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变化来得太突然, 别说祝七,就连徐景祎都愣了一会儿。
这次留给祝七反应的时间几乎没有,眩晕袭来的几秒内就变回了仓鼠, 连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只有徐景祎在他身边。
祝七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他原地转了两圈,揉揉自己的脸蛋, 又拍拍自己的肚子,激动地往徐景祎身上爬:“叽!”
你看, 我变回来了!
徐景祎沉默着把它捞到手上——这个久违的动作让祝七更加开心。
“叽!”
这下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然而和他的雀跃不同, 徐景祎反应平平,五指一拢, 把他抓在手里翻了个面儿。
祝七从趴变躺,露出柔软粉嫩的肚皮。
男人修长的食指在他肚子上戳了两下。
脸上没什么表情:“偏偏这个时候变回来, 真会挑时间。”
这一句话让祝七亢奋的神经冷静不少。
徐景祎还在戳他的肚子。肚子是一只动物最脆弱、最该好好保护的地方,他现在翻着肚皮躺在徐景祎手里, 一种犹如裸露身体般的害羞姗姗来迟。
他挣扎着翻过身重新趴着。
一声叹息。
徐景祎拿了张小毯子过来,在枕头边团成一个窝的形状,把祝七放进去。
“反正也说不了话, 睡觉吧。”
说完, 他起身去洗漱,留下祝七一只鼠独守空床。
祝七怔愣地看着他走进浴室,刚刚的话瞬间将他点醒了——是呀, 自己是变回仓鼠了, 可这也意味着没办法和徐景祎交流了!
从前徐景祎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罢了,他还能乖乖地当一只小宠物, 可现在不一样,徐景祎已经知道他是什么,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以人类的姿态和徐景祎相处,现在突然变回来,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了。
比如和徐景祎沟通,以及家里那五只猫……-
洗干净身上的酒味,徐景祎出来时没有在毯子搭建的小窝里看见某只毛绒团子。
祝七整只鼠呈大字型趴在他的枕头上,屁股对人,把自己摊成饼,散发着某种丧气,仿佛都能看见他上方垂挂着几条无精打采的黑线。
徐景祎走到床边,戳了下鼠屁股。
毛绒团子反应非常大,几乎是弹跳起来转了个圈:“叽!”
不要戳我屁股啦!
如果还是人类的模样,他现在一定脸颊通红。
“霸占我的枕头,你还发起脾气来了。”
祝七爬下枕头,立起来朝他比划,先是摊开两只爪子,接着一只爪子摆起拿手机的姿势,另一只爪子做出虚空划屏的手势。
说道:“叽。”
给我手机。
他的衣服裤子被徐景祎放在了沙发上,手机在衣服口袋里。
“什么意思,”徐景祎坐在床边垂眸,岿然不动,“听不懂。”
祝七:“……”
仓鼠垂头丧气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来,短手短脚迈过被子,来到床尾。
木地板上铺着地毯,跳下去应该没事。
他深呼吸一口,往下一跃——
被徐景祎的手掌半路截胡:“很危险。你要做什么?”
哼。反正你又听不懂。
祝七在他手里挣扎,朝着沙发伸手:“叽!”
我要去那里!
“你要什么?这个?”徐景祎捧着他走到沙发旁。
祝七朝下伸手:“叽。”我要下去。
徐景祎将他放在沙发上。
小仓鼠钻进衣服口袋里,露在外面的毛绒屁股扭啊扭,看得徐景祎有点手痒。
而他向来是个以行动说话的人。
手指刚戳上去,毛绒屁股就弹了一下,仓鼠哼哼唧唧的声音闷在口袋里:“叽!”
为什么又戳我!
徐景祎弯了弯唇,面色稍霁。
祝七在心里默念着讨厌鬼,费劲地把口袋里的手机拖了出来。
他拍亮手机,解锁密码,点开备忘录。
小小一只的鼠团子,还没有手机屏幕大,两只爪子操作手机的模样笨拙又可爱。
鼠爪子慢吞吞地打出一行字:【我以后只能这样跟你说话了】
打完,他扭头看向徐景祎。
徐景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祝七继续打字:【你不要老是戳我屁股】
“为什么,不喜欢?”
仓鼠啄米。
他想到什么,补充:【肚子也不可以】
“可是手感很好,”徐景祎毫无悔改之意,“你是不是忘记了身上还背着一堆债,我们说好的,等你变回仓鼠再还。”
仓鼠愣住。
“看来是忘了?”
祝七确实是一时忘了。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有点想赖账。
毕竟还账的方式,就是要给徐景祎随意蹂躏自己的仓鼠身体,这怎么行呀!
想着变化前,徐景祎还表达出想跟他……□□的意思,祝七臊得把脑袋直往手机屏幕上贴。屏幕凉凉的,能纾解一些热意。
爪子啪嗒啪嗒地拍在屏幕上,一句话删删改改,最后在徐景祎的注视下很没骨气地说:【那你也不可以一直戳……】
“嗯,”徐景祎倒是应得干脆,“少量多次,我明白了。”
祝七:“?”
祝七:“叽!”
才不是!
但徐景祎没给他继续打字的机会,抽走手机放在一边,带着他回到了床上。
“睡觉。仓鼠也不能熬夜。”
祝七被放回小毯窝窝里。
大概是喝了酒,徐景祎很快便睡着了。可祝七睡不着,毯子窝窝很舒服,他却在里面辗转反侧,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
过了会儿,他悄悄地立起身子,扒着窝边边探头探脑地观察徐景祎。
他有些失落地想,是不是变成人太久了,徐景祎忘了仓鼠也是要有抱枕的。或者说,正是因为仓鼠需要抱枕,所以变成人之后才会有同样的习惯呀。
只准备了窝,都没有准备可以给他当做抱枕的东西。
男人呼吸均匀,睡姿一贯得体,就连翻身侧躺的动静也不会很大。
他面朝这边,祝七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脖子。
下颌与颈部凹出一个恰到好处弧度,大小似乎正适合一只仓鼠窝进去。凸起的喉结似乎也可以一抱……
祝七心跳如鼓,眼巴巴地瞅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翻出毯子窝,窸窸窣窣地爬过去……
颈窝里钻进一只柔软温暖的毛团子,徐景祎缓缓睁眼,眸中清明,没有半点睡意。
小毛团子还在里面挪了好几下,直到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两只小爪子很轻地抱住他的喉结。他故意地轻轻吞咽一下,喉结滚动,吓得毛团子立刻松爪,好一会儿才又试探地抱上来。
这次徐景祎没再故意吓他,
小仓鼠睡着了。
拥抱着别人的颈动脉,却毫无察觉地睡得香甜。
徐景祎抬手,轻轻抚摸这只没有防备心也没有攻击性的小家伙。
“希望你回到家乡后,不要保留这样的坏习惯。”-
第二天上午,众人坐在一起吃早餐。
司扬环顾一圈,问:“小七呢?不下来吃早餐么。”
徐景祎:“还在睡。”
司扬挑了挑眉,三两下把早餐吃完,准备走了:“我今天还有约,徐姨韩叔,我先走了。”
徐妙然笑道:“好,路上小心哦。”
他一起身,温钧呈也擦擦嘴站了起来:“徐阿姨,韩叔叔,我也走了。”
“哦……你跟扬扬一起走吗?”
“嗯。”
“不是。”
徐妙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哦?”
温钧呈站在原地,神情淡淡,眼帘微垂,抿着唇沉默的模样像只明知道自己要被抛弃,却还是要跟着主人的大型犬。
“不是,”他平静地改口道,“我叫了孙叔来。”
孙叔是温家的司机,大多数时候都在负责他的接送工作。
司扬没说话。
气氛有些僵硬,徐父小声地喝着汤,连带着姜霖和姜露都放缓咀嚼瞅着他俩。只有徐景祎和徐景晗该吃吃该喝喝,对此毫无反应。
徐母视线在二人中间流转片刻,说:“好吧,那都注意安全哦。”
司扬应了声好,扭头大步离开,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温钧呈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和前面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他们离开不久,用过餐的姜露和姜霖也打算离开了。
送走他们,便只剩下徐家人还留在庄园里。
徐妙然回屋时正好看见徐景祎带着一小碟吃的上楼,真的只是很小的碟子,看上去是昨天烧烤时用的酱碟。里面装着小块面包、水果和一点坚果碎。都是今天早餐吃的东西。
“景祎,”她叫住儿子,“你就拿这点东西给小七吃呀?”
要不怎么说人不可貌相,徐妙然清楚地记得昨天烧烤时,那个看上去较小纤瘦又安静的男孩子吃得可不少。
“这点够了。”徐景祎说。
徐妙然皱了皱眉,徐景晗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哥上楼,对母亲说:“放心,确实够了。”-
祝七在枕头上睡得四仰八叉,醒来时徐景祎已经不在房内。
他翻了个身爬起来,看看自己的爪子,还是仓鼠。
淡淡的失望涌上心头,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好坏。
怎么可以嫌弃自己的仓鼠身体!这可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啊。
他恹恹地爬到床边,猛然惊觉这里不是徐景祎的家,没有可以让他自由上下的小楼梯。
他更失望地扭头,在徐景祎枕头边看见了自己的手机,上面还有一张字条:醒了给我发消息。
仅仅只是看见徐景祎的留言,祝七便一扫阴霾,变得高兴起来。
他立刻给徐景祎发了消息:[我醒啦!]
徐景祎:[好。]
几分钟后,徐景祎带着早餐回来了。
重复烘烤过的面包片和着坚果碎一起吃,又香又脆,吃完后再啃一颗新鲜水果,整个早晨都变得清甜怡人。
徐景祎守在床边看着他吃完:“你现在床上玩会儿手机,我们一会儿回家。”
祝七边洗脸边答:“叽!”
知道啦!
徐景祎摸了摸他的仓鼠脑袋,起身离开-
徐景祎回到厅内,接收到一排整齐划一的注视。
和徐妙然对视一眼,他看向了徐景晗。
徐景晗微笑道:“反正你也打算说,我提前解释了一下,帮你省点事。毕竟你怕麻烦。”
徐景祎在一边坐下:“那真是谢谢你。”
徐妙然的表情就没有他们那么放松了:“景晗说的是真的?小七他是……”
“嗯。如他所说,就是徐景卉的那只仓鼠,”徐景祎顿了下,“说错了,我的。”
“……”
徐妙然无言几秒,继续正题:“他是妖?”
“不是。”
徐景祎思忖着祝七描述中不予探知的那部分,试探着开口:“你们觉得,凭‘我们’的力量,找到另一个世界的可能性有多大?”
看着徐妙然和徐景晗的神情,徐景祎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被“消音”。
所以……只要他理解了祝七的意思,再转述出去的话,就不会被无形的世界法则阻拦么?
第52章 第 52 章
祝七翻出了压箱底的消消乐游戏, 领了一堆道具,等到体力和道具都花完了,徐景祎还没回来。
游戏没什么好玩的了, 他点开某个视频APP, 发现后台的消息红点竟然高达99+。
是他前几天发的一段教船长和酥球按按钮的视频,将近五万的点赞量, 连带着他的粉丝都疯涨了一大截。
祝七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新奇地点开评论区:
[这年头, 猫都比我努力了]
[在我最没能力的年纪, 遇到了最想养的第56只小猫……]
[我家猫看了说是演的]
[不是,你们都是在哪捡到这么聪明的猫的, 能不能告诉我地址,我也想捡]
[看了一眼我家只知道吃和睡的逆子, 气得我给它又拆了一个罐头]
[猫可爱,猫好, 主人声音好听,主人好,让我刷到这个视频, 大数据好!]
[两个宝贝可爱死了……]
……
祝七翻看得津津有味, 给所有夸两只小猫可爱聪明的评论都点了赞。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友善留下评论。
[别教了,猫就是蠢东西]
怎么可以这样说,他生气地用爪子拍屏幕:[你才是]
[没觉得哪里可爱了……评价是不如狗]
祝七不高兴地回道:[它们很可爱, 狗也很可爱]
正啪嗒啪嗒地打着字, 房门打开,是徐景祎回来了。
“在看什么?这么生气。”他把祝七拎起放到手上。
祝七气呼呼地告状:“吱!”
他们怎么可以说船长和酥球的坏话!
徐景祎扫了眼手机屏幕, 挠挠小仓鼠的下巴哄:“看不惯就删了,不必计较。”
祝七委屈地抱住他的手指, 还是愤愤不平,小猫明明就很可爱……
“喜欢这里么?”徐景祎忽然问。
停止委屈,仓鼠点头,当然喜欢呀,这里又漂亮又安静,空气也比城市里好得多。
“那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嗯?”
反正对祝七来说,只要和徐景祎待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
他正想点头,想起家里的五只小猫,急急刹车,想让徐景祎放他下去打字。
像是知道他的顾虑,徐景祎说:“会把它们接过来的。”
他们下楼的时候,偌大的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祝七东张西望地找人,在想如果有人看见一只突然出现的仓鼠会不会怀疑什么。
徐景祎:“他们都走了,现在以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里只有我们。”
祝七不错过任何一位成员:“叽!”
还有小猫!
“……还有你的猫。”
祝七满意,这才对嘛-
祝七和徐景祎一起回了一趟家。刚进门,船长和酥球对于祝七的消失和徐景祎手里多出来的一只仓鼠似乎不太能够理解。
尤其是酥球,罕见地凑在徐景祎腿边绕来绕去,冲着小小的仓鼠祝七表现出了捕猎欲。
被撵进管道的回忆汹涌袭来,祝七把自己往徐景祎手心埋了又埋,团成个球。
呜呜,怎么换了个身体它们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了?明明闻味道可以闻出来的呀……
他还以为酥球就是闻出了自己就是当时那只仓鼠,才这么粘人的。
“老实点。”
听见徐景祎冰冷中带着警告的声音,祝七缓缓地探出半个鼠脑袋往下看。
酥球真的老实了,就像当初在宠物医院被喝止一样,怂巴巴地退到了船长身后。船长也微微塌着耳朵,一副随时打算跑的模样。
之后收拾东西、再带他们出门的过程还算顺利。船长、酥球和小草都是刚刚结束流浪生活的猫咪,并不抗拒外出,何况还受到徐景祎的威慑。
只是还在哺乳期的小草有些护犊子,进了航空箱后带着两只小崽子缩在角落。它依旧安静,不吵也不闹。两只小猫崽已经睁了眼,有母亲陪伴着,叫声也不多。
回到庄园,徐景祎腾出两个空房间暂时安置它们。
祝七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又很想参与。于是徐景祎把他放在了脑袋上。
这是个很新鲜的视角,祝七在他脑袋上一会儿站一会儿趴,滚了一身的洗发露香味。
有时晃动得大了,他便赶紧抓住徐景祎的头发避免掉下去。
徐景祎发质很好,祝七没想到他看上去凶凶的,头发居然这么柔软——嗯?
祝七愣了一下,爪子扒拉两下,却没找到刚刚的看见的那缕头发。
是眼花了吗?
刚刚怎么好像看见有一缕头发的发根是白色的……
他听说人类好像并不只有年老后才会长白头发,很多压力大、或是患了一些病症的年轻人类也会长白头发。
难道说徐景祎——
祝七忧心忡忡,继续在他头发里翻找起来。
明显感觉到头发被弄乱的徐景祎出声询问:“怎么了?”
找到了!
祝七终于翻到那缕头发,揪出来急得直叫唤:“叽!”
怎么办呀徐景祎,你长白头发了!
“……”
徐景祎淡定道:“说什么,听不懂。”
祝七只好拍他头顶:“叽!”
快,让我下去!
徐景祎把他拿下去,放在手机面前:“说吧,什么大事。”
祝七哒哒打字:【你长白头发了!】
“有么?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是真的,我看得很清楚!】
【一定是你以前工作太劳累,压力太大了……怎么办呀?它会自己变回去吗?要不要剪掉?】
“很多么?”
【不多】
“那就不用管,”徐景祎面色平静地岔开话题,“想吃零食么?”
【想!】
祝七的注意力向来经不起考验。
白头发的事情不了了之,虽说吃完零食后他又想起这件事,但看着徐景祎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忧心片刻,最终还是渐渐放下心来。
可能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现在都休假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好转的!-
祝七的小楼梯、仓鼠别墅都带了过来,放在徐景祎房间里,还有他的瓜子小抱枕,即便换了个大房子,他的小窝窝还是那么小。
庄园昨天举办了生日宴会,他们简单清洁过,仍留下许多东西需要收拾整理。下午徐景祎便叫了人来清理打扫,直到傍晚时分才打扫干净。
焕然一新的园林后院恢复了往日的清新宁静——至少祝七是这么觉得的。
但徐景祎不知道对哪里不满意,捧着仓鼠围绕园林散了一圈的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家政帮佣们去过的地方。
祝七心想,明明打扫得很干净呀。
转完一圈,天都黑了,落日余晖尽数不见,靛蓝色的夜幕垂下来,更显得这座远离闹市的庄园寂静幽然。
像是回到了森林里。
接受着徐景祎的抚摸,祝七在他手里惬意地趴成鼠饼——这样的生活仿佛真的过去了好久好久。
他忽然又觉得,变回仓鼠好像也不赖。
可每次抬头看见徐景祎,他不禁又想,真的不赖吗?
即便接住手机能够和徐景祎交流了、小猫们也接了过来,在徐景祎的看护下他不用担心被当成口粮一口吃掉,在这样安静得只剩下徐景祎一个人类的庄园里,也不用担心被谁发现……
祝七却仍感到不满足。
他的表情徐景祎看不见,他的情绪无法完完全全地传达给徐景祎……
明明被徐景祎捧着、捏着、时时刻刻和徐景祎挨着,可距离好像更远了。
这种难以言说的低落,在晚饭后被徐景祎放在腿上看电视时愈发强烈。
久违的场景、久违的靠近,祝七却开心不起来。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他从未变成人的时候,从宠物的角度来说,他应该高兴才对。这才是回到了正轨。
“怎么不吃?”仓鼠抱着小零食迟迟不啃,徐景祎抚摸着他柔软得像糯米糍粑的身体,“不喜欢么,给你换一个?”
祝七摇摇头,无精打采地抱着小零食从他腿边滑下去。
“去哪儿?”
不知道。祝七只是不想再待在他腿上。
他拖着坚果零食沉默地往沙发另一头放逐自己,结果没挪出几步就被捞了回去。
“不高兴?是身体不舒服么?”
徐景祎捧着他,语调低缓,祝七听出了某种隐秘的温柔。
这让祝七更加难受。
徐景祎想了想,放下他,把手机拿了过来,“说吧,怎么了?”
祝七趴在手机前面,便签里上一次、上上次的对话还没有删去,无论谁看了,恐怕都会觉得是可笑的自言自语。
他不由想,看吧,不通过手机打字,什么都无法传达给徐景祎。
奢求一个人类听懂仓鼠说话,是不是太贪心了?
“祝七,”仓鼠冲着手机屏幕蔫巴巴地发呆,徐景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到底怎么了?”
陷入低迷情绪里的小仓鼠没有回答他,放弃了打字,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失落的仓鼠屁股。
正思忖要不要戳这颗屁股,徐景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毛绒屁股,接起电话,同时打开免提。
是视频通话。
屏幕里,少女朝气蓬勃的面容伴随着情绪饱满的声音:“哥,生日快乐——”
黯然神伤的仓鼠动了动耳朵,是徐景卉!
徐景祎毫无波澜:“你不如看看今天几号。”
“哎呀,不久晚了一天嘛,”徐景卉撒娇似的抱怨道,“我昨天太忙了,你都不知道教授布置的作业有多——离谱!我好不容易才卡着时间上交,差点儿就要被骂了。”
余光中,某只糯米团子从屁股对人不知何时变成了脑袋对人,还往这边挪了一点。
徐景卉抱怨完作业,开始兴师问罪:“我还没说你呢!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为什么最近都不发乖乖的近况给我了?电话不接,视频也不理……我的乖乖呢?你没把它养死吧?”
“注意措辞,不是你的。”徐景祎说。
“那还能是你的呀?你别打岔,给我看看乖乖。”
都不用徐景祎叫,祝七已经重新爬上他的腿:“叽!”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啊,我听到乖乖的声音了!”
徐景祎叹了声气,镜头往下移。
“乖乖——”
“叽!”
徐景卉热泪盈眶:“呜呜呜,你还记得我……”
“叽!”
当然啦!
徐景祎面无表情地捏着仓鼠往后拖了拖,以免他和屏幕里的徐景卉挨得太近。
“对了对了,乖乖,你知道吗,我在这边居然遇到了一只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仓鼠!”徐景卉往旁边让了让,朝镜头外招招手,说了句祝七听不懂的语言。
接着画面另外半边出现一位金发蓝眼的漂亮姑娘,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
“这是我的女朋友莎塔莉娅,是不是很可爱?她养的仓鼠也超——可爱哦。”徐景卉说完,又朝女孩儿说了句什么。
女孩儿笑着点点头,从旁边捧了只仓鼠过来。
“乖乖你看,它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祝七咚地一下就冲到了屏幕前,徐景祎抓都没抓住。
画面里,那只原本眯着眼享受抚摸的白色仓鼠也突然愣住,叫了一声。
“叽?”
七七?
“叽!”
五姐!
第53章 第 53 章
看见五姐的一瞬间, 祝七几乎要落下泪来。
而听不懂仓鼠语言的两位姑娘只当是小动物对同类的感兴趣:“哥你看,它们好像很喜欢对方啊!”
亲姐弟。
能不喜欢么。
徐景祎把毛绒团子捉回来:“冷静点。”
祝七表面冷静了,小小的身体却激动得直发抖。
他吱吱叫唤着, 生怕电话太快挂断, 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境况一股脑全说给他五姐听。
他五姐从震惊到困惑,听完后 焦急地道:“吱!”
那七七你还好吗?
“叽……”我很好……
徐景祎的手半拦在他身前, 祝七急急拖住他的手指,朝五姐介绍道:“叽!”
这个人类对我很好!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虽然看着凶凶的, 但他做饭特别好吃,我特别——
祝七忽然卡了壳。
特别什么?
——他原本想说的是, 特别特别喜欢这个人类。
这句话当然不是第一次说了,可现在同样的两个字到了嘴边, 却有些羞于启齿。
他还没忘记呢,徐景祎似乎想要和他……那个什么。
人类不像自然界的动物, 行动全凭本能,他从前听说,对人类而言, 肌肤相亲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不是单纯的发情行为,正因如此,兽人在进化的过程中也从人类那里学会了由爱支配的交.配行为是什么样的。
徐景祎想和他发生的, 也是这样的“爱”吗?
祝七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 但是这些藏在雪白的皮毛下,只有他自己知道。
两只仓鼠在对话的时候, 两边的主人也在对话。
徐景卉有趣地瞅着两只小家伙:“哥,你看他们是不是在聊天?在聊什么啊?”
徐景祎:“不知道。”
徐景卉:“怎么会不知道, 你不是听得懂嘛?所以我才把乖乖交给你的。”
此话一出,两只仓鼠唧唧吱吱的交谈声停止了。
尤其是腿上这只毛绒团子,黑亮的小眼睛散发着灼灼热意,想忽视都不行。
屏幕里,徐景卉扭头正要向听不懂中文的女友说话,徐景祎沉声道:“徐景卉,不要对你女朋友胡说。”
“我知道的啦,”徐景卉皱皱鼻子,“哥你快告诉我,它们刚刚在聊什么?乖乖是只公仓鼠,我女朋友家的诺亚是母仓鼠,它们聊得这么火热,是不是看对眼了?”
徐景祎:“……”
徐景祎说:“看对眼又怎么样,你还打算让它们生小仓鼠么?”
说完,他自己先皱了皱眉。
是啊,祝七就算在自己的家乡也是只成年的仓鼠了,他回家后或许不会再来这个世界,那个不知方向的另一个世界,他迟早会遇到看对眼的仓鼠姑娘,生下一窝又一窝的小仓鼠……
“我这不是就说说嘛,你表情那么吓人干什么,它们俩又不可能真的见面,最多隔着网络当当异国恋的小情侣,”徐景卉耸肩,“所以他俩到底看对眼没有?”
“没有。”徐景祎冷声道。
“你就凶吧,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对象。”
徐景卉扮了个鬼脸,把凑到镜头前的白色仓鼠捞回去;“我要跟女朋友出去玩儿了,先挂啦。乖乖,我下次再打给你!”
祝七不舍地朝他五姐还有徐景卉挥挥爪子。
“你是在跟我打招呼吗?天呐,你真的好聪明!我会经常打过来的,乖乖,不要忘记我哦!”
电话挂断。
祝七抱着徐景祎的手机惆怅地看了好久,才爬下去,找到自己的手机:【我刚刚跟五姐聊了好多!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我和我姐姐都成了徐景卉的仓鼠】
徐景祎纠正:“你早就不是徐景卉的仓鼠了。”
但他也没说是谁的。
祝七停顿片刻,雪白的小耳朵抖了又抖,打字的动作都变得仓皇起来:【我跟五姐说过了,五姐说她会帮我联系宠物基地的!】
而在徐景祎的眼中,最关键的四个字成了四个空白的框形符号,如果不是先前读懂了祝七的口型,现在恐怕只会一头雾水。
他垂眸看着这只圆滚滚的小团子,和团子的激动相比,他的语气很淡:“联系上之后呢?”
打算回去吗?那个基地能将你带回去吗?
【如果宠物基地找到能让我回去的办法了,应该就会回去了吧?我的情况太异常了,还是尽早回家的好……】
这句话祝七删删改改,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
如果他走了,徐景祎会难过吗?会舍不得他吗?
而他自己……又真的想回去吗?
最终呈现在屏幕上的是最客观且符合常理的推测。
祝七维持着打完字的姿势,久久不敢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可能是徐景祎的沉默让他不安,他害怕抬头后看见的是自己无法应对的表情。
可他无法应对的表情,又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在静默的煎熬中,小小的仓鼠先败下阵来,输给了自己的在意和好奇心。
祝七小心缓慢地仰头,对上一双不知看了他多久的眸子。
平静的,晦涩的。深邃中浮现出的温柔,像是许多未能宣之于口的话正摇摇欲坠,只要他伸手,那些话便会从瞳孔深处掉下来,如同湿凉的露水一般。
这样的眼神,祝七是见过的。
就在去别墅的那天,露台上,徐景祎也曾用这样的眼神久久凝视自己;还有昨晚,在卧室,暖黄的床头灯光下,他也几乎就要接到那捧掉落下来的露水。
徐景祎终于开口,只问了他一句:“那这里呢,喜欢这里么?”
没有提到具体的地名,祝七却听懂了他说的“这里”。这个世界、这座城市、这所庄园……人类世界的一切。
就在这一刻,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与徐景祎那露水般的目光所匹配的词语——难舍。
徐景祎不希望他离开。
祝七如梦初醒,猛地把脑袋往下埋。
扑通、扑通……心跳的频率愈来愈快,仿佛刚刚跑完跑轮似的。
【喜】
删掉。
【我有点】
又删掉。
删删改改,犹犹豫豫,最终化为一句——
【我想吃零食了】
这或许就是仓鼠纾解压力的方式。
打出这行字,祝七的紧张和无措似乎也好多了。
转开话题的方式实在过于生硬。
徐景祎的视线落在埋着脑袋的鼠团子上许久,起身道:“好。想吃什么?”
祝七随手打了几个字。
夜色渐深,睡前,徐景祎带着祝七分别去探望了几只小猫。船长和酥球在同一个房间里,大概是有伴,它们适应环境的速度还算不错,明天早上就可以试着扩大探索范围,让它们离开房间了。
小草的精神也不错,多数时候都带着猫崽子窝在舒适又隐蔽的猫窝里,两只小猫被照顾得很好,还没张开的幼小身体看上去圆嘟嘟的,叫声清脆有力,很健康。
和无数个过去一样,徐景祎去洗澡,祝七被放在床上。
他一整天没怎么在群里冒泡,姜霖和姜露都在关心他的状况。
祝七心中一热,挥舞着鼠爪子回应了两人的关怀。
姜露:[不会是因为我们昨天说的胡,你和徐景祎闹矛盾了吧……]
姜霖:[……真该死啊我们]
祝七:[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没有闹矛盾]
祝七迟疑一下,问他们:[我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姜露说当然。
祝七:[你们……听得懂动物说话吗?]
姜霖条件反射似的发了个“啊这”的表情包,之后姐弟俩像是约好似的,一同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很是熟悉,在他们身份还未暴露时,有时祝七说起自己和徐景祎的事情,他们便会像这样默契地安静下来,像是他说了什么需要谨慎对待的话。
祝七忍不住:[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姜露这才给出回应;[怎么好好的问这种问题?]
同时姜霖的消息也发出来:[你是看到或是听到什么了吗?]
姜露:[喂,姜霖你]
姜霖立刻撤回刚才那条消息,紧接着姜露也撤回了对弟弟的警告。
然而这些没能逃过祝七一刻也没从聊天页面挪开的眼睛。
祝七:[你们撤回的,我看见了]
鼠爪子打字慢,所幸姐弟俩似乎也在等他继续说。
祝七:[所以你们能听懂吗?]
祝七:[真的有人类能听得懂动物说话吗?]
好一会儿,姜露才说:[这个嘛……反正我和姜霖是没有这种超能力的啦]
姜霖也道:[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现在不是很流行什么宠物沟通师之类的职业嘛?万一就真有能听懂的呢,对吧?]
姜露:[对对对,我们信奉科学,但对于科学还未能解释的东西,我们最好保持一个娱乐但也敬畏的心态,不要太在意,但也不必太固执己见地去否定,嗯嗯嗯]
姜露:[我的妈呀,我这句话说得好有水平!]
姜霖发来三个句号以示无语。
祝七没有回复,而是一字一句地反复查看这些聊天信息。
他隐隐约约的,似乎能从中提炼出某种意思……
浴室门打开,徐景祎带着热气与沐浴露的香味走出来。
祝七手忙脚乱地退出聊天,点开消消乐,假装自己在玩。
或许是某个横亘在中间的问题没能得到解答,自从那通电话后,他和徐景祎之间就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可徐景祎对他明明还是那么好,他却好像没法那么心安理得地在他手里撒娇打滚了。
徐景祎吹干发尾沾上的水,祝七在他上床之间便老老实实地爬进了枕头边的宠物盒。
甚至将宠物盒悄悄地往外推了推。
男人停在床边。
他敏锐的视线在枕头与宠物盒之间稍作停留,显然察觉了距离的变化,斟酌数秒,说:“你如果不愿意睡床上,也可以回仓鼠屋里睡。”
祝七愣了愣,搂紧怀里的瓜子抱枕,有些委屈:“叽?”
所以我不可以睡床上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景祎眉头微蹙地辩解了一句,忽然轻叹一声,坐下,食指刮了刮他的脑袋,低声说,“你在我这儿,想做什么都可以。”
祝七抱着小抱枕,把自己往垫材里埋了埋。
徐景祎沉默地收手,熄了灯:“晚安。”
过了好久,宠物盒才发出轻轻的叫声:“叽……”
晚安……
不多时,室内只剩下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祝七爬起来,望着他双眸紧闭的安静睡脸。
这次他没有再往徐景祎怀里钻,看了片刻,便又卧下去。
脑海中回荡着徐景卉的话,他心情复杂,不知该惊讶、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听懂动物说话这件事,在人类当中一定非常不寻常吧?
是因为太不寻常,所以徐景祎才装作听不懂吗?
不然要怎么解释,电话期间,他明明都没打字说过屏幕那边的仓鼠是他的姐姐,可电话挂断后徐景祎却像是早就知道,哪怕他隐去前因直接说结论,徐景祎都没有表露出半点意外或是困惑。
还有刚才、甚至是过去的许多个他以为是默契使然的时刻……
徐景祎,好像真的一直都能听懂他说话。
第54章 第 54 章
但是作为一只聪明且严谨的小仓鼠, 祝七觉得还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
他决定再试试。
怀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祝七摈弃了手机便签, 一大早便趴在宠物盒边冲着徐景祎叫:“叽。”
早上好呀。
毛绒团子居然老老实实地在自己小窝里, 而不是睡着睡着跑到枕头或是自己身上,徐景祎好一会儿才回道:“早。”
实际上祝七几乎彻夜未眠, 怕的就是自己又像梦游似的往往徐景祎那儿跑。
然而他的故作精神被徐景祎一眼看穿:“昨晚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是压根都没睡。
祝七心虚地往下躲了躲, 用老办法岔开话题:“叽……”
我饿了……
谁能拒绝一只喊饿的小仓鼠呢。
祝七吃饱喝足, 又守着徐景祎吃完早餐,开始提下一个需求:“叽!”
该去喂猫了!
徐景祎没有给出言语上的回应, 而是伸手要来捞他。
祝七往后退了退,对方捞了个空。
男人的手停住不动, 一双眸子情绪难辨地看过来。
不知是不是祝七的错觉,徐景祎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更亮一点——原本在足够明亮的环境下只有靠近时才能看见的那一点蓝色, 现在不由靠近也能看清了。
仿佛夕阳沉没后初初降临的夜幕,是墨蓝色的。
“躲什么,带你上去看猫, ”在他发愣时, 夜幕的主人说,“你的猫还没喂。”
祝七回过神,却不肯上他的手。
最终他被徐景祎捉起来放到了头上。
捉拿间男人的指腹抵在他柔软的肚子上, 祝七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可他的痒痒肉明明就不在这里。
随着轻颤一起到来的, 还有微乱的心跳。
祝七轻轻揪住徐景祎的头发保持平衡,庆幸自己是只小仓鼠, 就算心跳异常他也听不见。
还没靠近房门,喵喵哞哞的猫叫声响个不停, 不时还夹杂着按钮音:吃饭、吃饭、吃饭……
一副催促食堂快开饭的架势。
门一开,船长和酥球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但显然他们对徐景祎还有所忌惮,不敢离得太近。
徐景祎给它们倒好猫粮,两只埋头吃的时候,他对趴在自己头顶的祝七说:“想摸它们么?”
祝七立马精神:“叽!”
想!
“那你得下来。”徐景祎抬手。
想要撸猫,还是得去他手上。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其实徐景祎可以直接把他捉下去,可他就是要把手递过来,要等自己主动踩上去。
祝七慢吞吞地挪过去,爬到了徐景祎手上。
他悄悄地抬起肚子,可仓鼠的四肢又短又小,根本支撑部晃动时肚皮和男人掌心将贴未贴的摩擦反倒更让鼠浑身激灵,忍不住害羞。
等到起降机终于平稳停下,他赶紧立起上身,终于让肚皮和徐景祎的手掌分离开来。
船长性子向来温顺,而养了一段时间,酥球不再护食,不如说两只小猫吃起饭来就忘我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嘴里眼里只剩下猫粮。
祝七站在手掌边缘,抻着两只小短爪扑在船上身上,顿时被蓬松的猫毛淹没。
像是在拥抱一个巨型的毛绒玩偶,柔顺的毛发和绵软的手感,祝七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埋头狂吸,心满意足。好脾气的船长只在他揪到背毛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背部肌肉,全然不在乎自己被一只仓鼠当马骑。
玩够了,他滑下去,犹豫了一下,跑到酥球身后转悠。没敢直接上手,毕竟祝七也不确定酥球会不会突然回头又撵他。
“想上去?”在旁边围观仓鼠骑猫有一会儿的徐景祎问。
“叽……”想……
徐景祎把他拿上去。
这次他的手指没有再碰到祝七的肚子。
酥球比船长的反应大些,舔着嘴巴回头瞅了一眼,张嘴欲哈,却被某个凶家伙瞪了一眼,只能耷着耳朵任由仓鼠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
祝七很小心地趴在酥球身上,两只小爪子揉啊揉,欣慰地冲徐景祎:“叽!”
酥球好像又长胖了!
徐景祎应了声:“嗯。”
祝七摸着酥球软软的毛,心想这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酥球似乎还是不习惯背上有个东西,埋头吃了没两口,忍不住甩着脑袋抖了抖毛。
这一抖,直接把仓鼠给甩了下去——
祝七毫无防备,小小惊呼一声,却摔进一只温暖的手中。
徐景祎接住他,顺势捞起来。
小团子默默地缩成一团,把自己的肚子保护起来。
于是徐景祎只能戳戳他没保护好的屁股。
果不其然,祝七立刻翻了个身,为了保护屁股又露出了肚子。
毛绒团子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戳完屁股戳肚子。
仿佛嫌戳还不够,男人修长的食指抵着他的肚皮,挠痒痒肉似的揉了两下。
祝七手脚并用地去推他,又羞又恼:“叽……”
不要弄啦……
然而徐景祎说:“不让戳屁股,也不让摸肚子……你现在好像不太敬业。”
可是宠物培训课程上也没说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
突然被说不敬业的仓鼠有点生气,也有点委屈。
他要怎么告诉徐景祎,你一碰我,我就很紧张呢?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好奇怪。
渴望被他抚摸,又不想被他触碰。
快把自己纠结成一团麻花的仓鼠索性把自己埋了起来,可这样能清晰地闻到徐景祎的味道。从前如同安神香一般的味道现在却让他心绪难平。
“祝七,”徐景祎换了种语气叫他,耐心地询问,“你到底怎么了?”
祝七没有回答。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好在徐景祎没有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两只小猫吃完饭,洗了两下脸,便好奇地往虚掩着的门口探去,徐景祎把门打开,两个小家伙立刻钻出去,沿着墙根边嗅边向前探索。
祝七又被带着去小草的房间。
小草带着小猫,精力消耗比较大,徐景祎给它备的自助喂食器,确保它不会饿肚子。而这段时间还是人形的祝七也时常给它开小灶,小草原本还有些尖嘴猴腮的小猫脸肉眼可见地变圆了。
呼呼和噗噗也很有精神,哇哇叫着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小小的猫崽子鼻子嘴巴都是粉的,和祝七的体型相差无几。
小草似乎也把他当成了一只小猫崽,凑过来嗅了两下,竟然张嘴想要把祝七叼走。
幸好徐景祎眼疾手快,把小草往后拦了拦:“闻不出来么,这不是你的崽子。”
明明都是差点儿被猫咬,小草和酥球当初给祝七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觉得有趣,想从徐景祎拦截的手边绕过去:“叽!”
结果就是被徐景祎剥夺了地面行动权。
“这么想给它当猫崽子?”徐景祎说。
祝七在他手里就老实了,哼哼唧唧的。
离开小草的房间,船长和酥球还在二楼徘徊,关着的房门它们进不去,只能凑在门缝底下嗅两下。有几间房是昨天徐父徐母、司扬他们睡过的,两只小猫闻嗅时背毛和尾巴都微微炸开了。
可能是习惯了徐景祎的味道,祝七对其他人身上的气味并不像这两只小动物那样反映强烈。
只是他也觉得很是稀奇,在外面遇到的别的人类,没有哪个像他们这样有着极其特殊的气味,更别说徐景祎,是他遇到的人类里,气息和脾性都最像猛兽的。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徐景祎才疑似能听懂动物说话吗?
想到这个,祝七在他手里更待不住了,抓着他的手指问:“叽?”
现在可以给徐景卉打电话吗?
五姐如果联系上了宠物基地,现在肯定有结果了。
徐景祎看看时间,不冷不热地说:“你知道人类的世界是有时差的么?”
祝七一双黑亮的小眼睛目光清澈地望着他。
“以我们这里的时间推算,你的徐景卉这个时候正在睡觉。”
徐景卉那边正是半夜,徐景祎还干不出半夜打扰大学生睡觉的缺德事来。
祝七只好失望又焦急地继续等待。
但他回想起刚才的对话,更加确信徐景卉没有骗人——徐景祎就是听得懂仓鼠说话!
而且,什么叫“你的徐景卉”呀?
祝七当然认为徐景卉是自己的上一任主人,但他现在应该是徐景祎的仓鼠才对……
……徐景祎的仓鼠?
——徐景祎的。
这个自然而然蹦出的想法顺着血液与神经冷不丁地流淌进心里某处,如同汇入池塘中的溪流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这么自然地、理所当然地、不曾怀疑地,把徐景祎当成那个他在人类世界最密不可分的对象?明明他们起初相处得并不算愉快。
就算如此,他明明也应该只把徐景祎当成一个饲主来看,就像他看待徐景卉那样。
祝七被徐景祎带到花园。
花园和那片园林一样,定期会有人来打理,但因为原本住在这里的祖父祖母消失多年,这里的花草景观大不如从前,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美观。
“这住一段时间的话,花园可以重新修葺,”徐景祎问他,“有喜欢的花么?”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过了清晨的日出,阳光由橙色变为金色,斜斜趴在稀疏的花枝上。秋色卷走了盛开的花,只留下过季的枝丫等待来年开春。
徐景祎站在这片正茂盛的秋意中,祝七抬头看他,却在对方温柔低垂的眸子里看见了遥远的春色。
祝七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如果他是徐景祎的,那么徐景祎是他的吗?
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回答道,是的,是你的饲主。
但是,只是饲主吗?
如果不是的话,又能是什么呢?
第55章 第 55 章
祝七好像没有什么特定喜欢的花, 他喜欢一切好看好吃的东西。
但是家乡有一种花特别好看,他母亲很喜欢,在人类世界还没有见到过。
他想要描述给徐景祎听, 可说起来实在费劲, 而且那种花在这样的花园里恐怕也长不好。那是只在森林中出现的花朵。
他直到下午两点才和五姐联系上。
还没等徐景祎联系,徐景卉先打了电话过来。
“太神奇了, 哥,我刚刚到莎塔莉娅家, 诺亚就急匆匆跑到我这, 一直在弄我的手机,我一说打电话找乖乖, 它就很兴奋……天呐,你都不知道诺亚平时有多懒!每天就是吃吃睡睡, 我从来没见过它这么激动的样子……”
祝七已经迫不及待凑到了手机叽叽地叫。
那头,他五姐也吱吱叫着贴上来。
徐景卉惊奇:“不会真的看对眼了吧?”
徐景祎:“你先安静点, 别打扰他们。”
闻言,徐景卉微微后仰,满面震惊地看向她哥, 这是那个冷酷无情不苟言笑的徐景祎说出来的话吗?
而祝七正在认真听他五姐的转述。
“七七, 我联系过宠物基地了!他们说你周围的干扰信号好像突然变弱了很多,但还在波动,以防万一, 他们打算再观望一下, 看干扰会不会继续降。还有上次的召回系统,基地也在继续研究和升级, 等到干扰下降到安全数值,他们会再试试把你带回去。这段时间你那边有什么异常或是发现, 就打电话告诉我,我来负责传达!”
祝七连连点头。
徐景卉抓心挠肝:“哥,你快给我翻译翻译呀,它们到底在聊什么?聊得这么火热?”
可她哥的表情看上去却不太好。
这两个小家伙……不会在说什么坏话吧?
坏话是没在说,只是交流完宠物基地的事情后,许久未见的仓鼠姐弟又聊了聊各自的主人,交流了一番工作心得。
不过多数时候是祝七在听五姐说。
关于他自己和徐景祎的,昨天已经说了很多。现在知道徐景祎能听懂仓鼠说话,很多话他都不敢诉诸于口。
“对了七七,”五姐忽然严肃地吱吱叫了一声,“即便你能在人类世界变成人,也千万不要喜欢上人类哦。”
祝七一愣:“叽?”
喜欢?
五姐:“吱!”
就是“那种”喜欢,不要爱上人类!
祝七心跳漏了一拍。
五姐还在吱吱地说;“你的手环失灵了,所以和别的同乡联系不上。我这段时间遇到过不少同乡,上次听一只伯恩山犬说,之前和她一起来到人类世界的波斯猫朋友就爱上了饲主呢!结果终日郁郁寡欢,过得特别不好。而且据说这样的同乡在回去之后,会被完全抹去这段记忆,应该是世界法则把这也当做是一种创伤治愈了吧……”
五姐说这番话时,祝七能够感受到头顶一股强烈的视线落下来。
是徐景祎。
他顿时有些慌乱:“叽?”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呀?
“吱吱吱!”
我也是到了人类世界才知道的!毕竟这种事情亲历者都忘了,只有像我遇到的那只小伯,她作为第三方知情者才会记得,况且小伯说她有关这件事的记忆都在慢慢淡化,估计再过不久也会忘掉。
太过于在意头顶的视线,祝七的思考变得迟缓:“那、那既然都会忘掉,在人类世界的时候就算爱上人类,也没什么关系吧?”
“才不是呢!”五姐的叫声变得急促起来,“兽人和人类始终是两个世界的生物,更别说在人类世界,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小动物,对人类产生爱情,这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呀,那只波斯猫在人类世界的余生都处在忧郁和悲伤中,不然世界法则也不会把这当做是一段创伤抹去了,你看那些来过人类世界的兽人,有哪个被抹去了快乐的记忆?”
祝七沉默地听着,忽然想到什么,底气不足地嗫嚅:“叽……”
那如果爱上人类这件事,没有留下痛苦的记忆,而是快乐的呢?这样就会记得了吧……
五姐一愣,随即生气地叫道:“吱!”
祝小七!
祝七默默地把脑袋往下埋,他刚刚在说什么?
祝妩突然看向弟弟身后那个昨天被百般夸赞的人类。这个角度,摄像头没能拍到那个男人的脸。但昨天以及这通电话刚接通的时候她是看到过的,无论是以人类的审美还是兽人的审美,这个叫徐景祎的男人都可以说样貌不凡。根据七七的说法,他对七七还特别好……
她倏地心惊:“祝小七,你该不会——”
“哥!”
徐景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去给自己和女朋友备好早餐,回来一看仓鼠的电话居然还没打完,“我要和莎塔约会了,先挂啦。诺亚,咱们以后再找时间打电话好不好?”
她抚摸着女朋友的仓鼠,感叹这年头仓鼠都会煲电话粥谈异国恋了。
镜头晃动,徐景祎拿起手机:“嗯。徐景卉。”
“啊,怎么了?”
“别和你女朋友分手太快。”
“……啊?什么——”
嘟。电话挂断。
——意思?
徐景卉对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页面看了好一会儿,发过去一句:[徐景祎!你这是在祝福我还是在咒我?!]
徐景祎没回。
他挂断电话,看着把自己团成一团埋在沙发上祝七。
船长和酥球已经能够在一楼客厅自在地追逐打闹,不过客厅只占了一楼小部分的面积,其它的区域比如餐厅和宴会厅等等它们还没去过。
有徐景祎在,两只小猫的活动范围始终不敢靠近沙发。
徐景祎挠了挠不知在想什么的毛绒团子,并未提及刚刚听到的两只仓鼠的对话:“想吃水果么?”
祝七动了动。
没有给出回应。
片刻安静。
“乖乖。”
男人的声音靠近了些,祝七浑身一震,仰起头,徐景祎一手撑在他身侧,微微俯身,食指曲起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脑袋往下刮蹭,就像过去无数次用温柔的抚摸把他顺成一张鼠饼一样。
“吃水果么?我去切。”他又问了一遍。
酥麻顺着头皮一直流淌到尾椎,祝七丝毫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尾巴翘了起来。
他在这亲昵的抚摸中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叽……”
想吃苹果……
“好。”
宽大的手掌将祝七捧了起来。
祝七这次安安分分地趴在徐景祎掌心,耳边不断回放着五姐说的话,像是大脑在防御机制的作用下对他进行的某种警告。
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又在像他刚才反驳五姐那样,一句句地反驳着这些警告。
尤其当他抬头看见徐景祎时,反驳的声音便更大了些。
他不禁想,五姐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呢?
“你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
来到厨房,祝七被放在台面上。
苹果是昨天买来的,烧烤的时候吃了些,还剩下不少。饱满的苹果被一圈圈剥掉红润的外皮,空气中弥漫着独属于这种水果的香甜气息。
祝七坐在砧板边,却没在看苹果,而是在看徐景祎。
怎么会有人类连削苹果皮的样子都这么赏心悦目?
而握着苹果的那只手,就在几分钟前还在抚摸自己。
两只短小的鼠爪子不由捂住脸颊,为自己这无端的联想感到不应当。
“怎么了?嘶……”
某只小仓鼠的行为举止怪异得滑稽又可爱,徐景祎终究还是无法忽视他的目光,然而低头询问间的一个分神,锋利的水果刀不小心在大拇指上剐蹭了一下。
就这一下,血珠立刻从刀口冒了出来。
他吮掉伤口的血,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却把下面的仓鼠急坏了。
祝七吓了一跳,身体的行动比大脑快,蹦跶到徐景祎身边,抓住他的衣服就要往上爬:“叽!”
疼吗?我看看!
然而越心急就越抓不稳,掉下去时被徐景祎及时捞住了。被匆匆放下的苹果在砧板上滚了一圈,掉进水池里,男人的表情多了些无奈:“一点小伤而已,急什么。”
他捞住自己的手刚好就是那只伤到的手,也拿过苹果。祝七却丝毫不介意毛发上沾到的苹果汁,着急忙慌地抱住他的大拇指检查。
就像徐景祎说的,只是很轻微的皮肉伤,但此时伤口还在往外渗出细小的血珠。
“好了,先下去,你再看它也不会平白愈合。”徐景祎把水果刀放远一点,擦掉毛绒团子身上的苹果汁,起了点捉弄的心思。“这个伤口,还没有你当初咬出来的重。”
一听这话,祝七着急关切之余,愧疚到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他满怀歉疚地凑过去舔了舔伤口。
自己欺负的鼠,自己得哄。
徐景祎捏着他的耳朵轻轻地揉:“是我的错,没有怪你的意思。”
祝七却忽然摇摇晃晃的,像喝醉了似的,身子歪倒在他手里。
“……祝七?”
祝七迷迷糊糊地撑起身体,叫声飘忽:“叽……”
我……我头好晕啊……
刚说完,徐景祎眼前一花,蓬松微卷的白发在眼前一晃而过的同时,他被一股力道拽着,趔趄地倒了下去。
他反应再迅速,也只来得及揽住少年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至少让对方大半个身子摔在自己身上。
一轻一重的两声闷哼。
祝七只感觉自己跌在一堵肉垫上,不过膝盖和手肘还是在地板上磕了一下,疼得他浑身发麻。
他晕头转向的,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赶忙从徐景祎身上爬起来:“你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祝七看见徐景祎从自己身上滑开的视线。
同时他光.裸的双腿好像碰到了对方的某个地方,那不同寻常的触感让他立刻僵住了。
徐景祎的一只手原本扶在他的腰上,此刻也松开:“我没事。先起来,我去给你拿衣服。”
祝七一张霎时红透,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碍于自己裸.露的身躯,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遮。
徐景祎脱了外套给他披上,祝七的视线在对方某处鼓起的地方飞快扫了一下,面红耳赤地抬眸,看见男人冷静的面容边,耳朵似乎也微微泛起红意。
怦咚、怦咚……
心跳的声音一下快过一下。
——该不会什么?
看着徐景祎离开厨房的背影,不合时宜的,祝七脑中闪过这句话。
该不会……
他喜欢上了徐景祎。
第56章 第 56 章
客厅里, 祝七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徐景祎蹲在前面查看他膝盖的磕伤。
对方的手碰上来时,祝七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腿:“都说没事啦……”
徐景祎往磕红的地方轻轻按了按。
少年立刻皱起了脸:“唔……”
“很疼么?”徐景祎把包好冰块的毛巾贴上来, “手呢, 我看看。”
手肘倒是无碍。
祝七不舒服地动动腿:“好冰……”
“敷会儿没那么难受。”
船长和酥球在旁边守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对祝七的突然出现感到不解, 又像是在忌惮什么,他叫着它们的名字招了招手, 两只小猫也只是用叫声回应, 甚至贯来粘人的酥球都没有贴过来。
他不由郁闷,只是两天没见就不认识自己了嘛?
徐景祎坐到了沙发上。他留着一只手扶住冰毛巾, 两人挨得很近。
只要稍稍斜一斜身子,祝七就能靠进他怀里。
祝七有些脸热:“你没事吧?手上有伤, 还被砸到……”
男人的轻笑声近在咫尺:“你这点重量,算什么‘砸’。”
“我都听见你的声音了。”
祝七很清楚自己的体重, 怎么说也是只成年男鼠,摔到地上的时候,徐景祎给自己当了肉垫, 那感觉肯定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带过的。
徐景祎垂眸看他数秒, 说:“那要检查一下么,祝医生?”
祝七傻傻的:“怎么检查?”
“当然是你觉得我哪里会疼,就看看哪里有没有受伤。”
徐景祎口吻淡然而坦荡, 祝七起初还觉得他说得对, 但视线一落到他身上,脸便红了。
他记得自己几乎是整个人都砸在徐景祎身上, 要检查的话,就得让徐景祎把上衣脱了……
明明不是没见过对方裸着上身的模样, 从前还是只普通的宠物仓鼠时经常见,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只是想象一下便感到耳根发烫,害羞不已。
以前他只会感叹,这个人类的身材真不错。
却不想那些不曾在意过的记忆此时汹涌而来,冲得祝七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怎么脸红了?”脸颊忽然被戳了一下,徐景祎语含笑意,仿佛明知故问。
祝七有点羞恼地嘴硬:“才没有……”
他微微别开脑袋,下一秒鬓发被撩起来,徐景祎说:“这次没有兽耳了。”
是的,这次变成人,祝七发现不仅兽耳变成了正常的人耳,尾巴可以收回了。
而且……
像是动画片里“嘭”地一下,一双雪白的鼠耳又冒了出来。
祝七顿时忘了刚才的恼羞成怒:“你看,我现在能控制耳朵的变化了……”
还没说完,徐景祎抬手,捏住他冒出来的鼠耳朵,揉了揉。
祝七耳朵一抖,又“嘭”地一下收了回去。
白色鬓发下,一对人耳悄悄地红了:“你干嘛呀?”
徐景祎“嗯?”了一声。
“不可以摸么?”他语调平常,“以前不是让摸的么。”
“以前……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徐景祎问。
当然是因为,你在我眼中的含义不一样了。
从主人,变成了应该是喜欢的人。
祝七支支吾吾,决定回到正事上:“对了,我这次变回仓鼠的时间好短,而且再变成人之后居然可以控制耳朵和尾巴了,感觉好奇怪……”
徐景祎问;“哪里奇怪?”
“我……说不上来,”祝七思索道,“基地说我身边的干扰信号在变弱,是这个原因吗?可是那个干扰信号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就算它变弱了,对我的影响还是这么大……按理来说,它弱了,那我更应该稳定地保持着仓鼠的形态才对……”
不过他也只是把困惑一吐为快,没指望徐景祎一个人类能够回答。这些问题连宠物基地都没研究明白呢。
虽然作为一个人类,能听懂动物的语言,徐景祎已经足够不寻常了……
听着他的话,徐景祎若有所思地看向拇指上几乎快愈合的伤口。
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干扰源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祝七每一次变换似乎都有迹可循。
关键是血么……
“对了!”少年忽然发难,“你一直能听懂我还是仓鼠时说的话对不对?”
徐景祎回过神,“嗯。”
他应得坦然,反倒让祝七到嘴边的羞愤,变成了毫无气势的小声埋怨:“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听不懂……还有我以前说的话,你岂不是全都听懂了?”
冰毛巾敷得差不多,徐景祎拿开毛巾,帮他仔仔细细地放下卷起的裤子。
“以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以为你是只普通的仓鼠,说的那些话作为一只仓鼠来说没什么奇怪的,何况多亏了能听懂,我才能更清楚地知道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前两天骗你……是我的错,要说理由的话,也是不希望你有负担。你看,你现在知道了,不就在为以前的事情不自在么?”
祝七反驳:“我没有不自在。”
“那是什么?”整理好裤腿,徐景祎起身,手掌撑在沙发上侧眸看他。
祝七在他的注视下不争气地红了脸,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气馁:“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我们之间足够默契……”
能和自己的主人心有灵犀,对宠物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此前他一直是这么看待自己和徐景祎的主宠关系的。
徐景祎微微怔愣,只觉得心里某处软软地塌陷了下去。
真是只……笨仓鼠。
“你这么想,倒也没错,”少年巴巴地看过来,模样实在可爱,徐景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像在捏一块棉花糖,“你也不是每次都说话的,不是么?可我还是知道你的意思。”
祝七眨巴着眼睛,正如徐景祎所说,他也没话痨到事事都说出口。
思及此,他抿着羞涩的笑点点头:“嗯。”
“还吃苹果么?”
“……想吃。”
削了一半的苹果还孤零零地躺在厨房,目送徐景祎走进厨房,祝七捂住温度总高居不下的脸颊,在沙发里滚了两下,然后趴在上面挺尸。
“喵~”
酥球和船长终于贴了过来,两只小猫纷纷跳上沙发,在他脑袋边打着呼噜蹭来蹭去。
“两只没良心的小东西,还记得我呀?”祝七哼了一声,说完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徐景祎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没说这么多字,只给他一句四字评语:小没良心。
当时祝七想破了头都没明白这个人类好端端的干嘛要骂仓鼠。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他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
当时他和徐景卉通了视频电话,尽管知道对方听不懂,他还是对徐景卉诉说了想念。
而徐景祎是能听懂的。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相处得还算不错,更何况徐景祎刚刚给他换了个新的大笼子,而他竟然当着徐景祎的面,对前任主人说我很想你,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所以,徐景祎其实是在为这件事不高兴吗?
这是……吃醋?
虽然那个时候,他对徐景祎来说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仓鼠。
祝七一把就近捞过船长,把脸埋进它的奶牛肚子里蹭。嘴角的笑根本憋不住。
见状,酥球顿时不乐意了,喵喵叫着拿脑袋拱他的脸。祝七松开船长,雨露均沾地又埋了埋酥球。
他从没想过仅仅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就能让心情变得这么好。
像在云端里,飘飘忽忽的。
完了,他好像……是真的喜欢徐景祎。
——那,徐景祎喜欢他吗?
“怎么这样趴着?”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苹果切好了,还切了点别的水果,起来吃吧。”
他一回来,怀里的酥球脚一蹬就跟着船长跑走了。
“蹭了一脸的毛。”徐景祎说着,伸手捻掉他嘴边比较明显的猫毛。
祝七定定地看着他。
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少,淡淡的,显得冷漠又不近人情。可与之相反的是,他触碰自己的动作总是很温柔。
而且,而且他还……
仓鼠目光飞快从男人的某个部位掠过。
徐景祎替他捻猫毛的动作一顿:“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
祝七慌乱地扭开头,把自己脸上的猫毛囫囵拍掉,捧过水果碗一口一口吃起来。
吃东西时,徐景祎便一直看着他。
就像他还是仓鼠时那样。
在确定徐景祎是否喜欢自己之前,祝七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徐景祎好像,也是真的想和自己交.配……
在自然界中,有些动物是会对同性产生交.配欲的,由动物进化而来的兽人自然也是一样。
据他所知,人类同样如此。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祝七又一次提出了分房睡的要求。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徐景祎环胸倚在门边,沐浴过后的发尾微湿,散发出好闻的味道。
祝七在这味道中险些没能坚守底线。
他搬出想了一个下午的理由:“之前是担心半夜变回仓鼠,被船长和酥球伤到,才跟你一起睡的,但现在它们有了自己的房间,而且这里空房间那么多……我也是要有隐私的!”
“什么隐私?”徐景祎问。
“……隐私就是隐私,说出来还怎么叫隐私?”祝七端得理直气壮,实则眼神乱飘。
徐景祎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会儿。
片刻,他道:“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一针见血。
祝七的脸立马红了。
徐景祎叹了声气。
“祝七,或许对你们动物来说,‘交.配’是一种自然界的发情行为,但是对人……对我来说,我从没想过要和你草率且不负责任地发生这样的行为。”
祝七心里一惊,完全没仔细听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呀?”
徐景祎抬眉,意有所指般:“心有灵犀吧。”
祝七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心情真是好奇怪,因为这短短一句话又像是乘上了热气球要飞往云端。
“总之,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至少现在不会。
徐景祎微微俯身,捏住他糯米粑似的脸蛋,轻声问:“你呢?是真的想跟我分开睡么?”
当然是不想的。
且不说徐景祎的味道能给祝七带来莫大的安全感,单是喜欢徐景祎这一点,他就不是真的想分房睡。
祝七发现喜欢一个人真是纠结。
想要靠近他、亲近他,却又会因为他随手一个小小的举动或是言语,而心慌意乱想要躲藏起来。
可最终还是靠近的欲望占据上风。
祝七摸摸被他捏过的脸颊,声音小小的:“不想。”
徐景祎弯了弯唇,揉着他蓬松卷曲的头发,低声地夸:“好乖。”
第57章 第 57 章
祝七背对徐景祎躺下, 不一会儿,房里的灯熄灭,身后塌陷下去。
“抱枕怎么没拿过来?”
听到这个问题, 祝七往被子里缩了缩, 当只沉默的小鹌鹑。
前两天来时,知道要在这住一晚, 虽然有可能用不上,他还是带上了抱枕, 就放在旁边的小隔间里。谁知道当晚出了意外, 突然变回仓鼠以至于没用上。
现在……他觉得好像不是很需要了。
反正明天早上醒来,肯定又会跑徐景祎怀里去吧。
但是这样念头祝七只敢在心里悄悄地想, 哪里说得出口。
经过前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学会了睁眼说瞎话:“我忘了……”
身后一阵窸窣, 能感受到徐景祎起身:“我去拿。”
“不用!”
响动停了。
徐景祎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重新躺下:“不需要抱枕了么?”
“也……也不是每次都需要的。”祝七心虚嘟囔。
徐景祎“嗯”了声:“那睡吧, 晚安?”
“晚安……”
祝七闭上眼,一直听着徐景祎的呼吸声,直到确认对方睡着了, 才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和徐景祎面对面。
他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屏着气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和徐景祎的距离越来越近, 越分不清脸热是因为难为情还是憋的。
男人一动不动, 睡得很熟。
祝七红着一张脸,像做贼似的轻轻抱住了他, 就像平日里抱着自己的玩偶抱枕一样。
独属于徐景祎的气味霸道地占领鼻腔,却让人感到安心和满足。祝七在这样的安全感里闭上眼睛。
片刻, 少年沉入梦乡,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
徐景祎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抽出手,拂开祝七脸上的头发,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长臂一搂,让少年完完全全地嵌入自己的怀抱中。
“唔……绵绵……”少年喃喃梦呓着,顺从地把脸埋进他胸膛。
绵绵又是什么?名字么?
徐景祎把他的脸蛋挖出来,面无表情地掐了掐。
酣睡中的祝七微微皱眉,叽叽咕咕的:“六哥,不要捏我……”
徐景祎:“……”
到底在梦些什么?一个人都没梦对。
徐景祎松开他软乎乎的脸蛋,认输地叹了口气。少年再次把脸埋回来,全然信赖的模样又让他原谅了这只小仓鼠梦里没有自己的事。
确认掖好了被子,他阖上双目,这次才真的缓缓睡去。
……
半夜,祝七在一阵细密的疼痛中惊醒。
小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啃了。
他睁开眼愣了愣,发现本应该把徐景祎当做抱枕的自己,现在却被徐景祎当做了抱枕。他整个人窝在徐景祎怀里,男人搂着他的腰,温热的胸膛紧贴在他背上。
而他感知到那股啃咬的疼痛,便来自身后的人。
像是某种野兽正在捕猎,徐景祎咬着他的后颈,如同叼住猎物的喉咙。
祝七浑身过电似的发麻,刚动了动,身后的野兽便紧追不舍地咬得更紧,仿佛在压制挣扎的猎物。
“疼,徐景祎……”祝七忍不住叫出声,双手发软地摸到后面,想把对方推开。
——好消息,松开了。
但坏消息是,他主动递到徐景祎嘴边的手似乎被当成了另一个猎物,刚松开的牙齿又一口咬在他手上。
说不清不由自主的战栗是因为小动物对危险的畏惧,还是因为这是和喜欢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的亲密接触,后颈仍隐隐作痛,祝七被抱得很紧,根本翻不过身,只能努力挣扎着试图把手从他口中解救出来,可他越挣扎,徐景祎便咬得越死……嗯?
触碰到某处,祝七忽然愣了一下。
挣扎的手也停了下来。
猎物没了动静,咬住他的力道维持几秒,便渐渐放松了一点。
片刻,祝七动动手指,对方的捕猎欲像是终于安宁下来,没再收紧牙口。
他却没立刻把手抽出来,而是有些不可思议地往他刚刚在徐景祎口腔中触碰到的地方又探了探——
尖牙。
是如同兽类的尖牙。
后颈被咬过的地方倏地竖起阵阵汗毛,难怪痛感这么尖锐。
……人类,会长这样的尖牙吗?
祝七大脑有些宕机,接下来的大半宿都瞪着眼睛在思考,所幸后半夜没再出现过疑似野兽捕猎的情况。
他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早上刷牙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徐景祎的嘴巴瞧。
徐景祎若无其事地刷完牙,漱掉口中的泡沫,才问:“是对我的嘴巴有什么不满么?”
说话间唇瓣开合,祝七盯得愈发仔细。
可无论怎么看,都没看到明显的兽类尖牙。徐景祎就连牙齿都长得无可挑剔,整齐又干净,非常好看的人类牙齿。
他含着一嘴牙膏沫,茫然地摇摇头。
徐景祎说:“好好刷牙,别把牙膏吞下去了。”
“噢……”
祝七想,可能是自己睡糊涂产生的错觉吧?
——并不是。
这天半夜,他又被啃醒了。
和昨晚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后颈受敌。
这次祝七很明确地感受到了尖锐的戳刺。
他什么也没做,等着徐景祎慢慢松口,然后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面向对方。祝七深呼吸两口,像是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小心而谨慎地用食指和拇指拨开徐景祎的嘴唇。
仓鼠骄傲的夜视能力下,他目睹了两颗野兽般的尖牙缓缓收回、变成寻常的人类牙齿的过程。
祝七彻底懵了-
徐景祎很快便发觉了祝七的犹疑不安。
譬如说话时,他总会盯着自己的嘴巴看,神情复杂而忧愁;又譬如,他经常望向自己的手机,时常欲言又止;再譬如……
“我觉得……要不我还是自己睡吧?”
很好,才睡了没几天,又闹着要分房了。
“这次的理由?”徐景祎问。
祝七支吾:“我……我偶尔也会想自己睡的嘛。不可以吗?”
少年抬眸看过来,难得带了些哀求,很是楚楚可怜。
他似乎在为什么事情感到焦躁。
徐景祎沉默片刻,给他收拾了一间空房出来。
是最近逼得太紧了么?
或许是该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
徐景祎太贪心,和祝七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不想浪费——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分别的时刻什么时候到来。等祝七联系上那个世界、等那个世界能够将他安全地接回去。
不是没想过找到祝七的世界,只是从未有过先例,他预测不了自己能否成功,成功或是失败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就像他想珍惜祝七一样,这个有着父母、手足、朋友和无数活生生的人的世界,也是他珍惜的对象。
“我就在隔壁房间,”离开前,徐景祎垂眸看着祝七,手掌很轻地揉了揉他蓬松柔软的头发,“不锁门,你随时可以过来。”
少年搂着抱枕,乖顺地点头:“嗯。”
房门合上,祝七拿着手机快步上床,戴上耳机,看着通讯录里昨天加上的徐景卉的账号,调整呼吸,发送视频邀请。
那边接得迅速:“HI!”
祝七紧张地打招呼:“你、你好……”
电话那头,徐景卉凑到镜头前端详两眼,噗嗤一下笑了:“和露露姐说的一样,你真的好可爱哦!让我想到了我的仓鼠——对了,你跟我哥在一起,应该有看到过乖乖吧?它是我的仓鼠哦,很可爱对不对?”
“嗯……对。”
颇有一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祝七忍不住红了脸。
“哈哈,你脸皮这么薄的嘛?”徐景卉也是这几天才从姜霖和姜露那里听说祝七的事,起初非常震惊她哥居然给她找了个和自己年纪一样的嫂子,后来又听说这嫂子是个男生……
短短几天,她对她哥有了一番新的认知,于是当姜露说这位男小嫂子想加自己好友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尤物,居然能让徐景祎那个冷酷无情的大冰块铁树开花!
结果没想到,镜头一开她就被狠狠萌了一下——就是说为什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像她的仓鼠乖乖啊?
她曾在脑内幻想过乖乖如果变成人是什么样子,祝七和她想象中的乖乖拟人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天呐,这是什么缘分?
她看祝七就是注定要当她小嫂子的人!
祝七被她说得脸皮更薄:“那个,我可以……看看诺亚吗?”
“哦,对对,差点忘了。你等着!”
说到这个,徐景卉觉得祝七真是个有趣的人,加上她好友后,居然说想和她女朋友的宠物仓鼠打视频电话?
看来也是个爱仓鼠的人呢,这下她更放心乖乖了。
不一会儿,徐景卉捧着漂亮的白色仓鼠回来:“来咯,诺亚你看,这是新朋友哦。”
一句“五姐”哽在喉头,祝七只能装作初次见面:“你好,诺亚……”
他五姐站在徐景卉手上,有点傻眼。
好几秒才重新动起来:“吱?!”七七!你又变成人了?!
徐景卉:“哦?看来诺亚也很喜欢你啊!”
祝七只能傻笑:“嗯。”
那么接下来问题又来了,徐景卉在这儿,他该怎么绕过徐景卉和五姐单独对话?
没想到变成人,也有很不便利的地方。
偏巧这时背景音里传来另一个女声,是莎塔莉娅,徐景祎告诉他,这个女孩儿说的语言叫做俄语。不知道莎塔莉娅说了句什么,徐景卉应了声,对祝七说;“抱歉啊,小七,我先离开一会儿。诺亚,不要乱跑哦?”
五姐:“吱!”收到!
看来五姐和徐景卉也相处得很不错。
也是,毕竟徐景卉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儿。
算是意外之喜,祝七终于能和他五姐说上话了。
五姐道:“七七,你是想问宠物基地的进展吗?我问过了,进展有点缓慢,你可能还需要再等一阵子。”
“嗯,没关系的,”祝七先把这次变人之后能够控制耳朵尾巴的事情告诉五姐,托五姐转达给基地,而后神色凝重了些,“还有一件事……五姐,你帮我问问基地,我的频繁变化、或是说周围的那个干扰源,会不会对人类造成影响?”
“什么意思?你那边还发生什么了吗?”
祝七看一眼房门,不安地咬了咬唇:“就是……我的人类,他最近好像有兽化的趋势,我发现他有时会长出尖牙……我好害怕他也受到了影响,如果因为我,他变得不能再像个正常人一样该怎么办?”
尤其是今天早上。
和前两天一样,后半夜被啃醒后便没再睡着的祝七,亲眼看见徐景祎脑袋上长出了兽耳。尽管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不见了。
那是一对钝圆的、白色的、带着黑色花纹的——像是虎类的耳朵。
第58章 第 58 章
如果一个好端端的人类, 真的被兽化影响,那问题可就大了。
趁着徐景卉还没回来,祝妩当即联系了宠物基地。只是动物形态时和宠物基地的对话等于脑内语音, 只有当事动物才能听见。祝七也只能等五姐转述。
五姐说, 这件事非同小可,宠物基地让他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五姐:“吱!”
当然是回家的准备!
五姐继续道:“宠物基地对干扰信号的下降规律做好了推算, 预计再过半个月可以恢复你和基地的正常通讯,到时候会再试试升级完毕的召回系统, 把你带回动物世界。”
半个月……
祝七微微出神, 也就是说,他和徐景祎相处的时间, 只剩下半个月了吗?
不想走。
还想在徐景祎身边多待一会儿。
“对了对了,七七, 这段时间也记得持续观察你的人类,毕竟没有过先例, 不知道他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基地很重视。”
祝七迟疑道;“可是……如果我回去了,他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该怎么办?”
“这个好办, 你还记得手环是可以监测我们的数据的吧?基地说,到时候你就把手环留给那个人类,基地这边会更改数据来源, 这样手环的所有者就会从你变成他了。这样一来你不在他身边, 至少可以排除动物世界的影响因素。只要能确定不是受我们的影响,剩下的就让人类世界自己处理吧。”
“但是, 手环也是动物世界的东西,”祝七说, “不会造成影响吗?”
“不会的,手环只是一个电子产品,不然早就影响到人类了。”
这时徐景卉回来了:“哇,你们居然真的在聊天吗?”
她对于一只无人看管的小仓鼠安安分分地对着手机镜头吱吱叫的行为感到惊奇;“小七,难不成你也听得懂动物说话?还能和他们对话?”
“我不懂的,”祝七赶忙摇摇头,“可能是……凑巧?”
“是吗?唔……那可能就是诺亚很喜欢你吧!”徐景卉拿了几颗坚果给他五姐啃,一手撑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他,“你好像很容易害羞哎?难怪前几次跟我哥打视频的时候没见过你。突然听露露姐说你想认识我,我还吓了一跳呢。”
祝七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徐景卉一愣,不自然地拿开手坐正了点:“哎呀,你这……怎么突然夸人,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谢谢你。”祝七说。
“好啦好啦,我不就接了你一个电话嘛,有什么好道谢的,”徐景卉笑道,“我算是知道我哥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对爱情产生启蒙的时候,她不仅在探索自己的情感世界,也对身边人有过好奇。尤其当知道自己和两位哥哥的不同之后,她愈发想知道,在他们今后漫长的生命中,是不是会对这些看得很淡?如果动心,要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们动心呢?
没想到先从徐景祎这里得到了答案。
徐景卉在心里啧啧感叹,却发现对面的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呆呆愣愣的一动不动。
仔细一看,耳朵都红了。
他抬手捏住自己滚烫的耳垂:“徐景祎……喜欢我?”
这下傻的成了徐景卉:“啊?等等等等……你跟我哥,不是‘那种’关系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
祝七还是姜霖和姜露那里知道“那种”关系是什么的。
“不是呀,”祝七红着脸说出令鼠害臊话,他抱着膝盖,羞得脚指头都蜷了起来,“我们……我们没上过床。”
啪嗒。
祝妩的坚果掉在桌上。
徐景卉:“哈?”
她眨眨眼,不敢去想祝七领悟成了什么,轻咳一声:“……不是,我是想问,你们不是恋人关系吗?”
恋人?
恋人……
动物世界,兽人们当然也是有“恋人”这个说法的,和人类世界的一样。不如说,这也是从人类世界传过去的概念。
祝七没了刚才那么羞臊,但脸颊还是红的。他摇头道:“不是。”
徐景卉诧异不已,脱口而出:“那我哥到底在干什么?”
祝七无辜地看着她。
“……好吧,”旁边的女朋友提醒了一下时间,徐景卉看着祝七的表情,心想那也快了,“我去吃饭,先挂啦。总之祝你们幸福。”
说完,电话“嘟”一声挂断。
祝七只来得及看见他五姐匆匆扑过来吱吱叫的模样。
五姐话只说了一半:“七七你是不是——”
祝七心虚地扣下手机,心说,是的,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他对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儿呆,下了床。没穿鞋,祝七轻手轻脚地打开徐景祎的房门。
屋内昏暗,徐景祎已经睡下了。
宽大的床铺,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徐景祎只睡了一半,仿佛理所应当般地留出另一半。
祝七坐在地上,枕着手臂,安静地趴在床边看他喜欢的人类。
——但是半个月后,他就要离开这个人类了。
心底忽然空了一块,他仿佛站在那空洞的边缘,摇摇欲坠。
祝七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只波斯猫会被抹去记忆。
世界法则真的很温柔,它不会让任何一只回到家乡的动物陷入人类带来的痛苦中。哪怕那些痛苦在最初的最初,也是快乐的,是由爱而生的。
半个月。
两个星期。
十四天……
好短。
“徐景祎,”祝七轻轻叫他的名字,“徐景卉说,你喜欢我,真的吗?”
“是哪种喜欢呢?像我喜欢你一样的那种吗?”
“你想和我……”想到那两个字,少年微微红了脸,“那说明,应该和我的喜欢是一样的吧?”
男人翻身侧躺,祝七还以为他要醒了,紧张地屏住呼吸。
可是没有。
祝七看着他搭在床边的手,片刻,小心地探过去,枕在了那张宽大温暖的手掌上。如此,略微粗粝的指腹便抵在他唇上。
像是一个不经意的亲吻。
“我都来过人类世界了,你如果也能来我的家乡,该多好。那样才公平嘛……”
不自觉地喃喃呓语,祝七闭上了眼-
翌日醒来,祝七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徐景祎不在卧室,他洗漱完下楼,闻到了面包和培根的香味。
已经吃饱喝足的船长和酥球屁颠颠地跑过来,一边一个贴着他裤腿蹭了一遍,然后扭头走向按钮垫。
先是船长按响了:“七七。”
祝七惊喜地睁大眼,他还没教过船长按称呼按钮呢。
酥球跟在它屁股后头,绕着按钮垫犹豫地走了一圈,最终也停在船长旁边,伸着爪子按了两下:“七七,七七。”
“你们怎么学会的?”祝七兴高采烈地走过去,抱着两只小猫大吸一口,又把脸贴在它们身上蹭,“好聪明呀,你们真的好聪明!”
想起学过的教程,他松开船长和酥球,没忘记用按钮回应:“七七,来。”
这种称呼按钮属于比较抽象的概念,而且还得和相关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可祝七还没有训练过它们,何况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这样称呼过他。
祝七不觉得这是自学成才。
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起来了?吃早餐吧。”
徐景祎的声音由远及近。
祝七盘腿坐在按钮垫旁边,徐景祎说:“起来,地上凉。”
祝七没动,仰着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
“怎么了?”徐景祎半蹲下来,很是自然地捏住他脸上的软肉揉搓两下。
“是不是你教它们按按钮的?”祝七没阻止他的行为。
“嗯。”
“怎么教它们这个呀?”
“不喜欢么?”
祝七摇摇头,抿唇笑道:“喜欢的。”
徐景祎弯了弯唇,松开他的连带,拇指轻轻抚过刚才捏过的地方,“嗯,我也喜欢。”
低沉的嗓音像一把小小的钩子,在祝七心弦上拨了一下。
吃早餐时,徐景祎忽然说:“昨天晚上——”
祝七以为他要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卧室,又或者听见了那些自言自语,紧张地捏紧叉子。
“我想了想,你想出去玩么?”
捏紧叉子的手缓缓松开。
祝七:“出去玩?去哪?”
徐景祎说:“你有想去的地方么?哪里都行。你现在可以自由控制耳朵了,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不用担心出门被发现。”
祝七几乎立刻想到了:“可以去海边吗?”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从小就生活在森林里,虽然爸爸妈妈带我去过很多地方玩,但海边去得很少,我有点好奇人类的海洋是什么样的……”
他在网上看过,和动物世界的大差不差,但图片和视频,和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
相较于7.8月的盛夏,11月似乎不是去海边的黄金时间。不过也不是不能去,这个时候人流量少,或许还比人挤人的旺季能玩得舒服些。
徐景祎沉吟片刻,点头:“好。”
祝七高兴地喝了口牛奶,又想到:“那能带船长和酥球去吗?不知道它们俩能不能适应……还有小草。”
猫不像狗可以携带出行,船长和酥球有着当流浪猫的经验,这几天在庄园已经完全撒开丫子了,前院后院到处撒欢,但是只要祝七一叫,它们就会立刻回来。就算这样,也不知道又换一个环境会不会对它们造成什么影响。
而随着小猫们渐渐长大,这几天祝七经常打开房门让一家三口熟悉环境,小草也渐渐带着孩子时常出来溜达。不过也还没到可以带出去玩的时候,小草或许可以,但两只小崽子显然不行,祝七也舍不得折腾它们。
“对了,你问问它们吧?”突然想到徐景祎的特殊能力,祝七眼睛一亮。
徐景祎挑眉,看了眼守在桌边的船长和酥球。
两只小猫扭头就出了餐厅。
不一会儿,按钮音从客厅遥遥传来:出去玩、出去玩。
这是这几天祝七教会它们的按钮。
自从学会这个按钮,每天早上吃完饭,如果发现门没开,船长就会不停地按这个按钮,酥球现在几乎快成了船长的跟屁虫,或许是发现跟着喜欢按钮表达的船长,自己也能平白蹭到很多东西。但是该争风吃的醋还是要争的。
“它们同意了。”徐景祎说。
祝七惊异地眨眨眼:“你刚才对它们说话了吗?”
“可能是听懂你的话了吧。”徐景祎说。
“噢……”
祝七还是觉得很神奇,自己这一捡,居然一下子就捡到两只聪明的小猫,这是什么运气呀!
高兴完,看着徐景祎,情绪又开始回落。
半个月后,这些就全部落在徐景祎身上了。
那个呼唤“七七”的按钮,也不会再得到回应。
世上没有比徐景祎更负责任的主人了。
也没有比他祝七更不负责任的主人。
他真是只坏仓鼠。
第59章 第 59 章
听说祝七要去海边玩, 姜露发来一连串的链接,都是出行攻略。
祝七看得眼晕,遂将这些转发给徐景祎。
徐景祎一看便知:“姜露发你的?”
“你怎么知道呀?”
“这攻略就是她写的。”
仓鼠敬佩:“好厉害。”
“……”
徐景祎捏捏他的脸:“这些我会安排好, 不用操心。”
祝七发现徐景祎继揉他肚子和戳他屁股之后, 又多了个新的爱好,就是捏他的脸。
可他现在又不是仓鼠了。
祝七揉揉脸蛋, 语调微扬地“噢”了一声。
徐景祎说这些不用操心,于是接下来的两天他便忙着为船长和酥球做出行的准备。尽管它们是两只社牛小猫, 祝七还是地为避免应激做足了功课。更何况, 这是他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带它们出去玩,至少在两只小猫的记忆里, 有关自己的部分他希望是快乐的。
就像徐景祎在他脑海中留下的记忆一样。
这两天小草也能够自如地在房子里溜达了,呼呼和噗噗一蹦一跳地跟在母亲身后, 对世界的好奇让它们活泼又勇敢。
他们计划要在海边玩两天两夜,徐景祎说这期间他拜托了一个可靠的人来照顾无法随行的一家三喵。
可靠的姜沛本人却连连冷笑:“徐景祎啊徐景祎, 亏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你说的十万火急,就是指你们两个出去潇洒自在, 让我给猫当保姆?”
徐景祎面不改色:“对。”
姜沛正要发作, 却触及可恶的徐家小子身边那双清澈诚挚的眼睛。
“对不起,姜沛姐,”祝七真诚地道歉, 以为她很生气, “那我们再找别人吧……”
他说着,有些窘迫地攥着徐景祎的衣角, 虽然他也不知道徐景祎会找姜沛来,他对姜沛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 那双一眼将自己看穿的眸子。
姜沛哪还生得起气,更别说本来也不是真生气。
她叹息一声,上前想搓搓这只可爱生物的脑袋,却被某个护犊子的家伙一胳膊拦住。
“好吧,看在小朋友的份上,我就接下这个苦差事好了,”姜沛受不了地朝徐景祎翻个白眼,耸耸肩道,“反正收了报酬,我也不亏。”
说完,她绕着祝七转了半圈,“耳朵还真没了。”
祝七摸摸自己头顶,忽然想到徐景祎的异常,话到嘴边却还是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就在他兀自纠结的时候,姜沛打量的视线从祝七头顶滑向了徐景祎。
“你……”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用一声头疼而无奈的叹息代替了想说的话。
“回来再说,”徐景祎说,“这两天就麻烦了。”
“去吧去吧,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小草很快接纳了姜沛。两人离开时,姜沛抱着两只小猫崽冲他们摆摆手,小草坐在她脚边舔爪子洗脸。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船长和酥球一路上没怎么吵闹,安静地卧在航空箱里。车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祝七搂着车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可爱靠枕,不知不觉歪歪斜斜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被徐景祎叫醒,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办理好入住手续。
进了房间,徐景祎打开阳台门,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祝七这才陡然清醒。
他小跑向阳台,视野霎时开阔,广阔的蓝色摇晃着粼粼日光,浪潮声像一刻也不停歇的雨。
祝七不禁“哇”了一声,激动地抓住身侧人的手臂:“我真的好久没看过海了,好漂亮啊!”
徐景祎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喜欢就好。”
他们住的不是酒店,而是离海滩更近的独栋小屋,在这里能更清晰地将风景尽收眼底,尤其每天的日升日落,只要拉开窗帘就能看见。
小屋构造简单,一厅一室一卫,开放式的小厨房,阳台很大,有茶餐桌和双人的秋千摇椅。仓鼠的本嫩作祟,祝七一见摇椅就走不动道了,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只在这里待两天两夜,东西带得不多,两个人的衣服加起来也只装了行李箱的一半。唯二的大件就是两只猫。
如果从贵重物品的角度来说,倒是还有第三个“大件”。
祝七正晃着秋千,忽然听见一道快门声。循声望去,与镜头对视的瞬间听见了第二道快门声。
他忽然感到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好奇心:“这是从哪来的?”
行李是昨晚上他们一起收拾的,当时没见徐景祎往里头塞过相机。而且这个相机……无论是以人类世界还是动物世界的眼光来看,都是有些年头的款式了。虽然徐景祎有时表现得像个老干部,但这个东西还是和他不搭。
徐景祎翻看着刚刚拍下的照片,看见少年的身影完整地出现在图像里,他微微松了口气。
祝七凑过来,他答说;“这是我祖母的相机,今早上无意间找到的,没想到还能用。”
“你好厉害,还会拍照。”祝七说。
“不算会,只是小的时候跟祖母拍过一点照片,后来不太感兴趣,就没再接触。”
捡祝七兴致盎然,徐景祎将相机递给他:“你的家乡应该也有这个吧。”
少年骄傲起来:“有呀,我也会拍呢,我四姐是摄影师,她教过我。”
要不然他发在网上的那些小猫照片怎么会那么多人夸。当然,船长和酥球本身也足够可爱。
“是么?那试试。”
试试就试试,祝七端起相机,寻找了一下光线和角度,对着辽阔的海平面咔嚓拍下。
而后十分自信地亮给徐景祎:“你看。”
老式相机没有那么多可调整的功能,和现在先进的相机相比,它拍出来的画面既没有那么清晰的像素,也格外挑环境光影,这份硬件落后带来的年代感让照片蒙上一层别样的韵味。
仿佛这片风景他们已经一起看过许多遍、许多年。
徐景祎从数码屏幕上微微抬眸,视线落在少年等待夸奖的明亮微笑上。
视线倏地对上,祝七愣了愣,不自觉地操作着相机——
“咔嚓。”
快门声如同惊扰水面的蜻蜓,祝七回过神,做贼心虚似的慌忙放下相机。
徐景祎却轻笑一声:“怎么,我也是风景?”
祝七叽咕:“你不也拍了我……”
“因为你是啊。”
祝七一怔,徐景祎揉了揉他的脑袋:“进屋吧,先关上阳台,让那两个小东西出来适应一下。”
说完先进了屋,留下祝七在原地傻站着。
他重新拿起相机,翻出刚刚失手拍下的照片。
距离很近,男人的脸都没拍全,只记录下了那双深海般的眸子。
隔着一张数码屏与照片对视,祝七却止不住地心跳怦然-
船长和酥球对陌生环境没有立刻放下戒心,但也没有出现惊恐和应激的情况。
到午餐时,它们已经能够在小屋里闻嗅着四处转悠了。
适应良好,祝七长舒一口气。
为了陪伴船长和酥球,他们到达海边的第一顿饭吃得有些草率,是徐景祎叫人送上门来的海鲜拼盘。
祝七对海鲜的印象停留在上一次跟父母去海边玩,那是他十岁时候的事情。
“这个是什么?”他看着和拼盘搭配在一起的酱汁,这个颜色是酱油没错,但中间怎么还有一坨绿色的东西?
“芥末,”徐景祎夹起一只剥干净皮的白灼海虾,沾了点酱油,又在绿色的芥末酱上轻轻点了点,送到祝七嘴边,“尝尝?”
祝七先凑鼻子过去嗅了嗅,味道好奇怪,有点呛鼻。
他小心翼翼地张嘴咬住。
“怎么样?”
回答徐景祎的是少年蓦然皱起的脸。
他忍住笑,倒了杯水递过去,刚要安慰,就见祝七嚼吧嚼吧,一言难尽地咽下去,又咂嘴回味了一下,说:“好特别的味道。”
“讨厌么?”
“嗯……不讨厌。”祝七表情缓过来,有点期待地看向酱碟。
于是徐景祎又喂了他一只沾了芥末酱油的鲍鱼。
这次祝七的反应平淡了很多,甚至露出了细细品味后有些满意的神情。
咽下去后,他新奇地说:“我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味道,‘芥末’是什么东西?好神奇呀。”
徐景祎一边投喂他,一边慢慢跟他说了些人类社会的海鲜吃法。
祝七听着,连连感叹人类真会吃。
诚然,动物世界有许多从人类世界传过去的美食,可千万年下来,很多食物的味道和做法和人类世界早已是大相径庭。
比如这个叫作芥末的东西,他就从没在动物世界听说过。或许是换了另一种名字,但至少他没吃到过这样的味道。
“……不要了,好饱,”拒绝了徐景祎夹来的不知道第几只章鱼腿,祝七仰天长叹着半瘫在椅子里,“你都没吃多少。”
“吃了。”徐景祎说。
“骗人,你看我肚子都撑成这样了。”祝七非常没有包袱地抚平衣服褶皱,给他看自己圆滚的肚子。
徐景祎的视线在上面流连几秒,淡淡地收回来:“你太瘦了,得多吃一点。”
“你们人类不是有种说法,你这种行为就是在喂猪,”祝七说,“喂肥了就要宰掉吃肉。”
徐景祎筷子一顿,眉头微挑,说;“那,让吃吗?”
别有深意的语气莫名让祝七耳朵一热,虽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拒绝的:“才不要。”
徐景祎没说什么,将拼盘里剩下的东西吃完。
这个下午没有什么出行计划,原本的打算就是先陪两只小猫熟悉环境。祝七吃得太饱,陪船长和酥球在屋子里玩了会儿玩具便开始犯困。
“困了就睡会儿。”徐景祎轻声地哄。
祝七揉着眼睛:“跑来睡觉,感觉好浪费……”
徐景祎说:“反正是出来玩的,你想做什么都行。觉得可惜的话,我们可以多玩会儿再回去,一样的,嗯?”
“那好吧……”
祝七真的很困,蹬掉鞋子爬上床,搂着被子就睡了。
门窗都关好,两只小猫跑步出去,徐景祎冲它们警告了一眼,也脱掉外套鞋子,将少年怀里的被子抽走。
失去拥抱物的祝七立刻哼哼唧唧地摸索起来,最终如愿以偿地搂住了最熟悉的腰身。
船长和酥球在凶恶家伙的警告下轻轻打闹了会儿,便犹豫地来到床边。此时床上相拥的两脚兽都睡着了,船长观望片刻,忽然一跃而上,低头嗅嗅,在两人脚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下去。
见状,小白猫有点急,踟蹰两下,随即也跃了上去,闻嗅着贴紧船长趴下。
秋日的午后,海浪声阵阵,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朦朦胧胧地印在木地板上。
渐渐地,秋光倾斜拉长,缓缓爬上了床。
迷离的澄金色晖光落在眼睛上时,祝七悠悠醒转。
他抬手挡了挡光,感受到腰上的禁锢,双眼咪蒙地回头去找徐景祎。
翻身的动作同时也唤醒了身后的人。
男人刚醒来的嗓音有些低哑:“醒了?”
祝七含糊地“嗯”了声,“你怎么也睡了呀?”
“看你睡得太香,看困了。”
“噢……我们睡了多久?”
小屋里没有挂钟,祝七想挣开他的怀抱去拿手机看时间,徐景祎却收紧了手臂,把他箍了回去。
重新跌回徐景祎的怀里,梦醒得差不多的少年微微红了脸:“你……怎么啦?”
徐景祎像没睡醒似的,搂着他的腰背,脑袋埋进他怀里:“赖床。”
这是从未有过的亲昵姿势,祝七捂住发烫的脸,心想徐景祎不会听见他的心跳声吧……
“嗯?”怕什么来什么,怀里的脑袋动了动,突然将耳朵贴在他胸口,“怎么心跳这么快,是睡多了么?”
不要说啦!
祝七又羞又恼,抵住他的肩将人用力推开:“对、对呀,所以我要起床了!”
徐景祎抬眸看他。男人侧身躺着,睡乱的发凌乱地遮在眼前,与平时不同的慵懒感让他的眉眼多了几分勾人的性感。
尾椎忽地一阵酥麻,祝七慌忙避开对视,手忙脚乱掀被下床,这才发现船长和酥球居然也睡在床上。
这要是放在平时,他高低要发表一下惊叹,现在却没有这个功夫。
少年埋头冲进浴室,“哐”一下关上门。
徐景祎抬手盖住脸,听着浴室里偷偷摸摸的、显得格外欲盖弥彰的水声,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气。
随即有点想笑。
祝七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水声停了将近十分钟都还没出来。
时间再长下去就该叫人担心了,徐景祎来到浴室边礼貌地敲了敲门:“还好么,拉肚子了?”
什么拉肚子,拉什么肚子……
祝七蹲在浴室地上,臊得整只鼠都快熟透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只纯洁的仓鼠了!
“徐、徐景祎……”连叫名字都觉得格外害羞,祝七声音呐呐,“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帮我……”
“帮你?”
“……”
祝七捂脸,声音更小了:“内裤……”
外面的人没再重复他的话。
脚步声远去又靠近,接着门再次被敲响。
“挂门把手了,我去阳台吹吹风,你自己拿。”
然后是阳台门开的声音。
祝七已经羞到麻木了。
起身路过镜子,瞥见自己不知何时弹出来的鼠耳,他慌忙摁回去。
几分钟后,浴室门终于打开。
徐景祎回头,正看见少年鼠鼠祟祟地把洗过的内裤晾上。然后像是鼓足勇气似的,扭头朝这边走来。
在他说话之前,徐景祎先开了口:“过来,正好日落。”
这句话果然立刻转移了小仓鼠的注意力。祝七惊喜地走出来:“好美!”
金黄色的圆球悬挂于海平面之上,漂浮的云层被晕染成浪漫的玫瑰色,油画一般在湛蓝的画布上铺陈展开。
“等等,相机……”祝七赶忙回去拿相机。
略显粗糙的像素下,油画质感更甚。
祝七边拍边念叨好漂亮,方才的尴尬顿时抛诸脑后。
他出来得匆忙,阳台门忘了关,两只小猫在敞开的门边好奇地探头探脑。
徐景祎扫了它们两眼,对祝七说:“要不要下去散散步?我看这两只小东西也挺想出去的。下去也拍得清楚些。”
祝七回头看船长和酥球。
“哞呜~”
“喵呜——”
徐景祎;“它们说想去。”
祝七早早就买好的猫用牵引绳终于派上用场。
11月的海边虽然是旅游淡季,但这个时候气温也还算合适,仍然不乏错开高峰期前来游玩的居民和游客。日落时分,海滩边聚集了不少观看和拍摄日落的人群。
两人带着猫,没有往人群密集区挤。
但他们手里牵着的猫还是引来一些人的围观和搭话。船长和酥球在户外反而没有在室内那么拘谨,不知是不是曾经流浪锻炼出来的胆子,离开家门反倒像是回家一样。一路下来都快成了小明星。
终于找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祝七牵着两只小猫,拍摄落日的任务就落到徐景祎的手上。
男人架着长臂,摆弄相机的模样看上去冷淡,其实很认真。
祝七出神地望着他的侧脸,暮色金黄,被举起的相机遮挡,在徐景祎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心脏仿佛也随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底。
真是奇怪。
明明徐景祎还在身边,想念就开始涨潮了。
还有多少天?
十一天?还是十天?
“……徐景祎。”祝七很轻地叫他的名字,声音被浪潮声吞没。
可徐景祎给了回应:“嗯?”
这声回应像是一个开关,祝七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承受不住地又滚落下去。
相机跌落在沙滩上,微微下陷。
徐景祎捧住他的脸,拇指擦去不断滚落的泪珠,嗓音里罕见地混入了慌乱:“怎么了?”
泪眼婆娑中,祝七根本看不清他的脸,那双在晖映下蓝得愈发清透的眸子却清晰可见。
于是哭得更凶了:“我……我要走了……”
捧着他脸颊的双手紧了紧,似是有些发僵。
“……走去哪?”
还能去哪?
“回家……还有……十天,我就要回家了。”祝七哭到声音都在发颤。
徐景祎没有说话,僵直的手指不停地替他擦眼泪。
祝七哽咽:“对不起,我……我那天偷偷联系了五姐,因为你……我好像在害你变得不正常……”
面前的人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压抑地沉着嗓音:“为什么这么说?”
祝七断断续续地,将这段时间在他身上发现的种种异样一一道出。
他抓住徐景祎胸前的衣服:“如果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不想走……”
徐景祎喉结滚了滚,下一秒,祝七被用力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他痴痴愣住,眼泪停了一下,紧接着淌得像是再也停不下来。
“呜……徐景祎……”
无助的呼唤声闷闷地埋入胸膛,带动的震颤像是一把锥子凿在徐景祎心口。
等到怀里的人似乎平静了一些,徐景祎松开祝七,一点点轻柔地擦掉他的眼泪,低声说:“不是你的错,是我。”
祝七抽噎着,抬着通红的眼茫然地看他。
徐景祎措辞片刻,说:“其实——”
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越说,祝七的神情变得越迷茫,手也抓紧了他的衣服,不安道:“你、你慢点说,我听不见……”
徐景祎噤声,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像他当初也听不见祝七对另一个世界的关键描述一样,他所说的,也被消音涂抹,无法传达过去。
他咬了咬后槽牙,头一回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徐景祎脸色很差,祝七眼看着又要哭了。
“别哭,”徐景祎重新捧住少年的脸,“你只需要知道,你看到的那些异常,和你没有关系。”
祝七憋着泪:“你怎么知道……跟我没有关系?”
“因为我从小就是这样。”
祝七抽噎一下,登时在震惊中忘了哭泣:“你……你难道也是……”
他想问,你难道也是从动物世界来的吗?
“不是,只是……和你有点像。”
祝七又茫然了。
意思是说,人类世界也有兽人吗?
“总之,你不要担心,嗯?”海风将少年的鬓发吹乱,湿哒哒地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徐景祎拂开那些湿发,悄悄地用着小法术将他脸上的泪痕烘干。
突如其来的干燥让祝七一愣一愣的,他呆呆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蛋,一副宕机的模样。
显然刚刚情绪失控过,思绪都是迟缓的。
徐景祎忍不住,再次将少年搂进怀里,手掌揽住他的后脑,轻轻揉着他卷曲蓬松的白发。
“你刚刚说,还有十天,对不对?”
埋在他胸口的脑袋点了点。
嗅着徐景祎身上的味道,祝七攥着他腰侧的衣料,很小心、却又很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
再过十天就闻不到了,他要多闻闻,记住这个味道。
要深深地记住,让世界法则都抹不掉。
“十天也好,”徐景祎低低的声音从耳边到胸膛,在他鼻尖震动,“我们谈场恋爱,好不好?”
第60章 第 60 章
祝七一直知道自己是只比较迟钝的仓鼠。
上学的时候, 他曾有个好朋友,是只黄金仓鼠。他们不同班,那只黄金仓鼠经常会忘带课本跑来问他借, 只要有空就会来找他玩, 就连周末也时常约他出去,还经常会给他送礼物。祝七很感动也很高兴, 每次都精心地挑选回礼。
直到那只黄金仓鼠生日,对方一边说着喜欢一边要亲过来时, 他才惊觉原来只有自己在傻乎乎地玩友情游戏。
后来他回想起来, 从小到大类似的情况其实发生过很多次,可他总是过后才察觉。
对别人的感情尚且如此, 从没喜欢过谁的他对自己的感情只会更难觉察。
好在此刻一切都还不算晚。
祝七抱住徐景祎,开口时带着哭腔:“好。”
环住他的手臂微微地收紧了。
这时手上的牵引绳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 船长扒拉着他的裤腿:“哞呜!”
这才想起沙滩不止他们两个人,祝七匆匆退出徐景祎的怀抱, 环视一圈,发现真的有人在看他们,脸上顿时漫上血色。
扒着他裤腿的船长又叫了一声, 扯着牵引绳往酥球那儿去。而酥球正在刨沙子, 似乎把相机当成了什么脏东西,准备埋起来。
“啊,相机!”
祝七火急火燎地把相机从沙子里捞出来, 又吹又拍地扫去上面的沙子:“不会坏吧?”
按了几下, 幸好还是正常运作的。
他顺手翻了翻照片,看见了许多张自己的照片。牵着两只小猫的背影、蹲下逗猫的时候、在花坛边弯腰看花的时候、被路人因为遛猫搭话的时候、走在沙滩上, 被金灿灿的夕阳光包裹的时候……
“你怎么偷拍了这么多……”祝七红着脸嘟囔。
徐景祎从他手里接过相机,“因为好看。”
祝七耳根酥麻, 闪身躲过,把两只小猫的牵引绳交过去:“我也要拍。”
从刚才开始,他就不怎么敢和徐景祎对上视线。
除了为自己刚刚当众掉眼泪感到丢脸,还有就是——他和徐景祎,应该是在谈恋爱了吧。
恋人,都是怎么相处的?他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成为恋人后该做什么。
牵手?拥抱?这些他和徐景祎好像都做过了,在他还懵懵懂懂、没有察觉自己心意的时候,就和徐景祎做过了一些很亲密的事情。现在想来,那些事情如果换一个人做,他只觉得讨厌。
他的身体比他迟钝的大脑更早地认清了心意。
但是更亲密的……
想到屋子里晾晒着的那条内裤,祝七抬起手臂,把脸藏在相机底下。
镜头正对着徐景祎,男人侧目看过来,落日下的双眼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
祝七心头一动,“咔嚓”按下快门。
他微微拿下相机,仍然遮着自己的半张脸:“你不要这样看我……”
徐景祎:“为什么?”
祝七支吾。
“我看看自己的男朋友,也不行么?”徐景祎又说。
这下祝七连支吾都支吾不出来了。
徐景祎偏不允许他沉默:“看来是不行?”
“……我没说不行。”祝七咕哝。
“可我的男朋友不看我,好像还是在拒绝啊。”
“……”
祝七扭捏着慢慢抬眸,撞上男人低垂含笑的眸子。
“你总是捉弄我。”他哼哼唧唧。
“因为可爱。”徐景祎似乎总能找到理由,说着伸来一只手,没有催促,但意思非常明确。
祝七的手搭上去得小心而矜持,接着被整个握住,扣紧。
五指都被紧紧缠住,挣脱不了分毫。他也不想挣脱。
夕阳缓缓落下,火烧似的云逐渐被蔓延的夜色吞噬。
沙滩上的人群接连离开,他们离开时被一位摄影师叫住了步伐。
“冒犯二位了,你们刚刚在夕阳下拥抱的样子很美,我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想问一下是否可以公开发表?二位介意的话,虽然有些可惜,但我会删掉照片的。”
这等于是在说,我刚刚看到你丢人的样子了,祝七有些羞窘,但他并不介意这件事,只好看向徐景祎。
徐景祎说:“不用,我们不介意。但照片可以发我们一份么?”
“当然!”
和摄影师交换完照片和联系方式,他们牵着手离开了沙滩。
船长和酥球玩得浑身都是沙子,回到小屋,他们一人一只,将两个小家伙清理了一番。
祝七先打理好船长。他蹲在地上,抚摸着船长的背,下巴搭在膝盖上看徐景祎动作。男人神情冷漠,但用宠物湿巾揉搓酥球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他不禁想,当初徐景祎照顾仓鼠的自己时,在别人眼中也是这样吗?
忽然听见笑声,徐景祎倏地抬眼,像是在询问。
“没什么,”祝七小声说,“就是想到我刚来你家的时候,你可凶了,”
徐景祎无可辩驳。
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真是神奇。当初连养仓鼠都觉得麻烦的自己,现在居然在这么耐心地照顾他家仓鼠捡回来的猫。
“不高兴的话,你可以再咬我几口。”徐景祎说。
“不要,”祝七哪里舍得咬,“我才不是那么记仇的仓鼠呢。”
“是吗?”
一副不信的语气,祝七轻哼一声,抱起船长:“我想看看刚才的照片。”
“手机在桌上,密码0227。”
祝七按完密码,才发现这不是他的生日吗?
他忘了徐景祎是什么时候问的,当时好像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没想到真的被记了下来。
可惜……这是动物世界的日期,在人类世界,距离这个日期还有半年,他等不到了。
就算回到动物世界,这个日子也已经过去了。不知道来年生日时,自己是否还记得关于徐景祎的一切。
祝七甩甩脑袋,决定至少在这十天内不要去想这些。
徐景祎的手机上没有冗杂的软件,他点开相册,一眼就看见了那位摄影师传来的照片,有七八张呢。
正要点开大图,余光忽然扫到上面的几行图片。
祝七愣了愣,好像都是自己啊?
而且角度还很奇怪,是徐景祎家的客厅……
他随手点开一张,放大后,能看清确实是徐景祎家的客厅,画面微斜着对着沙发,而自己正趴在沙发上翘着腿玩手机。
往前划,又是一张他窝在沙发里抱着靠枕看电视的模样。
再往前,还是自己……
不知往前看了多少张,祝七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是沙发没错,还是他没错,但是从人类变成了一只仓鼠!
仓鼠形态的自己正趴在遥控器上看电视。
这画面,这姿势,祝七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
点开详情看一眼时间,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不断飞掠而过的问号和惊叹号。
……
酥球是一只不配合的小猫。或者说,它只配合祝七。
不过徐景祎有别的办法治它。
不过长毛猫打理起来不如短毛那么简单方便,终于把脏兮兮的小猫清理干净,徐景祎一松手,小白猫便火箭似的冲了出去。
他又清理完身上的猫毛和满地的狼藉才离开浴室。
可回到厅内,他敏锐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某只小仓鼠盘腿坐在小沙发上,双手环胸,神色凝重,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他刚刚谈上的男朋友,似乎生气了。
徐景祎走近两步,祝七出了声:“你先别过来。”
确实是在生气,但是就连生气也软得像块年糕。
他原地站定,等待发落。
视线扫到祝七面前的手机,心下七八了然。
祝七只是迟钝,不是愚蠢。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已经大致厘清了情况。
他憋了又憋,越想越委屈:“你早就怀疑我了……”
那些很明显是监控画面,从时间来看,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暴露自己是只不普通的仓鼠,而徐景祎不仅骗他监控坏了,还在默默地记录他的“罪证”。
而且徐景祎分明就和华阿姨认识!
不,不是华阿姨,是华老师!
真是可恶又卑鄙的人类,欺骗仓鼠的讨厌鬼!
祝七气呼呼,他抿唇瞪着徐景祎,想要兴师问罪,对方却忽然把手递到他嘴边。
这次他毫不客气,一口咬住。
边咬边含混地撒气:“坏蛋!”
“嗯。”
“监控根本没坏!”
“嗯。”
“讨厌你!”
徐景祎不“嗯”了:“对不起。”
祝七咬着他的手生闷气。
“要听解释么?”徐景祎任他咬着,眉头都没皱一下,在床边坐下。
“……不要。”
其实祝七能明白徐景祎的做法,换做是自己,如果发现自己养的宠物和普通的小动物不太一样,他可能也会用这种做法来默默观察。
但是作为被观察的当事鼠,他还是有点不开心!
而且,而且那些监控截图……
祝七的情绪从气愤慢慢转为了羞愤,他松开嘴:“我在客厅做什么,你是不是全都从监控里看见了……”
看见就算了,这人怎么还截图存下来呀?
好丢脸。
“嗯,”徐景祎顿了顿,去拿手机。
祝七捉住他的手腕:“干什么呀?”
“删掉,”徐景祎说,“你不是讨厌么。”
祝七沉默一下,小声问:“你为什么要截图存下来?”
“很可爱,”徐景祎看着他,“我很喜欢。”
祝七感觉自己像个气球,而徐景祎这句话仿佛一根针,戳得他“咻”地就漏了气。
他耳朵微红:“你这样,在人类世界里好像叫做‘变态’。”
徐景祎问:“谁教你的?”
“网上看的……”其实是姜露曾经在群里说过的一件事,是她一个朋友被跟踪狂监视,偷拍了好多好多照片,不过后来事情顺利解决了。
徐景祎半晌没说话,只能沉默地继续去拿手机。
没想到再次被摁住。
少年红着脸,扭扭捏捏:“还是别删了……”
“为什么?”
“……我,我不讨厌。”
徐景祎落在他身上的眸光微沉,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温度,连带着祝七都觉得有点热。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毕竟姜露说起她朋友的遭遇时,很是愤怒和嫌恶,可祝七一想到徐景祎总是透过监控看着自己,还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保存下来,随着羞臊一同而来的,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雀跃和满足。
尤其当徐景祎说很喜欢之后。
片刻,徐景祎收回手,顺势也将他的手从腕上卸下,反手捉住。
“乖乖。”
他低声唤着这个曾用在宠物仓鼠身上的名字,诱哄似的,亲昵得叫人浑身发软。
祝七感觉到他的靠近,长睫微颤地抬起。
“可以亲你么?”
祝七想问,亲哪里?
可徐景祎的目光在他唇上一扫而过,答案昭然。
他心跳怦怦,正要点头——
“喵呜!”
酥球和船长不知因为什么事缠斗起来,两只小猫在地上滚来滚去,木地板咚咚地响。
祝七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转移:“不要打架——”
下意识地管完,他意识到什么,看向徐景祎,无措又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像做错事。
徐景祎:“……”
可这怎么会是祝七的错。他揉了揉男朋友的脑袋安抚,面无表情地想,真不该带这俩小东西来。
现在送回去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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