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小的睡眠习惯,祝七在家乡有很多抱枕,有自己买的,有父母和哥哥姐姐们送给他的。各式各样的尺寸,光是留在床上不时换着抱的都占了大半张床。
来到人类社会后,他的抱枕就成了日抛的真瓜子。远没有家里的抱枕手感舒适。
毕竟作为一只宠物小仓鼠,他也不奢求主人对他的需求和喜好了解得这么细致。
可是徐景祎做到了。
这么小的抱枕,他是从哪里买的?人类世界应该没有这种尺寸的抱枕,也许是找谁定制的。
真是辛苦他啦!
祝七好开心,决定要更加尽职尽责地干好这份工作。
他这一整晚无论做什么都带着小抱枕,动画片也不看了,粘着徐景祎当跟屁虫。
连徐景祎洗澡的时候都要跟到门口。
“跟一晚上不累么,”徐景祎把他从地上抓起来,在手里揉了一下,“……你到底是仓鼠还是狗。”
当然是仓鼠狗啦。
祝七骄傲地想。
但仓鼠小狗也是知道哪里可以跟,哪里不可以跟的。徐景祎进浴室后,他乖乖地带着抱枕上床。
闲着无事,他试着联系宠物基地。
无缘由的昏迷总得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从上次交谈不顺利的通讯中,祝七听得出基地那边的语气有些严肃。好像有什么糟糕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的确是挺糟糕的。
现在又联系不上基地了。
祝七半是忧愁,半是迷惘,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只能抱紧自己的小抱枕。
徐景祎洗完澡,带着沐浴露清新的味道回到床上。和平时一样,他上床后没有立即入睡,今天靠在床头在看一本杂志。
封面是一只金毛犬,祝七爬到他怀里凑热闹,发现这是一本宠物相关的杂志。
正翻到的这一页有半面是两只猫的照片,剩下的文字部分是投稿人描述的自家猫咪的小故事。
好可爱的小猫!
祝七两眼放光,鼠脑袋凑到照片前来来回回地看。
这段时间的生活在安逸和意外中反复交叉,他都忘了自己来人类世界当宠物的初心——是为了养猫呀!
他原本快放弃了这个念头,但现在徐景祎居然在主动看这样的杂志?
那是不是说明,养猫大计又有希望了?
毛绒团子整个都快贴在书页上,徐景祎把它挪开一些,谁知下一秒它又往前凑。活像是见着了心心心念念的偶像明星的小粉丝。
图片上的猫有什么特别的?
他拦住仓鼠的视线,往回揽了揽:“别看了,这是你的天敌。”
毛绒团子从他手底下钻过去,两只短手举起,像一张饼似的“啪”一下张开贴在照片上。
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叽。”我喜欢这个。
徐景祎沉默片刻,把它放回盒子里,放下杂志准备熄灯,口吻很是无情:“你们没有结果的。”
小仓鼠一口咬在抱枕上。
哼。这次没有,下次、下下次……总会有的。
徐景祎熄了灯,却一反往常的快速入睡。祝七在盒子里动一下,他就会睁眼看过来,这让祝七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闹出的动静打扰到他休息,赶忙不再乱动。
可过了一会儿,祝七的屁股被戳了一下。
怎么这么喜欢戳鼠屁股呀。
他抬抬屁股,挪开。
“没睡?”徐景祎出声。
睡着也要被你戳醒了。
祝七心说。
他刨刨垫材发出声音,以此回复徐景祎自己还醒着。
徐景祎不戳他屁股了,而是找到他的耳朵,捏着揉了揉,说:“不会再睡34个小时了吧。”
听不出来是询问还是警告威胁。
但是这种事情,祝七怎么敢保证。他自己现在都过一分钟是一分钟呢。
他是只诚实的仓鼠,不会对做不到的事情下承诺,只好抱着刨开垫材,带着自己的小抱枕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徐景祎似乎并不指望得到回答,片刻后呼吸趋于平稳,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祝七昏迷了34个小时,从下午四点醒来到现在,还不足八个小时,可他现在竟然又困了。
是因为生物钟吗?他现在和徐景祎一起睡觉、一起醒来,作息都被同化了。
小仓鼠抱着瓜子抱枕,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祝七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又来到了徐景祎的办公室。
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
他愣愣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心想不对呀,怎么睡得这么死?平时睡得再好,徐景祎起床的时候他都会醒一下,然后再接着睡回笼觉。
晕晕乎乎的,搞不懂。
徐景祎正在看一份资料报告,见毛绒团子醒了,把提前备好的粮推过去:“吃饭。”
毛团子翻出盒子,慢吞吞地埋进粮食碗里。
吃完,小仓鼠跑到他手边蹭蹭,像是在撒娇。
徐景祎空出一只手撸鼠,很快一张完美的鼠饼在桌面上制作完成。
半晌,他放下手里的资料,问:“害怕坐高铁么。”
祝七当然不害怕,他又不是普通的仓鼠,连飞机都不会怕。
可是人类不知道呀,不然当初徐景卉也不会把他留下了。
但是徐景祎为什么要这么问?
就算回答了,人类也听不懂吧。祝七安静地趴着,没有给反应。
见状,徐景祎沉吟片刻,自顾自下了正确结论:“那就当你不怕。”
说完,祝七看他在电脑上打开了某个聊天软件,给一个叫“吴枫”的人发消息:[订票吧。]
对面回复迅速:[好的,徐总]
发完消息,徐景祎继续撸他:“过几天出差,你跟我一起。”
祝七眨眨眼,随即雀跃起来。
可以出去玩了!
34个小时的昏迷看来是把他的主人吓坏了,现在带着他上班不算,连出差也要带着他。
祝七心里半是愧疚半是欣喜,在出发前的两天被带去体检的时候全都转化成恐惧。
好在这个过程很快,想到马上就能去“旅游”,他眼一闭腿一蹬,满腹壮烈地配合兽医做检查。
滑稽的小模样逗乐了兽医,兽医戳戳它柔软的屁股:“这么可爱呢。”
祝七挣扎着把屁股挪开。
徐景祎护了护毛绒团子,淡声道:“它不喜欢被摸屁股。”
兽医哈哈一笑:“这样子啊,抱歉抱歉。”
祝七却幽怨地看向他。
原来你知道呀,那还老戳?
徐景祎面色如常地无视鼠团子怨怼的目光。
出发当天,徐景祎早早带着仓鼠来到车站,让吴枫看管行李,然后去办理宠物托运。吴枫不由对着老板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他老板是个仓鼠奴啊,那么冷脸的一个人,反差也太大了
这几天,徐景祎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它。自从34小时深度睡眠后,小家伙在白天似乎变得更嗜睡了,每回睡过去,他都会数着时间,看它多久能醒。
毛绒团子的嗜睡表现得断断续续,每次不超过两个小时,但醒来精神不了多久,又会睡过去。像是喝醉酒,一整天都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他不知道团子自己是否也察觉到这些异常。
虽然猜测自家这只小仓鼠大概不太寻常,但此时也只能委屈它一下了。
希望这几个小时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祝七当然是察觉到了的。
他比徐景祎更清楚自己的生理状况,不仅睡得多,他还吃的多,偶尔会在类似“生长痛”的抽疼下醒过来。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之前也有过。
然而体检结果显示,他是只健康的仓鼠。
祝七隐隐感到不安,却束手无策。
尤其和徐景祎分开时,看见他轻蹙的眉头,更不安了。他默默抱紧自己的小瓜子,上面徐景祎的气味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散,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托运车厢里还有不少其他的宠物,祝七的宠物盒子被一块布盖着,看不见,却闻得到许多杂乱的味道,偶尔会有两声猫叫。
祝七抱着布满主人气味的小抱枕,在昏暗中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达目的地。
“生长痛”又在隐隐作祟,祝七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正躺在徐景祎手心里。而徐景祎坐在一辆车上,旁边是没见过的一名中年男子,那位秘书小哥则坐在副驾驶。
车子开得平稳,中年男人语气熟络:“徐总,既然来了就多待几天吧,事情办完后,去我的温泉山庄放松放松怎么样?我现在就给您安排。”
“先不麻烦,到时再说,”和对方的热情不同,徐景祎的反应显得疏离而冷漠,见手里的小仓鼠醒转,他低声道,“醒了?”
男人看了眼仓鼠,又看看他,心想这位主儿是转了什么性子。
对人说话都没有对一只仓鼠说话温柔。
祝七自然地抱住徐景祎的手指蹭蹭,顺便咬住他递来的睡后小零食,咔咔啃起来。
徐景祎把瓜子抱枕从它肚皮上拿开,放回宠物盒里。
“慢点吃,没谁跟你抢。”他食指按在毛绒团子柔软的肚皮上揉了揉。
送他们到达下榻的酒店,中年男人便离开了。
徐景祎的房间是个宽敞豪华的套房,祝七吃饱喝足,精神起来,随即被放到地上自由探索陌生的环境。
楼层很高,窗外是另一片不同却又相似的城市高楼,此时刚刚入夜,灯火七零八落地闪烁亮起,不多时便连成片。
徐景祎洗完澡,叫了客房服务送餐上来。
祝七跑到椅子边,被他捞到桌面上。
是一份面和一碗汤,他好奇地凑过去嗅嗅,好香,和家乡一种面的味道闻着好像。
徐景祎任它闻了会儿,见它再凑近就要栽进面里了,只好推着仓鼠脑袋把小团子往后抵了抵:“意面,你不能吃。”
说完一顿,在心里变成疑问句:能吃么?
这似乎不是一只寻常仓鼠。
闻到和家乡美食相似的东西,祝七的思乡之情有些泛滥,他眼巴巴地瞅着徐景祎,瞅得对方率先败下阵来。
徐景祎截了一小段,在蘑菇清汤里涮干净油脂和盐分才放到它面前。
毛绒团子嗅嗅,小口小口吃掉了。吃完,又用那双黑亮的眸子盯着他。
“不行。”徐景祎无情地拒绝了它的再次加餐请求。
好吧。
祝七砸吧砸吧嘴,可怜兮兮地回味刚才的味道。真的连味道都好像。
小仓鼠并不强求,实际上他从刚刚开始就又有点困了。
舟车劳顿,徐景祎今晚也睡得早。
毛绒团子已经先他一步抱着抱枕会梦周公,和在家里一样,它的床铺依然在自己枕头边。
半夜,祝七在一阵不安稳中醒来。
四肢隐隐的抽疼,它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难受,窸窸窣窣的还吵醒了徐景祎。
男人打开床头的灯,半撑起身子,皱眉把仓鼠捞到手里:“怎么了?”
祝七哼哼唧唧地说难受,当然也不认为徐景祎能听懂。
紧接着,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像是要扯着他的脑袋往下坠,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手里晕乎乎的仓鼠像是突然受了某种刺激,毫无征兆地往外跳。
徐景祎心头一紧,刚要将它重新捉回来,然而眼前一花,同时床铺往下重重一陷,雪白的毛绒团子在转眼间蒸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团蓬松、微微卷起的银白色头发,随着落下而飘动起伏。
——棉花糖一般的白发下,是少年纤细光.裸的身躯。
徐景祎在这一瞬间失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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