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许霜辞容光焕发。
他翻个身爬起来,腰上带走了兽皮毯。穿好衣服回身一看,晴已经侧身坐起。
他长发散乱在身上, 赤身光.裸,只腰间还留着一点兽皮。许霜辞目光从他窄腰长腿上扫过, 鼻子一热, 忙仰着头转开。
晴尾巴慢悠悠落在许霜辞躺过的地方, 眼里闪过不解。
许霜辞快步离开山洞, 悄悄摸了下鼻子。
虽然他们睡一个被窝,但他俩现在的关系依旧很纯洁, 至少许霜辞是这么想的。
而晴的美色的诱惑……
在许霜辞潜意识的忽视下,他还能坚守住。
吹了下清晨的凉风,许霜辞看到田里葱绿的秧苗, 什么诱惑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苗床只占据了水田里的一小块。
秧苗现在有手掌长, 再等等就可以移栽出来了。
一亩十分地, 他这水田是个两分田。面积不大, 换算成平方也就百平方出头。
要插秧的话, 他自己一个人一天就可以搞定。
许霜辞站在水田边估摸着日子,晴拎着肉出来, 打算做早饭了。
看过水田, 许霜辞又下地将菜地跟药田里的杂草拔了。
早上湿气重, 在地里走个几遭, 鞋底上沾着厚厚一层土。裤腿上也沾了露气,脚踝那一截都湿了。
许霜辞收拾完地里, 晴叫吃饭, 他应了一声,随即找了草丛剐蹭鞋底的泥。
脚踝湿着不舒服, 许霜辞随手一擦。
踝骨处一圈的红痕,像套上的锁链似的。想到这是怎么来的,他脸上一热。
手掌草草擦过,烫手似的,飞快站起来。
他看着才一会儿没等到他回山洞的晴迈着长腿下来,无奈冲他一笑。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太慢了。”晴抓着他的手腕一拉,径直回山洞。
许霜辞稍稍加快步子跟上,他丢掉那些不正经的思绪,直接跟晴说了插秧的事。
晴道:“一株一株插麻烦,扔不行?”
许霜辞:“也能扔。”插秧的方式挺多,扔秧苗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那个我把握不准。”
“秧苗就这么多,能多活一株是一株,你说是不?”
晴想到田里那跟杂草没区别的东西,想不出费这么大心力种出来的草能有多好吃。
但许霜辞喜欢。
晴道:“你教我。”
许霜辞笑着点头:“那咱先打一次猎回来就弄。”
早饭过后,许霜辞将红羽兽跟长耳兽给喂了。晴则放短脚兽去东边钻洞,防止地里的菜再被霍霍。
红羽兽养熟了,小崽身上的绒羽褪去,全身被红羽覆盖。
那只大的红羽兽现在也不抱窝,自个儿混着自个儿的。
小红羽兽差不多养到今年冬季就可以吃。但许霜辞想着再引种些回来,继续繁育。
红羽兽这边吃饭积极,长耳兽那边就都是悄摸摸的。
它们背着两个长耳朵窝在自个儿团起来的草窝里,大部分都看不见身影。
许霜辞扒拉开个草窝看,里面竟然藏了一窝幼崽。
连扒开几个窝,都有崽。
数量在三只到六只之间。
许霜辞看着这繁育能力,喃喃自语:“这么能生,就是养长耳兽也不至于让一个部落饿死啊。”
晴:“兽形小的兽人才喜欢吃长耳兽。”
许霜辞看着他又拎着两只刚抓的长耳兽扔进去,立马将藤筐里剩下的草全倒了。
“这叫挑食。”许霜辞道。
晴:“长耳兽肉少,处理麻烦还不好抓。”
许霜辞:“那你又是怎么抓到的?”
晴:“我聪明。”
许霜辞一愣,随即粲然笑开。他看着晴认真的眼睛,万分肯定地点头:“确实,咱们晴聪明。”
抓完了东边的长耳兽,晴将短脚兽放山谷西边,让它们自己填饱肚子。
许霜辞道:“长耳兽一年能生几窝?”
“两三窝。”
“那咱们这个棚子就小了。”许霜辞双手抱臂,肩膀抵着晴道,“要真好好养的话,咱们将长耳兽养到冬季,秋季屯粮都省了。”
“要能定居,我就直接烧砖修圈。到时候养他个几百只,过一年吃都吃不完。”
许霜辞越想眼中光芒越盛,他眼里满是希望。好像未来就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
晴心一暖,他抬手摸了下许霜辞已经长到肩膀上的黑发。
“那定居的那些事你想好了吗?”
许霜辞立马攀住他胳膊,激动道:“你答应了!”
晴看着墨发扫过手指,痒意从指尖蔓延到心里。他捏捏许霜辞的脸,道:“没答应。”
许霜辞拉开脸上作乱的手。
“没答应就不许捏。”
晴抓着人手腕拉到身前,他双手搂住许霜辞,低头挨了下他鼻尖。
他也不说话,就搂着人这么看着。
许霜辞跟他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睛都发酸了。
晴又低头碰他一下。
明明很暧昧的举动,许霜辞却幻视黏糊糊的大猫要跟他贴贴。看着看着他就笑了。
他拉着晴,直接走到溪水边他们平日坐的石头上坐下。
许霜辞看着缓慢流淌的溪水,昂扬的情绪也跟着沉淀下来。
“我想过了。”许霜辞温和笑了笑,张开手压在晴的手背上,“咱们顺其自然吧。”
“之前是我迷障,也太想当然。”
“你们的部落应该跟你们的家一样,是可以全身心信赖的地方。”许霜辞说完这句话,看着晴以期望得到印证。
晴点头:“部落是不一样的。”
许霜辞抿唇,他长吁一口气,往边上倾斜抵着晴。
他低声道:“我想的建部落是直接将外面的兽人拉进来。”
“就是我四处去说服兽人,让他们加入。但仔细一想,这样的法子凑起来的也不叫部落,最多算个利益联盟。”
“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晴听这话就知道他明白了。
他看许霜辞没骨头似的,干脆将人提到腿上,圈住。
他默了默,道:“有部落的兽人是不一样的。”
“虽然流浪了,但他们从哪里走出来的,也依旧只认可哪里。”
“东部有几个是流浪兽人凑起来的小部落,除了食草的兽人部落,其他的无一例外,都在冬季散了。”
“散得还很惨烈。”
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大半没熬过冬季。还不如当流浪兽人的时候。
晴的眼睛像蓝宝石,晶莹剔透。
这双冷淡的眸子里情绪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平静的。
被他注视的时候,许霜辞像黑夜里见到了一盏微光,有光心中就安定。
晴什么都懂……
许霜辞忽然意识到。
他说自己聪明,是真的聪明。
而自己只因为生在好的地方,所见所闻优于现在的金色大陆,所以看起来他厉害些,好像都是他在主导着这些事情。
但细细想来,还是因为晴在。
他在这个地方牵引自己,包容自己。许霜辞做那些决定,比如说建造部落,也都是晴给的底气。
“晴在,不是吗?”
这句话,这个事实,在许霜辞心里深深扎根。
许霜辞气息变得更为柔和,他勾住晴的修长手指,决心已定。
“我好好种地,你好好捕猎。部落的事咱们就顺其自然吧。”
晴看着交握的两只手,指腹沿着许霜辞的指背滑动。掌心渐渐包裹住手背,直至五指合拢,完全扣住。
他低声道:“好。”
许霜辞被他摸得脸红,端不住正经样子。他嘀咕:“但先说好,我还是要定居。”
晴道:“这个再看。”
一番沟通,许霜辞心里没了那股拉扯劲儿,人都松泛了不少。
他绕了山洞外一圈发现暂且没什么事儿了,干脆拉着晴去山洞里梳毛。
一日一晃而过,第二天他们继续沿着大弯河捕猎。
快春末,他们搬过来差不多两个月。
大弯河已经被走过一遍,许霜辞也摸清了这边的情况。
他侧坐在晴身上,背上还背着藤筐。手里一边编着蚂蚱,一边道:
“大弯河的尖角兽兽群也就只有五群,两个大的,有五十到一百头尖角兽。三个小的,都是十几二十几头尖角兽。”
“今年新生的幼崽全部加一起也拢共五十来头,照着我们这样抓,会不会吃绝了。”
晴静默一瞬。
“可能。”
“之前那两只灰狼都能给人长耳兽吃绝,咱两个……”许霜辞捏着草蚂蚱晃了晃,“你别说,可能性还挺大。”
“往年这边的尖角兽是这么个情况吗?”
“不是。”晴翻出自己略微久远的记忆,想到当初为了争夺这块领地跟流浪狮兽人打的时候。
“十年前,大弯河的尖角兽至少有一千头。”
许霜辞咂舌。
“可是现在不足三百头。”
他们现在几乎是纯吃肉。
算他们三天吃两头,在这边待两个季节,一个季节按照一百二十天算,那也要吃一百六十头。
这尖角兽的繁殖速度显然不及他们消耗的速度。
许霜辞将草蚂蚱往晴毛毛里一戳,道:“还是得换着来。”
要丰富菜篮子,丰富肉的品类,还要种植主食。不然早有吃绝的一天。
晴甩了甩尾巴:“冬天再吃鱼。”
许霜辞:“咱就不能轮换着来。一顿尖角兽,一顿长耳兽,一顿鱼?”
许霜辞看晴对吃鱼的犹豫样,想到去年整个冬季山洞里弥漫不散的鱼味儿。
那是吃腻了吧。
“我们换着吃。”
“你抓尖角兽,我抓鱼。”
晴:“吃斑点兽。”
“我就没怎么在这边见着斑点兽,是不是你以前抓得太狠,人家今年不来了?”许霜辞道。
晴想到以前大弯河这边的斑点兽群,不比中部西部多,但也比现在的尖角兽多。
他尾巴瞬间扫过,后面的杂草半腰斩断。
有这个可能。
放下许霜辞,晴看着落单带崽的斑点兽,到底是没有上前。
他继续抓尖角兽,尽量逮着雄兽抓。
许霜辞说捕鱼就捕鱼,这次捧着一兜子的辣草,盯上了水流颇深的河边拐弯处。
里面大头鱼肉眼可见,成群找食吃。
他将辣草砸碎,用藤筐兜着放水中。藤筐固定在水里。
河水是流动的,他辣草弄得多也不一定见效果。担心河里落空,许霜辞又蹚过深草,往周遭的小湖水潭里扔了些。
砸烂的草茎漂浮在水中,向着四周散开。
辣草弄得太多,刺鼻的味道呛得许霜辞捂嘴咳嗽。结果吸了一大口手上的刺激味道,呛咳得更加厉害。
大弯河的地势平,越往东南地势越低。沼泽湖滩遍布,深草中处处能见水洼。
许霜辞忙找个地儿将自己的手洗了。
就这一会儿,被辣草蜇了的手背渐渐泛红,跟摸了辣椒没什么区别。
他闷咳两声,眼尾噙着泪。
红得惹眼,衬得那双桃花眼都妖冶了些。
眼中晃过一抹白,脚背上微重。
低头一瞧,不是那小胖鸟是什么。
“叽——”
许霜辞甩干手上的水分,又用手肘沾了下自己眼尾。他看着小家伙道:“又见面了。”
“你家是不是在这草滩里?每次出来都能遇见。”
小胖鸟歪着脑袋看了许霜辞一会儿,扇着翅膀跳上他的膝盖。
许霜辞:“要吃鱼得等一会儿,你守着水潭,我去看看河边?”
许霜辞站起来。
小胖鸟直接飞到他肩膀上站着。
许霜辞:“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的话?”
许霜辞手护在他身侧,看他站得稳,才放开。
河边,放辣草的地儿一条鱼也不见得。
许霜辞倒也不失望,他将藤筐拉上来,倒出里面的辣草。
“大鱼是吃不到了。”
“先陪我去摘点菜。”
这小胖鸟陪了许霜辞大半天,又得了一堆小鱼后,它立马辛勤地往深草里面叼。
草有腿高,密密匝匝长在一起。
风吹草动,窸窣声掩盖了小胖鸟在草丛中弄出来的动静。
许霜辞迎风而立,黑发擦过温和的眉眼。眼尾的绯色淡了,眸子还是水光潋滟。
他浅浅笑着,整个人显得清俊温柔。
草丛深处,数十只与小胖鸟同样的汤圆团儿仰头望着。
“阿爸阿爹,秋秋回来了……有鱼!”
浪涌般的深草长在沼泽之上,草下是被精细编织出来的鸟巢。鸟巢用草编的长通道连接,犹如一座草编堡垒,精美得宛如艺术品。
他们是雀鸟一族。
部落的入口,草编的垫子上,十几个胖啾挤作一团。他们身形都长得一样,不过颜色或白或蓝,稍有不同。
听到秋秋的声音,十几个汤圆团子收回目光。
颈侧一圈蓝色的秋蓝接住自家崽子,帮他梳理了下在草丛中钻乱的羽毛。
“阿爸,好多鱼!”
“嘘——小声点儿。”秋蓝伸出翅膀盖住自家崽子的小脑袋,“不是叫你不要去亚兽人身边。”
“他不坏。”秋秋从他阿爸的翅膀底下钻出来。
秋蓝:“但是他的伴侣很凶。”
他们雀鸟一族四处流浪,因为实在弱小,都是躲藏着生活。
也就是在那只银虎占据了这一块地方后,他们开始稍稍有固定的居住地。
草木茂盛时他们居住在大弯河的草滩,冬季寒冷时便往南飞。
他们一直小心翼翼,知道在别人的领地里不道德,但他们需要这点庇护。
沼泽地里那银虎也来不了。
他知道他们的存在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各自也安稳。
这都过了几年了,谁知道自家的小迷糊会撞上那老虎的亚兽人。
他们忐忑了一阵,都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但那虎兽人都没有反应。
今天真切看到外面的亚兽人时,他们都在想,那老虎哪儿找的这么好看的亚兽人?
这不,他们家秋秋跑出去一趟就从亚兽人那里得了一堆鱼。
“下次再跑出去,阿爸就搬家了。”秋蓝道。
秋秋阿爹站出来护着自家崽,豆豆眼里透出几分睿智。
“秋秋跟亚兽人交好,对我们有好处。”
秋蓝:“兽人对自己的亚兽人占有欲都强,莫说那老虎,进了那虎眼是有你好处。”
大的小的脖子一缩,团成球不敢再说话。
秋秋悄悄看他阿爹,又往他阿爸翅膀底下钻。
他知道,就算他的阿爹是族长,但是他们家依旧是阿爸说了算。
小鱼儿被小胖鸟搬完,许霜辞也挑了些鱼。
晴回来了,他身后拉着藤车,里面放着三头尖角兽。
伤在脖子,皮还是好的。
许霜辞笑着拿上藤筐迎上去,结果晴尾巴往他脸上扫过。
许霜辞被毛毛迷了眼睛,站在原地不动。
“看什么?”
“鸟味儿。”
许霜辞心虚,不过想想又没必要,“就又遇到了那只小胖鸟。”
晴:“不是什么好鸟。”
许霜辞不敢反驳,就怕大猫一个醋坛子打翻,跑草丛里找人家干架去。
他由着毛尾巴在身上扫过。
等晴觉得气味散了,才允许自己爬上他的背。
许霜辞没敢拿小胖鸟来跟晴讨论,回到山洞后,照旧是该处理猎物的处理猎物,该做饭的做饭。
晴那边杀完一只尖角兽,许霜辞拎着篮子找他要了胸口上肥肉,就跟猪板油似的。
肉洗净,切片,然后倒入陶锅中加水没过。
陶锅盖上锅盖一直煮,煮到最后就是一锅颜色清亮的油。
有花椒可以扔几颗进去,增香。
尖角兽油盛入肚大的陶罐中,凝固后色泽白润,是上好的动物油。每次用取一点,能吃三四个月。
余下的油渣也能用。
许霜辞刨出来多的,剩下一小撮炒了个青菜。
油渣炒白菜是他爷以前最喜欢的菜,他就爱那一口酥脆的油渣,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他找不到白菜,只能用口感相似的野菜来替代。
今天不想吃炖肉,许霜辞直接用半瘦半肥的肉混着甜根做了个红烧肉。
大半锅红烧肉,炖煮的时候山洞里的香味儿关不住,尽往山谷里飘。
晴处理尖角兽一连看了山洞三次。
待到许霜辞叫吃饭,晴半点不带犹豫,洗干净手就回山洞。
主食照旧是甜根,软软糯糯的甜根上盖上一层肉,再加上一筷子油渣炒青菜。
吃一口,味蕾瞬间打开。
但越是这样,许霜辞越觉得没解馋。
他从洞口望出去,饿狼似地盯着那还跟草无异的秧苗。
“想吃米饭……”
没有米饭,他吃红烧肉都失了几分味道。
晴吃肉斯文且速度,一碗空了,抬头看到许霜辞散发着幽怨气息。
“实在想吃,洞里还有大半种子。”
许霜辞捧着碗挨到晴身边去,见他空碗了,又帮他盛。
“一碗饭就是二两种子,二两种子能种出来两斤稻谷,舍不得。”
晴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低头蹭了蹭他的脸。
“以后去南边找,肯定还有。”
许霜辞:“祭司都说不知道哪儿找的,咱还是别费这个劲儿了。我好好种,过几年就能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说着,许霜辞吸溜了下口水。
这二分田,或许能种出来五十斤。
他选种的时候里面就有不少空壳,假如二分田产五十斤,亩产就是二百五十斤。
比起杂交水稻那是望尘莫及,只能参考人类原始社会时期的水稻亩产。可这么一比较,亩产二百五好像还多了。
两分地,五十斤都够呛。
许霜辞愁道:“也忘了问祭司,这产量低到底有多低。”
晴脑袋凑过来蹭他,真就是个大猫猫。
“一年一年种,总会多起来。”
许霜辞侧头看他。
晴端着一碗的红烧肉,喉结动了动,回视过去。
许霜辞莞尔一笑。
“你说得对。”
“快吃快吃,凉了就没那味儿了。”
一锅的红烧肉许霜辞吃了拳头那么点儿,余下全给晴干光了。许霜辞怕他腻着,又让他吃了不少青菜下去。
余下的油渣晴不喜欢,许霜辞就倒了喂红羽兽。
下午,晴继续处理尖角兽。
许霜辞把他刮下来的兽皮扔之前夯实的土坑里继续泡着,积攒起来到时候做个更大的皮筏。
几天后,天阴,正好合适下田。
淤泥里不好走,得光脚下去。
许霜辞先下水,脚过水后踩进淤泥里,最下面的泥还是沁凉的。
“你拔秧苗,我来种。”
晴跟着下水,知道许霜辞宝贝这东西,认真学了会儿才上手。
插秧的活儿许霜辞熟,即使多年没做,但腰一弯下来就知道该怎么来。
就算没有插秧线,他也能给秧苗种直了。
晴手速飞快,洗秧苗上的泥时,掀得秧田里的水滚得哗啦哗啦响。
他看得出插秧的活儿要累些。
本就只有一垄秧苗,晴花了不到一个小时扯完,立马走到许霜辞身边。
他看着他艰难从泥里抽出腿,细白的腿上还被虫子趴着吸血。
见到蜿蜒流下的血迹,晴瞳孔竖起。立即拦腰拎起许霜辞就往他腿上拍。
许霜辞慌乱中撑住他肩膀。
“怎么了?”
“虫。”
许霜辞咽了咽口水,道:“没事,不就吸点血嘛。”
水蛭吸血不疼,所以许霜辞刚刚没感觉。
晴拎着许霜辞踩着水往岸上一放,抓过他手中秧苗道:“你教我,我来。”
许霜辞站在岸上,难得低头看晴。
瞧着他眼里的一点焦躁,他笑了笑。晴脸上沾了泥,许霜辞又给他擦了擦。
“没多大事儿。”
“我跟你一起,快点种完就好了。而且你在里面不也一样会被咬。”
他俩的相处,平常看来多是许霜辞听晴的话。但许霜辞真要坚持,晴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他只能憋着,跟着许霜辞学插秧。
要说种地得要青壮年呢,晴一个人顶许霜辞两个。
二分田,也就半个上午时间,全给收拾好了。
之前撒谷种的地方也种完,许霜辞慢悠悠走在水中,被看不过去的晴拎着腰放上岸。
溪水边,两人坐在石头上。
水流冲干净了腿上的泥,许霜辞抬脚往晴大脚上踩。
刚放上去,被晴扣住两条腿放上膝盖。
许霜辞猝不及防往后倒,晴长臂一伸,勾着他稳住,然后掰着他小腿检查。
许霜辞哭笑不得。
“没虫子了。”
晴绷着个脸道:“以后别下水。”
许霜辞扑上去挤着晴的脸,提着他嘴角扬了扬,笑道:“你跟虫子较什么劲儿。”
晴就着这姿势将他横抱起,边走边道:“问祭司拿药,毒死它们。”
许霜辞一听,歪倒在他身上哈哈笑。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大猫猫……”
晴脸色不好。
亚兽人不知道,金色大陆上有的虫是会悄无声息钻进兽人身体里。
第32章 第 32 章
许霜辞被拎回山洞, 晴又烧了热水让他洗澡。洗干净后,许霜辞穿着一件兽皮背心,跪坐在石床上望着晴。
“晴……”许霜辞打了个喷嚏。
“我觉得我没事儿。”
晴熬完一锅草药端到许霜辞跟前。
“喝了。”
许霜辞闻着味儿立马皱着鼻子别开头。
“你喝一半我再喝。”
晴盯了他一会儿, 最终妥协。
草药是预防风寒的,许霜辞并不觉得自己下了个田就会生病。
但回来之后晴就为了他忙个不停, 许霜辞也只能顺着他。
草药喝完, 许霜辞看晴就像看着焦躁的猫逐渐冷静。
他放下碗, 撑着晴的肩膀微微直起身, 摸猫似的手顺着他的长发。
“你别担心了。”
许霜辞觉得晴真的有点应激了,下个田而已, 不至于。
晴将碗拿开,提着许霜辞的腰往腿上一放。他鼻尖贴着许霜辞的脖子,嗅着沾染了水汽的清新味道。
他道:“在我离开部落流浪, 走到东部之前, 我遇到过一个小部落……”
许霜辞靠着晴, 五指穿梭在顺滑的白发中。
晴除了跟他说金色大陆的情况, 鲜少说自己的事儿。
许霜辞来了兴趣。
“那个部落所在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强敌, 但他们部落的兽人脸上浮肿,身子瘦小。”
“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霜辞:“为什么?”
晴注视着许霜辞的眼睛, 平静道:“因为他们身体里藏着许多虫子, 只要接触, 就能沾上。”
“我经过的时候, 那个部落只剩几个兽人还活着。”
许霜辞听他用冷淡的调子说着恐怖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别吓我!”许霜辞抱着他脖子, 整个人绷紧。
晴:“没吓你。”
“我看到他们皮下有东西在动, 躺在地上的兽人还喘着气,但是有虫往他们身上钻。”
“像刚刚那种虫子一样, 软的,黑绿色……”
许霜辞头皮发麻。
他一个伸手堵住晴的嘴巴,紧缩瞳孔。
“我不听了,你别说了。”
晴将他手拿下来。
一只手直接禁锢了许霜辞的两个手腕。
“以后还下水吗?”
“这……能一样吗?”许霜辞一脚踩在晴的腿上,脚趾扣住他的腿肉。
晴尾巴伸出来绑住许霜辞的脚踝,另一只手又环住他的腰,这下彻底让人动弹不得。
“下不下水?”
许霜辞:“软的不行来硬的,你还挺会。”
晴松开手,轻轻顺着许霜辞的脊背,态度缓和下来。
“水里也有很多坏东西。”
许霜辞下巴往晴肩膀上一抵,没了那股扑腾劲儿。他想了想道:“也是。”
“虫子是一回事儿,影响我秧苗生长的病菌也是一回事儿。”
“今年还是草率了,等明年种之前,还得给田里扔点东西清理清理。”
晴摸着许霜辞头顶,有些可惜道:“如果你会变成兽形,就会好很多。”
许霜辞拉下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侧,道:“我的耳朵在这儿。”
“而且我是人,怎么可能有兽形。”
晴捏着他柔软的耳垂问:“还觉得吵吗?”
许霜辞一顿。
“不觉得了。”
晴“嗯”了一声,捏着许霜辞的耳朵没放。
或许这就是变化。
说着闲话,晴干脆将洗白白的许霜辞团进被窝。
插秧是个累人的活儿,许霜辞兴奋一阵儿,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梦里他想着自己的种植大业,笑得嘴角翘得高高的。
样子很讨人喜欢。
晴摸了摸他的脸,目光温和。
没吓到。
可惜了。
*
秧苗入田,后续又下了几场雨。苗扎根后,开始汲取养分,拼了劲儿地生长。
田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绿。
这期间,放着的白蜡虫也孵化出来了。许霜辞跟晴找了些干草,拿回来后开始教晴包虫。
虫卵包裹起来。
用草条绑好,然后就可以拿到有白蜡树的地方挂放。
许霜辞在一旁递,晴用木棍顶上去挂在树枝上。
树缝里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许霜辞被晃了一下眼睛,往晴身后藏了藏。
晴问:“为什么要挂树上?”
许霜辞道:“相当于给它们找到一个合适的窝,让它们好好生活。然后它们分泌的东西,就能拿来用。”
晴仰头看着树上越挂越多的草条,问:“有什么用?”
“照明。”
“等天气热了,要是洞里还燃着火堆那得多热。不过今年应该来不及了。”
晴收回目光,看许霜辞含笑的脸不免低头用鼻尖碰了他一下。
“霜会的东西很多。”
许霜辞:“多看多接触,四处学来的。”
“我做的时候你不也跟着一起的吗?也学进去。”
“学了。”晴面色冷淡,但乖顺点头,有种反差的萌感。
放完两背篓的叶子包,两人离开这片山。山中被他俩提前清理过,杂树少了些。
树枝摇曳,落在树叶上的光斑变换着形状。
干草包裹着虫卵,等待着它们爬出来,附着上树,将这片树林变一个模样。
*
化雪第六个月,秧苗开始分蘖。细长的叶片鲜绿饱满,线条柔和,随风摇曳。
入了夏,雨水就多。
许霜辞用来挡雨的帘子都换了三四块了。
这不,此时雷声轰鸣,闪电撕破苍穹,宛如天河倾塌,暴雨倾盆而来。吓人得很。
雪化的第六个月,气温愈发高了。
晴身上的毛毛已经换完,现在摸起来跟刷了油似的,丝滑得不行。
暴雨之下外面什么活儿都干不了。
许霜辞索性就在山洞里将之前攒起来的毛毛都拿出来。
用温水洗个几遍,摊在筛子上。烘干后,许霜辞盘腿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纺锤捻线。
白色毛毛变成线,不一会儿就攒了一坨。
许霜辞忙得手酸,看着惬意枕在自己腿上的大猫,他搁下东西。
揉了揉两个白色的大耳朵,软弹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揉捏。
“亲爱的大猫猫,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晴半睁开眼睛,瞅了许霜辞一眼。
许霜辞道:“我需要两根小臂长,比小拇指细一半的光滑木棍,要两边尖,笔直的那种。”
晴脑袋往许霜辞的肚子上一埋。
许霜辞低头凑他耳边:“晴……”
晴耳朵弹动,问:“急着用?”
许霜辞笑着抱住他大脑袋胡乱蹭了蹭。
“倒是不着急。”
晴尾巴尖扬了下,懒懒道:“好。”
洞里光线不算明亮,许霜辞休息了一会儿,又觉得坐在火堆前烧得慌,他起身将洞口帘子拉开一点。
就在那刹那,雨点迎面砸下。
许霜辞呸呸两声,直接被洗了个脸。
晴翻个身,厚实的爪垫扬起。他拨弄着一旁篮子里的毛线球,爪子要勾未勾。
许霜辞见了忙过去抱住他爪子。
“当初问你要不要球你不要,可别弄断了我的线。”
晴看了许霜辞一眼,默默起身。
“要不给你再做一个?”许霜辞跟上去哄。
晴不语。
许霜辞就知道这大猫想要,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一笑,抱着晴的脑袋好一阵揉搓。
“好好好,我自愿给你做一个球。”
闹完了,他继续捻线。
自己做累了,又让晴变成人形帮忙。弄到晚上,外面的雨还是老样子,大得不行。
许霜辞有些愁道:“夏季是不是雨太多了一点?这些天就没见天晴过。”
许霜辞又撩开帘子看了看自己那田里。
水稻分蘖,还这么下,今年的产量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晴尾巴勾着他将人拉回来,手掌擦干净许霜辞脸上的水珠,“每年雨季都下很多雨。”
许霜辞抿紧了唇。
“我去开个沟。”
晴拉着他道:“雨停了再去。”
许霜辞试探着往洞口走,晴直接扛着他放倒在兽皮上。
“快停了。”
许霜辞:“知道了知道了,不去就是了。”
“对了!”许霜辞抬腿夹住晴的腰,一个翻转两人倒转位置,许霜辞坐在了晴的腰上。
他有些着急道:“咱们好久没去大弯河那边了,那边地势低,不知道怎么样。”
晴躺着,白发铺开,他双手被许霜辞按在头顶。那张清冷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但耳垂却悄悄红了。
他暗自平缓呼吸,有些僵硬:“会涨水。”
许霜辞:“涨到哪儿?”
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许霜辞就跟个恶人似的,压制着白发美人,像在逼迫他做些什么。
晴喉结滚了滚,别开头:“草滩会被淹。”
许霜辞蹙眉:“那小胖鸟他们……”
晴语气微凉:“他们是鸟。”
这语气一变,戏又换成了痴心纨绔逼迫美人问相好情况,美人心存嫉妒,伤心不已。
许霜辞喃喃:“也是。”
“等雨停了,我想去看看那边。”
他本来想着这边地平,水网也多,就适合种植水稻。但如果一到夏季会被淹,得看看淹成什么样。
水位高太多,那就不适合了。
想完了,许霜辞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看着晴红了的耳朵尖,再看自己坐着的地方,他忙抬腿挪开。
晴勾着许霜辞脖子一拉。
空荡荡的背心垂着,遮不住什么。从胸膛到腹部,白似玉,红如樱果。
晴一手扣紧了许霜辞的腰,张嘴咬在他锁骨。
许霜辞闷哼一声,揪住晴的长发。攥紧了拳头的手像被蛛网缠绕,圈得死死的。
许霜辞等了会儿,晴还没放。他桃花眼里溢出水,柔润绯红。
颈侧呼吸灼热,许霜辞蹬在晴腿上的脚趾缓缓蜷缩。晴在舔……许霜辞微张着唇,唇瓣殷红,吐出的气也跟着热了。
两人一上一下,许霜辞五指被晴的头发缠得紧,另一只手无力搭在他脑袋,瞧着是主动抱着,将自己送上去的。
晴贴着许霜辞锁骨厮磨,手掌扣紧许霜辞的脖子,圈住他的腰似要将他折断。
耳边呼吸乱了。
两人都乱了。
许霜辞眨掉眼中的泪想,再这样下去要擦枪走火了。
他松开手往后撤。
晴抬起头看着许霜辞,冰蓝色的眼睛迷茫,但又炽热。
许霜辞呼吸一滞。
晴……要不要又涩又纯,也太勾人了。
兽人二十成年,晴今年二十六。他十几岁被部落赶出来,余下的日子全在流浪。他能将自己喂饱便是厉害。
他独来独往,从前也没有兴趣跟精力去思考伴侣跟繁衍那些事儿。
伴侣什么的,都还是小的时候阿爸说的。
找到许霜辞是意外,跟他一起生活乃至想要他当伴侣,都是顺心。至于那些事儿,晴可以说是一张白纸。
许霜辞撤到一半没动了。
他撑着手,感受到腿根的触感虽红了脸但也比晴能维持表象。看着躺在兽皮上的半裸男人,许霜辞喉咙干涩。
晴茫然望着他,许霜辞就知道他之前说的伴侣是如此纯洁。
时间过去了一会儿,许霜辞手撑着微微发抖。晴眼神清明了,他扣住许霜辞的手腕,拉着人团在怀里。
许霜辞动了动腿,然后抿唇一笑。
晴亲了下他唇角,心里觉得不满,又叼住他耳垂轻咬。
许霜辞弯眼躲他,一边想,他这是被什么样的大宝贝给捡了。
怎么这么可爱呢?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
他们这期间都是待在山谷,吃的是长耳兽跟之前的存货。
说是山谷,位置也比河那边高些。
下了这么久的雨,溪水暴涨成小河。小鱼小虾被冲上岸边的草地里不停翻腾,要吃鱼,拿着篓子直接捡就是。
溪水也浑浊了,混着泥沙,要是没有大水缸提前储水,喝水都成问题。
雨一停,许霜辞当务之急就是放水。
田里的水位过高,会影响分蘖。分蘖期间以寸水不露泥为标准才好。
许霜辞抄起骨头做的铲子,去田坎挖排水沟。
越靠近溪边,漫出来的水就越靠近脚脖子。许霜辞直接在水田的东边开了口,让水顺着溪流的方向往外出。
晴只腰间围了张兽皮,拎着桶在溪水边捡鱼虾。
他白色的长发被编成了个松松垮垮的大麻花辫垂在肩侧。
晴长得就肤白貌美,身形修长。
这会儿头发松散,带着一点慵懒随意搭着,冲淡了他微冷的气质。
越看越养眼。
那头发无疑是许霜辞的杰作。
许霜辞一边欣赏着一边干活儿,看了看去又喃喃自语道:“要是再有一身长褂,不知道有多好看。”
许霜辞杵着骨铲,脚踩在上面往泥里压。
忍了忍,还是心痒痒。
“得弄点衣服。就是麻的夏天穿着也比兽皮飘逸好看,还凉快。”
放完水后,许霜辞跟晴一起去河边。
他洗干净骨铲,又弯腰看了下晴捡来的鱼。溪水里的鱼都长不太大,两指宽的便是最大的。
这种就适合用来炸小鱼,咸香酥脆,一口一条。
“走了,回去吧。”
晴理了理许霜辞已经穿得松松垮垮的背心。他皮肤白,昨天下口的地方多,牙印虽消了,但锁骨脖子还有耳后依然是红得艳丽。
晴磨了磨牙。
还想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时候他看着阿爸一瘸一拐从床上下来,也是到处都红。他问是不是阿爹欺负了阿爸,他阿爹就说以后他要是有伴侣,也会这样。
他问是哪样?
他爹说,想将伴侣吃了。最好骨头都不剩。
晴看着身侧的许霜辞,心里想,他应该理解阿爹说的意思了。
确实想吃了他。
但好像又有点不对。
“想什么呢?”许霜辞手在晴跟前晃了晃。
晴抓住他的手,见他脚下还没过水中,直接将许霜辞抱在手臂上。
许霜辞忙圈住他脖子,将骨铲拿远些。
“问你呢,刚刚想什么?”
晴鼻尖蹭过许霜辞胸口:“想你。”
许霜辞脸一红。
要不要随便就撩他。
蹭着蹭着,肩膀上的带子滑了下去,晴鼻尖划过一道凸起。许霜辞身子一颤,一身白皮红了个透。
晴盯着许霜辞胸口。
许霜辞手忙脚乱捂住他眼睛,骨铲都丢了。他连声道:“快点,我饿了,我们回去炸小鱼吃。”
晴:“看不见。”
手心痒痒,被晴长睫毛蹭过。
许霜辞飞快调整心态。遮不住自己红透的脸,干脆往晴肩膀上一趴,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顺带收手。
“好了,走吧。”他拍着晴后背,故作轻松道。
晴下巴轻扬,蹭着许霜辞滑溜溜的肩膀。
肌肤相贴的触感很舒服,让他身心愉悦。晴意识到许霜辞有点不对劲儿。
但他此时的态度就是不想让自己深究。
晴鼻尖拱了下许霜辞的肩膀,捡起地上的骨铲,走回洞中。
炸小鱼费油。
动物油炸吃多了腻,许霜辞炸了一点,余下的都做成烤鱼干。
下午,休息过后,许霜辞跟晴一起去河边,顺带捕猎。
连下半个月的雨,地面湿润,泥土蓬松。
钻个林子身上都是水。
许霜辞拿着木棍边走边把草上的雨水打下来,晴单手拎着藤筐走在许霜辞身侧。
等下了坡走出林子,大弯河这边的情况就能看清了。
河道拓宽了,河水浑浊,腐木、死伤的动物漂浮在水中顺着水流而下。水流轰隆的声音如雷鸣,湍急了不少。
晴脱了兽皮变成大猫,许霜辞拿着他的兽皮放藤筐里,赶紧爬上去。
他们走的位置离原来的河岸有个五十米,但现在大爪垫踩下去,草里也能发出滋滋的水声。
晴再往南边跑了点,没了脚底恼人的水花才安心往东边跑。
大弯河南边有些山峰,地势又稍微高上一点。
沿着边缘走,越往南,所见的河面越宽。到他们常去的大弯河的第三、四道弯处,草毯都淹没在水中。
沼泽地都成了浅湖。
水流导致河边的野兽往南部移动,他们追寻了大半天才看到尖角兽的影子。
稍高的山坡上,晴将许霜辞放下来。
“这里有果子,等我回来。”
许霜辞点头,目送他离开。
南边的山不高,半山腰上看下去,大弯河的情况就更明显了。
本来东西山脉之间就是个凹地,大弯河这边更平。
河岸原本就离河面不远,连续好多天的暴雨一来,上游几条支流水位暴涨。
水冲过来,加上平地流得缓慢,南边蓄积的水就越多。
放眼望去,说是的一片泽国也不为过。
许霜辞拧眉看着,喃喃自语道:“这样就不行,大弯河两岸要种植的话就会时不时面临被淹的问题。”
“这么大片地,有点可惜了。”
许霜辞嘀咕着,随手摘了一颗身边灌木丛上的红色小浆果。入口酸甜,许霜辞眼睛一眯。
这不刺泡儿吗?
除了之前冬季吃的红果,许霜辞好久都没吃水果了。
他直接站在灌木边变摘边吃,吃了个够。解了馋,又拿手里袋出来装。他拿着棍子敲敲打打,把这小片山坡走了个遍。
搜罗完,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歇。
吃着刺泡儿,许霜辞看着那蜿蜒壮阔的河也不那么愁了。
注意到那些被淹了一半的草,他低语道:“那小胖鸟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像晴说的,应该搬家了吧。”
望着水面出了一会儿神,许霜辞吃果子都吃饱了。他杵着棍子爬起来,干脆沿着山坡找草药。
能移栽的拿回去移栽,不能移栽的采回去炮制好用的时候能直接用。
林间草木深,夏季到了,行走中见到的蛇虫鼠蚁也多了。
许霜辞想着,等回去他要做点驱虫的药囊带上,就怕走在林子里遇到被晴说的那什么会钻进身体里的虫子。
想想都胆寒。
“叽叽——”头顶一重。
许霜辞条件反射抬手,一巴掌从脑袋上拍去。
秋秋挨了一下,吃疼地叫了一声。许霜辞忙将这小家伙捡起来,擦掉身上的灰捧在手中。
“怎么样,没事儿吧。”
秋秋站在他手心踉跄,缓过来后飞快扇着翅膀,急切地用爪子抓住许霜辞的手指往一个方向走。
“哥哥,救命——”
稚嫩的奶娃娃声音落在耳畔,许霜辞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上的小胖鸟甩出去。
“你说什么!”
“救命,哥哥救命!”秋秋噙着泪,抓着许霜辞想往林子里带。
许霜辞看他这急切样子,立马道:“你飞,我跟着你跑。”
秋秋松爪,拼命扇动翅膀。
“出什么事儿了?”许霜辞变跑边问。亏得他时常跟着晴训练,不然现在还跟不上。
秋秋哽咽道:“生病,阿爸生病了。族人要死了。”
许霜辞:“怎么生病的?”
秋秋:“不知道,搬到山洞……呜……”
许霜辞:“你别哭。”
知道问这小家伙是没什么用了,许霜辞护着刚新鲜采的一些草药,吭哧吭哧往山上跑。
许霜辞话声沉静,遇事不乱。秋秋像看到了主心骨似的,绷着劲儿,抽泣两声埋头飞。
第33章 第 33 章
暴雨来袭, 山雀部落的兽人都搬到了山坡上的山洞。这边是河边的高地,许霜辞能遇到小胖鸟也不意外。
洞口不远,但难爬, 位置在山顶。
许霜辞追上去后,还没钻进山洞就看到一条蟒蛇。大腿那么粗, 吓得许霜辞汗毛竖起, 眼里透着深深的恐惧。
山洞传来动静, 小胖鸟炸着毛哭着也要往里飞。
许霜辞逮住他的爪子机械抄起木棍。
他现在耳聪目明, 跟野兽似的。察觉到快要逼近的动静,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晴——”
那头, 被山雀打退的蟒蛇带着一头的伤痕往外跑。
许霜辞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跑,他紧咬牙关盯着七寸一个木棍下去。
啪——
木棍断成两半。
清脆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 许霜辞狠狠咬了一口舌尖, 疼痛刺激他发僵的身体。
他当即抓着小胖鸟就跑。
边跑边喊。
“救命啊!!!!!”
“晴——”
许霜辞发誓, 他这二十七年当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次跑得这么快过。
林子里都被他带起一阵风, 草木摇动。
晴正在回来的路上, 早在听到许霜辞的声音立马冲上来,然后就看见许霜辞抱着个小胖鸟在狂奔。
他尾巴将人一勾, 甩在背上。
闻到那股腥潮味儿, 仰头往山上一看, 蟒都被砸烂了脑袋。
“晴……有蛇有蛇有蛇!”
许霜辞瞳孔紧缩着, 生理上的害怕是真的很难克服,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他整个人都在哆嗦。
小胖鸟的求助没让他慌乱, 但遇到那玩意儿, 又想到自己干了什么,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小胖鸟啾啾两声, 看到老虎炸毛就飞。
晴直接忽视他,坐下来将许霜辞勾进胸口的毛毛里,尾巴圈紧人。
“死了,没跟来。”
“不怕。”
许霜辞在嘴里尝到了铁锈味儿,他狠狠抱紧晴。
手臂与柔软带着温度的绒毛接触,许霜辞稍稍有了理智。
晴拱蹭着他脖子,弄得人东倒西歪。他一边安抚他一边问:“上来干什么?”
“小胖鸟找我,说他们部落里的兽人生病了。”
说着许霜辞眼神渐渐清明,他狠狠往晴胸口抵,急道:“我们去看看。”
晴甩了甩尾巴,不高兴带着许霜辞进洞。
那蟒蛇就趴在洞口,还时不时动弹。
许霜辞趴在他背上缩紧了,恨不能此时身上背着个可以躲藏的壳。
晴进洞,里面的山雀兽人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现在正瑟瑟发抖。看到晴进来,更是绝望。
晴冷声道:“那东西,弄走。”
山雀兽人一哆嗦,能活动的立马照做。
没了碍事儿的,许霜辞睁眼看清了这山洞里的景象。
洞不大,里面四处都铺着干草。洞顶有天光垂下,水如串珠,也从那地方落下砸在下面的水潭里。
水声空灵,水质清透。
干草上,躺着十几个兽人。
许霜辞借着天光看清他们的脸,无一不是苍白的。
许霜辞来不及消化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兽人的冲击,小胖鸟又变做个光屁股的小奶娃,跑过来忐忑地仰头看着他。
“哥哥……”
许霜辞从晴身上滑下来,小家伙害怕地吧唧一下抱住他的腿,像个树袋熊。
许霜辞拍拍他小脑瓜:“先看看你的族人。”
小家伙点头,立马将他往自己阿爹那里拉。
许霜辞也就跟猫部落祭司学了点草药知识,懂得不算多。
他先看了看兽人的情况。
脸色惨白,一个个都捂着肚子,呼吸微弱。他试探着摸了一下兽人的额头,一头的冷汗,还冰凉。
晴出去变了人,进洞口看许霜辞皱眉的样子,直接道:“救不了就算了。”
“哥哥……”
秋秋抓着许霜辞衣摆,小包子似的蹲在他身侧,泪眼汪汪。
许霜辞拍拍他的手,然后问兽人:“哪些地方不舒服?”
“肚子痛,晕,吐……”秋野半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伴侣,脸色苍白着将部落里兽人的情况道出,“还有拉肚子,已经拉出水了。”
拉脱水了。
的许霜辞看了下山洞,没找到一个烧热水的东西。他快速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三天了。”
“那三天前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秋野目光涣散,看着亚兽人身边的儿子,疲乏道:“暴雨之前,我们搬到山上,还是吃的以前吃的植物,果子。没有其他不同……”
“淋雨没有,喝的水是什么水?”
“淋雨了,喝的是山洞跟外面河里的水。”
许霜辞忽然听到侧边一个兽人捂嘴往外爬,身下还有一股不怎么好的味道。是上吐下泻的情况。
许霜辞:“应该是受了寒,又喝了不干净的水。”
“晴,他们没锅。”许霜辞一边说着一边翻找自己之前采的草药。
晴:“我回去拿。”
许霜辞:“再把山洞里装草药的兽皮袋拿过来。”
“好。”晴利落转身,出去之后变成大猫向着山洞狂奔。
草药拿出来后,许霜辞指了指水潭道:“我看山洞里有没生病的兽人,他们是不是只喝过这里的水?”
秋野一想,眼中分辨不出情绪。
原以为兽神落下的惩罚原来只是喝水出了问题。
他点头道:“是。”
许霜辞立马用水潭的水洗干净手上的草药,又找了块石板洗干净后将手上的草药砸碎。
边砸他边道:“来个人生个火。”
因为长相温和了些,他做事的时候习惯性绷着脸。面色冷,也自然而然透出几分强势。
与他平日温和的模样截然相反,容易让人下意识地顺从。
话落,立马有兽人动起来。
“砸碎的草药是止泻的,你们先这么吃。”许霜辞挨个儿分了点,这药苦,但许霜辞目前手里就这个有用。
“要是有条件,进口的东西最好煮熟,喝水……也喝烧得冒泡过的水。”
兽人兽人,也是能当人来看。
再皮实,也不能乱折腾。
能咽草药的兽人不多,许霜辞想到自己摘的刺泡儿,一人塞一把让他们垫垫。
他们这情况是拉脱了水了,当务之急是补充盐水。
可他们没盐没锅,只能等。
转头,又见火半天没生起来,一看就是不常用火的。许霜辞赶紧帮忙。
晴回来得很快,带的东西很全。
许霜辞当即架锅烧水。
水开兑了盐水,让没拉肚子的兽人给那些躺着的灌下去,接着再熬药。
然后将兽皮袋打开,揪出里面的草绒给他们灸肚脐。
他会的就这么些,能不能有用就要看情况了。
好在灌了盐水,灸着也有效果,兽人们脸色不那么白了。药熬好,许霜辞又让兽人们一人灌一碗。
忙忙碌碌折腾到天色昏黄,许霜辞累趴在晴背上。
锅里熬完药还在煮,又一锅开水好,许霜辞再让他们喝。反正都拉脱水了,多喝盐水没差。
搞了一下午,许霜辞肚子咕咕叫。
他捂着肚子又做了个鱼汤,舀出自己跟晴的,余下的招呼兽人们吃。
秋野抱着自己伴侣,看他呼吸均匀,低头蹭蹭他的脸。
洞里安静得厉害,得了他点头,兽人们分食了鱼汤。
他们先给生病的同伴灌了些,余下的再自己吃。鱼肉菜渣被他们吃得一点不剩,锅跟洗了似的。
看着应该几天没吃了。
许霜辞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忽然对晴口中的“部落是不一样的”有了更实质的感受。
像家一样。
勉强填饱肚子,许霜辞靠着晴休息了会儿,然后又起身检查兽人们的情况。
“肚子还疼不疼?”
“头晕吗?”
“有没有兽皮,太凉了,要保暖……不行就变成兽形窝在一起。”
洞中只有许霜辞低低的询问声还有兽人浅弱的回答声。晴坐在角落自己带来的兽皮上,目光随着许霜辞的身影移动。
而山雀部落的兽人们都抱着膝盖挨在一起,守着已经变成兽形的同伴。
听着许霜辞的声音,他们起了困意。
这个亚兽人给他们的感觉就像跟前这堆火似的,很安心。
部落里没有祭司,他们生病了也是自己扛。能扛过去还好,扛不过去就没了命。
很多同伴就是这样没的。
洞里的声音渐渐小了,本该主持大局的秋野也同样生了病,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不知不觉也抱着自己伴侣沉睡过去。
秋秋这些天看着自己的族人干着急,不知道悄悄抹了多少次眼泪。
他还是个幼崽,能自己跑出来求助说明部落里已经无暇顾及。
但也庆幸他遇到的是许霜辞。
他从许霜辞来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这会儿空闲了,许霜辞受不了这小包子泪汪汪的样子,将他抱起。
“没事了,再吃几次药就好了。”
秋秋胖胖的小手抱住许霜辞的脖子,打了个哭嗝。
他也不怕晴了,埋头靠着许霜辞肩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梦里都时不时抽噎两下,可见真把小孩吓到了。
哄睡了,许霜辞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将小家伙放在他两个爸爸身边。
小家伙自己会找位置,身子一转,就窝进他阿爸的怀里。
许霜辞回到晴这里,由着他尾巴在身上扫了又扫。
天黑了,晴都将睡觉的家伙带过来了,他们今晚是不回去的。
许霜辞打了个呵欠,窝回晴的怀里。
他蹭了蹭晴的肩膀,在这一方庇护中睡了过去。
晴合上眼,拉高了兽皮将许霜辞裹得严严实实。
还偷偷看着许霜辞的山雀兽人收回视线,他们互相挨近了几分,缩在一起。
对晴他们还是畏惧,但对晴的伴侣,他们现在是打心底感谢和尊敬。
在他们看来,能治病的兽人只有祭司。
怀着忐忑的心,跟着病了的同伴熬了许久的兽人们也受不住,精神松懈下来,也闭上眼睛。
只同一个山洞中有个虎兽人,他们不敢睡死了。
周围有陌生气味,许霜辞窝在晴胸口睡到早上。
梦里乱糟糟的,也没怎么睡好。
早上听到动静他直接起来,他一动,山洞里的动静也敢放大了。
生病的没生病的山雀兽人都醒了,这会儿他们开始组织起来出去找食物。
秋秋团在自己阿爸的肚皮上还在睡,秋蓝温和看着许霜辞,轻轻道:“是你救了我们。”
“请留在部落,我们会准备食物。”
许霜辞道:“顺手的事儿。”
他先问了病人们的情况,然后才算安心。
从昨天下午忙到晚上,许霜辞这会儿才注意到山雀兽人们的模样。
他们兽形很小,才巴掌大。
许霜辞不知道晴说他们很凶是哪儿听来的。
但他们人形却是正常大小,比不过晴那一米九的身高,但跟自己差不多。矮小一点的一米五六的也有。
跟他说话的秋蓝明显就是亚兽人。
他更纤细,五官更柔和。
他有一头蓝白色的头发,长度到肩上。长得偏秀美,微圆眼,鼻子秀气立体,唇色微白显示着还有些虚弱。
侧身靠在干草上,像个遭了难的病弱美人。
其他的兽人头发上也或多或少都有蓝色,并不突兀,与白发杂糅得异常和谐。
打眼一看,整个山洞的兽人就没有丑的。
平均颜值都算漂亮。
山洞里最小的团子就是那小胖鸟了。
也长得好看,唇红齿白,圆脸奶呼呼的,黑色的瞳仁像玻璃珠,是个精致的小奶娃。
许霜辞想,生活在这么个部落,单是看着族人的脸心情都应该挺愉悦的。
许霜辞跟晴本来也打算回,但锅就这么一口,留下给他们熬药自己就没锅了。
所以又在这山洞待了一天,兽人们好得差不多了他们才离开。
走的时候,小胖鸟,许霜辞现在知道他的名字叫秋秋。
小奶娃光着身子冷,于是变成了小胖鸟追着他飞了一会儿。
山雀部落的族长秋野让自家兽人们将采集的果子给他们装上,送他们出去。
离开这座山后,许霜辞就没让他们跟着了。
他摆手道:“你们快回去吧。”
“记得做一口石锅,不要喝生水和不干净的水了。”
蓝白色的山雀在树上站了一排,即便他们人形的时候都瘦,但变成鸟的时候羽毛蓬松,就是一个个胖团子。
许霜辞还挺喜欢他们的。
以后当朋友来往也不是不可以。
离开山雀的视线,许霜辞躺在晴背上。他问:“不是说领地里不能有其他兽人的吗?”
晴:“他们吃草吃鱼。”
弱小得晴直接把他们当普通的鸟,根本没放在眼里过。
“明明就是你心软。”
许霜辞梳理着晴脖颈上的长毛,声音轻软。从之前晴没驱赶靠近他们山洞的阿毛阿乌两只猫崽就知道了。
晴:“你才心软。”
“那鸟来叫你就跟着跑,遇到蟒还敢动手,不知道跑……”
许霜辞知道晴开始算账了。
“情况紧急……”
“那幼崽只跟你见了三次,你都不知道他们是兽人,还敢去。”
许霜辞抱住晴脖子,小声道:“那不都是你默许的吗?”
晴话被堵住。
“我让你离他远一点,什么时候默许了。”
许霜辞揪他耳朵:“你就是默许了。后头两次,你都没说什么。”
要不是晴有这态度,许霜辞也不敢闷头就冲。他又不是傻子,那么好骗。
晴:“那我把他们赶出去。”
许霜辞张嘴,一口咬住晴的毛耳朵尖。
晴霎时停步,尾巴一甩,挥断了身后的草茎。
许霜辞叼着耳朵含糊道:“你赶就赶啊,跟我说什么。”
“你先把我耳朵松开再说。”晴尾巴尖扫过许霜辞的腰窝,弄得他缩了缩。
许霜辞:“我不。”
晴冷哼一声。
“才见一面,都护上了。”
许霜辞:“我没有。大猫猫你不能随便就吃醋,累及无辜。”
晴继续往前走,嘴上道:“吃醋是什么,不懂。”
许霜辞:“你学过的,你懂。”
“不懂。”
“懂。”
“不懂。”
许霜辞张嘴,抓着晴的毛耳朵狠狠揉了揉,发出很大一声:“哼!”
哼完他就觉得自己幼稚了。
他许霜辞从前怎么会有这么弱智。
晴话还是冷淡跟严肃的:“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别一个人上。还有那蟒……”
“别说这东西!”许霜辞一下趴在他背上,“我那是吓傻了,反应过来已经砸下去了。”
想当初,在他家屋顶老房子,他爷捅了一窝蛇下来,直接将年幼的他吓得发了一天一夜的烧。
这辈子的心理阴影都在这儿了。
晴知道许霜辞也不是莽撞的,说了是让他再多注意些。
知道他怕,也就不提了。
他不说,许霜辞倒有事问。
他攀着晴两个耳朵,身体往上移动。下巴够到晴大脑袋时,才眯着眼道:“山雀这个部落一直都在这儿生活吗?”
“后头来的。”
“那他们的寿命也很长?”
“一百年吧。”
“但是我没在他们里面看到模样年长的,一个都没有。连幼崽都只有秋秋一个。”
“他们太弱了。”晴想到什么,圈着许霜辞的尾巴收紧,“你看到他们部落的几个亚兽人了吗?”
“看到了,都挺漂亮,也可爱。”
说可爱那确实可爱。
跟他们兽形似的,圆脸圆眼,睫毛浓密,皮肤白,看着像糯米团子成精。
晴声音微淡道:“有些兽人就喜欢他们这种亚兽人,专门抓回去。”
“啊……那带回去……”
“玩儿死的不少。”
许霜辞脸色慢慢沉下来,他嗫嚅着,许久才道:“……可他们不是鸟。”
“不是鸟,是兽人。”
“不同种族的兽人都能结合,生蛋生崽都可以。”
“不过鸟兽人审美偏向于选择同是鸟兽人的伴侣。但食草兽人也有跟食肉兽人在一起,跟兽形没多大关系。”
许霜辞下巴挤着晴的头皮,喃喃道:“那是不是有很多会抢亚兽人的情况啊。”
“嗯,亚兽人是繁衍的根本。”
“为了扩大部落,有些部落会选择兼并其他部落,有的会杀掉兽人,抢夺他们部落的亚兽人。”
许霜辞默默抱紧了晴。
“可怕……”
“所以下次有事一定叫我。”晴又强调道。
许霜辞对金色大陆的认识更进一步,就更能体会到其中的暴力野蛮。他下巴轻轻磕了磕晴,低声道:“好。”
暴雨之后,大弯河蔓延上岸的水许久才退。
天晴朗个几天,树林中的潮气散了些。许霜辞当即跟着晴一起去看放养在山上的白蜡虫。
许霜辞摸了一把树干,干燥的。
他双手环住,刚刚抬脚蹬上去,就被晴圈住了腰。
“做什么?”晴问。
“爬树啊。”许霜辞道,“站在下面怎么好看情况。”
晴拎着他放下,摊开许霜辞的手将他手心的青苔擦了擦。
“我抱你。”
许霜辞刚想说不用,结果晴直接拖着他的腿一抬,许霜辞整个人就坐在了他肩膀上。
还是侧坐的,许霜辞忙将一只手撑在他另一边肩膀上。
“也不通知一声。”许霜辞慌张道。
晴:“我说了。”
许霜辞:“下次说详细一点。”
晴:“好。”
晴一米九高,许霜辞坐在他肩膀,加上自己半身的高度,直接两米五往上。
他伸手就能够到附近的树枝。
树枝上,幼虫从叶子里钻了出来,附着在叶片上。雌幼虫分散在叶片上,雄幼虫群栖在叶片下。
等它们再长大一点,就会爬到树干上。
雄虫分泌蜡质,一直等到秋,这树枝就会挂上灰白色。
不过还是受了暴雨的影响,挂上去的干草条掉下来不少,树上产蜡应该不会太多。
许霜辞轻轻松开树枝,手撑着晴的肩膀。
“放我下去吧。”
晴手一抬,将许霜辞先抱到手臂上坐着,然后在放下来。
“看完了,回山洞吧。”
许霜辞就着自个儿踩的位置高些,抬手搭在了晴肩膀上。
晴单臂圈住他的腰,像带个手提包似的,拎着就走。
许霜辞脚步在空中划了两下,好笑道:“放我下来啊……”
晴勾手抱住他腿,道:“你自己凑上来的。”
许霜辞笑着窝在他怀里,跟个大爷似,晃着腿逍遥道:“还不错,这待遇。”
晴也笑。
他只嘴角轻轻扬起,但也显得比平日温柔许多。
许霜辞看得入了迷,抬手摸着他嘴角。
“就该多笑笑,好看。”
晴张嘴要叼。
许霜辞立马收手,瞪他一眼道:“也不知道脏。”
晴将他抱高,脑袋往他颈窝蹭。
“不脏。”
“粘死人了。”许霜辞推他的脑袋,眼里笑意不减。
许霜辞的头发长了,晴蹭着蹭着,白发与黑发交缠在一起,隐隐还起了静电。
许霜辞曲指顺了顺晴的白发,趴上他肩膀。
“我想剪头发了。”
他挎着晴肩膀忽然直起身问:“为什么我看山雀部落的兽人头发有短有长,你的也这么长?”
晴:“想留多长留多长。”
许霜辞软下去,手吊在晴背后,悠悠勾缠着他的白发。
“我还以为兽形转变过来是多长就是多长呢。”
“要剪头发吗?”晴拱了拱他的耳侧。
许霜辞点点头。
“长了还是不太习惯,也不好打理。家里有你一个长头发就可以了,你好看些。”
晴:“我帮你剪。”
“怎么剪?”
“用石刀啊?弄得坑坑洼洼的我也不干。”
许霜辞就是因为有这点小顾虑才没捣鼓他头发,他还是有点审美追求的。
晴看他扬起下巴的骄矜样子,忍不住低头蹭他。
“不会。”
“好看。”
许霜辞道:“那我就勉强让你试试。”
“好。”晴收紧胳膊,又想咬他。
之前他们出去巡逻的时候又搜罗回来一批能做工具的石头,但许霜辞拿着冲自己头发比划了两下,肯定不行。
就在他想晴要怎么剪时,他在一堆杂物中翻找出来一块洁白的东西。
是贝壳。
还是海贝。
第34章 第 34 章
“哪里来的?”许霜辞将海贝拿在手中。
贝壳边缘打磨过, 许霜辞伸手去刮,被晴直接抓住手腕。
他道:“会割破。”
“有这么锋利?”说着,许霜辞抓了自己一缕头发试了试, 稍稍用力,那点儿头发就下来了。
他将贝壳塞晴手里, 转身坐好。
“来吧。”
晴坐在藤椅上, 捏住他的头发。许霜辞几乎感受不到头皮上的拉扯, 也不知道他怎么用劲儿的。
他双手搭在晴腿上, 靠着藤椅,又问:“贝壳, 你还没说呢?”
“捡的。”
“哪儿捡的?”
“海边。”
许霜辞顿时坐直,克制着才没转身。“这里有海啊!是不是在东边,我们之前去巡逻的时候我闻到了海腥味儿。”
“嗯, 过了山就是。”
有海……
“大虾、螃蟹、海螺……吃过没?”许霜辞双眼亮晶晶的, 还是克制不住回头看晴。
晴将贝壳一收, 捏住他的脸。
“也不怕划伤。”
“吃过没嘛。”
“没有。”
许霜辞坐回去, 兴致勃勃道:“咱什么时候去海边看看, 我都好久没吃海鲜了。”
晴重新撩起许霜辞的头发,气定神闲道:“过去要两天。”
许霜辞开始嘀咕着算日子:“家里有牲畜……一来一回四天, 加上在海边待几天, 算七天吧……”
“山洞没人, 不行啊。”
“嗯。”
许霜辞后靠着仰头:“你说要是我请山雀他们过来帮忙……唔!”
许霜辞被捂住嘴, 眨眨眼。
晴低头,咬了一下他鼻尖。唇角翘着道:“想都不要想。”
许霜辞瘪瘪嘴:“好吧。”
晴手掌从许霜辞嘴上滑动到侧脸, 托着他侧颈摩挲, 弄得许霜辞脸泛红润,好半晌才徐徐道:“坐皮筏。”
许霜辞猛地抓紧晴的大腿, 眼里光芒山洞,头发丝儿都透着愉悦。
“对!顺水而下很快的。”
“但是……”许霜辞稍稍还有些理智,迟疑问,“会不会很危险。”
晴:“试试就知道了。”
许霜辞歪靠在晴腿上,想了想道:“等我再好好做个皮筏,我们试试。”
晴托着他肩膀道:“坐好。”
“哦。”许霜辞又撑着晴的腿,背过身。
头发剪完,许霜辞蹲在水边看了看,评价道:“手艺还行,至少能看。”
晴拿着兽皮将他颈侧的碎发扫去,又揉了揉浅浅的软发。
他的亚兽人长发短发都好看。
许霜辞站起来,配合着晴将脖子上的碎发弄完。肩膀上的背心带子又滑了下去,许霜辞耸了耸肩。
“这背心越洗越大。”
晴曲指勾起,悠悠拎着给他挂好,道:“不是要做衣服。”
许霜辞:“可是我没有找到适合的材料。”
晴:“要哪种?”
“就……”许霜辞一把抓住刚刚伸到腰侧往衣摆底下钻的尾巴,“就你尾巴扫断了皮还连在一起的那种草。”
“皮能撕下来。”
晴被他抓得头皮酥麻,尾巴尖打了个旋儿。他也不知道这尾巴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晴记忆里仿佛有过这样的植物,他道:“要找。”
许霜辞将大尾巴在手臂上绕了一圈。
“那我们去找?”
晴看着被他当绳玩儿的尾巴,喉咙发干。
他注视着许霜辞的脸,从他含笑的眼睛往下,不自觉落在了那张红润的唇瓣。柔润的,像沾了果汁。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
晴忽然尾巴用力。
许霜辞一个不察被他拉近,撞在他胸口。
他抬头,唇上一软。
许霜辞攀住晴胳膊的手骤然一紧,眼睛睁大。
晴唇贴上去,想咬就咬了。轻轻的,咬着舔着一直停留在唇瓣上。
许霜辞耳朵悄悄变红。
只停留在唇上的磨碾让他心脏砰砰直跳,但也如吸饱水的海绵,软得不行。
他轻轻将手搁在晴脸上,微微抵着,自己别开头稍稍喘了口气。
受不住。
尤其对上晴干净的眼神,更是受不住。
许霜辞唇上晶莹,脸如红霞。回头见晴还看着他,侧脸无意识在他掌心蹭动。他弯了弯眼,脑袋藏进晴的颈窝。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软乎乎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初吻没了。
肩膀一热,许霜辞抬手抱住晴的脖子,等他咬上耳垂,身子轻颤着躲着。他含糊道:“别咬了。”
“想咬。”
晴的喜欢很直白,他愿意说出来,也愿意行动。许霜辞被他爱护包容着,一点点融化,说不喜欢也不可能。
但在表达情爱方面,他极不好意思。
晴就像没长出牙的幼猫,叼着肉舍不得放,只能磨牙似的轻轻磨着。勉强咬够了,磨得许霜辞胸口以上的皮肤红了大片。
山洞,许霜辞从虎口挣脱。
晴慵懒地趴在许霜辞背上,脑袋时不时往他颈窝蹭拱。
许霜辞干脆给他安排捻线的活儿,他自己则把没织完的毛毯拿出来继续捣鼓。
他出身山村,懂事早。
后来出来上大学也是一个人,所以生活技能强。织个毛毯是小意思。
费了几天做完,晴一个季换下来的毛做成了一张白色绒毯。洗一遍烘干,上面好似还是有晴身上的青草味道。
晒一晒,又混着阳光的暖意。
放在藤椅上,睡午觉的时候正好能用来搭肚子。
许霜辞爱不释手,眉梢间尽是喜欢。
晴尾巴一扬,更喜欢他盖着毛毯的样子。
*
六月雨多,加上气温升高,林子里出了很多蘑菇。
常常是看见了一朵就能发现一片。许霜辞一个从山里长大的人,是万万不可能放过的。
不过碍于蘑菇有毒的太多,为了保险,许霜辞需要个外援。
但前提是晴得同意。
待忙完一天的事儿,两人都洗了澡躺进被窝。许霜辞悄悄看了一眼晴道:“我好想吃蘑菇啊……”
晴:“有毒。”
许霜辞:“有的没毒。刚好今天早上下了点雨,我们去找好不好?”
天热了些,洞里晚上就没有烧火堆了。洞口帘子是放下的,洞中一片漆黑,但晴也能看清许霜辞面上的心虚。
晴眉梢一扬,道:“不好。”
许霜辞一噎,执着道:“不会吃坏肚子的,你肯定能分出有毒的和没毒的对不对?”
晴眸光闪动,顺着他的心意道:“不能。”
许霜辞打了个滚,翻身趴在晴胸口。
“可是我想吃,很想吃!那么多的蘑菇红烧、炖汤、炒肉,要是晒干了囤起来冬日的物资不知道又多了多少。”
许霜辞往上爬了爬,黑暗中双手捧着晴的脸:“不摘多可惜,你说是吧。”
晴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他抬手,掌心贴着许霜辞的弓起来的后腰。
“那你说怎么办?”
许霜辞立即道:“我们可以请人教。”
“请谁?”
“秋秋他阿爸。”
“咱们明天就去问他们,好不好?”许霜辞手往晴嘴边移动,就怕他说个不好出来。
晴侧脸叼住唇角边的手指,盯着看着许霜辞问:“这么喜欢?”
“很好吃的。山珍海味啊。”
许霜辞说着咽了咽口水,他没说谎,是真的想吃。
他从小到大每一年都会进山采蘑菇,有些价格还很高,一个季节卖的钱就够他一年的学费跟生活费。
好的卖了,品相差的他们就自己吃。
从小到大,除了爷奶去世后,他吃蘑菇就没断过。
晴感受到一瞬间溢出来的落寞,抬头碰了下他唇角。
他心软了。
“答应你了。”
“真的!那我们明天一早起来就去。”
去晚了就怕晴反悔。
晴轻抚着他的背,下巴贴着他额头。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道:“不反悔。但是要是吃出了问题,以后不准再吃。”
许霜辞:“我保证不会。”
晴:“那样最好。”
这个季节的蘑菇也是山雀部落的食物来源,他们自然熟悉。否则晴也不会答应许霜辞去取经。
夏季暴雨多,山雀已经在山洞里重新建起了迷宫一样的窝。
除了这个窝,山洞里余下的位置铺了厚厚一层干草,洞口中间也放了一口石锅。看着比之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好多了。
许霜辞跟晴到山下的时候,站在树顶放哨的小胖鸟就看见他们了。
清亮的鸟叫声以独特的音调响了几下,接着天空上一群小胖鸟飞下来。
一些落在就近的树枝上,一些落在树后变做人形,围着兽皮出来。
“霜,晴。”为首的是秋野,小胖鸟的阿爹,山雀部落的年轻族长。
他们山雀部落的兽人好像都姓秋。
“哥哥!”
小胖鸟站在他阿爹肩膀,小翅膀扇动,跃跃欲试着想要过来。但看到晴虎视眈眈立在许霜辞身侧,迟迟又不敢动作。
许霜辞冲他笑了笑,也不敢上手。
就怕晴一个没注意,一巴掌给他拍过去,砸进地里扣都扣不出来。
许霜辞不说废话,直接道:“秋野族长,我们来这里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请教一下的蘑菇怎么摘。我们想弄点儿来吃。”
秋野看得出来,晴也是听他伴侣的话。
许霜辞主动交好,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他立马道:“正好我们部落的亚兽人要出去采集,一起去?”
“好。”许霜辞笑道。
就喜欢这么干脆的。
因为之前生病的事情,山雀部落已经在晴面前正式露过面,所以现在他们也能小心保持着人形活动。
但不敢过于张扬,所以活动的范围就在南边这些小山上。
山雀部落的兽人分两队,亚兽人由小胖鸟阿爸秋蓝带队,兽人是秋野带队。
分工就是按照晴以前说的,亚兽人采集,兽人捕猎。
采集的东西多,植物叶片、嫩芽、果实、根茎还有花都可以,捕猎他们则吃的多是些小鱼小虾。跟晴的以前的食谱没有重叠。
许霜辞和晴跟着亚兽人队伍走。
但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秋野是不是担心自家亚兽人,自还是脱离了兽人队伍跟着一起。
他们说来认蘑菇的,那真的就是认蘑菇。
蘑菇一茬一茬长,山洞往下就有。
许霜辞拿着篮子跟着秋蓝,看他摘一个说一个,许霜辞立马把篮子里的树皮跟炭笔拿出来,篮子塞晴手里。
他俩一个摘样品,一个记笔记。
秋蓝对这种记录的方式很新奇,许霜辞写的时候还跟他说了说。
采着采着,秋秋从他阿爹身上悄悄落在了许霜辞的肩膀。
趁着晴不注意,许霜辞偷摸了一把小胖鸟。
那绒绒的触感,好舒服!
晴看过来,许霜辞立马冲他讨好一笑,莫名有种吃野食被发现的感觉。
晴看了他肩上的小胖鸟一会儿,才收回眼神。
秋秋的两个家长注意到,脸色慢慢放缓。
这小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花了一个上午,许霜辞在这边看蘑菇。
下午时间,他们又出去采了一次。这次是许霜辞跟晴单独采,最后再让山雀部落的兽人看。
许霜辞跟晴走在前头。
晴拿了一朵红菇,看了好一会儿才放进篮子。
许霜辞拎着个蓝色蘑菇过来,脸那么大,可惜底下是黑的。他一脸可惜道:“这么好的一个蓝菇,烂了。”
“多的是。”
晴看到脚边带裙子的蘑菇,一脚踩下去。
“诶!”
“嗯?”晴移开脚。
“踩烂了一个。”许霜辞蹲下,心疼得不行,“这可是蓝说最好吃的一种。”
晴蹙眉,踢了踢已经稀烂的蘑菇。
“有毒。”
“这个是没毒的。”
“有毒。”
“没有。”
晴伸手捏住许霜辞的脸,一脸严肃道:“有毒。”
“没有!不信我们问蓝。”
“问。”
许霜辞转身,一眼看见五米外的树下,秋蓝蹲着拿着蘑菇往上递。秋野接住,又躬身撩着秋蓝的头发挂在耳后,亲了亲他的脸。
许霜辞立马闭嘴,收回视线。
晴不明所以转头,就见秋野单手托住秋蓝的脸,将人抵在树干上咬着嘴唇。
晴安静看着,冰蓝色眸子里带着点好奇。
兽人们对爱的表达很直白,也不羞于表达。这样的亲昵以往在部落里处处可见。
甚至在野外见到兽人们做着生崽的事也是寻常。
晴对此的记忆只是那难耐的声音和低低的喘.息,多的就没有了。因为他阿爸会遮住他的眼睛,说幼崽还不能看。
那边两人忘我地热吻,亲着亲着,人就不见了。
许霜辞扫过一眼,脑袋都快冒热气儿了。
他立马将晴拉过来。
这种事盯着人家看多不礼貌。
晴目光自然而然移到许霜辞的唇上。
原来咬是可以伸舌头咬的。
许霜辞被他的看得眼神躲闪,他不自觉地抿住唇,想要藏住似的。
晴抓住许霜辞的手腕。
许霜辞吓了一跳,忙把手一抽,兔子似的快速离开这地儿,假装很忙地四处找蘑菇。
晴喉结滚动,忽然觉得口渴。
采完蘑菇,许霜辞是在洞里找到秋蓝的。他坐在干草上,指挥着兽人们熬蘑菇汤。
许霜辞将篮子放到他跟前,秋蓝冲着他笑了笑,然后开始看有没有摘错了的。
晴将之前那个他俩有争论的也放进了篮子。
许霜辞抱膝,肩膀抵着晴。
两人都看着秋蓝。
一个是注意着他手里的蘑菇,一个是看他的脸色。
兽人只腰间围着兽皮,所以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那些密密匝匝的红痕格外惹眼。他唇上是肿的,没破皮。眼睛一圈含着水色,带着笑意,周身也弥漫着他的兽人的味道。
晴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收回目光,晴看向已经守在兽人身边的秋野。
他眼神示意,两人一同出去。
秋蓝扫了一眼。
他刚刚不是没有感觉到晴的视线。但他的眼神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有恶意与觊觎。所以他也没动。
现在自己的伴侣也被叫了出去,秋蓝的目光放在眼前的许霜辞身上。
他忽然一笑。
晴很爱他的伴侣,但他是个流浪兽人。伴侣之间的事情,多半没人教导。
看着许霜辞的身板儿,秋蓝轻声道:“蘑菇炖肉吃,可以多吃点。”
“蘑菇好吃。”许霜辞眼神清亮地回他。
秋蓝点点头:“多吃才能长肉,不然可能受不住。”
许霜辞不明所以,但也客气点头。
“蘑菇都是没毒的吗?”
秋蓝摇了摇头,恰好是将被晴踩烂的那一朵蘑菇拿出来。
“这个不能吃。”
“蓝菇、有红点的菇还有这种黑菇都要煮熟后再煮很久才能吃。”
“余下的都能生吃。”
许霜辞立马掏出树皮记,然后又让秋蓝着重再讲了讲那些毒蘑菇,包括脚边那一个烂了的。
没多久,晴跟秋野回来了。
时间不早,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带着样品回程的路上,许霜辞跟晴说了说那蘑菇有毒的事情,承认自己错误,然后夸奖晴的细致。
想起他跟秋野出去了一趟,又问:“你们出去做什么?”
晴道:“问了些问题。”
“问什么?”许霜辞想不出晴能跟别人能聊什么。
晴道:“麻草的事,还有问他们部落要不要一起去海边。”
晴跨过深深的草丛想,他本来是想问问伴侣之间的事情,但临到头,却不想说。
他能看能学,不会的跟着他的伴侣摸索就好。
所以他改问了去海边的事情。
因为“山珍海味”,他的亚兽人除了想吃蘑菇,还想吃海鲜。带上鸟兽人一起,他们会飞,要是水面上出了问题能多一个保障。
虽然他们很弱,但是会飞,能探路。
还有麻草,山雀部落来往于南北,看得多也知道得多。
许霜辞:“那麻草呢?”
晴:“往南边有。”
许霜辞挠挠晴的脑袋毛,笑道:“那我们去采。”
晴:“好。”
许霜辞:“可什么时候去海边?”
晴:“你决定。”
许霜辞一把抱住晴,黏糊糊在他脑袋上亲了两下:“我可太爱你了晴。”
晴尾巴尖一扬,“嗯”了一声。
在稻谷收成之前,许霜辞还离不开山洞这边。虽然也就出去几天,但匆忙去,匆忙回也玩儿不好。
所以他打算先守着等稻谷收了再去,顺带把衣服做了。
回去后,吃过晚饭天就黑了。
许霜辞就着还没熄灭的火堆,先将家里的几个藤筐收拾出来。
“明天吃过早饭我们就上山采蘑菇。”许霜辞将几个藤筐重在一起,顺带还收拾了两包防虫的药包。
晴:“走南边还是走北边?”
他们多半是要沿着中部这条山脉走的。
许霜辞:“要不先把附近的找了,然后我们再往南边走。到时候顺带可以割一些麻回来。”
晴:“好。”
就此睡下,许霜辞摸了一把晴的长发。
一点都不掉发。
他忽然想着答应给晴的球,忙着忙着都忘了做。
不过晴不喜欢那些野兽兽皮做的,他自己的毛毛他能接受。
许霜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破烂背心,晴好像也喜欢沾了他味道的东西。
许霜辞想着有了衣服后身上毛背心的废物利用,慢慢沉睡。
第二天一早,天公作美,没下雨。
吃完早饭,将牲畜该放的放了,该喂的喂了。许霜辞又拿了些山雀部落送的果子带着走。
他们山头的蘑菇很多,本想着今天中午要在外面解决午饭,结果一个上午带出去的四个藤筐都装满了。
下午许霜辞就跟晴留在山洞,立即将蘑菇处理切片烘干。
没地方放,两人又开始做架子跟编筛子。
后两日,将附近的蘑菇搜罗得差不多。蘑菇烘干晒干之后,他们就开始加固藤车,去南边。
许霜辞:“麻草在哪儿啊?我们要不先过去割了麻再一路往回摘。”
晴:“好,不远。”
他们之前巡逻的时候不是没有走这条路,但当时跑得快,也就没注意。
从他们山洞稍稍往南边一点,跑的话不到半天的路程,然后处处可见生长在坡地沟谷的麻类植物。
许霜辞直接扒了一根看,表皮连着用力气扯才断。
“可以!”
“他们用这个做绳子。”晴尾巴一甩,断了一片,掉下去的尖还连着皮挂在上面。
“那先割?”
晴看了他一眼,叼着兽皮出来。
许霜辞立马背过身。
晴尾巴扫过许霜辞的腿,然后变成人形,再穿上兽皮。
“好了。”
许霜辞转身,拿着石镰分了晴一把。
“能割多少割多少。”
晴看着他仰起的脸,因为有阳光而稍稍眯着眼睛。皮肤白里透红,唇色更诱人。
他直接凑过去在他唇瓣上咬了一下,然后转身。
许霜辞睫毛轻颤,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摸了摸唇角,闷声蹲下去割麻。
出去一趟,学坏了。
石镰也锋利,就是有点压手。
许霜辞将四根麻草两两一组,绞在一起放地上。然后将割下来的麻草放上去。
放得差不多,两边横着的麻草合拢。腿跪上去压,手配合着使劲儿收拢麻绳。
再把麻一绞,压进去就捆好了。
一连割了六捆,垒到藤车再装不下了,他们才拉着往回走了一截。然后换成藤筐,进山开始采蘑菇。
又忙了一天,两人披星戴月地回山洞。
“先做晚饭吧。”许霜辞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道。
晴:“吃长耳兽?”
许霜辞点头,挂在晴的肩膀跟他往棚子走。“现吃现抓,还是自己养着好吧?”
晴偏头亲了下他的脸。
“好。”
许霜辞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闭上眼睛。
真的学坏了。
以前都是碰鼻子的,现在全换成了亲亲。
第35章 第 35 章
忙了一天, 许霜辞没精力了。
晚饭晴来做。
他就拿着石刀木板,将蘑菇根上的草叶、泥巴还有烂了的地方削掉。
大的切片,小的分两半, 处理好了往筛子上放。
这些摘回来都要及时烘干,不然很快就坏了。
吃过饭, 两人就一起弄。
忙到后半夜, 整个山洞完全被蘑菇占据, 架子摆在火堆边, 筛子不够,就将上面放兽皮垫着再放蘑菇。
洞中充斥着异常诱人的蘑菇味道。
红的、蓝的、白的……颜色绚烂瑰丽, 哪一个都像毒蘑菇。要不是去山雀部落学了,许霜辞还真不敢摘。
将蘑菇处理好,许霜辞已经眼神呆滞。
他被晴拉着回窝, 身体一沾上枕头, 不过五分钟就睡过去。
至于打回来的麻, 明早起来再说。
第二日早上, 许霜辞迷迷糊糊爬起来喂了牲畜, 然后又拉着翻蘑菇的晴倒下去继续睡。
睡到中午,肚子饿得不行了才爬起来。
他刚睡醒的时候像懵懂小兽, 脑子尚未清醒, 晴摸他的脸他也只会歪头往手心蹭。
后头陶锅架着, 里面烧着热水。晴逗了他一会儿, 将温水倒进木盆让许霜辞去洗漱。
时下蘑菇正多,他们这几天将各种蘑菇吃了个遍。炒的, 炖的, 炸的……无一不鲜美。
吃过饭,许霜辞绕着山洞外的一堆麻草看了看。
做夏布, 常用苎麻。他们这割回来的麻草看着像苎麻的亲戚,能不能做得出来还得实践了看。
许霜辞转了一圈,停下。
他盯着麻草上的叶子,慢吞吞道:“好像该去掉叶子。”
以前村里有人做夏布,但毕竟年头有那么久了,他也忘了人家是先打麻叶再剥麻皮。
他轻轻啧了一声,白给自己加了个麻烦工序。
“晴,干活儿了!”
洞中,晴又将烘着的蘑菇腾换位置。许霜辞话落,他走到洞口道:“马上来。”
许霜辞将几捆麻草拆开,然后刮叶,剥皮。
晴下来之后,他俩自成流水线。
晴去叶,许霜辞撕皮。
耗费了一个下午,所有麻草处理完,然后又用藤筐装着直接送去溪水下游的水潭中泡着。
晴看着他费劲儿拎,刚上前一步又没动了。
他道:“力气太小,多练练。”
许霜辞:“已经比以前厉害一点了。”
晴目光温和笼罩着他。
“是厉害了。”
许霜辞挪着走远,晴则将洞口的叶子跟麻杆摊开晒着,干了之后能当柴烧。
麻皮泡水需要几日,接下来就只管等待了。
半日一晃而过,许霜辞拿了味道最鲜的蘑菇干放石臼里碾碎。
他垂眸坐在兽皮上,手慢慢捣着,石臼里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火光从木架的缝隙中倾泄,偏爱他似的落了些橘光在他身上。黑发沾着浅金更加柔软,半边脸庞映着光,如覆纱般朦胧温柔。
晴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神。
他摸着近火旁的蘑菇干,抓着已经会有脆响。
“快干了。”他声音下意识地放轻。
许霜辞过了几秒才抬头看去,刚刚在走神。
晴看着他稍显疲惫的眼睛,重复道:“蘑菇干了。”
“好,明天早上起来应该就可以收了。”许霜辞慢了一拍点头。
晴走到许霜辞身边坐下,拿过他身前的石臼一边捣一边问:“还采吗?”
许霜辞身子往他肩膀上一歪,屁股挪一挪,手往晴腿上放。没力气支撑身子要晴肩膀后滑,尾巴勾住他腰帮忙稳住。
许霜辞调整姿势,靠得舒服了才道:“休息一天吧,好累……”
最近就是采蘑菇,切蘑菇,晒蘑菇。然后昨天还跑那么远割麻,就是晚上睡饱了也没精神多久,还是累。
许霜辞往晴头发下拱了拱,手改为环住他腰,靠着就不动了。
晴:“多休息几天。山里蘑菇多,摘不完。”
“嗯……”靠着不舒服,许霜辞往晴腿上歪。
手臂抱着他腰,脑袋贴着晴肚子。腹肌上凉凉的,许霜辞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不再动了。
晴尾巴伸出来护着他的脑袋,手上不停。
待蘑菇粉弄好,他将粉末装进边上备好的陶罐里盖上,推到一边。
他低头,手指贴了贴许霜辞的脸。
腹部呼吸温热,晴表面看着云淡风轻,但肌肉一直绷着。
许霜辞被晴扰了睡眠,抓住他的手讨好似地蹭了蹭。
晴从许霜辞的侧脸看到他耳朵,圆白圆白的,耳垂似云贝。
他轻轻捏了捏。
把人惹得恼了,才抱起他放进石床上。
几天后,许霜辞蹲在水潭边捞起里面的麻皮看了看,上面青皮一扯就下来。
已经可以了。
泡好的麻皮去掉表面一层青皮,叫刮青。
许霜辞弄了几个木片,叫上晴一起就在水潭边支了两个三脚架,放上一根横杆后开始刮。
一人拉一人刮,刮完放上木杆,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刮青之后,就是漂麻。
一条横杆不够,许霜辞又叫晴多支了几根三脚架放杆子。
漂麻是通过在麻上浇水,使其自然褪变为白色。
浇水有技巧,许霜辞只看过没上手试,只能做成哪样是哪样。
漂麻要连续浇水两三天,这期间麻线不能过干或者过湿。
三天后,麻线就成了最常见的模样。
许霜辞趁着这期间的空闲,也处理了一下新一批的兽皮。
晴则给长耳兔的棚子拓宽。
生崽的长耳兔多,原先的地方已经不够。
晴了好几天,雷声炸响,暴雨突如其来。
许霜辞忙叫了一声晴,两人赶紧将外面晒着的各种干草蘑菇收进去,然后再抗麻线。
刚一进山洞,大雨滂沱,山谷一片灰暗。
许霜辞回望去,外面只留下几根并排在一起的横杆接受大雨的洗礼。
许霜辞感慨:“这雨来得是时候,蘑菇又得长一茬。”
晴无奈:“吃不完了。”
“冬季那么长呢。”许霜辞道。
总感觉还能再囤些。
晴看着他一双清亮的眼睛,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你不怕累就行。”
“这哪里算累。”
“进山还可以顺带多采些草药,屯着总没错。”
兽人也就只有要熬过冬季,才会在秋末的时候大量囤积食物。像许霜辞这样从春季开始囤的是极为少见,不,是几乎没有。
晴揉过许霜辞的头发,手又滑落下去捏他的后颈,将人带到身前。
许霜辞额头抵在晴肩膀,长叹一声道:“后面才是麻烦呢。”
“做什么?”晴问。
许霜辞手从晴腰侧伸过去,胸口趴他身上,手在他背后捋着那满背的柔顺白发。
许霜辞道:“捻线。”
晴:“明天再弄。”
许霜辞笑道:“晚上弄眼睛得瞎了。”
黏糊一阵,许霜辞稍稍踮起脚,下巴抵在晴肩膀上,然后打了个呵欠。
“困了……”
晴托着他的腿抱起,温声道:“困了就睡。”
漂麻后是绩麻。
绩麻需要先将大块的麻线劈成细线,两股捻在一起,再绞成线团。
这活儿细致,也费神。
许霜辞自己先做一天,边做边教晴,等到晴熟练上手之后再去做另一件事情。
搞织布机。
他之前是搞设计的,小时候在村里也玩儿过织布机。做个小型的摸索摸索就出来了。
麻烦的不是构造,是削木头。
他们的工具现在还止步于石器,削木头的活儿就是个费时费力的大活儿。
好在有晴辅助,许霜辞只需要打个样,给木棍的尺寸,下交给他就可以。
然后晴在一边噼里啪啦搞木头,许霜辞又跑回去捻线。
弄好了,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月。
织布机吱呀第一声响从洞中传出。被煮烂的甜根擦过的麻线虽比不上用米粉浆扫过的丝滑,但效果也还不错。
经线是一根一根穿在织布机,纬线缠在梭子上。
滑动梭子穿过经线,脚下踩动织机下面提降经纱的踏板,一梭一行,缓缓徐徐,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细致才能织成一块布。
晴是跟着许霜辞将织布机一起组装起来的。
在看到这东西怎么操作的时候,他脑瓜子动一动,就明白了原理。
许霜辞看他人高马大的立在一旁,起身换他来。
结果看着简单的抛梭,在晴手中比扑腾的鱼还要不听话。
许霜辞颤着肩膀笑。
“这个很难。”晴道。
许霜辞点头:“是啊,很难。”
他也是以前摸过才能上手。
“剩下的就这么织,织好了就可以做衣服了。”许霜辞曲指点点晴的肩膀,“换我来吧。”
晴起身,还是站在一旁看许霜辞。
看他专注凝神,熟练操作,认真起来漂亮得让他入迷。
越看越喜欢。
*
雪化第七个月。
山谷树木葱茏,群山被大片的深绿覆盖。天气热起来了,水田的稻谷抽穗扬花,地里的菜也已经吃了一茬。
山洞前,几个木架上放着藤条做的筛子,上面放满了炮制好的各种药材。
单独的一个架子上晒的是菜干,果干,蘑菇干。
这天热也不是灼人的那种人,待在山洞里是凉快的。
这会儿真是午间过后,许霜辞躺在藤椅上,一身轻薄的麻衣,腰上盖着晴毛做的毛毯。
他像摊晒肚皮的猫,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原本还算空旷的山洞现在堆满了东西。
靠石壁,一排架子有三层。
最上层放着陶罐,装的是各种调料;中间层是些木雕,还有些养着的小花小草;常用的工具则放在下层。
边上的挂钩上挂着兽皮兜、挎包。
架子边,是堆起来的各个塞满了的兽皮袋。里面都是许霜辞慢慢收集起来的干货,有草药和各种干货。
且兽皮袋的数量还在增加。
正躺得舒服,耳边捕捉到熟悉的脚步声。
许霜辞睁眼就见晴一身飘逸的蓝色长衫从山洞外回来。
白发长,被他弄了几个小辫子藏在发中。额头露出,清冷的眉眼赛过风雪,冰蓝色的眸子看过来自带冷气。
看一眼,天热的那股躁意消歇。
头一批的夏布不多,许霜辞只给晴做了两身。
一身斯文的蓝色长衫,一身背心短裤。截然不同的风格,但穿在晴身上都好看。
出神间,脸侧微凉。
许霜辞抬眼,轻轻用手指勾住了落在脸上的白发。微微有些热度,是之前在外面晒的。
“那边有凉茶,喝一点。”
晴额间没汗意,出去也只是看看泡在水中的新一批麻草泡好了没有。
他垂眸瞧着绕着他发丝的手指。
亚兽人身子养好了,手依旧是偏瘦的。指骨细,指节大小匀称。没多少肉,但白润,细嫩的指腹泛着粉意。
晴看了一会儿,缓慢直起身。
瞧着手指缠绕的发丝离开,亚兽人的手下意识追过来勾缠。
晴伸手握住,轻轻捏了捏,还是能摸到茧子。
他转身灌了一杯味道不怎么好的凉茶,然后坐到许霜辞的身边。
坐的藤椅是自己那张,位置足够大。
晴往后头一靠,抓来刚刚那只手捏着把玩。
“快要泡好了,明天就差不多了。”晴道。
“那就明天开始刮吧。”许霜辞脑袋歪靠向晴肩膀,“这次弄的麻草有点多,要不我们请山雀部落给我们帮帮忙?”
山洞外溪流下游的数十个水潭,没有一个是空着的。
哪里是有点多。
他们是将南边所能见到的所有麻草都割回来了。
晴摊开他掌心的手,压着指根上面那些小硬皮。没怎么犹豫道:“可以。不过怎么请?”
“同意了?”许霜辞抬起头看着晴,眼里诧异。
晴侧头,两人挨得极近。
“那不同意?”
许霜辞眼中带了点笑意道:“你想累死我?”
晴:“舍不得。”
许霜辞眼神飘忽,觉得两个人窝在一起有点热了。他转过头正欲起身,侧颈被托住,晴的掌根抵着他侧脸。
头又转回去,晴额头贴来,抵着他额角。
“还没说完。”
许霜辞视线从他高挺的鼻梁上划过,沾了他的唇立马躲开视线。他垂下眼道:“那你好好说。”
晴很喜欢欣赏许霜辞的羞态。所以他当然没动,而是道:“直接让他们过来?做完就走?”
“哪能啊。”
“请人家做事也该有请人的态度,至少得包吃吧,住的话……”
晴:“没地方住。而且他们在我的领地生活,做点事怎么了?”
许霜辞抠了抠晴的衣角:“……咱们跟他们现在不是当朋友来处的吗?”
晴目光划过他的手,松口:“包吃不包住。”
许霜辞小声争取道:“那做完了还得送点东西。”
晴:“送什么?”
许霜辞这才抬头看向晴的眼睛,触及那眼里的灼热,他脸顷刻红了。
要不要像要吃了他似的。
晴问:“你说送什么?”
许霜辞汗毛竖起,匆匆道:“不知道。”
晴看着那一开一合的红唇,喉结动了动。
许霜辞想离他远一点,但脸侧托着的手不仅不放,还摩挲起来,带着他往晴那边靠近。
许霜辞眼中溢出水色,颤颤巍巍,眼尾也变成了绯红。
“不如、不如……”许霜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晴:“再说吧。”
许霜辞连忙点头。
“那再说。”
唇终于落了下来,先是轻轻碰着,然后唇瓣被抿了下。
许霜辞抓紧晴领口,略微紧张地眨掉眼里已经满了的泪花。
晴压了下来,试探着在唇角挨蹭,像吃糖糕,舔吻许久。许霜辞气息颤乱,受不住地低低地喊了一声“晴……”,舌尖探了进来。
轻柔的吻,脉脉含情。
许霜辞抓着晴领口的手缓缓松开,腰肢拱起,被压靠在椅背。他抚着晴的脖子,又渐渐改为抱住。
许霜辞像被拉入了绮梦,深深地沉迷进去。
像水流没过身躯,晴的动作从始至终都很温柔。
许霜辞脸红了,也熟透了。
晴放开时,银丝断开,许霜辞靠着他手心呼吸稍微急切。眸光如水,他下意识想避开,但又颤动着望上晴的眼睛。
晴并没有自己所想的平静。
蓝汪汪的眸子被打破了平淡,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暗潮汹涌,似要卷舐着他一起沉沦。
许霜辞抿了抿唇,倾身抱住晴的脖子,悄悄往他颈窝里藏。
不来了,受不住了……
晴也没将他拉出来,而是抱起他放在腿上,让他藏得舒服些。
他轻轻吻着自己伴侣的额角,嗅着他的发丝,手抱着他,一直不放。
许霜辞眼角被激出来泪蹭在晴的脖子上,他低低地唤着晴。无意识的,像找到窝却爬不进去小兽。乖得不行。
他唤一声,晴应他一声。
直到许霜辞平复下来,又忍不住往晴怀里窝了窝。
午觉就这么倚着自己最亲近信赖的人睡着了,许霜辞梦都是美梦。
他在晴筑起的巢里,感受到前二十年从没有过的安全感。
他要晴陪着,要跟他过一辈子。
两个互相依偎着的人呼吸同频,晴拉着毛毯按照许霜辞的习惯盖住一点他的肚子,然后下巴抵着他额角也打起盹。
夏日里,洞中还是凉快的。洞口的风吹进来,扫过交缠在一起发丝。
白日更长。
晴被许霜辞带得,睡午觉也成了习惯。
午睡醒来,外面太阳也晒。
许霜辞将跑得漫山遍野的红羽兽唤回来,又喂了点地里老了的菜叶。
红羽兽幼崽现在也是半大了,许霜辞看着他们一扇就能起飞的翅膀,对翻身草叶的晴道:“小的也该剪一下翅膀了。”
晴:“晚上剪吧。”
看着许霜辞晒红的脸,他道:“回山洞,外面热。”
许霜辞注意到他领口那点明晃晃的褶皱,立马别开眼道:“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山洞,许霜辞将之前自己穿过的那几件毛背心拿出来。
看了一眼晴,他想,晴现在除了出去鲜少保持兽形。现在给他做毛球,总有些错乱感。
不过答应他的拖了这么久,也该做了。
毛背心都洗过,他冬天当里衣穿,春天当褂子穿,都洗得破破烂烂的。
做球的话,许霜辞直接将背心拆开,里面的毛毛扯蓬松了再像做羊毛毡那样一圈一圈扎球。
沙沙的声音听着很治愈,也很熟悉。
晴勾着藤椅转个弯,对着兽皮上的许霜辞。
他坐下去,手搁在扶手上撑着自己的下巴。
一袭蓝色的飘逸长衫,长至腰的白发,极为俊朗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五官……
许霜辞在心中暗暗评价——
有点像民国时期做生意的商业大佬。姿态虽闲适,看着好像容易亲近。但气质疏离且冷淡。
就是云淡风轻瞥过你一眼,那冰蓝色的眸子也能让你下意识害怕。
许霜辞以前还以为他穿上衣服会内敛得近乎斯文,像个文人,但现在看来他估摸错了。
晴身上还是有一股强势的。
他会争斗,会抢夺。骨子里藏着占有领地,争夺食物的欲望。
长相明明清冷,性子有温柔但也凶狠霸道。矛盾却致命吸引人。
许霜辞戳着手中毛团,眉眼一弯。
哦,还有萌。
大猫一样会撒娇的萌感。
这些加诸在他一人身上,简直了。
晴不知道许霜辞在想什么。
但他将他所有的表情都收于眼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变化了好几个表情。
晴看得出神,半点没觉得无聊。
而在许霜辞手中的毛球逐渐成型的过程中,晴眼睛一眯,愉悦地发出浅浅的呼噜声。
只一瞬,但被许霜辞捕捉到了。
许霜辞勾着才巴掌大的小毛球滚了滚,晴尾巴也跑出来了。
他心里一笑,赶紧继续扎。
大猫还是大猫,穿上衣服也是个故作高冷,背地里却喜欢玩儿球的大猫。
许霜辞有五件毛背心,三穿不得了。
晴爪子大,担心小了,他干脆将另外两件拆了也加到里头,做成篮球那么大一个。
毛压得紧实,抱起来还有点分量。
球做好,他推着往晴那边一滚。
晴尾巴尖一勾,直接将毛球扫回去。
许霜辞接住,看了一眼晴。他还是那副大佬姿势斜倚着藤椅,眼睛半阖着看自己。
他试探着将毛球推回去,大尾巴又推回来。
再看晴没什么表情的脸。
嗯……不是晴主动玩儿的,是尾巴不听话。
想着,他就低声笑了出来。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笑过的代价就是被晴压在兽皮上咬得半身红。
许霜辞手懒懒地抵着晴的下巴,眼里笑意未散,面红耳赤道:“你这样的就叫做恼羞成怒知道吧。”
晴尾巴还勾着毛球,又按着许霜辞修理了一番。
然后刚刚还说人家恼羞成怒的许霜辞就老实了。
第36章 第 36 章
晚间, 太阳落山,暑气没那么重。
许霜辞背靠着石壁一唤,红羽兽兴奋叫着回来。有从后头的山直接飞下来的, 有从山谷西边跑回来的。
那红亮的羽毛惹眼,那要是加几根尾羽, 就更仙美。
“不对!”许霜辞抓住身边的晴, “咱这红羽兽数量是不是多了?”
晴扫过已经跑到跟前的红羽兽, 点头:“多了两只。”
许霜辞抓了一把藤筐里的菜叶扔下去, 再将剁碎的甜根倒喂食的食槽里。
红羽兽不怕人,跑过来抢食。
晴抓着许霜辞往边上挪了挪, 道:“是咱们养的红羽兽带回来的。”
许霜辞一脸兴奋:“那我岂不是赚了!不用自己抓,还能越养越多。”
晴搁下藤筐问:“那还剪不剪翅膀?”
许霜辞迟疑。
“还是得剪吧,把跟来的一起剪了。”
他仰头看着晴笑:“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晴看他一会儿, 亲在许霜辞的眉心。
“是。”
许霜辞眨眨眼, 然后栽在晴肩膀上, 红着耳根蹭了蹭。
晴眼抬手摸了摸他的黑发。
抓鸡肯定是等鸡入了棚子再抓, 等它们吃饱回到黑洞洞的棚子里窝着, 一逮一个不动。
红羽兽也随大流,新来的两个成员没怎么抗拒就进了棚子。
晴将门缝关小一点开始抓, 逮住一个拎出来, 拉开翅膀压在板子上, 石刀往下一斩就断。
送上门来的他们也没有区别待遇。
许霜辞弄完, 笑眯眯地摸了摸红羽兽的小脑袋。
“好吃好喝住着,以后出去了也帮我多多吆喝, 再多带些亲朋好友来做客。”
晴看着他摸完, 嘴角隐隐翘了翘,然后才将红羽兽放回去。
一地的红羽兽毛放垃圾坑里堆着, 许霜辞又跟晴一起去打了些长耳兽吃的草。
许霜辞扒开窝看了看,小的长耳兽长得快,巴掌大了。
“现在长耳兽咱们都有一百多少只?”
“一百三十二。”
“对,一百三十二只。原本只有五十来只,春季繁衍一波,就上百只了。咱养长耳兔也饿不死。”
“不养也饿不死你。”晴道。
关了棚子,许霜辞扔了藤筐一个助跑起跳,直接挂在晴背上。
晴身子都不带晃的,勾住他腿弯。
将他背高些,单手托着,然后弯腰将地上刚刚被扔下的藤筐捡起来。
晴慢慢往回走,许霜辞两腿夹着他的腰,道:“我们先漂完麻再去叫山雀部落帮忙,还是明天就去叫来?”
看着晴转弯要回山洞,许霜辞忙拍拍他肩膀。
“转弯转弯,去田边。”
晴先把藤筐放洞口,两只手稳着人,然后再去田边。
“先去打猎。”晴道。
“他们吃肉吗?”
“你吃。”
许霜辞张嘴咬住晴的脖子,呼哧呼哧道:“跟你说正事儿呢。”
晴:“我也说的是正事。”
许霜辞松嘴,隔着暗淡的夜色摸了下晴颈边的牙印。
“真是,都把我带坏了。”
他自个儿就做了决定,道:“我们自己先刮麻漂麻,然后打猎的时候去请他们过几天过来,怎么样?”
“我看他们做的窝,很精巧。适合做细致的活儿。”
晴已经走到水田边,他停下。
“好。”
许霜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就这么说好了?”
晴:“我要反悔了。”
“不准。”
许霜辞没再留给他开口的机会,从他背上滑下去,绕着田边走了一圈儿。
稻子抽穗,开了些米粒大小的花。
这边天气稍凉,估摸着要到九月份才能收割。
一年只能种植一季。
“看着也没那么差,长得挺壮实的。”
又看了看田里的水,半个巴掌深浅。许霜辞扒拉开近处的稻花,蹲下去将藏在里面的稗草给扯了。
挺大一株,藏在里面以假乱真,抢夺营养。
许霜辞将稗草递给晴,然后手在水里晃了晃洗干净上面的泥。
“找个时间还得把田里稗草清理了,长得有点多,都分不清稻子跟草了。”
晴拎着看,又对比了了一样稻子。他将区别记在心里,然后将稗草扔远了些。
“明天回来扯吧。”
许霜辞甩着手走到他身边,撞了下他的肩膀:“你去?”
晴握住他湿润的手,道:“我去。”
许霜辞:“我也要下田。”
晴捏住他的脸。
“想都不要想。”
许霜辞嘴角翘起,扒拉着晴的手道:“你别把我稻子扯了,不然我跟你急。”
“不会。”
“我分得清毒蘑菇。”
这是拿他在山雀部落那边没分出的毒蘑菇说事?
许霜辞笑着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晴,道:“行,那回来后你忙田里的活儿,我去弄麻。”
晴展臂勾住他腰,轻轻一颠直接抱了起来。
许霜辞被咬了一下锁骨,立马不敢动手了。
洞口架子上的东西都收进兽皮里储存起来了,最近不进山,手上就没多少活儿。
回到山洞,又烧了热水冲了个澡,早早歇下。
许霜辞平躺着,他摸了摸身下的兽皮问:“晴,你热不热?”
“还好。”
洞中漆黑,许霜辞翻个身,看着晴的侧脸。
他发现黑暗中他也能看得清楚些了。
他伸手贴在晴皮肤上,凉幽幽的。他翻个身趴上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冬暖夏凉,你这体质真好。”
“我想做个凉席。”
晴摸着他身上薄薄一层细麻衣服,似能感受到衣服下的温润软肉。
“怎么做?”
“河边有蒲草,可以编个草席。”
“明天一起割回来。”
“好,那我多带个藤筐。”
在晴身上趴了一会儿,许霜辞要翻身下去,却被晴抱住不放。
晴:“就这么睡。”
许霜辞:“你不觉得胸闷气短压得慌吗?”
“不会。”晴捏着他后颈,“睡吧。”
“哦。”许霜辞抱着天然空调,脸蹭在晴的颈窝。
俗话说天黑壮胆,也就只有乌漆嘛黑的时候他胆子才大点儿,敢主动些。
晴都允许了,所以他困意来了就放任自己这么睡了。
一夜过去,早上填饱肚子后他们走出山谷。
从山谷到河边的林子都被他们走出了一条明显的路,许霜辞背着个藤筐,晴手上拎着一个。
他们穿着同样的半袖短裤,头上戴着草帽。
晴一头白发同样被许霜辞编成了长辫子搭在一边肩膀。
河边风徐徐,朝阳落进河面,浮光跃金。他们的衣摆轻轻掀动,两人跟散步似的沿着河岸走。
“太阳大,水位是不是下降了点儿?”许霜辞抽了根草叼着。
晴扯了他嘴里的草,扔掉。
“没有下降。”
许霜辞又扯了两根,刚举起来,被晴没收了。
“不要吃,脏。”
许霜辞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颤着肩膀一笑。他抢了回来,手指翻转着给他编了个竖着毛绒绒耳朵的兔子脑袋出来。
他举在晴眼前晃了晃,毛耳朵软弹摇动。
“呐,送你了。”
晴看了一眼,接了过来。
许霜辞笑得更欢。
“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咱跑吧?”
晴拎着他身后的藤筐。
“我拿着。”
许霜辞肩膀一抖,松开藤筐上的兽皮绳。
“那我走了啊。”
话落,许霜辞跑了出去。
晴将两个藤筐重叠在一起,依旧按照刚才的步调跟在后头。
他看着许霜辞黑发露了出来,头顶的草帽被他捏在了手上。轻薄的衣摆被风带起来,隐隐可见底下那截柔韧窄细的腰肢。
他的亚兽人身上有种向上的精神力。跟他一起,日子是有希望的,向上的。
晴想,或许在疲于填饱肚子的金色大陆所有兽人当中,很难再找出有这样精神状态的兽人。
他是独一无二的。
“你快点啊!”许霜辞回头喊。
晴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追上了许霜辞。
“累不累?”
“才跑多远。”许霜辞将草帽往他手里一塞,“我虽然比不过你,但也没那么弱好不好。”
晴帮他收好,轻轻“嗯”了一声。
河面宽旷,不见归处。河岸风吹草动,弥漫着青草泥土的味道。许霜辞置身于风中,与风追,与太阳追。
无论他快还是慢,晴都并在他身侧。
跑了半个小时,许霜辞慢了下来。
他额头出了汗,黑发搭在额角。脸红扑扑的,显得眼仁更黑,唇更红。
晴:“跑不动了?”
许霜辞转头,就见晴脸不红气不喘,跟了他半个小时跟没事儿人一样。
他哀嚎一声。
“你真的好打击人!”
晴眼尾弯了下,擦干他脸上的汗。
“我又没跟你比。”
“呼吸,慢慢走。”
日头升高了些,但还没照过来。晴拿着草帽给许霜辞扇风,随着他慢慢走。
许霜辞被他一个举动哄好,自己接过草帽来扇。
“你说我现在打架的时候能跑得过兽人吗?”
“看跟什么兽人比。”晴捋了一把他额前的头发,“猫兽人中没一个你跑得过。”
“跟那小山雀或许可以。”
“小山雀,谁?你说秋秋啊。”
“就他。”
许霜辞磨了磨牙:“那别跑了,站原地等着被咬。”
话落,晴捏住他的脸。
“你再说一遍?”
“站在原地不……唔!”脸上被咬了一口,还是下了劲儿的。
晴眼里没半点玩笑,认真得看着泛凉。
“你站着看试试。”
许霜辞怂了。
“我开玩笑。”
“说说都不行。”晴抬起他下巴拧眉看着牙印深了,又轻轻给他揉了揉,“别这么想……”
“我担心。”
许霜辞望入晴眸子里。
他在紧张,蓝汪汪的眸子像盖了乌云,看着都不舒心了。
许霜辞拉着他的手哄:“不说了。”
“我一定跑,使劲儿跑。”
“跑不了我爬树。”
“兽人很多都会爬树。”晴顿了下,不想打击许霜辞的积极性,补充道,“爬树可以,但要隐藏气息。”
“可我不会。”
“我慢慢教你。”
“好啊。”
许霜辞的端正态度让晴安了心,也不耽搁了,变成兽形去捕猎。
藤筐移到了许霜辞的背上,他紧紧抱着大猫脖子,迎着风眯眼。
“好快啊。”
“趴下,吹着难受。”晴边跑边道。
“知道了。”许霜辞听话趴下。
晴有时候跟他爹似的,会管着他。
但许霜辞没爹。
他挺享受这种管,于他而言很新奇,也是安全感的来源。
大弯河的河水降下去后,尖角兽又回来了。
晴打了两头,接着就跟许霜辞一起抓鱼。紧接着他们拿上鱼就去请山雀部落的兽人帮忙。
送了鱼,却换回来好些许霜辞吃都没吃过的果子。全是他们飞到很高的树上摘的。
有来有往感情才会更好嘛。
许霜辞欣然收下,然后跟着晴回到山洞。
回程中,他们又顺带割了些蒲草,拿回去后立马摊晒开。
晴去处理尖角做饭吃,吃完消消食就睡午觉。
休息够了,再起来干活儿。
许霜辞看着晴就穿着个兽皮裙下田,皱眉道:“不穿上衣会被割的。”
他跑回去把上午晴穿的那件拿出来让他穿上,能遮一点总比没遮好。
“不想穿。”
晴站在水里,看着岸上的许霜辞。
许霜辞直接给他套脑袋上,抓着他的手臂往袖口塞。
“衣服而已,脏了洗就是。”
“后头还要那么多的麻线,再给你多做几身不就行。”
晴听他念叨,顺从地伸手。
看他乖乖的,许霜辞帮他扣好草帽,又揉了揉他的脸。
“乖啊。记得看清再动手,别把我稻子扯了。”
晴等他揉完,手掌完全包裹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扯,按着他的后脑勺亲在唇上。
瞬间,许霜辞老实了。
晴舔了舔他的唇放开,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草帽带正。
“你乖。”
说罢,他转身往田里走。
许霜辞跟个木头似的立在岸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唇走了。
他有时候皮,但晴偏偏让他皮。
等他闹够了,再取利息。
许霜辞以前在工作中都是生人勿进的模样,虽面软,但板着脸也冷。谁敢靠近他。
也就只有晴给他外壳剥了,养软和了。将他压着的天性也释放出来。
许霜辞敌不过晴,这会儿知道羞。
但他记吃不记打,下次肯定还来。
稻田里沙沙响,晴在里面走了一遍,将稗草清了个干净。
许霜辞拿着耙子把水潭里的麻一点点捞上岸,堆积起来跟小山似的。这边才捞完,晴过来了。
两人一起干,效率奇高。
三天后,山洞外的杆子上挂满了麻。
前一批处理出来的麻线已经漂好了,余下的再一两天就好。
之前割回来的蒲草也晒干了,抱回山洞后只等着有空闲了再来编凉席。
*
东方微明,萤火藏尽。
洞里这会儿就起了水声,许霜辞跟晴已经起来了。
他俩一个做饭,一个摘菜叶喂红羽兽。
差不多吃完早饭,晴拎着潲水出去倒了,转身就听到了往山谷来的动静。
回到山洞刚将桶放下,许霜辞跑到洞口探头探脑。
晴擦了擦手,拉着他免得摔下去。
“听到了?”
“好像听到了。”许霜辞偏着脑袋费劲听。
晴看着他耳朵,伸手捏了捏。
越来越像个兽人了。
“来了!”许霜辞确认声音,飞奔下石梯,跑着去山谷口迎接。
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嘴角慢慢绷直。
许霜辞跑了一段转头,见晴啪啪往地上甩尾巴。他无奈一笑,又倒回去抓住他的手。
“醋味儿都快冲天了。”
晴尾巴收回,跟上许霜辞的步子。
醋味儿是什么味儿?
他又不知道。
山谷口宽敞,就两边各自一个小坡,不是那种有压迫感的深谷。
许霜辞拉着晴,先跟领头的两个兽人打招呼。
“蓝,秋野族长。”
秋蓝双手合拢,盖住非要跟来的自家小崽,冲着许霜辞笑。
秋野抓着自己伴侣的手,瞅了一眼晴,然后点头。
许霜辞手悄悄戳了戳晴的腰。
晴开口:“进来吧。”
晴现在住在山谷,这边算是领地的核心。其他兽人们要进来,自然要晴的首肯。
进去了是一回事,但这里处处充斥的强大兽人的味道。山雀兽人们挤作一团,大气不敢喘。
还是秋蓝开口问:“我们要做什么?”
许霜辞:“先歇一会儿吧,才赶了路。”
不让他们拒绝,许霜辞立即将晴拉离这个地方。又进山洞给他们端了些凉茶出来。
这口味是酸甜口,不像之前那么苦。
晴走在许霜辞身后帮他的忙。
秋野看着杵到自己跟前来的高大兽人,手一哆嗦,克制着稳住接过来。
晴盯着他:“烤鱼煎鱼还是炖鱼?”
秋野茫然:“什、什么?”
秋蓝跟许霜辞看着他俩,一人一个拉到身后。
许霜辞笑着道:“中午都在山洞吃,咱吃鱼。可以吃烤鱼,油煎鱼,炖鱼,你们要吃哪一种?”
“要不三种都做,也尝尝我们的手艺。”
秋蓝:“不……”
许霜辞:“还是要的!请你们来帮忙怎么能亏待。”
秋蓝也是个干脆性子,果断道:“我们之前都吃烤鱼,就另外两种。”
许霜辞粲笑:“好,保管让你们吃好。”
秋蓝:“那要我们做什么?也歇够了。”
许霜辞也不跟他客气,道:“就是捻线绞线,我做给你们看看。”
秋蓝一直压着没问,现在终于找到合适机会开口:“是用来做你身上的这个东西?麻草做的?”
许霜辞点头:“对,你们想做其实也可以做……”
两人友好交流着离开了,还带上了那一批迷茫又带点畏惧的山雀兽人。
身边空了,秋野看着晴,道:“我也去了。”
晴率先抬步跟上。
秋野立马跑过去,占据自己伴侣身旁的位置。
他们已经开始学起来了。
但晴一来,大伙儿明显拘谨了不少。
好在山雀兽人们心细手巧,看个一遍也就会了。他们坐在挂着长长麻线的木杆中间,自己拿了麻线闷头开始动手。
许霜辞看他们不自在,道:“我们去准备鱼,麻烦你们了啊。”
秋蓝温和一笑,手上却是迅速将放在腿弯里的小崽子摁住。
等许霜辞他们看不见了,他才低声道:“说了,跟来就要听阿爸的话。”
秋秋被他按得倒下,挣扎着晃动两个小黄腿,小小声道:“阿爸,不动,不动了。”
秋蓝点点他小脑袋。
“不听话以后就不许跟着出来。”
小胖鸟不高兴,背着小翅膀背过身去。
晴被许霜辞拉着离开,隔了一会儿,草地上才有轻微的响声,兽人们敢动弹了。
然后才是说话声。
“族长,霜身上穿的跟我们不一样。”
他们只腰上有一张兽皮,其他地方都是露在外面的。
热也好冷也好,都这么光着膀子。
所以无论是冬季还是夏季,他们都很少变成人形。尤其是冬季,几乎不会变成人形。
秋蓝看着木杆上随风而动的细长麻线,轻声道:“霜说是用麻草做的。”
“麻草?”他们齐齐抬头。
有的兽人就坐在木杆底下,仰头隔着阳光看那细细的一条东西。
“怎么可能……”
秋蓝发自内心道:“霜很厉害。”
“哥哥很厉害!”他腿弯的小崽子大声应喝,声音稚嫩,听着让众人眼睛一弯。
“我们都知道霜厉害,他还会治病。”
“他是祭司吗?”
“祭司怎么会离开自己的部落。”
秋蓝看着秋野。
秋野拇指跟食指将劈开的细麻线捻在一起。
说起来,他们山雀部落兽人比亚兽人的手都还要巧。因为筑巢这个细致活儿是兽人来做的。
“我也不知道,东部没听说过霜这个祭司。”秋野手上捻线又快又好,“反正交好就对了。”
秋秋直起脖子看着自己阿爹:“可是阿爸不要我跟哥哥玩儿。”
秋野:“你不怕晴?”
幼崽对危险很敏感,秋秋只怕晴的气势,但跟许霜辞一起的时候他知道晴没恶意。
他挺起毛绒绒的小胸脯:“不怕!”
“就你胆子大。”秋蓝戳他胸口,戳得秋秋站不稳。
“阿爸!”
“叫阿爹都没用。”秋蓝看着手上的麻线,又想到许霜辞身上穿着的一看就很舒服的东西。
他心里有些想法,但现在还是不好提。
*
为了招待客人,许霜辞跟晴去的是河里打鱼,还带上了他们的皮筏。
手上没网,晴直接下河捞。
许霜辞一边提醒他小心,一边在皮筏上用背篓装。
他问:“山雀兽人胃口怎么样?”
晴:“你吃多少他们吃多少。”
晴两爪搭在皮筏。
许霜辞抱着他爪子往上拉。
晴本来想着推着皮筏回去,见他这样就翻了上去。
许霜辞被迫后仰,晴带着一身的水覆在他身上。
许霜辞曲肘擦了一把脸。
“衣服湿了。”
晴舔了下他脖子,带出一片红。许霜辞忙捏住他嘴巴,呛咳两声道:“不许舔!一股鱼腥味儿。”
晴:“谁叫我抓的?”
许霜辞摸摸他湿润的大爪子,温软一笑。
“是我,是我。”
他转头看了一眼岸上,发现他们顺水在走,忙扑腾起来抓船桨。
“快,要跑远了。”
“你让让。”
晴气定神闲趴着,看他使劲儿。
许霜辞好不容易划到岸边,也顾不得大猫身上的水了,直接往他身上一趴。
“累死我了……”
晴背着他起身,跳下皮筏。
许霜辞伸手:“鱼!”
晴趴下让他滑下来,再用爪子去勾藤筐跟皮筏。
“回了。”
“你不变回来?”
“要洗。”
“我们晴还爱干净呀~”许霜辞笑得灿烂,尾音拐了三个弯儿。
他这样子像被追得爬上树,然后发现树下的敌人上不来,得意的举着爪子喵喵叫的猫。
很讨打。
晴一爪子给他掀翻,将人按在草丛里好生收拾了一番。
许霜辞喊着痒痒,再爬起来时头上两根草叶,两眼红红,双目呆滞。
笑傻了。
第37章 第 37 章
许霜辞坐在葱绿的青草中, 呆着仰头。
晴站直身子,脑袋垂下,鼻尖与他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起来。”
许霜辞抬手。
还因为笑多了肩膀抽颤了下。
晴匍匐下来, 让许霜辞双手搭在他脑袋,拱着人带起来。
衣服湿湿的, 沾在身上很不舒服, 许霜辞干脆脱了搭在晴背上, 去背那筐鱼。
晴尾巴勾着他腰往边上一带。
“我来。”
晴甩干毛, 变做人形,肩上顶着许霜辞那件湿衣服。他拎着藤筐背在了背上, 背好了又去拉皮筏。
许霜辞看着重,绕过他想要在后面抬着。
晴尾巴将他拉开。
“能拿动。”他道。
晴又勾他到身侧,伸手在他有些肌肉轮廓的膀子上捏了捏。
许霜辞无奈笑着, 手招呼了下腰间的毛尾巴道:“你钓鱼呢, 勾来勾去。”
晴松开尾巴, 手顺着胳膊往下握住许霜辞的手。
“软软的。”
许霜辞看自己跟条小白鱼似的身条, 微恼道:“已经有轮廓了。”
晴另一个手臂使着劲儿, 微微绷紧,肌肉线条流畅。他单手轻轻松松拖着的皮筏, 倒过来的木排划过草叶沙沙声不断。
他看了眼许霜辞一眼, 又捏了捏自己巴掌就能握住的手腕。
“好看。”
“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
相比刚见到时候的薄薄一片的身形, 现下这样匀称的, 不胖不瘦的身形刚刚好。
回到山谷,远见着兽人们坐在木杆下, 手上活儿做着飞快。
许霜辞感慨:“要换我出门自己来, 弄到秋天都弄不完。”
晴:“做多了也穿不完。”
许霜辞:“你以为只做衣服?”
晴:“不然?”
许霜辞:“麻线的用处多了,还能做麻绳、渔网纱网什么的。”
说着已经走到山雀兽人们的身边, 许霜辞笑着招呼道:
“我们去做饭,你们做累了也休息一会儿。”
秋野闷头捻线,看自家小崽要往许霜辞身上飞,一掌没扣住。
秋蓝正点头呢,结果看见已经停在许霜辞肩膀上的小胖鸟。他暗自瞪了眼,低声道:“秋秋……”
晴瞥一眼许霜辞的肩膀。
秋秋刚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然后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他慌乱地晃着爪子,山雀兽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秋蓝跟秋野直接吓得站了起来。
“晴……”
许霜辞也紧张,他倒是不怕晴故意伤害这小胖鸟,主要担心人家还是个幼崽,晴把他吓到。
晴忽略周围的视线,直接将小胖鸟往背后的藤筐一甩。
秋蓝跟秋野忍不住上前一步。其余山雀兽人纷纷炸毛,紧绷着神经就差冲上去救幼崽了。
“叽!”秋秋摇摇晃晃站起来。
像喝醉了酒似乎的,左爪踩着右爪,一屁股又栽进肥肥的鱼堆里。
“呼——”山雀兽人们齐齐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
没事没事。
秋蓝注意到晴指腹不停摩挲着许霜辞的肩膀,那地方正好是自家幼崽刚刚站过的地方。
想到自家崽那爪子,再看看许霜辞那仿佛一刺就破的白皮。
他抓住秋野,默默坐了回去。
“蓝……”
秋野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家崽子带回来,然后就见他立在藤筐里开始啄着里边大鱼,兴奋得啾啾声不断。
秋蓝:“没事,霜在。”
晴的手掌干燥,也大,整个能盖住许霜辞的肩膀。
他俩走了一截路后,许霜辞将晴的手拿下来。他声音微低:“你扔秋秋做什么?他还是幼崽,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晴:“你肩膀……”
许霜辞肩上此时留着大片的红,哪里还看得出被小胖鸟踩过的地方。
许霜辞:“倒是你手劲儿大些。”
晴嘴角慢慢绷紧。
许霜辞抓着他,忙哄道:“开玩笑,谢谢晴帮我揉。”
不等晴乱想,他又叭叭:“能麻烦晴帮我处理一下鱼吗?我知道晴人帅心善,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不帮也没事,我一定不会怪你的……唔!”
晴眯眼凑近。
看着自己一掌盖了大半的脸,心道:从哪里学来的话,听着怎么这么……
想收拾他。
许霜辞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桃花眼弯了弯,亮亮的,倒映着小小的晴。里面含着逗弄,晴微恼,他笑得更欢乐。
“唔唔唔——”
都捂住了,许霜辞还在说。
晴皱着眉,耳根有些发烫道:“又没说不做,帮你就是。”
说完他撤下手,背着藤筐飞快离开。
藤筐里好不容易成功叼下一块鱼鳞的秋秋被带得往前一栽,又滚作一团。
目光从晴镇定的背影挪到他那条背叛主人,正胡乱扫动的大尾巴上,许霜辞翘了翘嘴角。
总不能都是自己被压一头。
他没跟着去杀鱼,而是先回去烧了一锅热水。里面放了些防暑的草药,又用罐子装好,带上几个碗抱到山雀兽人们身边。
地上草厚而绵密,翠绿如油。
山雀兽人们两两一组合,围坐在一起。
头顶长杆上的细麻如瀑,风吹轻晃。阳光已经照了一半过来,被麻挡住,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没阳光直射就还算舒服。
许霜辞将陶罐放下,道:“这是能防暑的草药水,渴了就喝。太阳照过来了,要是热了就换位置。”
“我们都知道,你别操心了。”秋蓝道。
许霜辞笑了笑,又拿了些能吃的果干出来放着。招呼了兽人们饿了先垫垫,然后就回去做饭。
鸟雀部落的兽人全来了,加上小胖鸟,一共有二十三个。
晴说他们的胃口跟自己的差不多,那一藤筐的鱼全做了就应该够。
但光有鱼招待客人在他看来还是缺少点什么,许霜辞打算多弄点青菜跟甜根。又将之前晒的蘑菇干抓出来几把泡着,再取了一根挂在洞里的尖角兽腿肉。
他这边清理着食材,晴那边飞快杀鱼。
秋秋跟前也扔了一条,他小身子站在上面,又用爪子又动鸟喙,捣鼓许久也才去掉三五片鱼鳞。
河鱼大,鳞片都有他脑袋大小。
晴清理完手中最后一条,看他。
“不行让我来。”
“啾!行,行……”小胖鸟扑腾着翅膀,爪子抓紧鱼肚子。然后叼着鳞片屁股撅起,翅膀扇动跟着使劲儿。
晴盯了一会儿,发现这小东西此刻一心去鳞片,半点不怕他。
他回身看着溪水里因为杀鱼被吸引过来的小鱼,随手捞起一条两指大小的扔草上。
然后逮着秋秋的两个小翅膀将他从大鱼上移开,放小鱼上。
在小胖鸟抗议之前,晴道:“小的就交给你了。”
被他郑重的语气(实际跟寻常一样)影响到,秋秋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他挺了挺毛绒绒的小胸脯,脆声道:“啾啾!”
晴拎着鱼鳃放入溪水中,淡淡地“嗯”了一声。
秋秋更来劲儿了。
连晴杀完鱼,跟他说一句“走了”,小胖鸟也只“啾”了一声,依旧跟爪子底下被他抓得稀烂的鱼较着劲儿。
晴看了他一眼,倒觉得这样的小胖鸟顺眼不少。
他随手拎起装得满满当当的藤筐,掠过他回山洞。
许霜辞已经把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鱼拿回来就开始起锅烧油。
要用盐时,他忽然想起来那小胖鸟,捧着盐罐问:“秋秋呢?”
“杀鱼。”
晴见他抖了抖盐罐,里面剩的不多了,又去拿了装盐的兽皮袋。
拎到手上才知道,盐不多了。
许霜辞将罐子放下,看着晴拎着兽皮袋的一角抖。倒完了也只装了一半的盐罐子。
“盐快吃完了啊。”许霜辞道,“我还以为准备得够多了呢。”
晴:“我再去找。”
许霜辞摇头:“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大不了再请山雀他们帮忙看着山洞,我们回去再弄点儿。”
晴:“好。”
这次晴答应得尤为干脆,惹得许霜辞诧异看他。
不是不喜欢山雀兽人过来?
晴道:“你喜欢盐。”
许霜辞霎时就笑了。眼睛明亮,像藏了星星。
他带着愉悦的心情继续做这一顿饭,煎鱼跟炖鱼都信手拈来。
晴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看许霜辞身上重新穿着的干燥衣服,就将他之前那件打湿了的拿去搓洗干净,晾着。
回来后则变成兽形,趴在洞口晒毛。
快到吃饭的时候,洞口里的香味儿也飘了出去。
山雀兽人们手上不停,仰起脑袋在空气中嗅闻。
“好香啊……”
兽人们对视两眼,纷纷咽了咽口水。他们之前就没闻过这种味道。
“是霜在做鱼吧。”
“想吃……”
山雀兽人们小声议论着,秋蓝压低了长睫,将自己伴侣捻好的线绕团。
秋野道:“我说跟霜交好没错吧。”
秋蓝横他一眼:“快点。”
“哦。”秋野缩了缩脖子,手上动作加快。
秋蓝手上慢慢动着,心里的想法坚定起来。晃眼看其他兽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又来了劲儿,秋蓝轻轻倚着自己伴侣的后背。
事儿做好了,让别人看到他们的作用才能谈其他。
*
晴在洞口趴了半晌,就见小胖鸟叼着跟他身形差不多的小鱼回来了。
“啾啾!弄好了!”秋秋停在洞口,仰头看着上面的大猫。
晴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拿上来吧。”
秋秋先将艰难拖行到山洞口的鱼放下,他跳上去,两个爪子抓着试图飞。
结果却扑腾许久飞不起来,反倒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他松开鱼,又冲着洞口啾啾两声。
晴身后的大尾巴晃了晃,扫过一旁还在忙着的许霜辞的脚踝。
“秋秋?”许霜辞要过来。
晴尾巴扬起,抵着他肚子往后轻轻推了推。
许霜辞揪了一把毛尾巴,手腕又被顺势缠住。另一头,晴还有心思看着小胖鸟道:“自己上来。”
秋秋又轻轻叫了一声,然后低下头。
他松开鱼,改为叼。
寻着那有他两个高的石阶走,翅膀用劲儿飞,爪子蹬着石壁。
可啪嗒一下。
他被鱼带着倒地,咕噜往后翻转了两圈,鱼也掉了。
秋秋摔得眼冒金星,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爬起来。
他仰头,看了看洞口离地面有多远,然后又叼起鱼吭哧吭哧往上走。
晴一直看着他,尾巴也圈住许霜辞。等到许霜辞忙去看锅里的鱼肉,他才施施然放下。
小胖鸟好歹是爬上来一个台阶了。
兽人幼崽说脆弱那是面对天灾的脆弱,说皮实也皮实。
至少小胖鸟从他这洞口滚下去,凭那一身厚实的绒毛都没什么大问题,何况他还有翅膀。
小胖鸟累了,坐在第一层石阶上张着尖尖嘴喘气。
休息够了,又要冲第二个台阶。但不出意外,又滚回了起点。
执着是执着,但挺笨。
秋秋努力好久,还是上不去,最后蹲在已经被泥土包裹了一圈的鱼身边委屈。
“啾啾——”细嫩的两声,像在控诉。
晴:“脑子就不会转弯?”
秋秋委屈了一阵,豆豆眼转了转。弱小得一个巴掌就能捏死的小身躯颤了颤,然后原地变成了个小奶娃。
两三岁的样子,绷着个小包子脸。他吸了吸鼻子,还带窝窝的小肉手抓起一边的鱼就往石阶上爬。
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灵活极了。
待爬到洞口,一个放松脚背却被最后一层台阶勾住,摇摇晃晃着要摔。
晴爪子往内侧一勾,小胖娃直接摔在他身上。
晴看着那沾了泥土的鱼划过鼻尖,但还被小崽子握得紧紧的。他松爪,嫌弃地将他往洞里刨了刨。
秋秋睁大了眼睛,看到许霜辞的时候立马咧嘴笑着,伸高了小手。
“大哥哥,鱼!”
许霜辞接住,笑着用水洗干净。
“秋秋这么厉害啊。”
“啾啾!厉害!”小奶娃嘴巴咧开,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他一头扎进晴的毛毛里,小身子抽噎。
许霜辞刚将他这看着面目全非的鱼穿上木棍烤,然后就见小崽子委屈得不行。
晴眼里闪过嫌弃,但尾巴却搭在那小身子上,没将他推开。
“呜呜……啾。”
晴:“哭什么?”
“啾啾。”
“几个台阶都要爬这么久,你还委屈上了。”
“啾啾啾啾。”
“就是因为你阿爸他们走哪儿给你捧哪儿,都三岁了还这么笨。”
“啾啾——”
“不笨?我三岁的时候都能捕猎了。”
许霜辞要哄小孩儿呢,就被晴一个眼神看了回去。
他听他俩对话,知道晴刚刚在教他。
晴现在的态度显然是将秋秋当小辈了,不然也容不得他趴在自己的毛毛里掉眼泪,还费口舌跟他扯。
他就说,他家大猫看着冷,其实心里是最软和的。
秋秋也就哭了一小会儿,然后被晴尾巴拎起来,放在了兽皮毯上坐着。
晴起身,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毛毛。正打算下去再洗一次,然后许霜辞就端了水过来给他擦。
秋秋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被许霜辞逮住后脑勺也给顺手擦了擦。
“大哥哥……”小崽子惯会撒娇,这会儿又抱上许霜辞的腿了。
晴走到他跟许霜辞中间,将他隔开后就地一趴。
秋秋只觉得面前被挡了一堵墙,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他也不伤心,傻乐呵地抱着晴,靠着靠着不一会儿就鼓着小肚子睡着了。
晴叼着兽皮往他肚子上一扔,抖了抖毛毛又去洞口晒。
差不多干了就变成人形穿好背心短裤,帮着许霜辞的忙。
碗没那么多,许霜辞只能像兽人们那样,用洗干净的叶子。
“叫他们来吃饭吧。”
晴路过小胖娃,跟没看见似的,走下山洞。
许霜辞本来想将小奶娃抱到床上去,想着晴那性子,又转而在晴那张跟个小床似的藤椅上铺上兽皮,再将秋秋抱上去。
这边刚将他安顿好,晴就回来了。
许霜辞看他身后离得稍远的秋蓝跟秋野,有些疑惑。
“其他兽人怎么没动?”
“我们在外面吃就好。”秋蓝走到离洞口五米处就不走了。
许霜辞干脆下去:“就在山洞吃,凉快。”
秋蓝坦诚道:“我们也想吃,刚刚就闻到食物很香。但是进山谷我们就有些怕了,再进洞……”
“还是在外面吃。”
许霜辞一愣,然后笑道:“那好吧。是我考虑不够。”
“你们先去坐着,我们马上来。”
“好。”秋蓝脸色缓和。
他仰头看着山洞,他们的嗅觉不及晴,但也能闻到自家幼崽的味道。
“秋秋……”
许霜辞道:“在洞里,睡着了。”
秋野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颤。
秋蓝也是吓得差点没站住,好在是他伴侣在后头撑住了他。
“他没捣乱吧。”
“乖得很。”
吃饭的地方转到山谷的一面能挡住阳光的石壁下。
来回走了两三趟,东西才拿下来完。
客人愿意在外面吃那就在外面吃,但他们也不能抛下山雀兽人们坐山洞里去。
所以大家干脆还是围在一起,许霜辞就让他们在跟前铺上洗好的树叶,自己则一条鱼一条鱼摆上去。
鱼做得够味儿,煎的鱼外酥里嫩,炖的鱼有纯正的清汤鱼,还有麻辣鱼。
许霜辞担心他们没东西喝汤,将山洞里所有的碗都匀出来。一个碗几个兽人分着喝也行。
许霜辞则跟晴一个盆……
嗯,晴用盆。
晴先给许霜辞挑了些鱼肚子上刺少的肉出来,然后自己再吃剩下的。
“太阳出来了,要不等会儿搭个棚子。”许霜辞身子微微偏向晴,跟他小声商量。
兽人们不愿意进山洞,也就只有这个法子。总不能让他们在太阳底下干活儿。
晴点头:“好。”
等吃完饭,许霜辞去收拾碗筷,兽人们被赶去休息。
秋野就干脆领着自己的族人去了附近树林,上树打盹。
搭棚子已经是熟悉的活儿,晴力气大,砍了几根树过来几下弄出框架。至于上头的干草,许霜辞直接将山洞里用来编凉席的蒲草拿出来用。
反正草多的是,先应应急。
一个中午,棚子就好了。两人也回到山洞休息。
小奶娃被他阿爸带走了,许霜辞担心他起来饿,还给装了一套罐的鱼让他们带着去休息。
这会儿山洞只剩他跟晴。
就见晴尾巴勾着小崽子睡过的兽皮往洞口外一扔,然后拉着许霜辞团在了石床上。
许霜辞被他弄得好笑。
他勾着晴的头发,侧躺着看他道:“他是个小崽子,你至于吗?”
晴:“又不是你生的。”
许霜辞笑容僵了一瞬,他抿了抿唇道:“我生不出来。”
晴将他往怀里拢了拢,掌心贴着他肚子。
“只要是你生的就不扔。”
许霜辞被他整得脸红,也不聊天了。抓着晴的手拿出来,闭上眼睛装睡。
晴捏着亚兽人红透了的耳垂,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亲。
生不生都没关系。
他现在只想养这么一个。
午睡过后,兽人们继续忙碌。许霜辞去看了看棚子,确定底下还是凉快的,这才放心。
山谷东边的一角,长杆上的麻线在渐渐减少。
许霜辞站在洞口西边的石壁底下,开始唤红羽兽。
兽人们被他拉长的声音吸引,看好奇看过去。然后就听见林子里窸窣,不一会儿,红如烈阳的红羽兽从林间飞奔而下。
山雀兽人们低呼。
“祭司召唤!!!!”
连秋蓝跟秋野眼里都闪过奇异的光。
秋蓝:“霜真的是祭司。”
秋野:“大部落的祭司。”
许霜辞:他就喂个鸡而已。
也不知道为什么喂完后回去跟着兽人们一起捻线,就被他们尊敬又含蓄的目光看着。
看得他是一脸迷茫。
晴倒是知道兽人们在想什么,但懒得开口。
他没骨头似的,只坐在许霜辞身边,手上绕着许霜辞捻好的线慢悠悠地绕啊绕。
嫌无聊了,又推着线团一滚,再拉回来继续绕。
要说秋蓝之前还能忍耐,现在就是迫不及待。
他直接摊开了问:“霜,你是祭司吗?”
许霜辞一脸茫然。
“什么祭司?”
秋蓝秋野,还有其他山雀兽人们都看着许霜辞,见他这般模样忽然就噎住了。
“不是吗?”秋蓝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遗憾。
许霜辞笑着摇头:“我确实不是祭司。”
“可是你会看病。”
“你会沟通兽神,驱使野兽……”其他兽人追着道。
许霜辞想到刚刚的红羽兽,忽然就知道他们为什么用那眼神儿看自己。
他笑道:“看病只是跟着别的部落的祭司认识了些草药。沟通兽神,驱使野兽……”
他克制地抿了抿唇角,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笑意。
“那不是,只是我将它们从小养到大,喂食物喂熟悉了,一唤就回来。”
“换做是你们也行的。”
秋蓝笑容微敛,心里失望了一瞬。
但见着黑发黑眸,气质亲和的许霜辞,他心里又多了几分期待。
他看着许霜辞的眼睛,笃定道:“你就算不是祭司,但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好的祭司。”
许霜辞弯眼:“哪有这么容易。”
祭司……应该是跟人类社会的巫一样。
都是部落花了心思培养出来的,哪能说成为就成为的。
秋蓝动了动嘴唇,最后被自己的伴侣扣住手腕,才将那股冲动压了下来。
秋野不动声色地移开手。
还不是时候。
第38章 第 38 章
烈日炽热, 山谷中有徐徐微风。谷中青草葱绿,如青龙盘亘在山脚。
小溪边的田地裸露着泥土的黑色,只那一小块如褪掉的鳞片, 便也格外惹眼。
山雀兽人们知道那地里是许霜辞种植的东西,大家边干活儿边闲聊着,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个上面。
秋蓝问:“菜都老了, 不能吃为什么还不拔?”
许霜辞道:“野菜等结了种子就收了, 来年可以直接用种子播种试试。”
秋蓝若有所思, 道:“可以秋天出去收集种子。”
许霜辞笑着点头:“也可以,这不刚好种出来了, 就顺带收了。”
秋蓝:“那田里的……”
许霜辞:“田里的是从别的部落交换过来的种子种的,是水稻。”
秋野看许霜辞宝贝的样子,插了一句:“这个好吃。”
许霜辞捻线的手一顿。
“你们也吃过?”
秋蓝笑道:“我们冬季会搬到南边, 要找很多稻才能过冬。”
许霜辞眨眼。
突然天降惊喜,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们还以为这个很难找到。”
秋蓝摇头, 余光扫过自家又睡过一觉, 光着小屁股爬起来往他这边走的小崽子, 轻声道:“也不是。”
秋野将小崽子扶稳了抱到身前。
“往南边,我们冬季搬家的地方有一点。听其他鸟兽人说再往南边飞一两个月, 有很多。”
秋蓝补充道:“不过这种都长在沼泽地, 鸟兽人最喜欢。有些部落也采集过种子自己回去种过, 但种出来的还不如沼泽地长的。”
“但是你种的, 很好。”秋蓝是真心实意地夸奖。
许霜辞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有多的就好!
就怕种子用完了又没种出来,那他才会心疼死。
他道:“说不定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帮我们找找种子。”
秋蓝浅笑, 蓝白色的头发被自家小崽子拱了拱。他拍拍小崽子的光屁股, 散发出友好往来的信号。
“不麻烦,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就好。”
手上的活儿一直做到傍晚, 许霜辞又留下兽人们吃了一顿饭,然后才让他们回去。
此后几天,都是山雀兽人们早早过来帮忙,吃了晚饭回家。
麻线很快被收拾了大半出来。
许霜辞跟晴也进行着后面的工序,兽人们看着,他也不吝啬地讲了讲。
大家本来就有兴趣,但看到最后许霜辞搬出了个木头做的工具,一时间都歇了心思。
他们也做不出来这个东西。
许霜辞织布,又让秋蓝上手试了试。
看兽人是真的感兴趣,他忽然就想到该送什么东西了。
待到兽人们回家,入夜后许霜辞坐在石床上。他湿着头发,边擦边看着往石床来的晴道:“麻线的活儿不是快做完了,我想好送什么了。”
“送什么?”晴坐下,将许霜辞圈在腿中间,伸手帮他擦头。
许霜辞:“要不咱们送一台织布机给山雀部落?”
晴眼珠微动。
“你舍得?”
“为什么舍不得?”许霜辞手搁在晴腿上,被头顶轻柔的动静弄得眯着眼睛。
“咱们做一台新的。”
“放在部落里,这是秘密。”晴提了下织布机的重要性。
许霜辞:“我们又不是部落。”
“而且一台织布机而已,算什么秘密。我觉着就算没有,凭借山雀兽人们的编窝的手艺,迟早也能研究出来。”
以往没研究,那也是连最简单的饱腹都还没解决。而且又是兽人多了个兽形,反正兽形有毛毛,谁有心思搞衣服。
晴收手,将兽皮放到一边。
他五指成梳,抓了抓许霜辞的短发。将他额前的碎发全弄上去,饱满的额头跟精致的眉眼就露出来了。
晴慢悠悠道:“说的也是。”
许霜辞下巴微抬:“那你是同意了?”
晴眸光闪动,淡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许霜辞抓开他在自己头发上捣乱的手,一下子扑过去,直接压着晴倒下,坐他肚皮上。
他摸了一把晴手感忒好的白发,手撑在他两侧,凶巴巴道:“那我就要问了,我们家谁说了算?!”
晴眼里笑意闪过,唇角也轻轻翘了起来。
不常笑的人笑了,那张冷淡的脸都要好看几分。
许霜辞看得一呆,然后一下松手,整个人趴下去靠在晴胸膛。他胡乱在晴的颈窝乱蹭,笑道:“咱家我说了算。”
“是,你说了算。”晴抱住许霜辞,“那明天开始做?”
“好啊。”
织布机做了一次,第二次就更好上手。次日山雀兽人们过来,就见晴在捣鼓木头。
做什么他们也不敢问,只听自己族长的吩咐,一心一意将手里的事儿做好。
说实在的,跟晴还有许霜辞相处这么几天,他们算是见识到了两个兽人的过人之处。
一个会打猎厉害;一个会种植,会用草药……
要是能跟着他们混,就是跟在他们身边喝上一口汤,都比以前的日子过得都要好。
重点是还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但向往归向往,晴看着也不会是愿意带着弱小兽人生活的那种兽人。
照着族长说的,他们只尽心做事儿,给晴还有霜留下个好印象。现在本来能光明正大在晴的领地活动就已经是运气好了,要好好表现,不能被晴逐出去。
时至八月,山雀兽人们在这边已经忙了小一个月。
不只是许霜辞他们之前割下来的那一批麻处理完了,连带着他们后头又去其他地方收割了一批,一样也弄完了。
不过最后的那一批麻草大半是山雀兽人们自己的。
从沤麻到织布,许霜辞直接教了他们整个流程。
最后许霜辞得了大量的夏布、麻绳,甚至还有渔网,纱网……
而山雀兽人们则有了许霜辞送的一台织布机,部落里每一个兽人都有了衣服穿。
最重要的是,许霜辞把这项技术教给了他们。
两方都满意,也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两边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至少,秋蓝别的不敢提,但敢跟许霜辞提交换的事情了。
已经收拾干净,并垫了兽皮的棚子底下。秋蓝并坐在秋野身边,两人肩膀上,小胖鸟跳来跳去。
秋蓝抓住小家伙的翅膀,将他塞他阿爹手里,然后道:“霜,我们想交换水缸跟陶锅可以吗?”
许霜辞撸着大尾巴,听着呆了一下。还是下巴上被尾巴尖挠得痒痒才回神。
看两个兽人都有些紧张,他笑道:“交换是可以交换的。但是现在还做不了,要是你们急着要……”
“不着急。”秋蓝立即道。
许霜辞点点头。
他动了动肩膀,看压在他肩上的晴道:“我们多久回去?”
“秋天。”
“具体点呢?”
“还有两个月。”
许霜辞看向对面的两人道:“那就两个月后,行吗?”
“行。”这次是秋野点的头,他问:“那交换的东西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许霜辞:“谷种。”
秋蓝跟秋野对视一眼,达成一致。
“好。”
说完这事儿,秋蓝他们也就回了。
山谷再一次安静下来,许霜辞跟晴站在山谷入口,目送他们穿过林子离开。
晴挂在他背后,两条胳膊垂在他身前,脑袋挤着许霜辞脑袋:“舍不得?”
“倒也没有。”许霜辞挤回去。
他反手贴在晴背上,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回到那边山洞你提醒我一下,我们先把山雀要的陶器给做了。”
“嗯。”
稻谷灌浆,籽粒渐渐饱满。许霜辞身后挂着个熊一样的晴先去看了一眼,再走回山洞,后背都是汗。
“你都不热吗?”许霜辞抖着自己衣服,看着晴。
晴的手直接从空荡荡的衣摆下钻进去,摸了把许霜辞的背脊,滑溜溜的。
看着人脸红着抽出他的手,晴拿着兽皮尾巴将他勾过来,单手制住许霜辞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撩开了衣服擦汗。
许霜辞趴在他腿上,又羞又无奈。
“擦个汗一定要我趴下?”
“方便。”
许霜辞红着耳朵轻叹。
明明是占便宜。
身上爽快了,许霜辞爬起来,捞起石子儿又在石壁上记下了一笔。
放眼看去,到这边这么些日子,那一面墙壁上已经被划了大半。都是记录的气候,天气。
许霜辞:“还得找个机会,将上面这些誊抄保存下来。”
晴:“树皮?”
“树皮不行,保存不了多久。”许霜辞目光落在晴手上那张刚给他擦了汗的兽皮上,“兽皮倒是可以。”
“现在弄?”
许霜辞摇头:“现在不弄。”
“前两天泡的兽皮好了,我先去处理了。你记得喂一下红羽兽跟长耳兽。”说着许霜辞就换了一件背心,下了山洞。
之前说的,等水稻收成了就去海边。跑着去很慢,所以许霜辞一直在攒皮子。
处理好的尖角兽兽皮已经有二三十张了。
不算多,因为这段时间他们跟着山雀兽人吃鱼的时候多,也没怎么去霍霍那些尖角兽。
但是改改之前的那一张,能做出来两张大的皮筏。
也够了。
算算日子,等他们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又要搬家。
那时候最愁,不仅要带家当,还有这些牲畜也得带。许霜辞一想就头痛。
入夜,吃完晚饭后,两人在外面冲了澡才回山洞。
许霜辞短裤背心穿得好好的,晴就穿着个的裤衩坐在石床上。
许霜辞看了一眼,问:“不穿衣服?”
晴:“热。”
还是头一次听着晴喊热。
刚洗完澡,晚间的暑气蒸着身上又出了些汗水。许霜辞捞起床边自制的蒲扇扇了扇。
“现在是不是最热的时候了?”
晴捞过蒲扇,手劲儿更大。许霜辞被风吹得眯了眯眼。
“之前说着编凉席呢,一直没有时间。不过这会儿是闷热,今晚应该要下雨。”
晴手背擦过许霜辞额角。
“要下大雨。”
许霜辞回头看了一眼洞口,道:“那我还是去把帘子挂上吧。”
说着他撑着晴的膝盖站起来,麻布背心就跟老头衫似的,穿在身上凉快,但也空荡荡的遮不住什么。
晴从他胸口看到他肚子,有点薄薄的肌肉形状了。
洞口高,许霜辞身高不够,得踩着藤椅才能勉强够到顶。他抬手时,腰身绷紧,腹部的轮廓就更加明显些。
短裤到膝盖,露出的两条腿细长。白如油膏,没什么毛发,连膝盖隐隐都是粉的。
所以晴总觉得他皮嫩,确实也是。
看他弄得艰难,晴放下蒲扇走过去,双手直接把着那一截腰将人往上一举。
许霜辞忽然腾空,他一紧张,晴手下的腰都绷得发硬。
“晴!”
晴将他放坐在自己肩膀,手抵着许霜辞后腰道:“弄完睡觉。”
许霜辞微恼,动手招呼了一下晴的头发,弄乱了才罢休。
就喜欢突袭,总吓人!
兽皮帘子绑好,洞中又没火堆,里面更黑了。
晴视线没受阻碍,看着许霜辞手上绑完,稍稍将人一举落到怀中。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将人带到窝里。
许霜辞坐在他手臂,双手将晴两边的长发往后一拢,一只手握紧。然后就这么斜斜地靠着他肩膀。
“还热得了多久?凉席还编不?”
“编一张多久?”
“半个月。”凉席可比藤筐什么的费劲儿多了。
晴坐下,将许霜辞搁在身前。黑暗中,手精准摸到刚刚的蒲扇,轻轻给许霜辞扇着风。
“算了,热不了多久了。”
许霜辞手肘抵着晴曲起的腿,掌根撑着下巴。他能看清晴的五官,人形时候这双眼睛不像兽形那样还发光的。
天闷热,后背刚换上的背心又湿了。
许霜辞干脆也跟晴一样脱下来,黑漆漆的,光着膀子也不害臊。
现下睡不着,许霜辞索性拉着晴说着之后的安排。
“大概还要半个月,水稻就可以收了。收了之后咱们就直接去海边吗?”
“可以,但皮筏还没做好。”
晴扇着风,另一只手捏上了许霜辞的胳膊。大臂外侧的肉紧实些,但内侧的肉还是软软的。
捏着捏着,他尾巴又勾上了许霜辞的脚踝。
本就热,许霜辞脚踝被毛烘着,一下就出了汗。他抬脚踩住晴的尾巴,脚趾扣紧搓着玩儿。
“那具体在海边待多久?”
“你想待多久待多久,秋季留两个月囤食物就够了。”
晴尾巴骨酥酥麻麻,他试图从许霜辞脚底抽出来。但他一动,许霜辞踩得更紧。
那股痒意挠到了心里。
晴呼吸急了一些,黑暗中直直地看着许霜辞。
“那这半个月就不编凉席了,先把皮筏给做完?”
“好。”晴喉咙干涩。
“去海边肯定还要请山雀兽人帮忙看家对不?”
“嗯。”
“那跟我们一起去海边的山雀兽人定了没?你确定蓝那边答应了的?”
“好。”
“好什么好!”许霜辞用脚心用了点劲儿搓着大尾巴尖,直起身纳闷看着他,“跟你商量呢,别走神。”
晴喉结动了动,寻着许霜辞身上淡淡的温柔香气低头。
“没走神。”像是证明,晴顿了顿道,“还有蜡,什么时候做?”
许霜辞脚下一重。
“差点忘了!”
晴喉结溢出闷哼,尾巴尖飞快从许霜辞脚下抽出。
他将尾巴藏在自己身后,缓了好久,从尾巴骨到头皮都还残留着酥麻的痒意。像浪一样,一阵一阵在他身体里冲过。
许霜辞又说了会儿晴没应,他蹙眉。
“你怎么了?”
许霜辞手探着晴脑门,摸了一手的湿汗。再顺着脸摸到脖颈,脉搏跳得极快。
“晴?”
细嫩的掌心在身上摸来摸去,晴轻轻喘了声,低低的,磁性又干净。
许霜辞听得眼皮一跳。
晴手臂横过许霜辞的腰,将人带进怀里。他头抵着许霜辞肩膀,闷声道:“以后别踩尾巴。”
许霜辞:“踩不得?”
“踩不得。”晴鼻梁蹭着许霜辞脖子,又忍不住轻轻叼着皮肉咬。
许霜辞感受到脖子上沾了一水的汗,他抓过晴停止扇风的扇子,慢慢扇动。脸上被晴的头发拂过,他勾着晴的发丝拢在后背。
“为什么踩不得?会疼吗?”
“不疼。”
许霜辞感觉到他有点不正常,试探问:“刚刚是踩了尾巴才不舒服的?”
“嗯。”
不舒服,但又好像不是。晴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霜辞手探向晴身后,摸到他的大尾巴,感觉靠着他的晴又颤抖了下。那微末的轻.喘听得他耳朵发烫。
但担心晴尾巴伤到,他又大着胆子摸到尾巴尖。
“没受伤?”
“没有。”洞里漆黑,一个认真检查,一个难受地往伴侣脖子上蹭。
本来就热,两人没一会儿都汗津津的。许霜辞被他厮磨着,鼻尖冒汗。晴尾巴尖被捏在许霜辞手里,难受,但找不到发泄口。
好半晌,许霜辞喉结被咬住。
许霜辞闷哼一声,松开晴的尾巴。
“别咬了……”
“不舒服。”晴难受地皱紧眉头,他翻倒许霜辞,叼着他颈间的皮肉磨了又磨。
许霜辞也是个正常男人,怎么受得了。
他面红耳赤,动手推着晴。
“唔……”
晴叼着许霜辞的后颈,手伸在他身前。
“不、别,晴你你、你先松手。”
黑暗中,晴眼中爆发炽热的光,他咬住许霜辞的后颈不放,呼吸又粗又急,手上渐渐动作起来。
他耳朵却听着许霜辞的动静,听着他似哭非哭的轻柔调子,眼睛半眯。
“晴……”许霜辞眼中溢出泪水,眼神变得迷茫。
后颈湿热,汗水如珠,分不清是晴的还是他的,纷纷沿着侧脸滑落。
喉间声音似低泣,断断续续,忽然短哼。晴看他的瘫软下来,松开咬住的脖子安抚地将人拢在怀里。
“霜。”晴抚着怀中颤抖的人,唇一下一下吻在他脸上。
好一会儿,许霜辞软趴趴靠在晴怀中。
晴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又叼住他的唇咬了咬。
很热,但许霜辞紧紧蜷缩在晴怀里,浑身都烧起来了。
晴抱起他,将人带出山洞。
溪水微凉,浸在身上很舒服。晴坐在石头上,将赤条条的许霜辞抱坐在腿上,细麻帕子沾湿了水,沿着许霜辞的脸擦了擦。
擦到胸口,指腹无意蹭到个小东西,许霜辞轻颤。
晴按上去,观察着怀中的人。
许霜辞软着手去扒拉,一边往晴怀里钻。晴眼里带着思忖,认真得像研究什么新来领地的野兽。
这声音低低的,但他听得出来,不是不舒服。
自己伴侣身上的水流到自己身上,晴直接抱着人到水中稍深一点的地方潜进去,冲洗干净汗水,又抱着人回到山洞。
里面还有浅浅的味道,两人都闻得到。
许霜辞红着耳朵趴在晴胸口装睡,晴换了块兽皮才抱着许霜辞躺下。
晴知道许霜辞没睡,他手指沿着他的脊骨一颗一颗往下滑,脑中清醒万分。
原本是有些迷茫的。
但回想一下自家伴侣刚刚的呜咽,好像跟他以往在野外听过的没什么两样。轻轻浅浅,更好听。
所以刚刚就是在怀崽了。
晴意识到这一点,抱着许霜辞的胳膊收紧。可是他现在还不想要崽。
许霜辞装着装着也就睡过去了,完全不知道晴在纠结个什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瞥见身边的大帅哥,许霜辞趴着欣赏了好一会儿。起身时余光看到那明显的地方,许霜辞眼睛一烫,慌张起身。
洗漱过后,许霜辞将早饭做上。
晴睁开眼,躺在石床上好久,憋得汗都出来了那不正常的地方才安分。
他以往当这是流浪久了生的病,毕竟流浪越久这病就越严重。但是想到昨晚,晴看着自己的掌心,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他以往自动忽略这些东西,但现在仔细想想,应该没病。
许霜辞进山洞就看到晴半坐起身,摊开自己手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许霜辞耳根一热,匆匆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晴的手上。
晴抬头,目光还透着几分思索。但眼神干净,看得许霜辞直呼是自己龌龊了。
许霜辞额前头发沾了雨,水珠落下砸在他的手背。
晴五指收拢,给他擦了擦。
“外面下雨,别出去。”
“吃饭了,还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对视在一起。
一个眸光温和,还带着点疑惑。一个眼神躲闪,面色绯红。
晴拉着许霜辞坐在腿上,拢着他。他捏捏许霜辞红透似浆果的耳垂,道:“想要崽吗?”
“什么?!”许霜辞手摸上晴的额头,反复几次才下结论:“不烧啊。”
晴手搭在许霜辞的大腿,沿着腿.根往前。
许霜辞呼吸一乱,颤颤巍巍抓住他的手。正羞恼着要瞪人,却发现晴眼里没带任何谷欠色。
“怎、怎么了?”许霜辞有些摸不准晴的意思,尾音打颤着问。
晴下巴搁在许霜辞肩膀,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水,视线不离那地儿。
“我还不想要崽。”
“嗯……嗯?”许霜辞迷茫看他,“所、所以呢?”
晴:“这里,每天早上都不舒服。”
许霜辞脚趾蜷缩,立马羞红了脸。他不怎么好意思问:“这、怎么个不舒服法?”
“像你昨晚那……唔。”
许霜辞扑过去捂住晴的嘴,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几乎是用气声道:“那、那不是病,很正常!”
晴长睫轻掀,玻璃珠似的眼里带来几分不解。
许霜辞半个身子趴在他胸口,狠狠吸了口气,然后趴在晴耳边小声跟他解释这东西。
晴听完,眼神清明,心里没半点疑惑了。
“知道了。”他认真点头,白发没梳,还有些乱。
许霜辞看他这样子乖得不行,脸上的温度也慢慢散去。
他深呼吸几下。
自己脸皮薄,所以容易害臊。但想想之前怎么过的日子,他身上忽然就担起点责任。
他拍拍晴的肩膀,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好。”晴鼻尖轻蹭他的脸。
许霜辞对上晴冰晶似的眸子,心里还在庆幸。
幸好,晴还没怎么开窍。
真要开窍了,那他……
要死。
许霜辞噌的起身,匆匆道:“起了,吃饭。”
晴看着他通红的耳垂不解,但他知道伴侣的话要听。
第39章 第 39 章
做皮筏要重新砍树, 为了安全,山谷里刚长成的那些易折的小树就不适合。
早饭过后,雨停了一会儿。
晴肩膀上扛着麻绳, 许霜辞背着藤筐,带上石斧一起往后山去。
晴绕着山里走, 选定一棵高大的乔木。
树有腰粗, 一人刚好能环抱。
许霜辞仰头看着树冠。
正值夏季, 枝叶繁盛, 灿阳都被剪成了碎光。
“好大个蜂窝!”许霜辞抓着晴后退两步,眼皮直跳, “这棵不行。”
晴道:“想吃蜜吗?”
许霜辞转头,见晴直勾勾地盯着树冠上那沿着枝干蔓延的长条状蜂窝,心里一紧。
“不想吃, 你别乱来!”
晴收回目光, 低声道:“蜜很好吃。”
他就吃过一次。还是部落里分给亚兽人吃时, 他阿爸也得了一块, 阿爸让自己尝了尝味道。
又甜又香, 那滋味他记到现在。
霜应该也会喜欢的。
而许霜辞看他就想哄他答应,又立马拉着他离这树远了些, 就怕他忽然冲着树动手。
晴顺从地跟着退步, 但依旧执着道:“真的好吃。”
许霜辞顿步。
瞥见晴眼里的期待, 他冷静下来。
也是, 这地方没人养蜜蜂,要吃蜜只能靠找。偶见这么大的蜂巢, 兽人们大多不会错过。
晴也应该想吃。
他有些心软地摸了摸晴的头发, 温柔又带着一股爱怜。
晴被他搞得莫名。
许霜辞估摸着这蜂巢离地面的高度。
他要是爬上去采蜜,应该也行。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山里的伯伯绑着绳子去过树上跟岩壁上采蜜, 他也懂技巧。
“这蜜蜂多大?被蜇了有什么反应?”
晴四处看了看,然后拉起许霜辞的手,捏了下他的小拇指。
“这么大!”许霜辞舔了下发干的唇。
那不跟马蜂似的。
晴点点头,道:“酿蜜的嗡嗡虫咬人只是疼,抹了草药就没事。会肿两天。”
蜜蜂蜇人可不只是疼,那酸爽刺激简直了。
许霜辞又看了一眼那体积庞大的蜂窝,没有准备好,是万万不能动手的。
“先砍树,过几天再来弄。”
晴捏上了许霜辞的手就没放,他问:“现在不吃?”
“没工具,现在怎么吃?”许霜辞疑惑,“你打算怎么掏蜂蜜?”
晴道:“你去躲起来,我把蜂窝打下来就跑。等嗡嗡虫都跑没了,我们再回来捡。”
许霜辞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拍拍晴的胳膊道:“你还真是胆大。”
“藏进水里就咬不着。”晴道。
许霜辞摇头。
“这样不行,打了窝,吃过一次就没了。而去你四条腿跟它翅膀飞的谁快谁慢还说不定呢,林子里又不好钻。”
许霜辞渐渐有了其他想法。
他笑着道:“先砍树,砍完咱们再来。”
晴看他有主意,只好抄起麻绳又去找了另一棵。
许霜辞先爬上树将麻绳绑在高处,然后用斧子在根部砍。
木屑乱飞,溅得两人头发上都是。
等砍出缺口,许霜辞逮着木绳控制着树木砸倒的方向。
吱呀声断,树木倾倒。
山林里的树都长得茂密,树枝挂在其他树杈上,倒得稍显缓慢。
许霜辞跑到晴跟前,立马就被他捏了下脸。
清:“谁胆子大?”
许霜辞笑着抓他的手:“一般一般。”
晴松手,又压着他的后脑勺在他脸侧揉了揉。“做什么提个醒儿。”
“这不跟你学的吗?”
“好的不学学坏的。”
“你也知道你那是坏的。”
“那是让你习惯。”
树彻底贴在地面,许霜辞也不跟他斗嘴了。他将晴头上的木屑拍了拍,道:“咱先把树枝剃干净了再扛回去吧。”
晴:“好。”
两人配合着将木头移下山,然后找了个阴凉处放着,先阴干。
山谷里还有之前做木工活儿剩下的一些木板木棍,许霜辞找来之后拉上晴先回山洞。
惊雷震响,暴雨又倾盆而下。
天一下子黑沉如夜。
“好大的雨啊。”
许霜辞抄起一边的帕子,等晴爬上洞口,罩在他头顶将头发上的水擦了擦。
晴看着堆在洞里的木头问:“那这些做什么?”
“不是要吃蜂蜜?正好做个蜂箱,以后年年都有的吃。”
“嗡嗡虫?”
许霜辞看他冷着个脸说叠词,扬唇浅笑。
“对,我们叫蜜蜂。它产的甜的那东西叫蜂蜜。跟兽语的发音差不多。”许霜辞边说边在地上写。
晴看了一会儿,等许霜辞收手再拿过他手中的石块,自己在地上写了几笔。
字体一比一还原。
晴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拿上工具坐在许霜辞身侧。
“怎么做?”
许霜辞:“咱俩一起研究。”
以往村里一两家人养的土蜂都是用竹子编个蜂筒,外面抹上泥巴来用。蜂箱许霜辞也见过不少,但没做过。
许霜辞一边跟晴讨论,一边抽了一根火堆里的炭笔在树皮上画图。
两人合计着,就花了半个小时敲定方案,再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蜂箱做出来。
蜂箱四周的侧板背板直接嵌合,底部位置开口留出给蜜蜂的进出口。
上面是留有通风口的箱盖,盖子下面一层是网盖挡住蜜蜂上飞。底部蜂箱垫要托底垫高,防虫防潮。
蜂箱里则用挡板调节空间。
再有巢框给蜜蜂建造巢脾,以产卵产蜜。
至于巢础,也就是巢框中的那一层人为制造的蜂蜡或者塑料片,许霜辞就没考虑做了。
有这个,相当于给蜜蜂建巢房打了基础,能提高产卵产蜜的效率,没有它们自己也能做。
晴看着许霜辞将箱子盖严实了,曲指敲了敲道:“它们会自己爬进来?”
“试试,我也不确定。”
“但如果它们要是不进,我们可以逮一只蜂王放里面,关个几天它们就知道地儿了。”
许霜辞拍拍手站起来,撑着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瞧着地面一堆杂物,还有又缺了口的刀,他道:“搬到边上放着,雨停了咱们就去割蜜。”
实木做的蜂箱不轻,但晴随手举着就搁在了山洞角落。
转头见许霜辞将之前专门织的纱网拿出来在草帽一圈上比划着,又开始缝缝补补。
他道:“防嗡嗡虫的?”
“嗯。”许霜辞笑道,“要不是之前用麻草什么都做了些,这蜂蜜还说不准能不能吃成呢。”
晴点头,坐下挨着许霜辞,抄起另一个草帽也跟着学。
装备搞齐全了,这一天也算过完了。
两三日后雨停,许霜辞将田里的水给放了放。他手掌托着稻穗道:“果然产量一般。”
“穗子不多不说,好些现在都还是空壳。”
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冷不丁开口:“死了不少。”
许霜辞没被吓到,还能淡定回他:“还没死,只是倒了。不过会减产是真的。”
“不扶吗?”
许霜辞往后一靠,后脑勺抵着晴的肩膀道:“植物都有向上行,扶了反而要断。让它们自己长吧。”
晴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在许霜辞额头亲了一下。
“以前那么心疼的。”
许霜辞扬起嘴角,笑了两声。
“那不是知道还有种子嘛。当然,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我扶了反倒是乱来了吗?”
晴搂着他,望着这片不算大的稻田,轻“嗯”了一声。
他问:“什么时候上山?”
许霜辞:“先让太阳给林子里晒一晒吧,不然那树爬着打滑。”
晴搂着许霜辞的腰转个弯,挂在他背上推着人往前走。浑身松了劲儿,像犯懒偏要往人身上赖着的猫似的。
走了一会儿,他道:“可不可以多做几个蜂箱?”
许霜辞未语先笑。
他问:“嫌以后不够吃?”
晴想着记忆中的甜,拱着许霜辞的脖颈,低声道:“不够。”
晴没想到还能养蜜蜂,见识到许霜辞的能力后,他也会表达自己的需求。
霜脆弱,也厉害。
他们的关系不是谁依附着谁,而是互相依靠。
大猫撒娇,力道不小,许霜辞被他蹭得路都走得歪七扭八。
许霜辞无奈道:“能做是能做,但我们冬季不是还要搬家吗?到时候怎么带走?”
“蜜蜂喜静,咱搬家又是靠你跑,这颠来颠去的,它们又不适应。”
晴脑袋重重往许霜辞肩膀上一搭。
许霜辞肩膀被压得一低,反手狠狠揉他的一头白毛。他随口道:“要是能定居,这事儿就迎刃而解。”
“养个两三箱,越养越多,到时候变成几百箱都不成问题。”
晴:“我想好了。”
许霜辞:“想好什么?”
晴:“明年定居。”
“说话算话!”许霜辞喜上眉梢,反身撞入晴胸口。
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但定居,必须也要在猎物不充足的情况下不挨饿。”
“那是肯定的!”许霜辞笑容灿烂,“我就是让你顿顿吃鱼,你也饿不着。”
晴顶着一头乱毛,冷冷道:“吃的食物还吃不腻。”
许霜辞哼笑:“那也可以。那位置呢?”
晴:“领地内随你选。”
“那就两条河中间?”
两条河中间正好去南边北边距离都差不多。中间地势没大弯河这么的低,那边也有山有水,可以开垦种地。
而且那么大的豆荚湖也可以利用起来,平时不想打猎撒个网捞点鱼也够吃几顿了。
湖边也有些野兽。
草还多,放牧的条件都不缺。
晴这边刚松口,许霜辞就已经畅想好了房子建在哪儿,地开在哪儿。
晴看他这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圈着他碰了碰脑袋。
在这边生活几个月,晴也认识到原来也可以不用完全依靠打猎就能填饱肚子,所以也不用一味地追寻着野兽的足迹而搬家。
可以种植,可以采集,可以捕鱼……方法多种,都能养活自己。
但没有许霜辞之前,他从未尝试过。
现在他不担心饿着自家伴侣的肚子,唯一担心的就是山洞选取的隐蔽性。
树丫河与大弯河的中部,山不多,隐蔽的洞穴几乎没有。
但他没料到许霜辞根本就不找洞穴。
*
太阳晒过一日,第二天趁着早上阴凉,两人一起扛着东西上了山。
蜂箱垫高,平整放置在附近的一块巨石下。上面遮了兽皮,能防水也能防晒。
然后两人走到了那挂着巨大蜂巢的树下站着。
“衣服先套上。”怕被蜇,许霜辞穿的是一身兽皮,戴着手套,连脚下也穿了兽皮袜。
晴:“我上去。”
“你割过蜂蜜?”许霜辞问。
“没有。”
“那就我去。”
许霜辞抓了一把干草,手上还捏着自制的火折子。肩上挂着等会儿用来装蜂蜜的木桶,里面放了一把刀。
他看着晴率先往树上爬,无奈抓住他尾巴。
“亲爱的大猫猫,咱能不能好好商量了来?”
晴尾巴一抽,脚落地。他不赞成地看着许霜辞,道:“树太高,会摔。”
许霜辞晃了晃腰上的麻绳:“当我准备白做了?”
“爬树我熟悉,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你在下面还能接着我不是?要是换你上去,我又不能变兽形,怎么帮你?”
晴定定地看着他,不想让。
许霜辞同样如此。
“那就一起上。”两人同时道。
许霜辞挑眉,缓缓翘起嘴角。他伸出手道:“那咱们先互相检查检查,身后有没有露出缝儿的。”
晴握住许霜辞的手,又拿麻绳给他绑住袖口跟裤脚。将他帽子固定好,将颈部的纱网口收紧。
互相检查完毕,许霜辞先上树。
晴跟在他后头,时刻注意着他。
两人都很灵活,树杈稍高的地方上不去,晴就在下面当个踮脚的支撑许霜辞。
渐渐的,两人爬到了蜂巢处。此时已经距离地面有十几米。
许霜辞没敢往地上看,而是打量着蜂巢。
“起码能割十几斤。”他轻声道。
树干很粗,许霜辞慢慢屈身靠近。蜂巢就在上面那一根树杈上,抬手就能够到。
离得近了,耳边全是嗡嗡声,像电流似的笼罩了整个脑袋。
小拇指粗细的蜜蜂一层叠着一层,密密麻麻,近看还是很吓人的。
许霜辞紧张地抿住唇,给自己攒了股劲儿,坚定地靠近。
“小心点。”晴也紧张地看着他,腰上的绳子与许霜辞连接在一起。他手上紧扣着树干,又抓着身前的绳,以防万一。
许霜辞:“没事。”
他吹燃了火折子,然后立马引燃手里的干草。控制着火不完全燃起来,待到浓烟滚滚,立马熏在蜂巢底下。
瞬间,蜜蜂翅膀轻颤而出,嗡鸣声大震。
许霜辞放缓了呼吸,看着蜜蜂冲出来。虽然长得还圆圆胖胖的,但数量一多,着实可怖。
好在防护到位,他回头看了一眼晴道:“没事吧?”
“没事。”
“那我割了。”
“好,慢一点。”晴叮嘱,眼神没从许霜辞身上离开过。
密密麻麻的蜜蜂飞起来,被它们藏着的一层层蜂巢就露出来了。白色到浅金色的蜂巢里,里面藏着满满的蜜。
石刀切入,香甜的蜂蜜被挤压出来,沿着刀刃往下滴。
蜜蜂们更暴躁了,许霜辞甚至能在自己面前的纱网上看到好些尾针。
他绷着脸,冷然一片。
手上有条不紊地动作着,一片只割一半,就这也将身边的小木桶给装满了。
“好了。”许霜辞闭了闭眼睛,眨掉快流到眼里的汗水。他缓了缓神,才佝偻着身子往树干那边爬。
晴:“慢慢走,别着急。”
小木桶本来就有分量,装满了的木桶更是有二十斤。
晴抓到许霜辞的手后,立马将他护在身体与树干之间。两人踩在一个树杈上,晴抱紧了人,狠狠松了一口气。
“木桶我来背。”
“好。”
两人交换过后,晴也先下。
没多久,脚下踩实了地,许霜辞顺着树干一屁股坐在地上。
晴蹲在他跟前,帽沿碰着帽檐:“怎么了?”
许霜辞笑:“绷久了,腿软。”
耳边嗡鸣不断,晴将木桶一拨,两人身上绳子也顾不得解开,他单手将人抱起。
“先下山。”
许霜辞靠着他,呼吸有些喘。
没被蜇,是被兽皮闷的。
回到山洞后许霜辞立马扒了身上的兽皮,一身的汗水。身上的皮肤从上到下都被熏红了。
晴也将兽皮脱了,端了两碗解暑的药水过来。
两人直接往嘴里一灌,喟叹一声,这才像是活过来了。
“采个蜂蜜搞得好狼狈啊。”许霜辞撑着晴的肩膀,帮他擦了擦他满脸的汗。
晴勾着许霜辞的后脑勺,两颗脑袋一靠。
都是水淋淋的,脸也被热红了。
“烫。”晴看着许霜辞水润泛红的眼睛道。
“是兽皮捂的,缓缓就好。”许霜辞疲声道。
晴松手,抓过蒲扇给许霜辞扇风。两人又喝了碗水,缓了好一阵身体才恢复过来。
许霜辞有了力气,当即道:“先看看蜂蜜。”
晴亲了亲他鼻尖,将木桶移过来。
许霜辞去冲了冲手,然后回来。蜂巢割下来,里面还掉进来些蜜蜂。不过都飞不起来了。
许霜辞用手捏着蜂巢的边缘,稍稍使劲儿,满巢的蜜溢出来,牵了丝儿。
他捏下来一点,递到晴面前:“快尝尝。”
晴低头,连带许霜辞的手指一起叼住。咬过去蜂蜜后,还舔干净许霜辞的手。
瞧着他掌心红了,眼神一深,抓过来仔细看。
“没事,抓树枝压了的。”
抽回手,许霜辞又捏了一块自己尝。他轻唔一声,眯着眼睛笑道:“这趟值了。”
晴看他还沾着汗的头发,伸手拨了拨。
许霜辞:“你喜不喜欢?”
晴点头。
“我对你好吧。”许霜辞忍不住嘴角咧得更大。
晴也笑:“好。”
被他哄得高兴了,许霜辞拍拍手道:“那咱把蜂蜜压出来,存罐子里。这么多够吃到明年了。”
刚站起来,晴压着他坐下。
“不着急。”
“好吧。”许霜辞道。
出了大汗,两人便没去溪边洗澡,而是用陶锅烧了热水洗。
换了一身凉快的麻布衣服后,再一起压蜂蜜。
山洞里都是蜂蜜的香甜,许霜辞一个不那么喜欢吃甜的也跟着晴捏了好几块。
“这些扔了?”晴看着桶里的蜂渣问。
“有用,可以熬蜂蜡。”
既然是收拾蜂蜜,许霜辞把蜂蜡也一起熬了。
“晴,锅里加点水,放个大的陶碗下去。”
“好。”晴道。
许霜辞将蜂渣用纱布垫着拿过去,直接放篦子是蒸。
蒸好后,篦子下层的碗里是跟蜂蜜一个琥珀色的东西。许霜辞放了根干净的绳子上去。
晴低头看了眼道:“蜂蜜?”
许霜辞道:“要等明天早上才看得到蜂蜡,不过下面一层确实是没挤干净的蜂蜜。”
晴:“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
“冬季皮肤容易开裂,可以做擦脸的;也可以用来做肥皂,洗东西能洗得更干净;还能用来密封东西;能搓药丸儿……”
“不过这点蜂蜡不多,咱们用过冬季就差不多了。”
晴点头:“什么时候做?”
许霜辞将陶锅收拾出来,道:“最近肯定没时间,咱们得把皮子缝了,吹好气。船桨也要多做几个……”
*
半个多月后。
雨水少了,阳光将田里烤得开裂。
稻穗从青绿变成金黄,也不过五六天的时间。
“晴!走了。”许霜辞跳下洞口最后一层台阶,一手镰刀一手草帽。
晴提着一壶蜂蜜水跟下来,与许霜辞同样的装备。
三分的田,两人收割速度快的话一天就可以。
许霜辞教着晴将稻子沿着根部巴掌长割下,几丛为一把,放在稻桩上。两三把错开一点交叠好,等着到时候脱粒方便拿着。
不一会儿稻田就被收割了一个口子出来。
他们先一起割,田块割完一半之后再把洞里做好桶拿出来。桶矮,口径大。上罩了一层兽皮防止打稻的时候谷粒甩出去。
许霜辞教会了晴打稻,叮嘱道:“手上转着来,确保稻穗上不留籽。”
晴抓着许霜辞肩上的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水,看他脸上的红痕嘴角绷得紧。
“我会小心的。”
许霜辞笑着点点头,手背蹭了蹭自己发痒的脖子,然后继续去割稻。
一个人脱粒,一个人割。天黑之前,水稻就被收割了干净。但禾桶还没装满,许霜辞跟晴抬了回去。
怕晚上下雨,新收回来的稻谷又闷不得,他们干脆将山洞里靠右边的那块地方清扫干净,再将稻谷摊上去。
等明天太阳出来,晒一天就会没了水汽。
劳碌一天,累倒是还能承受,就是身上火烧火燎的,痒得慌。
许霜辞看晴挠得身上出了不少红痕,抓着他的手立马让他先去洗澡。
身上冲干净后,才好受了些。
吃完晚饭,两人就躺下了。许霜辞扇着扇子,轻声道:“估摸着三十斤差不多。”
“很少?”
“嗯……很少。”
在他来这个地方之前,见的那些稻子都是科学家们培育出来的。今天收成这水稻,稻穗连他以前所见的一半都没达到。
如何能高产?
如何能吃白米饭吃到够!
许霜辞哀嚎一声,趴进晴怀里。“不行,这样不行……”
晴安慰地拍着他后背:“明年再多种点。”
就因为这产量,许霜辞刚收获的喜悦都腰斩了。他藏在晴头发下,额头抵着他脖子闷闷道:“种再多那也是白做工。”
“原想着再怎么样留出种子后余下的能吃一个月吧,结果半个月都不一定行。”
要按照晴的饭量,怕是几顿就没了。
许霜辞想着想着,委屈上了。
想他从开垦到育苗,又是插秧又是除草。风里雨里就盯着他这块田,结果产出还没他种菜来得好。
就心酸。
他的主食是大白米饭啊……
他不要天天啃甜根,不要红烧肉找不到米饭就着吃。
许霜辞气势汹汹:“要增产!”
晴当他伤心过度,反应才大。他轻轻捏着许霜辞的后颈,也不嫌他挨着自己热。
他想了想道:“粪?”
许霜辞:“对!咱不是沤了肥的嘛,明年就能用上了。”
晴:“我还以为你不要了。”
“怎么可能……”
粪肥是之前捡的尖角兽的粪便,需要高温腐熟,堆肥一年才能用。
“明年要多种点。”
“平时有空咱就再去多捡捡,还有长耳兽跟红羽兽的粪便,都要留着明年用。”
晴顺了顺许霜辞的头发。
“好……不气了。”
许霜辞气咻咻:“没气!明年开春就定居?”
晴下巴擦过他软发,道:“你说了算。”
第40章 第 40 章
稻谷晒两三日就可以入仓。
没风车, 里面的空壳、灰尘、小石子儿也吹不了。许霜辞用筛子筛了几遍,勉强算干净。
晴看他弄完后直接往兽皮袋里装,问:“不吃?”
许霜辞:“吃啊, 但是得脱壳。”
晴坐在藤椅上,目光追着许霜辞, 他道:“还有几天要去海边, 现在不吃只能回来吃。”
“不行!走之前得吃一次。”许霜辞立马解开绳, 在洞里晃悠一圈, 将石臼捧出来。
“舂米。”他将石臼放在晴跟前。
稻谷不多,许霜辞估摸着用陶碗舀了两碗出来。
晴看了看, 捏着石杵开始动作。
他另一只手张开挡在上面,防止谷粒溅出。谷壳褪去,露出里面白白的米粒儿。
晴抓起来看了眼。
“吃这个?”
“嗯。”眼见着晴像要往嘴里放, 许霜辞立马抓住他手腕, “不是这样吃的。”
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冰蓝色的眼睛涟漪掀动, 又归于沉静。
他问:“怎么吃?”
“煮、蒸、炒都可以, 做法多种多样。”
许霜辞摊手。
晴盯着他手心的掌纹,还有挖稻谷沾染的灰尘看了会儿。手指松开, 米粒儿掉进他掌心。
许霜辞放回石臼里, 又提醒了句:“记得别用太大劲儿, 太碎了口感不好。”
晴在许霜辞撤开时抓住他的手,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手指一一碾过他的指腹。
“脏了。”晴道。
许霜辞弯着腰立在他身前。
看晴擦个手跟捧着个宝贝似的,他耳根又开始发烫。
“脏了洗就是。”他囫囵道。
灰尘擦干净后, 晴在许霜辞掌心捏了捏。许霜辞的手比他小了很多, 肉不多,摸着都是筋骨。
掌心的痒传到心里, 挠又挠不得。许霜辞看他捏来捏去似乎不打算放手了,红着脸稍稍用劲儿将手抽了回来。
晴抬头,冰透的蓝眼睛深邃。
许霜辞看一眼立马转身,脚步匆匆道:“快点干活儿,饭还吃不吃了。”
晴:“要吃。”
他目光扫过许霜辞的绯红耳垂,目光渐柔。
*
头一顿米饭,许霜辞不想吃得那么随意。
想到晴喜欢吃红烧肉,他取了块昨天才打来的鲜肉,拿出去收拾。
舂米声响,徘徊在山谷间。
许霜辞蹲在溪边。
溪水清透,游鱼藏在水草中找食吃。水从山中留下来的,即使暑气最盛的天里也透着一股凉意。
打了水洗肉,水里的鱼很快被香味儿吸引过来。
许霜辞干脆用盆捞了些,正好做个鱼汤下饭吃。
菜洗好,许霜辞端着木盆回去。
瞧了眼还没脱完壳的稻谷,他先把肉切了。
红烧肉选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最宜,肉连着皮。皮面用火燎过,毛都处理干净了。
肉放锅中,加些去腥的料煮一煮。捞出来后用刀刃打磨得极薄的石刀来切,也费不了什么劲儿。
炖肉做饭该同步进行,但手上就这么一个陶锅。
许霜辞在山洞里找了一圈,干脆搬出个陶罐来。
晴见他又搬石头又搬泥,问:“做什么?”
“搭个灶。”许霜辞头也不抬道。
晴最后落下几杵,将米倒出来。他把许霜辞拉到筛子这边,自己三两下砌好了一个灶。
“放陶罐?”他问。
许霜辞点头:“对。石锅煮出来有沙,不想用。”
晴拎起陶罐拿出去洗干净。
先把新搭的灶用火烧一烧,再放陶罐。
许霜辞抱着米筛下了洞口,颠着米筛,把空壳跟米糠扬出去。他抽空对着洞口喊了一句道:“陶罐加水先烧着。”
米糠清理干净,筛子上便都是洁白晶莹的米粒儿。
许霜辞扒拉着看了看,算不得饱满,细细长长。但那股清新的米香尤重。
这边弄完,米淘洗个几遍放入陶罐。
煮得刚断生,将米沥干,米汤单独盛放在一边。半生不熟的米饭重新倒进罐子,加一点水后盖上盖子小火闷。
另一边的陶锅里,红烧肉已经在炖了。
许霜辞见晴坐在锅前看似镇定地守着,身后尾巴却圈着他之前做的毛球,急躁地滚来滚去。
许霜辞唇角微扬,起身将大碗里没多少的米汤加了点蜂蜜搅拌。
小时候没什么吃的,米汤加糖就已经是美味了。
一碗分做两半,许霜辞道:“晴,来尝尝。”
晴尾巴一弯,毛球被勾着滚到腿侧。他起身,尾巴尖不经意地将毛球拨离火堆,走到藤椅上坐下。
他在汤里闻到了蜂蜜味儿。
许霜辞捧着碗,小口喝着自己那份儿。米汤丝滑,带着微甜。
这顿饭他们等得稍微有点久,肚子都饿了,这会儿喝着正好。
晴看许霜辞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自个儿尝了尝。
很独特的味道。
但是可以再甜一点。
晴看了一眼许霜辞,将剩下的喝干净。
许霜辞问:“怎么样?”
晴道:“亚兽人应该都会喜欢。”
许霜辞放下碗,身体往后靠在椅背。
他望着洞外的苍葱翠绿,还有已经投射到洞口的金色灿阳,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一声。
他长相柔和,要不是刻意维持着冷脸,用那双桃花眼注视着人,就好像在跟人家谈情说爱。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目清朗,潋滟生光,让人恨不能溺死进去。
晴很喜欢看他笑。
看一看,烦心事都没了。
“米汤补人,小时候没奶喝我爷奶就给我喂的米汤。”许霜辞的眼里充满了怀念,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显得温柔不已。
晴心中像被风吹过的柳条轻轻挠了一下。
他放下碗,尾巴已经先一步圈在了许霜辞的腰上。尾巴收紧,晴也将人勾在了臂弯。
“霜的家在哪里?”
许霜辞一顿。
他手搭上腰间的尾巴,垂下眼帘道:“不在这里。”
他的不同一直也没瞒着晴。但晴到现在才问,他也是忍得。
沉默得有点久,许霜辞抓住扣着他腰用些疼的手臂,哄似的拍了拍。
“回不去了,他们也不在了。”
抬头触及到晴藏着心疼的眼睛,他笑着攀住他肩膀道:“家不就在这里,你这什么表情。”
晴定定看着他:“我是霜的伴侣。”
许霜辞被他看得心肝一颤。他抿了抿唇,搁在晴肩膀上的手紧了又松,话在唇齿间绕了又绕。
“是……你是我的伴侣。”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直白地承认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开口。
晴下巴蹭蹭他额头。
“家人还有我。”
许霜辞笑容微敛,脑袋藏进晴的颈窝,声音低了些。
“我要是没被你捡到……”
“抢。”
许霜辞抬头:“你说什么?”
晴歪头,脑袋抵着许霜辞脑袋:“说什么?”
许霜辞看晴的眼神,发现他没半点玩笑的意思。他摸了摸晴的脸,低低道:“这样不好。”
晴胳膊收紧,直接将许霜辞抱到腿上。
“为什么不好?”
许霜辞真就认真思考了下,他发现按照金色大陆的的规则他没法反驳。
他斟酌道:“不道德。”
晴:“道德是什么?”
许霜辞脑袋往晴肩膀上一靠,笑着给自己换了一个舒坦的姿势。
很好,他发现自己解释不了。
因为在金色大陆上谁的拳头硬听谁的。他只能跟晴举几个例子说。
晴道:“在金色大陆,什么都是靠自己抢来的。”
许霜辞以为晴会不屑,但他却道:“要是食物充足,能养活部落跟幼崽,或许能做到你说的……文明社会。”
“这样很好。”他道。
兽人也不是天生喜欢杀戮。
能安稳有序地生活谁不愿意,但那是奢望。这种预想几乎不存在兽人们的脑子里。
许霜辞看着锅里腾腾升起的烟,笑着道:“总会有那么一天。”
晴抱着他摇,又开始往他脸上脖子上乱蹭。
“……饿了。”
许霜辞笑容放大。
“也差不多了,再烧个汤就好,你松开我去看看。”
许霜辞见他不动,先拉开他的手,又抓开他尾巴。他感觉自己刚从厚重的棉被里钻出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都焐热了。”
晴站起来,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看许霜辞后颈微湿的头发,抓了扇子帮他扇风。
许霜辞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冲着晴笑。
怎么这么贴心呢。
晴看着他,低头蹭蹭他的脸道:“明天把皮筏运到河边,然后去一趟山雀部落。”
许霜辞皱着鼻子,将他落下来的长发弄到他肩后。转身又夹了块红烧肉让他尝尝味儿。
他举着筷子道:“那我得收拾东西了。走之前还要去后山看一看白蜡。”
晴点头。
许霜辞:“红烧肉怎么样?”
晴:“好吃。”
许霜辞弯了弯眼:“那你盛饭,我再烧个鱼汤。”
“好。”晴又往他脸上贴了一下。像猫猫拱着脑袋蹭肩膀,蹭完然后转身。看似走得潇洒,但尾巴还缠缠绵绵勾着许霜辞的手。
许霜辞心里想:太粘人了些。
山洞里没桌子,两人就一人一个碗。晶莹的白米饭上盖上挂着汁的红烧肉,再放上点青菜,就是一碗红烧肉盖饭。
“尝尝。”许霜辞道。
晴看着他不动。
许霜辞抿唇一笑,夹了点米饭放嘴里。
晴回头,先吃了块肉,然后将混着汁子的米饭送入嘴里。他仔细咀嚼,然后默不作声地加快速度。
许霜辞看他不到片刻就消灭了一半的肉,他扬眉,满脸幸福地品尝着这顿时隔一年才吃上的米饭。
好香好香好香……
山洞里只剩吃饭的声音,浅浅的,断了又续上。
许霜辞难得吃多,他捧着装了半碗的鲫鱼汤,靠在椅背,看晴将锅里最后一点红烧肉收拾得干干净净。
“下次再给你做。”
晴咽下最后一口,将罐子里的鱼汤也倒碗里,咕噜咕噜喝完。
洗锅洗碗的活儿被晴包了,许霜辞喝了两口鱼汤,看着站在跟前的晴。
他将碗递出去:“喝不了了。”
晴接过来,仰头一闷。
许霜辞摸了摸扫在腿上的大尾巴,懒洋洋窝进藤椅。
“今天真的吃多了。”
“嗝——”一旁洗碗的晴忽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噗嗤。”许霜辞弯眼笑。
吃饱就犯困,晴收拾完用过的厨具,回头就见许霜辞侧靠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
他擦干了手,弯腰将人抱起来放到石床上。
他也跟着躺下,大尾巴搭在许霜辞腰上,脑袋抵着他一起睡。
次日。
朝霞绮丽,如彩绸铺满天边。
许霜辞跟晴将两个大型皮筏从山谷搬到河边,来回两次,搬完之后再沿着河边走先去捕猎。
回程时,两人走到南边小山下。
山雀兽人在晴的领地里过了明路,从暴雨之后没再回去沼泽,而是一直住在山上了。
两人一到,立马有山雀飞下来。
晴只道:“后天走,准备好路上要吃的食物。”
跟前树杈子上站着的一排蓝白色的胖鸟齐齐点头,晴就像是捎信的邮差,递了话转身就走。
许霜辞坐在他背上,稳住左右两边的藤筐。
“就这么走了?”
“还没说山谷里那些牲畜怎么养呢……”
“织布的时候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晴道。
许霜辞想想也是,“那回去后上山一趟,然后我们就收拾东西。”
“好。”晴道。
放下猎物,两人先跑了一趟后山。
现下八月,后山白蜡树上已经能看见一些白点。树枝被白蜡虫占了,等从海边回来之后就可以摘了。
看完回去,晴收拾猎物。
许霜辞拎着兽皮袋,将要用的东西清点出来。
火折子最好再做一个。
盐没了,带不了。
辣草粉,酸果酱……能用到的调料可以带上,再有换洗的衣服,睡觉用到的兽皮,修补皮筏备用的皮子,针线,麻绳……杂七杂八的东西,许霜辞装了一个小兽皮袋。
想着要带些海鲜回来,他又再多准备了几个空兽皮袋。
差不多就这些。
许霜辞动作快,收拾完后又跑出去问了晴还有没有要带的东西,结果晴道:“带锅。”
许霜辞懵了下,问:“陶锅啊?”
晴:“不是去海边吃海鲜,不带锅怎么吃。”
许霜辞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可是锅不好带。”
晴:“皮筏那么大。”
许霜辞想了想,他们这次出去玩儿的性质大,再则也多屯点海鲜,冬季也能换换口味。
主要还是为了吃,为了食物。
“好,带。”反正是走河道,省时省力,“那是不是还要带渔网?”
“嗯。”晴肯定道。
两人商量着又添了些,才觉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休息一天,也给已经陆续过来的山雀兽人们说了说山谷里怎么照看。
第三天,晴跟许霜辞登上皮筏。秋蓝、秋野外加秋秋跟他们一个皮筏。其余八个鸟兽人坐另一个。
留下的十多个山雀兽人就负责看家。
皮筏入河,不用划桨它就自发跟着河水漂流而下。
晴跟许霜辞掌控着皮筏,其余山雀兽人有样学样,摸索着也很快上手。
河水并不湍急,但顺流而下,几下就消失在兽人们的视野中。
河道虽宽,但情况不明。
出于谨慎考虑,需要山雀兽人们时不时飞到前面去看看河道的情况。要是有什么暗礁旋涡,也能提前得知。
所以这一路下来,也减少了许多危险。
河岸景色没怎么变,全是深茂绿草,但河面愈发宽。
几个大弯过后,他们在河面上坐得肚子饿了,才惊觉已经过去了半天。
许霜辞没动带来的肉干,而是下了几网。
河里鱼多,碰运气都能捞上来好几条。
捞起来的大鱼大家分一分,先上岸处理了填饱肚子。
岸边休息一会儿没耽搁多久,又上皮筏继续走。
“走了一半了。”秋野抱着自己吃饱了打瞌睡的伴侣,手掌盖在秋蓝肚子上窝着在睡觉的小胖鸟身上。
晴:“晚上能到。”
许霜辞打了个呵欠,面对着河面,侧靠在晴身上。
他身子随着水浪的动作摇摇晃晃,但又被腰间的尾巴固定得很紧,怎么着都没从晴身上离开。
许霜辞有些犯困,靠着晴慢慢就打起了盹。
山雀兽人们除了蓝跟秋野淡定些,其他的都兴奋得不行。
隔会儿跑天上去飞一飞,飞累了就回来。他们兽形是小,但胜在灵活。飞够了,又回来钓鱼。
还是跟许霜辞学的,细长的麻线上挂着石头坠子,再把没吃完的鱼肉当鱼饵,扔在水里。
也判断不清有没有鱼咬钩,但十次拉起来只要有一次钓上,都让兽人们兴奋不已。
这会儿皮筏速度稍慢。
船桨偶尔划水控制一下方向,多的时候让皮筏自己走。
隔壁皮筏上,一个年轻的鸟兽人一直保持着兽形。他隔会儿离开皮筏出去飞一下,贴着水面,远看像个蓝色的球。
晴扫了那边一眼,就收回目光。
叫鸟兽人们来是为多一份保障,既然有兽人看顾,那其余在玩儿的也就随意。
下午,阳光有些刺眼。
水面波光粼粼,看久了的景象也没觉得有多新鲜。
晴:“要赶路了。”
秋野点头,跟许霜辞轮换,抓上船桨。
皮筏如飞梭远去,他们一动,后头跟着的另一艘皮筏紧随其上。
蓝白色的飞鸟如离弦之箭冲出去,看顾着皮筏前的河道情况。
他们交替着干活儿,当许霜辞又拿到船桨,他看了看一直没有轮换过的晴道:“要不歇一下?”
晴:“不用。”
许霜辞看他坚持,也就闷头配合他划船。
余霞成绮,漫天橘红。兽人们即便是看够了这样的景象,也为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惊奇。
许霜辞看得痴痴的。
可惜这样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
夕阳落山后,天就黑得快了。好似只在呼吸间,天幕落下,周遭蒙了一层黑蒙蒙的纱。
好在兽人们的眼神好,还能看得清情况。
“还有多久?”许霜辞问。
秋蓝肩膀上站着自家的小胖鸟,盯着已经开阔不已的河面道:“已经走到最后一段了。”
秋野:“还要两顿饭的时间。”
说话的间隙,许霜辞又轮换。
他将带来的兽皮打开,摸出了些肉干一人分了点儿,这便是晚饭了。
天彻底变得漆黑,平静的河面像暗黑的深渊。
河水流动,只有船桨过水的声响。兽人们都严阵以待,飞出去的山雀轮流接替。
许霜辞绷着神经。
天上无星辰,四处望去,只有吞噬人的黑暗巨口。
“要到了!”忽然,不知哪个兽人喊道。
许霜辞一激灵,手抓紧了皮筏眺望。
可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冲到前头的皮筏陡然一翻。跟下饺子似的,兽人们齐齐落水。
秋野脸色大变。
几乎跟秋蓝同时变做飞鸟,去水面救人。
天漆黑,即便是兽人们的视力好,但也会受到影响。
晴叮嘱他几句下水帮忙。
许霜辞以为是撞到了什么暗礁,只能焦急等待着。
皮筏推到岸边,几个落水的倒霉蛋被拉出水面,丢在岸上。
“不走了吗?”被殃及的秋力问。
他是那一皮筏中最稳重的一个,保持了一天的兽形查看河面。结果就修整这一会儿,就成了落汤鸡。
秋野:“已经到了。”
许霜辞正想说话就听见隐隐的浪声。那股海水的咸腥味道也钻入鼻中。
许霜辞注意到他们跟前的矮山。
“在小山后?”
晴点头。
秋蓝清点着兽人,秋野则询问他们是否受伤。
许霜辞跟晴将皮筏上的陶锅拿下来正打算烧点水来喝,忽然听到秋野惊叫:“怎么还多了两个!”
“死了?”秋蓝问。
“没死,但也快没呼吸了。”秋野道。
许霜辞立马松开陶罐过去,确认他口中没异物,立马开始做心肺复苏。
“来个人帮忙吹气!”许霜辞按压着兽人胸口。
晴眉头一皱,当即上前。
其他兽人们反应过来,想插手又帮不了忙。围着两人乱转。
许霜辞道:“晴,你去救另一个。两乳中间,下压一个指节,频率跟着我。”
晴点头。
照猫画虎,晴学习能力就在这个时候展现。
能救一个是一个。
此时兽人们都没出声,寂静的黑夜里,只时不时响起许霜辞冷静的声音。
“吹气。”
“再来。”
“再吹……”
时间愈久,连没有一起救人的其他山雀兽人身上也冒出了汗。他们拳头握紧,紧张不已。
落水的兽人是救不回来的,这是他们的共同认知。
但看许霜辞的奇怪手法,他们又莫名笃定,霜是能救的。
“咳咳咳……”晴手下的兽人呛咳出水,刚刚还似一摊烂肉的人此时挣扎着双手乱挥。
兽人们瞳孔一缩。
“活了?”
“活了!”
许霜辞咬紧牙关,汗水从鼻尖滑落。
啪嗒——
汗水滴在伸过来的大手上,晴刚想接替许霜辞,就又听到了一声呛咳。
“也活了!!!”
“我就说霜能救。”
“谁说不是……”
围观的山雀兽人们跟看戏似的,一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又活像是听到呼喊成群从山上下来的猴子,呜呜喳喳。
许霜辞让人将口中的水吐出去,随后瘫坐在地上。
一直绷着劲儿,他现在双手在轻颤。他声音微哑道:“生一下火,看不清。”
晴手臂往他腰上一圈,将人拉到自己身前坐下。他在黑暗中握住许霜辞的手,一下一下按捏。
他冷声道:“能喘气就没事了。”
许霜辞无奈。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端了晴的老巢呢。
他靠着晴,声音轻缓道:“救人救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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