人吗?”
向非焱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知言手指轻点了点桌上的咖啡杯,里面的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她淡声说:“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向非焱还想问她要确认什么事儿,但又转念一想,沈知言若是想说,便会直接和她说原因了,只是用‘一件事’来代指,那么显然就是她不想说。
再加上她心虚,于是坦诚的回答她:“并不是影视圈子的老板,那人姓孙,叫孙鸣杨,是个奥城的年轻老板,在奥城赌|场做事,是个经理,是随着其他几位港城老板一起来的,我们一起打了场高尔夫,他这人惯会溜须拍马,不止是我,其他老板的房间也被他塞了人。”
沈知言应了声,问:“你当时接受了?”
“我……”向非焱顿了顿,嗓音有些低沉,终于还是道:“我本来不想接受的,只是她长得,有点像静依,那样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再加上她说只和我聊聊天,不然她也不好交代,于是我只能放了她进来。”
沈知言皱了皱眉:“然后呢?”
“然后,她说了她和她男朋友的事情,对我说她想喝酒,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女孩落泪了,所以就为她开了酒,再然后……”
沈知言声音冷淡:“你和她上床了,结果被她男朋友抓了个正着,对吗?”
向非焱试图解释:“我后来也考虑了这是美人计的可能,但是你知道的小沈,她顶着一张和高中时期的谭静依,六七分相似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算是圣人君子,也不可能把持得住,更何况,孙鸣杨对我说,这些人他都是从酒吧里找来的,美人计的可能根本不大,而且那几位老板都认识孙鸣杨,总不能是他做的,我就想这是不是天意。”
沈知言嗤笑一声,并未说话。
向非焱也随着她沉默下去。
她其实明白的,沈知言肯定是在想,如果谭静依还活着,看到她把别的女人当成她,谭静依必然会格外恶心她。
向非焱张了张嘴:“小沈……”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沈知言打断她,又补充:“是在宋哲嫖|娼事件之前,还是之后?”
向非焱仔细的想了想,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低声道:“是同一天。”
沈知言应声:“好,我知道了。”
“小沈……”向非焱见她似乎有挂断的意思,连忙喊住她:“你对我感觉,很失望吗?”
沈知言语气平淡:“你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
向非焱顿了顿,正要开口。
沈知言道:“就算是失望,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她说着,不再理会向非焱的语塞吞吐,率先把电话挂断。
其实在整个圈子来说,老板并不像是艺人那样,一言一行都受到观众的监督和约束,故而大多数人不会在私生活上约束自己,也不乏有很多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但实际上,这也仅仅是个人的私事儿。
所以一开始沈知言听到袁瑾舒说,向非焱因为桃色事件,要打官司的时候,她是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只是有些惊讶于向非焱的忽然转变。
可到了此刻,当听到向非焱拿着学生时代的谭静依来说事儿,并且说那个陪她睡觉的女人,和谭静依长得很相似的时候,她心里的恶心感几乎都要抑制不住。
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我就要选择一个和你相似的女人,和她上床吗?
这到底是在恶心死去的谭静依,还是在恶心她自己呢?
这样一个人,那么恰逢其时的出现,又那样刚好,对方的男朋友找上了门,让向非焱因为那场官司,牵绊在了港城。
这又怎么会是巧合。
……
……
下班之前,沈知言又和各部门开了一场会,内容无非后续和欢檀娱乐的合作,让范墨云来顶替宋哲重新拍摄的事项。
范墨云的经纪人打来视频电话,当着公司员工的面,她十分热情的和这边沟通,主动提议说接下来会配合潭石影视的宣传工作,一切舆论问题由两家公司共同负责。
沈知言乐见其成,整场会开下来,坏心情总算有所缓解。
在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沈知言交代完接下来的合作注意事项,宣布散了会。
她回了办公室,又重新让袁瑾舒送来了宋哲的资料。
宋哲嫖|娼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仅仅是一名当红视帝级的艺人‘晚节不保’,人设崩塌,但一般而言,凡是娱乐圈的艺人在作品拍摄期间,普遍是忽然爆出来沉年旧料,继而人设崩塌。
而艺人本身是绝不会甘冒风险,顶风作案的,尤其是能走到宋哲这种影帝级别的艺人,绝大部分都是爱惜羽毛的,所以在《看不见的凶手》拍摄期间,他会犯蠢选择去嫖|娼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这样一个向来没什么绯闻的人,平时压抑了太久,导致他忽然放纵一次,这样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然而宋哲嫖|娼导致的严重后果,却让潭石影视面临巨大的危机,向非焱又恰好不在,公司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沈知言并不相信,有这样巧合的事。
这么熟悉的布局手法,反而更像是那位执棋者的手笔。
只是相较于执棋者之前的布局,这一次反而更加直接干脆了,而且,更加的直白且低级。
似乎,自从沈家那场生日宴,她和沈家闹掰之后,对方果然越来越沉不住气。
和先前那人游刃有余、排兵布阵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是因为她的底牌都用光了?还是说……对方出于对她背后所谓“势力”的忌惮?
沈家生日宴过后,先是林思梵和魏致铭为她大张旗鼓的庆生,导致了执棋者的计划落败,对方气急败坏之下,立刻用她当年“抄袭”柏婳的事情,搞了一场铺天盖地的热搜。
而热搜刚发酵没多久,便被“秦三小姐”撤掉。
沈知言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秦清雾,若秦清雾是执棋者,发现有人在暗中帮助她,对方会想什么。
秦清雾的回答是,想知道沈知言背后的助力是谁。
在沈知言背后所谓的“助力”未知的情况下,游刃有余的执棋者,开始变得失控,所以暂时下不出一颗什么像样的棋子,这样似乎也合理。
亦或是——
那颗棋子已经出现了,而她暂时还没有发现。
袁瑾舒见她一直盯着宋哲的资料看,目光持续落在眼前的纸页上,好奇问道:“沈总……宋哲这件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本来以为沈知言忽然要看宋哲的资料,是因为要和宋哲那边商谈赔偿,没想到却目光只落在纸上,神思却有些神游天外。
沈知言皱着眉头,回过神来,看向她说:“你下班吧。”
袁瑾舒愣了一愣,眼睛里闪过几分不解,但听出了沈知言要赶人的意思,只是心里有点不甘心。
袁瑾舒笑着问她:“沈总不走吗?”
沈知言目光落向自己办公室的那个纸箱,恍然间想起来,今晚要去秦清雾那儿的,她还以为和往常一样,能在公司多呆一会儿。
沈知言微微笑着点了头:“要走。”顿了顿又提醒她:“明早我来公司,再帮你带早点。”
袁瑾舒心里有些失落,沈知言语气十分平静,帮她带早点这件事,在她嘴里说出来,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纯粹是为了还她人情罢了,似乎不想欠她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袁瑾舒不太想把自己下午帮她特意去买茶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她到了此刻心里隐隐有了点预感,若是沈知言收了她的茶,过几天又会找什么借口,再把这个人情还了她。
袁瑾舒呼出一口气,然而话到了嘴边,她还是问:“沈总,我今天下午出去,路过茶店,恰好看到你惯喝的那款茶,就买了五两回来。”
沈知言顿了下,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说:“有心了,袁助理,一共多少钱?”
“没多少。”袁瑾舒笑着说:“就在我办公室,我去给您现在拿?”
沈知言心算着价格,拿出手机来的时候已经把价格算好,在微信上给她转了钱。
“明早我去拿吧,反正会路过你办公室。”她说。“快下班吧。”
袁瑾舒看了眼窗外的雨,试探问她:“沈总您今晚能顺便送我回家吗?今早没开车来,不知道方不方便搭个顺风车?”
沈知言抱歉的看她一眼,说:“今晚我要去朋友那里,所以并不顺路……”
袁瑾舒掩去了眼里的失落,望了望她办公室里的水果箱,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没关系,我打车也可以。”
袁瑾舒转身正要走。
沈知言忽然喊她:“对了,袁助理。”
袁瑾舒惊喜的转过身:“沈总。”
“哦,忘了告诉你,帮我约宋哲,我想见他。”顿了顿,又补充:“越过他经纪人,直接见宋哲,能办到吗?”
沉默片刻,袁瑾舒点头:“当然可以。”-
沈知言开车去景颐小筑,路上的雨下的大了些,下班高峰期仍是堵车,路上的车缓慢行驶着,所有车辆一路堵成了龟速。
到景颐小筑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半,沈知言停好了车,下车之后去后备箱抱水果箱。
因为天上噼里啪啦落着雨的关系,她微微弯着腰,抱着那箱水果往秦清雾的别墅门前走,雨点全部落在她后背的西装上。
她就那么冒着雨,没过一会儿衣服便被雨水打湿,满是狼狈的样子,她来到秦清雾的别墅门前,用胳膊肘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动静。
房门随后被里面的人打开,那人掀开房门,诧异的望着眼前淋成落汤鸡一样的沈知言,仔细望着她的脸,似乎没想到今晚她会来秦清雾这里。
沈知言抬眼的瞬间,看到来人,同样也有点惊讶。
不是旁人,正是专案组的那位组长,云策警官,只是今天的她一袭便装,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手里还捏着一串葡萄,葡萄已经被她吃了一半,显然是来秦清雾家里做客的。
不等云策开口发问,沈知言笑了笑,主动向对方解释:“云策警官,我是来秦清雾这里送东西的。”
云策把门缝敞开了些,随后手指用力推开,侧过身子,把路给她让开。
“原来是沈小姐。”云策笑说着,又回头往家里看了一眼,才说:“快进来。”
沈知言站在原地没动,只把怀里的箱子送进去,放到地上,随后才对云策笑道:“我送完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云策心中纳闷,沈知言送来的那个箱子是什么,能冒着雨大老远赶过来,又淋的跟个落汤鸡一样,满身的狼狈,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能看,就没有能看的地方了,西装湿哒哒的向下滴着雨,紧紧的贴在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瘦。
她见沈知言正要走,不自觉开口问道:“你不吃了晚饭再走?”
沈知言摇摇头,笑说:“天快黑了,不打扰了。”
云策笑着点头:“行,路上注意安全。”
这会儿的私下见面,俩人没了之前,在专案组的审讯室里,你来我往的严肃交谈模样,毕竟那个时候,沈知言还是祝大庆虐杀案的重要嫌疑人,而到了此刻,在云策的心里,沈知言只是秦清雾的朋友。
虽然这人身上的疑点,似乎仍旧有些多。
就比如她当时提到的那个,一直在针对她的人。
云策念头刚起,沈知言已经转过了身。
她迈开步子正要下台阶,谁知身后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沈知言。”
沈知言转过身,果然就看到了正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丝绸光滑料子家居服,向玄关位置走来的秦清雾。
她来到云策的身侧,望着外面的沈知言,打量着她满身的狼狈,不自觉勾唇笑道:“既然都来了,吃过饭再走。”
沈知言扭头看了眼快要黑下去的天色,如果她在这里吃饭,秦清雾怕是要顺势让她留宿。便犹豫说:“不用麻烦了,而且你家有客人。”
“诶?”云策连忙笑道:“别拿我当借口哈,虽然老秦这个人,厨艺不咋地,但也不至于难吃成这个样子。”
沈知言愣了下,连忙看向云策,帮秦清雾正名一般的语气道:“不是,她做的饭可好吃了,手艺很好的。”
云策狐疑的看了眼沈知言,又看看秦清雾:“真的?几年不见,她厨艺就变好了?”
秦清雾轻声笑着解释:“在国外那阵子学的。”
“哦,我说呢。”云策顿时有点期待起来:“那这感情好,今晚就尝尝秦大厨的手艺了。”
秦清雾好脾气的应了,才对沈知言招了招手,温声喊她:“快进来吧。”
沈知言默了下,也只能扯开唇角笑笑,走进了门,她顺手把门关上,秦清雾已经弯下腰,从鞋柜里帮她取了一双拖鞋出来,放到她身前半步远的位置。
沈知言怔了怔眉头,再抬眼,那人眸子里正带着温柔的笑,静静的望着她。
在朦胧灯光的映衬下,眼前的人仿佛身上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柔软的暖光,她顺手把耳边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就连这普通的动作,都仿佛带了滤镜一般,怎么看怎么温柔。
云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打趣:“沈小姐,你看傻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沈知言不禁一愣,随后她察觉到自己脸上开始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的脸一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而且她同时发现,秦清雾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些,就那么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四目相对,沈知言率先移开视线,完全不敢和她对视。
云策语出惊人,继续打趣:“怎么?是不是忽然觉得我们家秦小姐,今日这番打扮十分宜室宜家?”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淡定的评价:“是这样,不过秦小姐是个十分完美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云策顿了顿,不自觉有些欣赏的望着她:“你这拍马屁的能力,倒是不错啊?”
如此明显的玩笑语气,沈知言也便跟着笑起来,故作大方的望着秦清雾说:“实话实说而已,哪里算是开玩笑。”
“诶?”云策想了想,夸张的语气笑道:“你还别说哈,你还真别说!”
沈知言点头:“对吧?”
“没错。”云策望着秦清雾:“热搜上说,今年最想娶的女人,国民排行榜,秦小姐直接碾压了唐宜倾,成为了第一呢。”
唐宜倾?
沈知言还没说话。
秦清雾无奈的望了望她们:“有完没完?”
沈知言和云策闻言,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等沈知言换好了鞋,又把湿漉漉的西装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衬衫,因为衣服湿透的缘故,她的白衬紧紧的贴在肌肤上。
秦清雾打量了她一瞬,随后抬手:“衣服给我。”
沈知言递过去,补充说:“随便用个塑料袋装起来就成。”
秦清雾没应,接过她的外套拿在手里,手上浸了些潮湿的触感,转身往客厅里走去。
沈知言弯下腰,重新抱起了那个水果箱,云策打量她一眼,主动问:“我帮你一起抬进去?”
沈知言拒绝:“没事儿,不沉。”
云策:“啧,行,那你自便。”
沈知言进了客厅,把那箱车厘子放在角落里,又熟门熟路的去卫生间取了几张纸出来,把纸箱外围的雨水擦拭干净,她一路进来的时候,西装长裤其实也淋湿了,裤脚上的雨水落在了干净的地板上。
她又去客厅的阳台取了晾晒的拖布,把地上擦干净。
云策坐在沙发上,有点吃惊的望着她的动作,等沈知言忙完的时候,她站在客厅里,木质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秦清雾取了一件家居服来,缓步走到沈知言身前,把叠好的衣服递给她,轻声提醒她:“空调开的低,记得把头发吹干再出来。”
沈知言:……
让她去洗澡的意思吗?
沈知言有点不想接,但是她衣服又湿透了,不换衣服就会把秦清雾的客厅弄脏,而且……秦清雾又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人。
她欲言又止,秦清雾静静的打量着她,眉眼弯了弯,似乎察觉到了她内心的不自在,唇角的笑意渐渐勾起,问她:“怎么了?”
顿了顿,沈知言还是接过来,敛下眉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说完,立刻转过身,拿着那件干净的衣服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我的天。”云策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什么情况?你们俩……”
沈知言脸上的热意加重,同时加快了脚步。
秦清雾反问:“什么?”
云策琢磨了一会儿,在秦清雾面前,她丝毫没有专案组老大那副雷厉风行又冷静的姿态,满是震惊的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秦清雾神色如常,丝毫不理会对方语气重的惊诧,自然的语气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你少来。”云策歪头看了一眼,沈知言已经没人影了,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她:“到底什么情况?上回你出动律师团去专案组接她,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又一副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样儿,你在搞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她这样特殊的?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原因呢?”
秦清雾坦然一笑,认真回答:“没有原因。”
“……”云策狐疑:“别告诉我,只因为是她——这么老土的答案。”
秦清雾思索了下,勾唇淡笑:“你若是非要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
云策:……
太老土了!!
沈知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云策在看书,看的还恰好是沈知言送秦清雾的那本英文小说。
云策看到剧情紧张处,全身都在紧绷,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停顿,沈知言出来她都没发现。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沈知言正安静的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在看手机,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似乎是在回复谁的消息。
云策把书反扣在桌上,默了片刻,才问沈知言:“如果你说的那个针对你的人,真的存在,它在杀了祝大庆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
沈知言下意识想问,祝大庆那边,云策警官有没有查到什么。
然而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办案的保密性,她还是很识趣的没有问出口,避免对方的为难。
但既然她这么问,倒是可以反推出来,云策或许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个人觉得,那人用凌迟的手法杀了祝大庆,倒更像是一种报复。”沈知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新闻上调查结果显示,祝大庆曾经谋杀的女孩一共有三位,全都埋在了茅竹村的后山,而我也找人去调查过,那三位女孩的家人亦或是和她们亲近的人,通通都没有什么杀人动机,他们甚至不知道她们已经被祝大庆杀害了。”
沈知言说完,望向云策:“我想,您应该也查到的事这个结果,对吧?”
云策皱了皱眉,却还是点了头:“是,所以呢?”
沈知言缓缓说道:“所以接下来,如果祝大庆的老婆和孩子,也被那人杀掉的话,便彻底做实了凶手因为私仇,才展开了报复的可能,以我对那人的了解,要么不做,要么就会斩草除根。”
云策惊讶的望向她,眼神瞬间无比的复杂。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站起身来,快速跑到客厅东侧的晾衣架上,把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迅速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另一端,被人接起来。
“喂,云队,您不是去朋友家做客去了吗?”
云策沉声吩咐:“立刻让人去茅竹村,保护钱桂霞和祝宗宝母子!立刻!”
电话另一边的警官连忙应道:“是!云队!”
“等等——”云策补充下达命令:“还有祝莱,去把祝莱找出来,然后加以保护。”
沈知言静静的听着。
祝莱么?
她果然吓得躲起来了。
云策迅速吩咐完,放下手机,又缓步走了回来。
她在沈知言的对面沙发上重新坐下来,淡淡的打量着她,问:“你一早就推测出来,凶手会杀祝大庆全家,屠他满门,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你要利用对方,为民除害吗?那你把法律当什么?”
沈知言笑容温和,缓声回答:“云策警官,您刚刚忽略了一个逻辑问题。”
云策挑眉:“什么?”
“是您问了我,我才开始考虑的。”沈知言真诚回答:“一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云策笑道:“你觉得我信吗?”
沈知言勾了勾唇,同样笑着开口:“云警官,我并不是你的犯人,而且我也并未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俩人相对而坐,明明是一副笑着交谈的语气,气氛却满是剑拔弩张。
恰在此时,厨房门被一只纤白的手推开,那人冷淡眸光越过来,语气透着几分不悦:“你们吵完了?”
沈知言和云策身形齐齐一僵。
随后,沈知言笑着开口,讨好道:“没吵,闲聊而已。”
云策无语了一会儿,也随着她回答:“是啊,闲聊。”
第89章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这场夜雨到了这会儿,雨势早已经减弱。
滴滴答答的小雨滴被微风吹拂到透明的玻璃窗上,汇聚成细密的小水流, 缓缓滑下, 在透明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在秦清雾离开之后,沈知言稍微反思了一下。
如果她用刚才她继续用那样看似温和的语气和态度, 同眼前的这位云策警官继续聊下去,按照对方专案组组长的专业态度,指不定会怀疑她就是杀死祝大庆的凶手。
毕竟目前只有她一个人, 在口口声声说那个一直“针对”她的人,也就是执棋者的存在,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 继续往深里去想的话,那么便会理所当然的开始考虑, 她在故弄玄虚,故意扰乱警方视线的可能性。
沈知言想到这里,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房门在虚掩着, 里面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来,同时飘散出来的, 还有食物烹饪的香气。
她的眸光持续落在厨房的方向, 隐隐有些失神。
秦清雾……是因为担心云策怀疑她, 所以才故意出来打断的?
“抱歉, 沈小姐。”云策主动笑着开口致歉:“刚才是我冒犯了。”
云策到了这会儿,态度已经平和下来, 仿佛不再是方才那个, 以严厉语气质问她——罔顾人命、借刀杀人的, 那位专案组组长身份的云策。
可沈知言还是从对方带笑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您言重了。”沈知言摇了摇头,同样以客气的口吻笑道:“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好。”云策语气轻松,却又意有所指道:“如果清雾没出现打断,我们继续聊下去,我怕是要怀疑你就是凶手了。”
沈知言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顿。
——果然。
她抿了抿唇,心情不自觉变得有些复杂。
……那这样一来,秦清雾刚才的举动,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她和云策争吵而不悦,对方开门打断她们的聊天,应该是不想让云策怀疑到她的头上。
云策仍在审视着望她,沈知言无所谓的笑笑,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像是您现在还在怀疑我,我仍旧觉得无可厚非。”
这话让云策愣了下,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云策挑了下眉:“你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她还以为沈知言会说出否认的话,或者是直接气急败坏的对她发怒,说她完全是无稽之谈,但这些都没有,反而是一副相当理解的温和语气。
“没什么可惊讶的。”沈知言表情淡定,继续说道:“其实也不难猜测,就算我们没有方才所谓的‘闲聊’,一旦将来专案组迟迟找不到凶手,最后也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或许你们对我的怀疑,从一开始就从未打消过,不是么?”
“是。”云策直接承认,又颇有些欣赏的望着她,玩笑道:“说一句题外话,若是在祝大庆这起案子发生之前,你我相识,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许我还会劝你去考警察学校。”
“可惜了,我现在没机会了,”沈知言也开了个玩笑:“年龄不允许。”
“或许等这个案子结束,也可以考虑来当个顾问,”云策扯了扯唇角,半真半假:“前提是真凶能够落网,不然就算我现在邀请你,向上面打报告,也不会被允许。”
“我哪有这能力。”沈知言故作遗憾叹气,笑道:“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也只是随便瞎猜测而已。”顿了顿,她又笑言:“那我便提前预祝专案组的诸位警官,早日破案,让真凶早日落网。”
“借你吉言。”云策说完,又客气了一句:“多谢沈小姐对案情的关心。”
沈知言回以一笑:“应该的。”
话题便到此为止,实在没什么好继续聊下去的,反正聊来聊去,都是面子上的场面话。
沈知言觉得假,云策亦然。
她之所以能平心静气和云策这么毫无营养的聊下去,纯粹是不想让秦清雾为难罢了。
毕竟她和云策都是客,继续这么针锋相对下去不好,不然你来我往的持续这样吵下去,难堪的也只会是秦清雾。
至于云策对她的怀疑,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云策都亲口承认了,专案组对她的怀疑从一开始就存在,今天只是抬到明面上来而已。
片刻的沉默过后。
“那个针对你的人……能毫不犹豫的杀了祝大庆,却又对你心慈手软吗?”云策疑惑地望着沈知言,问道:“那其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沈知言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说:“对方应该是希望,我像蝼蚁一般地,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着苟活下去吧。”
云策微怔:“什么?”
沈知言叹了口气,自嘲的语气道:“字面意思。”
云策:……
那人针对了沈知言这么多年,只希望她过的不好?
这可能吗?
但想到组员交上来的那份,关于沈知言过往经历的报告,似乎又的确是这样的。
可如果是真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云策还想再问一些什么,恰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是她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来的。
云策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听筒刚放到耳边。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名男人焦急的声音:“云队,不好了。”
云策心中暗自觉得不好,她呼吸一瞬间变得停顿,扭头看了沙发上的沈知言一眼,下意识便觉得是沈知言说对了。
或许钱桂霞和祝宗宝母子,已然遭遇了什么不测。
“什么事。”她故作淡定开口。
男人急声说道:“钱桂霞和祝宗宝母子,已经在家中被人杀害,据林法医初步推测,他们死亡的时间,至少要在一个月以上。”
云策皱起了眉头:“一个月?”
“是……一个月,和祝大庆的死亡时间间隔差不了太久,而两具尸体死亡手法和祝大庆也一致,都是凌迟处死,舌头被割掉。”
见多了生死,面对诸多案件,云策早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心态,但这样恶劣性质的案件,沧江市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过了,她还是难免心中震惊。
沈知言的推论果然是正确的,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真的要杀祝大庆满门。
想了几秒,云策问道:“死亡一个月的尸体,夏天气温又这么高,就没有邻居发现?”
“呃——”男人顿了顿,欲言又止:“尸体早已经腐烂,上面都生了蛆,腐臭的味道的确很大,只是因为……”
云策单手拿起了衣架上的外套,搭在肩上,沉声道:“说。”
“茅竹村是因为祝大庆一家,才失去了LK集团的投资,他们发财梦碎,再加上拐嫁这种事儿,几乎整个村子都被牵连。这些人压根不会想自己做错了,只恨祝大庆一家的不小心,才导致整个村子遭殃,所以祝大庆家里的外墙以及大门上,全部被村民泼上了粪便……”
云策明白过来:“村民们早已经敬而远之,就算有尸体腐烂的味道,也会被掩盖。”
“是。”
“好,我知道了,现在立刻赶过去,”云策神色愈发凝重,沉声问道:“林雁白法医到了吗?”
“她已经在现场了,”男人说:“不过……她状态不是很好,吐的不行。”
云策听到这里,严肃的表情终于稍缓,嗤笑一声:“这港城来的千金大小姐,还真是娇气。”
“咳咳。”男人立刻压低了声音,连忙提醒:“云队,我开了扩音……”
云策略感尴尬,顿了顿,找补说:“帮我转告林法医,我为她带柠檬水过去。”
“好嘞云队。”男人笑着应了。
挂断电话,云策走到冰箱前,从里面翻了两瓶柠檬口味的苏打水,随后穿好了外套。
望着沙发上的沈知言,沉默了几秒,才说:“被你猜对了,钱桂霞和祝宗宝也被杀了。”
沈知言从手机屏幕中抬头,对她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嗯,我从你的话里猜到了一些。”
云策说:“帮我告诉秦清雾一声,我不留下来吃饭了。”
沈知言应了声:“好。”
“多谢。”
云策说完,迈开步子就要往客厅外走。
她走出去几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问她:“钱桂霞和祝宗宝也死了,就像你说的,这无疑做实了凶手报复性杀人的可能。那祝大庆对凶手做了什么,才让其对他这么残忍报复?”
沈知言摇了摇头,无奈的语气道:“我如果能想到原因,就能把凶手推测出来了。”
云策皱了皱眉头,再一次提醒她:“沈小姐,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沈知言眯了眯眼,淡淡一声:“哦?”
“短期内不要离开沧江市。”云策望了眼厨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肯定的语气说:“你记得的。”
云策说完,直接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沈知言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略感无奈的同时,又不禁开始想,那祝莱呢,祝莱是真的躲起来了,还是已经被人杀了?
如果她还没死,又会躲到哪里去呢?
这些都有待专案组的调查,上一次执棋者对她出手,最后以闹出人命收场,还是她在剧组的时候,那名女艺人的死亡。
不过当时的性质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名女艺人只是执棋者为了让她陷入“强|奸”这样的污名中。
而祝大庆一家的死,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报复性的虐杀。
比起当年那名女艺人,祝大庆一家才是关键。
云策离开后,沈知言走到厨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请进。”
沈知言推门而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朦朦胧胧的雾气中,一道秀美修长的倩影。
秦清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净完手,关了水龙头,伸开手臂拿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她侧身望着沈知言,温声问道:“怎么了?”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对秦清雾说:“云警官因为工作上的事,提前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秦清雾闻言,应了声:“知道了。”
她又有些无奈的望着眼前的食材,已经炒好了一道菜,原本已经提前备好了四道时令蔬菜,现在却少了一人,两个人用餐,确实吃不下太多。
而从沈知言上次在她这里用餐,对方对“光盘行动”的执着来看,若是她全部炒出来,沈知言兴许真的会全部吃光,必然会胃里撑到,而外面此刻仍在下着雨,又不能饭后带她出去散步。
“……”沈知言打量着她眼中的犹豫,疑惑地问她:“你难道……很想和云警官今晚叙旧?”
秦清雾微微一顿,抬眸望去:“我和云策?”
“昂。”见对方在看自己,沈知言眸子里染了几分笑,带了点调侃对秦清雾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她已经走了,现在家里可只剩了我和你。”
秦清雾默然片刻,只静静的望着她。
橘黄色的灯光下,沈知言长发如墨,头发吹得蓬松,发梢微卷,两侧的黑发挽在耳后,露出精致白皙的明媚五官,黑眸澄澈干净,看起来年龄更加显小。
察觉到对方的莫名视线,沈知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到底多么有争议。
为了避免尴尬,她连忙举起手来,态度良好的保证:“天公作证,我刚才那话,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如果你想歪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唇角松动几分:“怎么?”
沈知言啧了一声,强行压下自己心底的紧张,满不在意的开口:“看你的意思,你要是真想对我——”
然而她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却不自觉自己停下来。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明明之前,她还能肆无忌惮的和秦清雾开玩笑,到了现在,她却完全说不出来。
秦清雾凝望着她,故作好奇地问:“对你怎么样?”
沈知言慢吞吞的眨了眨眼,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些,雷雨声交织,雨滴砸落的声音响彻耳畔。
沈知言同时听到的,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同样声如雷鼓。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含笑应了声:“嗯?”
沈知言有点心如死灰的叹气:“你先让我冷静一会儿……”
“……”秦清雾微微迟疑,问她:“你想冷静什么?”
“这里忽然跳的有点快。”沈知言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告诉她说:“我怀疑我可能今天咖啡喝的有点多,像是要猝死了一样。”
秦清雾神色如常,问她:“不如先去医院?”
“不如你来摸一下,看看是不是心跳的很快?”沈知言垂眸望着自己的胸口位置,试探着说:“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两袋速溶咖啡,没道理跳成这样。”
“……”秦清雾打量着她,欲言又止,片刻后,她面无表情开口:“你还是去医院吧。”
沈知言深呼吸了几次,试探:“你陪我一起去吗?”
秦清雾淡声说:“自己去。”
沈知言眨眼:“为什么?”
秦清雾神色如常:“雨太大了,不想出门。”
“……”沈知言觉得她这话没什么毛病,但还是有点不甘心:“因为雨太大,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出去了啊?”
秦清雾淡声道:“嗯,我刚提了辆新车。”
沈知言不死心,问她:“那我们的情分呢?不如车吗?”
秦清雾上下打量她一眼,肯定的语气说:“是的,不如车。”
“……”沈知言沉默了下,问她:“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秦清雾反问:“你觉得呢?”
“好像是应该生气,”沈知言想了想:“我明白了,我刚那话,有点像是在强迫你非礼我。”
秦清雾淡淡打量着她。
语气微妙:“您还知道呢?”
沈知言:“……”
您——
啊,她表达生气的方式,竟然这么委婉的吗?
第90章
沈知言觉得秦清雾公事繁忙, 一顿短暂的晚饭时间,她期间接了有四次电话。
其中三通电话似乎是在聊工作上的事,最后一通电话应该是她妈妈打来的, 沈知言注意到, 在那一通电话打来的一瞬间,秦清雾敛下眉眼, 望着来电显示等待了几秒,才接起了那通电话。
她的语气很温柔,很耐心, 却惜字如金,沈知言觉得,秦清雾对她母亲的态度十分敬重, 也十分关心,但却……很客气。
沈知言小时候总去宋玉缠家里玩儿, 她记得宋玉缠在她妈妈面前,虽然调皮捣蛋,总是试图挑战大人的“权威”, 来获得小孩子们自以为是的存在感, 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让郭阿姨又气又无奈, 但母女之间的相处状态十分自然随意, 甚至让人觉得羡慕。
以她回忆的视角来看, 沈知言很确定, 她十分羡慕宋玉缠母女的相处状态,毕竟她当年老去宋玉缠家里玩, 除了为了躲开沈家, 躲开吴桂澜女士, 似乎也有很喜欢那个嘴硬心软的郭阿姨的原因在。
然而秦清雾对她母亲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客气中带着疏远,明明字字句句都是关怀的话语,但是却又带着浓重的距离感。
很快,她一通电话打完,神色如常的开始继续用餐。
沈知言其实想问一下她和她母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有心想说点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又沉默下去。
毕竟沧江市的高门大户里,哪一家似乎都一堆不为人知的事儿,根据秦雪柠的年纪来推算,秦清雾的父亲秦薄泉显然早早就出轨了,她若是此刻发问,除了惹秦清雾不快之外,似乎毫无用处。
更何况家家有本难念经,对方的家务事她确实不好多嘴。
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沈知言战术性的端起杯子喝水,就听身前传来一道声音。
“明早你闹钟定到几点?”
沈知言琢磨了一下,回答说:“六点吧。”
秦清雾:“这样早吗?”
“也还好,虽然景颐小筑距离公司是很近,但是……”沈知言想了想,解释说:“我想洗完澡再去公司,天气实在太热了,如果闹钟吵醒你,那我们的房间间隔远一点,这样也可以。”
秦清雾敛下眉眼,神态自若道:“房间隔音很好,不会吵醒。”
“但早上太安静了,室外噪音没那么大,一点声音也可能会无限放大。”沈知言和她解释完,说:“所以如果你还有空余的客房,我可以睡在那里。”
“有是有的,只是许久没住过人,”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望着她说:“只有你的客房让阿姨打扫过,所以——”
“懂了。”沈知言啧了一声,好奇问她:“你这里很少有人来借宿吗?”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只有你。”
“……”
什么叫……只有你……
这种“唯一性”的用词,真的能随随便便就说?
她只能再一次战术性的喝水,一边往嘴里送水,一边悄悄抬眼打量秦清雾的神色,对方眸光很当然,刚才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大概……也没什么其他含义?
“那我还是挺荣幸的,”沈知言笑着说:“能让您特意交代阿姨,为我打扫客房。”
秦清雾不做解释。
自然地转了话题:“在公司的事务上,有觉得棘手的地方吗?”
沈知言迟疑一声:“啊?”
秦清雾淡定解释:“老师让我帮你。”
“……”
竟然来真的?
“你真的很想当我老师吗?”沈知言狐疑的望着她:“你不觉得有点大材小用?”
“并没有这样觉得。”秦清雾帮她递过来餐巾纸,笑着打趣道:“如果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争取早日实现你的梦想。”
沈知言怔了下,接过来,也跟着笑:“哦,最黑心的资本家是吧。”
秦清雾轻挑眉梢,不置可否。
“暂时没有。”沈知言说:“目前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大麻烦,我自己可以处理。”
话是这么说,然而一旦联想到公司接下来面临的诸多杂事,她心情确实说不上太好。
如果当年不是吴桂澜从中阻挠,她现在应该从京城外国语学院毕业,然后成为一名外交官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持续在影视行业打转。
不过——秦清雾也是毕业于京城外国语学院。那如果这样的话,她当年如果顺利进入京城外国语学院念大一,秦清雾岂不是恰好在念大四?
她可能还会喊秦清雾一声——
“学姐……”
不知不觉,胡思乱想间,她已经望着秦清雾的方向,把这两个字已经喃喃出口。
“沈知言。”秦清雾笑看着她:“你在喊谁?”
“啊……没有没有、不是,我没喊你……”沈知言眼神里有些慌,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好吧,就是喊你。”
秦清雾挑眉,语气愉悦:“喊我?学姐吗?”
“嗯。”沈知言敛下眉眼,一通解释:“当年我本来要报考京城外国语的,可当时沈家上下极力阻挠,可能是就连沈拓海自己都知道,沈家对我很不好,他们可能也是害怕吧。”
秦清雾收敛了眼中的笑,重复道:“害怕。”
沈知言不禁嗤笑:“是啊,害怕,是不是很可笑?”
秦清雾没应声。
沈知言道:“当时的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一名外国外交官暗箱操作,把亲生父母送进监狱的事情,沈家大概是怕我翅膀硬了,所以全都反对我进外国语,毕竟一旦我将来有可能进入机关工作,我整个人都会变得不可控,沈家自然要防备这样的结果,当然沈家反对我根本不在乎,只是我养母极力阻挠……”
秦清雾神色微冷。
片刻后,却温声问她:“你养母反对,你就不去了么?”
“她身体不好,以死相逼,只是很奇怪的是,不去外国语倒是可以依着她,但她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进入沧江戏剧学院,她又不肯说原因。”沈知言简单解释完,不再想继续聊沈家相关,便故作玩笑道:“所以我才想着,如果我当年考进外国语,可能早就和你认识了。”
秦清雾勾起唇角:“你很想和我早相遇?”
“肯定啊。”沈知言笑,很真心的说道:“你这样出色的美人,大概没有人不想认识吧。”
秦清雾望着她笑,随口问:“然后呢?认识之后做什么?”
沈知言顺着她的话往下想,问她:“各种版本,你想听哪一种?”
秦清雾不禁失笑:“为什么会产生各种版本?”
“因为事情的发展本来就是不固定的。”沈知言解释,“就像是穿越类的小说,回到过去改变人生,是因为主角做出的选择不同,故而让事情走向产生变动。”
秦清雾望着她脸上的灿烂笑容,兴致盎然道:“那沈导聊一下你的所有版本?”
“第一种嘛,我和你一起参加比赛,每次都输给你,我越来越不服气,越来越不甘心。”沈知言叹气:“毕竟你看起来就很像是学霸,舍我其谁那种。”
“就这么相信我会赢?”秦清雾似乎被她取悦道,问:“然后呢?你输给我会做什么?励志赢过我?”
“这只是第一时间的想法。”沈知言弯起唇角。
“难道还有其他发展?”秦清雾眸中含笑:“不像是你要强的性格。”
“如果无论如何都赢不了,我就会选择成为你的朋友,让你教我学习。”沈知言摸了摸下巴,笑着说:“毕竟你懂,与其多一个强者对手,当然是让强者成为我的朋友,才能实现利益更大化,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而是你这样优秀,人品三观都好的人,我肯定要成为你的朋友。”
“这是朋友走向。”秦清雾又问她:“还有其他可能吗?”
沈知言:“……”
“第二种。”她说:“嗯,第二种是爱情走向。”
她说到“爱情”两个字的时候,垂下眼睫,不太敢看秦清雾眼中那一瞬间涌起的笑。
“我和你的爱情,”秦清雾似乎颇感兴趣,追问她:“是怎样的爱情?”
“情敌变情人吧,我因为总是输给你,肯定不甘心,你想,我对你不甘心,就意味着其实我很在乎你。”沈知言脸上有点热,她呼出一口气,慢吞吞说:“如果恰好我和你都喜欢上同一个人,那肯定就会更加关注你,肯定就是情敌变情人的走向。”
秦清雾有些失笑:“似乎还挺合理。”
沈知言点头:“嗯,十分合理。”
秦清雾问:“还有呢?”
沈知言严肃道:“暂时没了。”她又补充:“等下次我想好了,再讲给你听。”
秦清雾态度温良,颔首笑道:“好。”
出于讲爱情副本的原因,沈知言一时间脸红心跳,她不自在的情绪太过强烈,完全不想再说第三种可能了,更确切来说,她甚至组织不好语言了。
秦清雾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很贴心的帮她转了话题:“明早还为你的袁助理带早餐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
“今早卖早点的老板告诉我她接下来几天都不来,所以我要绕远去另一家,那家生意太好了,大排长队,这也需要早一点起床,不然去公司会迟到。”
说完,她抬起头来,又微微皱了眉头,认真纠正道:“以及,她不是我的袁助理,是向非焱的助理。只是暂时跟着我,等向非焱回来,袁瑾舒就回去跟她了,你的用词,并不是很准确。”
这种用词会让她怀疑,对方是故意调侃她。
毕竟她和袁瑾舒,目前是老板和助理的关系,每天在公司共事时间最长,有点什么超过同事以上的关系,日久生情什么的也似乎合理……
但其他人出现点这种超过同事以上的暧昧关系正常,但绝对不可能是她。
向非焱动辄应酬出差,导致她不得不临危受命,去处理公司中的各种事务,每天忙的要死,焦头烂额,不出错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时间和助理搞一场办公室恋情?
秦清雾用纸巾轻轻擦拭唇角,云淡风轻道:“抱歉,我忘了。”
沈知言:“……?”
她实在没忍住,问:“您记忆力不是一向都很好?
秦清雾云淡风轻:“偶尔也会忘记,毕竟我不是人工智能。”
沈知言:“……”
竟然挺有道理?
一时无话,沈知言已经吃好了,正准备抬手,收拾桌上的空盘。
“你对袁助理的示好,视而不见。”秦清雾靠着椅背,问她:“是出于那位所谓的执棋者?你怕连累她?”
“谁?”沈知言的手指猛然一缩,她愣了愣:“我和谁?谁示好?袁助理向我示好了?”
秦清雾心情有些复杂。
打量了她片刻,终于说:“没什么。”
其实有些多此一问,沈知言或许都没意识到,对方为她屡次三番的带早点,是对其示好的意思。
沈知言:“……哦。”
秦清雾有点奇怪,怀疑袁瑾舒对她有意思?
她和袁瑾舒才认识几天?
不过似乎也合理,袁瑾舒好像是说过,是因为她在潭石,这才答应了向非焱,来潭石给向非焱做助理的。
袁瑾舒对她有意思……
沈知言眼睛缓缓睁大,那接下来岂不是很尴尬?
每天一起公事,对方却对她有意思,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只会越来越尴尬。
秦清雾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知言:“……没。”
秦清雾打量着她:“在想接下来怎么拒绝?”
“……”沈知言惊讶的望过去:“这你都能猜到?”
她站起身来,收拾着桌上的空碗。
“完全不难猜。”秦清雾径直起身,伸出手指,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说:“我来。”
沈知言呼吸骤然停顿。
她和秦清雾因为同时起身的关系,距离靠的实在太近,近到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对方精致漂亮的眉眼。
“你……”沈知言望着被她握住的手腕位置,松开握盘子的手指,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做饭,我洗碗,合情合理……”
秦清雾只一瞬便放开她,一抬眼,便发现沈知言的手腕位置多了几处红痕,温滑触感似乎尤在指尖,敛下眼中的莫名情绪,语气不容置疑:“你是客人。”
“道理我懂,但是这几个碗也不至于放洗碗机,我来洗……”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只觉得有一股清淡的香气钻入鼻息,好闻的气息实在太过强烈,让人不容忽视,存在感十足。
就像是秦清雾给人的存在感,忽然一瞬间变得强烈。
她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脑海中恍惚间想起来对方刚才握住自己手腕的动作,以及秦清雾望向她时,眸光里的专注感。
……
但实际上,明明也只是个普通的动作,这完全没什么的?
等她回过神来,秦清雾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此时的窗外,一道雷声忽然响彻天际,沈知言听着动静歪头,望着外面那场越下越大的雨。
沈知言隐隐有些失神。
秦清雾是不是有点奇怪……
今晚。
有点不对劲。
……
……
“不对劲!真他娘的不对劲!”
别墅外,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照相机,蹲守在别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但这场雨实在太大了,纵然穿着雨衣,里面的衣服也全然湿透。
男人不禁指着上空怒骂:“妈的!老子赚个钱容易吗!你至于下雨又打雷?想劈死老子?”
他实在太过生气,毕竟江旭阳给他塞了二十万,让他来调查他未婚妻养的那个小情人是谁,他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趁着雨势变小的时候赶过来,然而蹲了半小时,都不见别墅里的人出来,反而雨开始越下越大。
男人发泄骂完,正想着,若是苍天真的有灵,到了这会儿就应该再劈一个雷下来。
然而他骂骂咧咧许久,也不见一个雷下来把他劈死,事实证明,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有些得意的想着,刚要给江旭阳打电话过去,随便拍几张别墅外围的照片应付交差。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下一刻,后脑勺的位置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剧痛传来的同时,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脑袋后方缓缓流下来。
一回头。
是一名年轻的男人,同样身穿黑色的雨衣,但帽檐却把他的整张脸遮住了大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恶劣勾起的一抹唇角弧度。
男人大惊失色,忍着头上的剧痛,怒声问他:“你……你是什么人?”
“是江旭阳派你来的吧?”年轻人微微笑着:“他那样的垃圾,也配觊觎我们老板的女人?”
男人睁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
“去跟阎王说去吧。”年轻人笑说着,扬起了手中的铁棍,像看猎物一般的扬起唇角,语气仿若施舍:“我数三个数,你来跑,好不好?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男人终于开始后怕。
他望着对方手中的“武器”,下意识开始后退:“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年轻人轻松一笑:“我不在乎。”他说完,站在原地没动,真的开始数数:“1。”
男人持续后退着,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个疯子。
“2。”他的嗓音像是催命符:“还不开始跑?”
男人惊慌失措,腿已经被吓得开始发软,他似乎——跑不动了。
那人的嘴一张一合:“3。”他笑:“很抱歉,你没机会了。”
他说着,扬起了手中的铁棍,用力向男人的右侧太阳穴砸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被一道强烈的光线照过来,是手电强光的亮度。
一人沉声开口:“在做什么!”
年轻人动作停顿了一下,扭头向身后看去,不远处,是六名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看样子是保镖,他们身形比直,快步迅速向这边跑来的动作,训练有素,完全不像是寻常保镖,反而更像是军队出身,随着那几人的靠近,年轻人看清了跑在前方的两人,似乎是外国面孔。
“特种兵?”年轻人嗤笑一声:“难怪我们夫人敢一个人住在这里,从来不担心安全问题。”
他说着,对眼前早已经吓的脸色惨白的男人道:“下一次我们再会。”
说完,他一把推开手持相机的男人,迅速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动作同样快的惊人,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雨夜里。
手持相机的男人早已经吓得面如死灰,等几名保镖赶过来,他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变得脱力,脑子里昏昏沉沉,相机脱手落在地上的雨水里。
为首的G国面孔的保镖扯着他的领口,力气极大,一把把他提了起来,他用英文问道:“那人和你是一起的?”许是知道他听不懂,又换了中文问她:“你们是同伙?”
“……不、不是。”男人战战兢兢,回答:“我不认识他。”
保镖冷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说……江旭阳不配和他老板抢女人,还说……难怪夫人敢一个人住在这里。”
保镖皱了皱眉头,过了会儿,他怒骂一声:“傻逼!”
男人愣了愣:“啥?我……”
“谁他妈是他老板的女人?谁又是夫人?”保镖一想到对方话里的人是秦清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吩咐道:“把他腿打断,扔的远一点。”
其他保镖立刻应道:“是,长官!”
男人闻言,深吸一口气,心中叫苦不迭。
不是吧?
他还以为这几个人是保安,来好心救他的。
他对天发誓,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二十万他就算死也不会收的。
……
……
沈知言回卧室的时候,刚上了楼梯,便见到秦清雾站在走廊,在和人打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人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神色冷淡,过问了一句:“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她静静的听着另一边的话,默了片刻,才提醒道:“这里是国内,你们需要注意方式。”
沈知言闻言,挑了下眉。
国内?
国内需要什么方式?
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吧。
正这样想着,就听秦清雾淡声开口:“纵然对方不会报警,但终究有些不妥,不过既然已经做了,下不为例。”
沈知言:……
已经做了?做了什么?严重到需要报警了?
她站在原地,有点想原路返回。
对方再打电话,她继续往前走,只会听到越来越多。
秦清雾察觉到她的靠近,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向电话另一边的人吩咐着:“去查监控,把人找出来。”
那头的人不知道问了什么,秦清雾提醒道:“不要伤人。”
秦清雾说完,挂断电话,向走过来的沈知言看了一眼。
沈知言停下脚步,担心的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秦清雾把手中的眼罩递给她,缓声说道:“晚安。”
沈知言:……
为什么忽然给她送眼罩?
“你上次说。”秦清雾解释:“光线有点刺眼,在陌生人家里又害怕关灯,你说你认床。”
沈知言:“……但我关灯没什么关系,而且还能省点电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么早之前的话,秦清雾为什么会记得?
她接过来,小声道谢:“谢谢。”
秦清雾收回手指,告诉她道:“你屋里的灯可以定时开关,不必担心浪费电。”
沈知言:“……行。”
心中有疑惑一直持续,她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上回来的时候,秦清雾家客房的灯是能定时的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
她戴上秦清雾的眼罩,被对方碰过的眼罩上面全是秦清雾身上的味道,或许是沐浴露,或许是护手霜,味道好闻是好闻……
可这让她睡前的有限时间里,满脑子都变成了秦清雾。
秦清雾……对她是挺奇怪的吧?
好不容易睡过去,又是一整夜的噩梦,沈知言睡醒的时候全身疲惫,她觉得自己骨头和肌肉都变得有些酸痛。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她洗了个澡,换上昨晚睡前,秦清雾特意为她送来的那身玫瑰红的西装,她先前还觉得这个颜色太过艳了些,没成想往身上一穿,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完全倒是不像没睡好的模样,十分提气色。
走到客厅的时候,秦清雾竟然已经醒了,厨房的门敞开着,饭香在整个空间浮动。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七点一刻。
她不知道秦清雾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看样子显然比她要早。
她走进厨房,秦清雾刚洗完手,桌上放着一个盛放面包的纸袋,见她进来,对方把桌上的纸袋递给她。
沈知言狐疑:“这是什么?”
“三明治。”秦清雾温声回道:“知道你赶时间,带去公司。”
沈知言顿了顿:“你连这都想到了?”
秦清雾应了声,想到什么,补充:“做了两人份。”
沈知言迟疑:“什么?”
“不是要还你同事人情么。”秦清雾语气温和,道:“所以为她也做了一份。”
沈知言:“……”
顿了顿,她语气有些干涩,试探问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告诉她,这是你做的?”
秦清雾眉梢微扬,反问:“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沈知言默了片刻,有点吞吞吐吐问她:“继续……用你是我女朋友的名义?”
“你应该谢我的。”秦清雾语气淡然:“毕竟我帮你婉拒了一位追求者。”
沈知言想了想,啧了一声:“行吧。”
她问:“那我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你放哪儿了?我没看到……”
“今早阿姨来。”秦清雾说:“让她带去干洗了。”
沈知言:“……”
这是不是有点太无微不至了?
她拎着早点出了门,一路来到车上,把手中的早点袋放好,挥散了脑海中的混乱思绪,发动了车辆去公司。
因为省去了特意绕路去买早点的麻烦,她提前半小时进了公司,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两名男同事在聊天。
“是叫秦清雾吧?”
“不过好看归好看,但没什么用。”
明显的嬉笑调侃语气,让沈知言皱眉的同时,脚步不自觉一顿。
秦清雾?
里面那俩人毫无所觉,继续嬉笑着大聊特聊。
“她爷爷压根就不在乎她,若是真在乎,又怎么会让她送出去联姻?”
“秦望山他自己不也是个赘婿么?当年科兴集团是杜鸣凤的产业,原本是姓杜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因为秦望山自己是赘婿的身份,所以才不满秦三的?传闻秦三小时候,是被杜鸣凤养着的,秦望山或许是和她妻子杜鸣凤不睦,这才一直打压秦清雾吧?不然秦三在科兴地产做的好好的,为啥一下换了秦岸渡掌权?”
“所以啊,咱们娶媳妇,不能光只看脸,而且不能太强势,太强势让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放?”
“我反正不会要她,白送都不要。”
“就是,我一看她那张脸,一点瑕疵都没有,就觉得一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被人伺候惯了。”
“是,娶回家也没什么必要,你还要一直伺候她,如果她真的是百亿继承人也就罢了,可她也没钱,没钱还那么傲气,也不怪江旭阳小少爷讨厌她——沈、沈总!”
那人说着,眼睛骤然睁大,望着茶水间门口的位置。
在他视线尽头的方向,那位向来温文尔雅,从来不对人发火的年轻小沈总,早已经黑了脸,眼中的表情要笑不笑,压抑着浓重的火气。
俩人齐齐一愣。
沈知言缓步走进去,望着那俩人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沈总……我们是——”
沈知言笑了笑,淡声开口:“这不重要,怪我。”
那人疑惑:“怪您……怪您什么?”
“怪公司招聘的时候我不在,所以什么不堪的东西都被招进来了。”沈知言说完,不理会那俩人瞬间僵硬的脸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袁瑾舒到了。
沈知言说:“你来的正好。”
袁瑾舒走过来,刚才她走过来的时候,其实听了个大概,这俩男人自个儿意|淫,口口声声都是傲慢轻蔑,居高临下的品评那位秦三小姐。
袁瑾舒望着沈知言冷淡的脸色,故作好奇问道:“怎么回事儿?”
沈知言淡声:“公司辞退员工,几倍赔偿来着?”
袁瑾舒:“……”
袁瑾舒顿了顿,转瞬明白过来,点了下头,恭声开口:“我明白了,这就让人事处理。”
沈知言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袁瑾舒立刻在她身后跟上,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两名员工。
他们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就因为聊了秦三,说秦三他们看不上,就被开了?
……
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而且潭石影视虽然刚起步没多久,但是公司风气足够好,员工们之间也和善客气,压根不像其他地方一样内斗严重,最重要的是,福利待遇好。
直到那位小沈总走远,他们都在疑惑,这就被开了?
只因为不尊重秦三?!
到了办公室,沈知言把袋子里的一份三明治给袁瑾舒。
袁瑾舒接过来,惊喜了一瞬:“给我的?您亲手做的?”
沈知言语气平淡:“我女朋友做的。”
“……”袁瑾舒眼中有些错愕:“女、女朋友?”
沈知言眉眼弯弯笑起来:“是,她特意让我带给你的,说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袁瑾舒:“……”
她顿了顿,手里拿着那份三明治,下意识就想拒绝。
沈总的女朋友?
是上次来公司的那名女人么?那人不是秦家三小姐吗?
所以——沈知言的女朋友是秦三?
难怪她方才听了那两名员工的议论,少见的黑了脸,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沈知言问她:“袁助理,宋哲约到了吗?”
袁瑾舒回过神来,语气有些生硬,回道:“约到了,他刚被保释出来,昨晚刚结束行政拘留,目前在江北的别墅住,时间约在了下午四点。”
沈知言应了声:“好,我知道了,辛苦。”
袁瑾舒站在原地没动。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沈总……您的女朋友,是上次来公司接您的女人?”
沈知言神色如常,回答说:“嗯。”
“那这份早点……”
“哦,她一早起来做的。”
话到了这里,袁瑾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昨晚沈知言带了一箱水果,说要去送人,那么显然,对方就是为了给秦三的,而且……
沈知言昨夜还在那里留宿了。
袁瑾舒压下严重的苦涩,笑着说:“恭喜沈总,以前竟然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沈知言笑笑。
心道:我以前其实也不知道。
等袁瑾舒出了办公室,沈知言这才收回视线。
……
……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黑色的车辆在盘山公路疾驰。
沈知言开着车,一路来到袁瑾舒给的地址,她缓缓踩下刹车,车辆在别墅旁边的位置停稳。
沈知言来到别墅前,按下门铃。
很快里面便有人来开门,是个十分漂亮的年轻男人,而且是个外国小帅哥。
沈知言猜测对方是宋哲家里的保姆,亦或是……男朋友?
对方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看着清纯阳光,年纪也不大,笑起来似乎让人觉得单纯无害。
男朋友的可能性比较大。
里面传来宋哲的声音:“亲爱的,是谁?”
“一位英俊的女士。”外国小帅哥用不流畅的中文回答。
沈知言:“……”
算了,英俊就英俊吧,至少是夸赞的话。
宋哲已经走过来,他看到门口的人是沈知言,不自觉回头看墙壁上的挂钟:“你早到了半小时。”
沈知言微微笑道:“因为没有堵车,如果你现在很忙,我可以在外面等。”
“可别。”宋哲深吸一口气,表情微妙的看着她:“您快进来吧,也别这么客气,我受不起。”
沈知言一边缓步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你是被冤枉的,我没道理怪你。”
宋哲脚步一顿,英俊的脸转过来,惊讶的望着她:“你相信我是冤枉的?”
沈知言同样停下来,耸了耸肩,望向他身旁,把手指搭在他肩上的外国小帅哥,反问:“这已经很明显了吧,用得着这么吃惊?”
“……”宋哲瞥瞥嘴:“我还以为袁助理联系我,是兴师问罪的,我之前还在想,你来了就算打我一顿,我也能理解,至少能让你出出气。”
沈知言默了默,语气同样微妙:“我已经好久不和人动手了。”
宋哲干笑:“咳咳,理解理解。”
“……”沈知言:“你理解什么?”
宋哲说:“你现在是沈总,身份不一样了,和人打架跌身份。”
沈知言:“就不能是我自己约束自己的行为,不再用武力解决问题?”
宋哲点了下头,任何道:“是这样,但这也代表你身份地位的提升,毕竟无能者才会诉诸武力。”
沈知言:“……你说话,还挺有哲理的。”
宋哲望着她笑:“那不然你以为,我被全网骂嫖|娼狗,我都该吃吃该喝喝,这种好心态来自哪儿?”
沈知言心情微妙。
顿了顿,才说:“如果我告诉你,有人因为针对我,才故意操纵了你嫖|娼这件事,你会恨我吗?”
宋哲问:“……能说实话吗?”
沈知言点头:“能。”
宋哲想了想,说:“恨。”
沈知言敛下眉,抱歉语气道:“应该的。”
宋哲轻松一笑:“其实乍一听是该恨你的,但是我走到今天已经挺有钱了,压根就不差钱,反而能早点退休,也不止是我吧,圈子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就算翻车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该赚的钱早已经赚到手了,所以能不能继续拍戏,也就没什么影响了。”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说:“我连累了你,确实应该做出补偿,这样吧,如果你接下来有去公司上班的想法,可以联系我。”
“其实不用放在心上。”宋哲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说:“要怪也是怪设置这场陷害的人,在这个圈子里,你争我夺的陷害我经历过不少,不过一直以来都很幸运,没有中招,或者是被压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没被顺利压下来,仅此而已。”
沈知言还想继续说下去。
宋哲又笑道:“而且我和爱人打算出国去生活,这是三年前的计划,是我一直失约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离开。”宋哲笑着问她:“你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沈知言沉默了下,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她问宋哲:“那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我想知道全部细节。”
“那天没有我的戏,褚侃邀我出去喝酒。”宋哲一边回忆,一边说:“他邀我出去,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知言疑惑一声:“褚侃是谁?”
“光华娱乐的总裁家公子,我和褚侃认识许多年了,他这人花花公子,出手也大方,为人很讲义气,我刚出道就和他认识了。”
沈知言点头:“后来呢?”
“那晚我喝了很多的酒,褚侃见我醉的太厉害了,就让司机送我回酒店,我在车上睡了一路,回到酒店立刻就睡着了,再之后就是被敲门声吵醒。”他无奈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是警察破门而入的声音,还有媒体记者,以及发现床上睡了个女人,她衣衫不整,而我也是没穿衣服,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身败名裂,也不是面对警方和媒体的恐慌,而是只觉得恶心。”
沈知言想到对方的性取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说到这里,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帅哥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据说醉酒的人没办法进行性|行为。”
宋哲和他十指相扣,感动道:“谢谢亲爱的,你愿意相信我。”
他们二人忘我的深情对视,让在一旁的沈知言有点手足无措。
宋哲维持着和帅哥牵手的动作,转过头来对沈知言说:“就这些了,没其他了。”
沈知言问:“那个女人呢?”
宋哲仔细想了想,说:“也被拘留了,不过……她好像除了在媒体前表现的很恐慌,但实际上,在她被带上警车的时候,脸上表情很冷静。”
沈知言挑了挑眉:“冷静?”
“你不信我?”宋哲皱眉:“我是拍戏的,是一名演员,会很仔细的观察对手戏演员的表情,就跟职业病一样。”
沈知言说:“没有不信你。”她顿了顿,又问:“褚侃和你怎么认识的?”
宋哲愣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褚侃?”
沈知言不置可否:“是他约你出去的。”
“褚侃……那时候我刚出道不久,压根没戏拍,也没什么人找我。而褚侃那时候还在念大学,虽然是养子,但很被他父亲看重,毕竟他是褚家唯一的孩子。我因为生活拮据,在酒吧兼职,褚侃找我帮了点小忙,后来我和他就成为了朋友。”
沈知言问他:“小忙?”
“嗯,那时候他好像是说,他有个朋友吧……”宋哲一边回忆,一边说:“具体忘了是怎么回事儿了,褚侃应该是有个朋友,他说对方单身,想在酒吧里给他和女神制造一场浪漫邂逅,让我和老板帮忙沟通一下,价格好商量,让酒吧暂时清场。”
沈知言微一沉吟,似乎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宋哲笑起来,卖关子一样的,问沈知言:“你猜那哥们的女神,是谁?”
沈知言应声:“嗯?”
宋哲:“是柏婳。”
沈知言顿时一怔:“柏婳?”
“是啊……”宋哲笑起来:“沈总,你还别说,我觉得这也太好笑了,褚侃那兄弟,他应该都不认识柏婳,结果因为褚侃的那场设计,酒吧中那晚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就算是这样,他兄弟都不敢去搭讪,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知言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她只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宋哲摇摇头:“不记得了,长得实在太普通了,而且有些唯唯诺诺,那晚好像他在柏婳面前一直很紧张。”
沈知言应了声:“多谢,我知道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对宋哲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宋哲一怔:“这就走了?留下来吃完饭吧?”
沈知言笑笑,主动伸出手来:“改天吧,如果你还和爱人没出国的话,我请你们二位。”
宋哲同样伸出手来,和她握了握手。
“以及——”沈知言松开手,笑着保证:“如果哪天你回国了,想再进这个行业,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宋哲默了片刻,笑起来:“那到时候,希望沈总公司做到国内第一。”
沈知言笑道:“借你吉言。”
宋哲夫夫二人送她出了别墅,别墅的房门被关上。
沈知言站在灼灼烈日下,她沉默良久,拿出手机来,拨打了第一通电话出去,电话另一边,一名女人很快接起来。
她嗓音透着几分不正经,故作暧昧的调侃说:“你又怎么了?上回还没把你伺候够么?我很贵的,你知道价格,如果想找售后,恕不奉陪啊,姐姐这里没有售后。”
“……”沈知言有点无语:“不是让你再查茅竹村,专案组在负责茅竹村了,你估计不好再插手。”
“他们能查出来个锤子。”女人语气轻蔑,问她:“那你找我什么事?”
“两件事。”沈知言说:“第一,帮我查光华娱乐总裁养子褚侃。第二,宋哲嫖|娼事件,是被人做的局,那名妓|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我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联系什么人,要去哪里,不要打草惊蛇。”
“等着吧。”女人顿了顿,提醒:“我银行卡你知道的。”
沈知言:“……”
“知道,你先做事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么抠门?”
沈知言:“……正常私家侦探不会像你一样,以百万为单位收费。”
“那正常私家侦探都是废物。”女人语气慵懒的反驳:“你怎么不说?今早我还在群里听说一个同行被打断了腿呢,好像是昨晚在秦三别墅家门口停留来着吧,啧啧,这秦三下手也是够狠的啊,幸好我从来不好奇秦三。”
沈知言:“……”
她下意识解释:“或许不是她做的,是她下面的人先斩后奏。”
女人嗤笑一声,原本不以为意。
片刻后,狐疑开口:“不对啊?你是她什么人,这么帮人家说话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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