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因为李敞的生日会, 祁方焱和他的爱人宋斯宁好不容易从东城回来一趟,方奎隆也趁着这个机会,叫着方玉泽回家, 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一家人好久都没有聚过了,上次的聚会还是过年的时候。
方玉泽本来是不想去, 因为虽说是家庭聚会, 其实就是方奎隆的批评大会, 只不过前些年批评的人一直都是祁方焱,谁知道今年祁方焱一下就转了性, 于是批评的人就变成了他方玉泽。
周一的上午, 助理依照惯例给他汇报一周的行程, 方玉泽一听见家宴这件事情头都是疼的,他按着太阳穴朝助理挥了挥手说:“下一件事。”
助理也看出来方玉泽最近心烦, 连忙跳到了下一件事上。
“方总,您之前让我调查李曜驰,有了一些结果。”
听到这件事情,方玉泽才抬起眼睛, 示意他继续说。
助理说道:“根据我的调查, 李总在您身边的时候应该是真的失忆状态,李家也一直在断断续续派人寻找,而且从目前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的工程项目交集来看, 李总在您身边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接触到什么机密文件。”
助理说的这些, 方玉泽从这些天的观察中基本也猜到了, 他问助理:“所以李曜驰是一恢复记忆就立刻从我身边离开了对吗?”
“这”助理长时间的沉默证明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意料之中的事情, 方玉泽轻笑了一声, 又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就是目前来看李总和周少爷暂时还不是情侣”
方玉泽目光不明的小助理说:“你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
助理身体抖了一下, 恨不得给自己嘴一巴掌,立刻改口说:“他们肯定不是情侣!”
这下方玉泽望着他如刀一般的眼神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助理深舒了一口气,开始汇报最后一件事:“方总,您之前让我调查那位“C”先生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这些天方玉泽烦心事多,如果不是现在助理重新提起来,他都快忘了这个“C”先生的事情。
算下来“C”先生已经有快一年没有和方玉泽邮件联系过,也没有向基金会捐款过,就连几个月前方玉泽发过去的询问邮件,他也没有回复过。
这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
方玉泽甚至猜想着,对方可能年纪大了,去世了也说不定,毕竟他能一下赞助给方玉泽这么多钱,年轻人很难有这个实力。
方玉泽问助理:“查到什么了?”
助理将手中的笔记本翻了翻,回答说:“我们根据C先生的邮箱地址锁定了他发件时所在位置,是在美国。”
“美国”方玉泽眯着眼睛想了想。
从他从业以来结识的美国企业家可太多了,男的女的,年轻的年迈的,就连名字是C开头的外国人也是一堆。
这个信息如同大海捞针,方玉泽又说:“就这些?”
助理继续道:“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这位先生的银行账户,并且委托国外的私家侦探正在调取他的身份信息,那边给的回复是最迟下周应该就能出结果。”
助理的这句话还算另方玉泽满意,他对助理下命令说:“好,下周我要知道这位先生的名字。”
“是,方总。”-
方家的家宴定在了周二的中午,方玉泽上午在公司里开完会已经快十二点,赶到方家老宅是中午一点。
其中祁方焱,方兰,都给他打了两遍电话,就连张溪澜都打了一个电话来催。
等到方玉泽不急不慢回到方家时,坐在餐桌前的一家人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在聊天的聊天,在吃甜点的吃甜点。
奶奶张溪澜专门用小盘小碟给方玉泽装出来了一份崭新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看见方玉泽回来后,她又赶紧让保姆拿到厨房热了一遍。
方玉泽本来就没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坐在餐桌前敷衍的吃了两口。
方奎隆自从看见方玉泽就没什么好脸色,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气氛因为方玉泽的到来而变得死气沉沉,众人都望着方奎隆和方玉泽不敢说话,只有方玉泽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旁若无人的吃饭。
等到他糊弄的将碗里的饭菜塞进嘴里,方奎隆这才拄着拐杖站起身,声音威严的对他说“跟我进书房。”
方玉泽坐在位置上,艰难的将嘴里的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水将喉咙里的反胃感压下去,食指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这才站起身。
待他路过张溪澜身边的时候,张溪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等会爷爷说什么,你就听着,千万别顶嘴,知道了吗”
方玉泽恩了一声,跟着方奎隆走进了书房里。
两个人走进书房,房门刚一关上,方奎隆就从书桌上拿起来一摞纸,狠狠的摔在书桌上。
啪!
一声巨响,摔得书桌上的毛笔架都跟着震。
方奎隆一脸的怒意再也忍不住了,他高声质问方玉泽:“人家李家得罪你什么了?人家又没有碍着我们,你和人家争什么争!现在你和李曜驰打的整个明城都知道了!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在背后议论你们!如今是李家老爷子病了,不当权了,要是他还在管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方玉泽站在书桌前,没说话。
方奎隆被方玉泽气的在书桌前走了两圈,手狠狠的指了指那摞纸,又说:“抢就抢吧,你还没抢过人家!法国的分公司辛辛苦苦筹备了三个月,说不开就不开了!去搞什么游乐场!你当是过家家啊!一分钱赚不到还倒贴!李曜驰怎么你了?你发什么神经病?他抢你女人了?!”
方玉泽依旧没说话。
方奎隆被方玉泽气的手指都在颤,他指着方玉泽,狠狠的道:“他就算是抢你女人了!你再恨他,恨不得他死!你也要给我忍着!你是山莫集团的总裁,手下有几千名员工,你不吃饭饿死,人家还要养家糊口!从商最忌讳意气用事!下次再这样,你就给我滚蛋!”
方玉泽这时候才开口说话,他声音平淡的说:“我走了谁来管公司?祁方焱的家在东城,他不会回来。”
“我管!我还没死!”方奎隆气的将手里的册子朝着方玉泽脸上砸,方玉泽早有预料的灵巧侧过身躲开。
“滚!”方奎隆骂道。
方玉泽从书房出来本来是想按照方奎隆的意思直接滚,奶奶却是心疼他,拉着他非要让他在沙发上坐一会。
“没事,你爷爷骂你一顿气就消了,奶奶好久没有见到你了,陪奶奶聊聊天。”
“是啊,小泽。”方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大桶冰激凌吃,对方玉泽说:“你天天忙得连家都不回,见你一次比见小焱还难,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好好坐坐,多陪陪家人。”
方玉泽四周环顾了一圈,沙发上只有方兰和祁方焱,少了祁方焱的爱人宋斯宁。
祁方焱眼睛依旧看着电视,说:“宋斯宁累了,上楼休息了。”
张溪澜又拉了方玉泽几下,这时候方奎隆也从书房里走出来了,他没好气的看了方玉泽一眼,嗓子里发出一声气哼,也径直坐在了侧面的沙发上。
看见方奎隆没理他,方玉泽这才坐在沙发上。
电视上正在播放明城新闻,张溪澜将切好的果盘递到方玉泽手里,方玉泽端着果盘,看了半天才插了一块最小的橙子肉放在嘴里。
张溪澜问的也都是日常的问题,比如最近身体怎么样,休息的还好吗,心脏有没有不舒服
方玉泽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一边应着张溪澜的话。
午后的阳光温暖,顺着别墅的落地窗蔓延进来,手脚都被晒的暖洋洋的,一家人坐在沙发上,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聊天,是这么多年来方家少有的团聚温馨时刻。
电视上的新闻正在播放明城今年的玉米产量,记者举着话筒采访玉米田承包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的热火朝天,忽然电视画面晃了一下,被紧急掐断,另一个新闻插了进来。
画面出现是一个记者带着巨大的口罩,站在一块浓烟滚滚的场地前,声音急促又大声的说:“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于今天中午一点十分,位于我市步阳区一家名叫莲花建材的厂房发生爆炸,目前爆炸强度还未确定,人员伤亡情况正在核实中,为了防止二次爆炸,我们的消防人员正在现场排查”
伴随着记者的声音,画面里还有各种呼啸而过的警笛和救护车声,场景嘈杂忙乱,记者的声音时不时被背景的噪音打断,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清。
张溪澜望着电视里的画面,紧张的直起身,皱起眉头问:“这是哪里啊?怎么忽然爆炸了。”
方玉泽也慢慢的直起身,目不转睛的望着电视里的画面,他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方奎隆说了一句:“莲花建材这不是李氏集团去年新建的产业吗?”
方玉泽顿时身体一僵,下一秒他的手机急促的在茶几上震动,骤然尖利的铃声划破了这个原本平静的午后。
上面显示着助理的来电,方玉泽立刻将手机接了起来。
“喂。”
“方总”助理的声音打着颤,喊了方玉泽一声,说:“那个李总这边好像出了点事”
“李曜驰怎么了?说!”
电视里噪声喧闹,伴随着助理的粗喘声,一种不好预感铺天盖地的朝着方玉泽袭来,方玉泽的声音忽然放大,全家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在了方玉泽身上。
“李总李总今天上午去莲花建材视察工作去了,现在那边发生了爆炸”
方玉泽脑子瞬间一阵轰鸣,后面的话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呼噜一下站起身,大脑一阵眩晕,险些又摔回沙发上,身旁的祁方焱立刻站起身扶了他一把,问:“怎么了?”
方玉泽脸色煞白,一把推开了祁方焱的手,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脚步不稳快步的朝着大门走去。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张溪澜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玉泽压根顾不上回应,他的脚步很快,将所有的声音都甩在了身后,径直推开方家的大门,走了出去。
司机现在还在佣人房里休息,走过来还要十分钟,方玉泽等不了,他走到车前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刚想要坐进去,这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来开!”方玉泽回过头,看见祁方焱正从大门处走出来。
祁方焱的面色凝重,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车前,他拿过方玉泽手中的钥匙,说:“我来开,你现在这个状态开车不安全。”
方玉泽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开车,他没有坚持转而坐到了副驾驶上。
祁方焱的开车技术很好,两个油门就冲出了方家大院。
方玉泽坐在副驾驶上,没多久又接到了助理的一通电话,说是爆炸区的人员都已经疏散完毕,所有伤亡人员都送到了市人民医院,李曜驰应该也被送了过去。
方玉泽听见这个消息时,心脏猛地紧缩,一阵阵的绞痛,甚至快呼吸不上来了。
他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垂着头声音低哑的对祁方焱说:“去市人民医院”
祁方焱双手打了一把方向,皱着眉头看了方玉泽一眼,说:“你先冷静一下,李曜驰肯定没事。”
方玉泽嗓子被堵的说不出话,只是说了一个字:“快”
一路上方玉泽没有再说话,而是脸色苍白的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断的调整呼吸。
祁方焱一路上开的飞快,时不时侧过头担心的看一眼方玉泽。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方玉泽这样。
方玉泽只比他大了四岁,出生就有心脏病,情绪不能激动,不能生气,正因为如此方玉泽从小就练就了宠辱不惊的性格。
就连当年祁方焱出事给他打电话,方玉泽来的时候也依旧冷静淡定。
而现在的方玉泽明显失去了理智,靠在位置上胸口剧烈的起伏,额头上甚至溢出了晶莹的细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祁方焱不会相信有人会让方玉泽变成这样。
从方家老宅到市人民医院本来需要四十分钟路程,被祁方焱开的一路狂飙,愣是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车子刚开进医院,甚至还没有停好,方玉泽就急着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腿软脚软,却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朝着一楼的急诊区跑去。
急诊区里到处都是纷乱的人影,还有推来推去的病床,伴随着伤病人员的声音和哀嚎,听得方玉泽心脏一阵阵的紧缩。
“让一让,让一让!”
这个时候身后几个医生护士推着一个推车从方玉泽身后穿梭而过。
方玉泽低下头一看,上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浑身重度烧伤,从脸上到脖子上的皮肤被烧成了紫红色,嫩肉溢出皮肤清晰可见,整个人都血迹斑驳。
男人躺在车上不断的扭曲着身子,呻吟的声音听得令人心惊。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的辨认着那个男人的脸,确实不是李曜驰之后,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手扶着墙艰难的走到了前台处,询问:“李曜驰在哪?”
前台早就忙得转不过来弯了,一个小护士说:“您稍等一下啊。”
说着就在本子上查找名字,只不过因为这场爆炸受伤的人太多了,今天往急诊室送进来了一大堆,实在是不好找。
小护士正在找着呢,方玉泽忽然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李敞。
只见李敞手里拿着个塑料袋,步履焦急直接朝着急诊室里面走,方玉泽立刻转而跟在了李敞的身后。
他想要跟上李敞,可是急诊室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总有人隔绝在他们之间,就连他喊得两声李敞也被周围的嘈杂声淹没。
看着李敞走进了急诊室尽头的一个病房里,方玉泽立刻绕过前方的人快步的跟了上去,越是要接近病房,他的心脏越是砰砰的乱跳,像是快要从胸腔里直接跳出来了。
在那一刻他居然也感到了恐惧,久违的恐惧,他捂住了心口,原本快步的脚步也渐渐地放缓了。
他脑子克制不住的想,现在病房里会是什么情景
李曜驰会不会伤的很重?
会不会像他刚刚看见的男人那样?
一想到刚才的那一幕,方玉泽的心脏剧烈的抽搅,甚至快要停止跳动,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这种想法,咬紧下唇强迫自己走到了病房门口。
下一秒,却在看见病房里面的情景后缓缓的顿住了脚
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看见病房里李曜驰坐在病床上,面色严肃的正在给助理吩咐事情。
他的眉角应该是破了,贴了一个纱布,还有一个医生正在给他包扎右手。
而周霜林就站在他的身旁,手里抱着一摞的药品,目光担心又焦急,不停地在询问医生李曜驰的情况,还弯腰问李曜驰疼不疼。
那模样亲昵又关切,甚至比李敞还要关心,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红了眼睛。
李曜驰依旧是两个字回应他,没事。
这样任谁看着,好像他周霜林和李曜驰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人受伤,另一个红着眼睛担心。
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缓缓的落下,仿佛掉进了无尽的万丈深渊。
方玉泽感觉自己刚才一切的慌不择路和失魂落魄,在这一刻好像都成了笑话。
紧绷的双肩缓缓的垂了下来,双手用力的握成拳头。
方玉泽站在门外看了几秒,没有进去,而是转过身走到了走廊尽头的转角处。
这里的窗户大开,很少有人来这里,是可以吸烟的区域。
方玉泽靠在窗台前点燃了一支烟,一口烟吸进去,加上被冷风一吹,他的头脑冷静了不少,心脏的那股焦躁不安的难受渐渐平复下来,转而被另一种难受替代。
是不甘心的难受,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种难受像是小针一下下的扎着他的心脏,又疼又痒,不至于让他死,却让他心脏里软嫩的血肉都冒了出来,让他暴躁,暴躁的恨不得冲进去将周霜林从李曜驰的身边拽开,让他离李曜驰远一点。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忍不了一秒,多一秒就是让他死。
方玉泽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周霜林的电话。
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喂,哪位”
“我是方玉泽,如果你想要供货项目的合作,现在就来走廊的尽头。”
“啊”周霜林没有反应过来,癔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方总您在哪个走廊啊”
“医院急诊区一楼,给你一分钟。”说完方玉泽就干脆的挂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周霜林就低垂着头小步的走进了这个小隔间里。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方玉泽,眼角的微红还未散,立刻又低下了头,喊了一声:“方总”
方玉泽靠在窗台边,白色的烟雾顺着他的指尖蔓延。
他折腾了一通,身心俱疲,也没力气和周霜林绕弯子了,直接对周霜林说:“合同我可以签,但有个条件。”
周霜林双手紧握在身前搓了搓,拘谨的问:“什么条件啊”
方玉泽说:“我听说你要考研究生?签完合同之后,你就出国读书,想去哪里都可以,我给你安排好,但是你,要从此消失在李曜驰的眼前。”
周霜林喉结滚动了两下,他在面对方玉泽时依旧怯懦,但是这次他没有急着回应方玉泽,而是沉默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强硬着声音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方玉泽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对他说:“你想好,再回答我。”
周霜林想了想,鼓起勇气问:“方总,你是喜欢李曜驰吗”
周霜林的这个问题问的方玉泽猝不及防,他忽然愣住了。
这个问题怎么和当初年黎问的问题一样。
喜欢?
哪有什么喜不喜欢?
他和李曜驰两个人现在最大的感情,要说喜欢,不如说怨恨更贴切一些。
周霜林不等方玉泽回答,直接说了下一句话:“但是李曜驰,他不喜欢你。”
刚刚还嘴角带笑的方玉泽听见这句话脸色一下就沉了,他眸色生寒的望着周霜林:“你怎么知道?”
周霜林一对上方玉泽锋利的眼睛立刻就怂了,他慌乱的垂下眼睛,沉默了很久,才嘴唇动了动说:“如果他喜欢你,你就不会大费周章的把我送走了”
周霜林的声音很小,却一下刺到了方玉泽的痛处。
他说的很对,说的特别的对,正因为说的太对了,才让方玉泽恼怒,才让方玉泽发狠。
方玉泽牙齿紧咬着唇内的嫩肉,双眸如刀的看了周霜林很久。
直到他将周霜林看的全身通红,直到滚烫的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烫出刺眼的红印,他才低下头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用力的碾了碾,发着狠说:“周霜林,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收购你家的企业,让你家破产,毕竟这件事情对于我而言很简单,你想想如果你们家破产了,你还配站在李曜驰身边吗?”
周霜林瞬间身体僵直,望着方玉泽脸色白的没有一寸血色。
方玉泽笑着抬起头,他松散的倚在窗台,歪着头想了想,又声音淡淡的说:“不过现在你也不配,你想想你们家要是没了那个小公司,以后谁还能护着你?”
“我护着他。”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曜驰面色沉冷,两步走了进来,拽着周霜林的手腕,将周霜林拽到他的身后。
看见李曜驰来了,方玉泽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了,他望着李曜驰,双眸一点点变得通红,咬着牙字字发狠的问:“你说什么你护着他?”
李曜驰挡在周霜林的身前,望着方玉泽说:“方玉泽,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喜欢牵扯到无辜的人。”
方玉泽望了李曜驰一会,怒极反笑说:“他无辜吗?他哪里无辜了?他喜欢你他就不无辜!”
“喜欢”这两个字一说开,周霜林的脸瞬间通红,他站在李曜驰身边又是羞又是怯,小心翼翼的一下下抬眼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却没有望他,而是目光深重的望着方玉泽,字字清晰的说:“喜欢是一个人的自由,不是错误,如果这份喜欢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你无权干涉,我也无权干涉,更不能压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影响到我了!”
刚刚挤压在心里的所有煎熬难过的情绪在此刻轰然爆发,方玉泽快要被压爆了,他赤红着眼睛,直起身,几乎是朝着李曜驰喊出了这句话。
却在喊出来的那瞬间,浑身脱力,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倒。
“方玉泽!”
李曜驰眼疾手快,双手用力的扶住了方玉泽的肩膀。
第32章 第 32 章
李曜驰的双手在触及到方玉泽肩膀的那一刻, 却被方玉泽一把甩开。
他不愿依靠李曜驰,而是侧过身自己单手撑着窗台,努力的调整呼吸强忍着这一阵眩晕。
额发凌乱的垂在额前, 嘴唇被他咬的红的几乎滴血,几根青筋犹如藤蔓般蔓延在他纤细苍白的脖颈处, 就连撑着窗台的五指都用力到骨节苍白, 恨不得快要扣进那坚硬的石块里。
一时间隔间里只能听见方玉泽粗重的呼吸声。
大约是过了几分钟,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明,心脏的蹦跳声也随之平缓了许多。
方玉泽紧绷的身体这才一点点松了下来, 他粗喘了两口气, 睁开含泪的水眸, 向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的靠在墙壁,借着墙壁的力道, 他咬着牙,竭力的让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保持体面。
眼前的两个人依旧是一前一后的站着,这种一致对外的状态,怎么看怎么烧心。
方玉泽望了他们几秒, 忽然轻笑了一声, 声音虚弱的说:“李曜驰,你也就会在别人面前装装清高”
李曜驰原本想要扶着方玉泽的双手悬在空中,却在听见方玉泽这句话时, 指尖轻轻的动了动, 双手缓缓的放回了原处。
两相对视中, 方玉泽即便是虚弱, 眼里的狠光却依旧不遑多让。
李曜驰护着周霜林的这个举动让他气的发疯, 恨得眼睛赤红。
他无法接受当初围着他团团转的年黎,当初一心只对他好的年黎, 今天居然会挡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前面,用敌视的目光望着他,对他说出——“我护着他”,这四个字。
在方玉泽的潜意识,年黎护着的人只能有他一个,哪怕天塌地陷,李曜驰也不能对别人好,只能对他方玉泽一个人好。
浓烈的背叛感袭来,方玉泽强烈的占有欲和求胜欲不允许他输,他听不进去任何的话,怒的心口憋闷,那口气死死的堵在心口,今天他要是不将这口气吐出来,让眼前这个狗男人也痛一痛,他估计能心脏病发死在这里。
于是他用羞辱一般的语气对李曜驰说:“李曜驰,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求着我喜欢你的吗?”
方玉泽的这句话一出来,小隔间里瞬间静了下来,周霜林立刻目光震动的望向李曜驰。
李曜驰瞳孔缓缓收紧,他望着方玉泽冷厉的眼神,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即便如此他还是承认,说:“我记得。”
怨恨和嫉妒会让人失去理智,也会让人变得幼稚又可恶。
方玉泽亲眼看见在李曜驰承认的那一刻,周霜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而李曜驰也是双眸深重。
两人这样的反应让方玉泽心里忽然燃起了说不清的快感,又疼又痒,像是用小刀轻轻的划拉着心脏,力度太轻了,不过瘾,他还想下手重一点,让这个疼再来的烈一点。
于是他笑的发狠,口不择言,细数着当时发生的一切:“当时你在我家里一住就是几个月,给你钱还不要,非要和我谈感情,每天跑到我公司楼下送饭,圣诞节大雪天等我回家给我放烟花,一次次的蹲在我身前哀求我给你感情,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喜欢,就像是苍蝇一样,也很令我困扰,李曜驰你这是不是也算影响到我了?”
“”
这次小隔间里真的是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方玉泽靠在墙上,脸色如雪一般白,只有眼睛和唇红的似血,望着李曜驰嘴角含笑。
他就像是一朵深红的罂粟花,娇艳无比,漂亮的让人上瘾,却带着剧毒,在人转身要走的时候,纠缠着不让人背叛,却又狠狠的刺向想要弯腰亲吻他的人。
李曜驰依旧没有应声。
方玉泽也没有等着他说话的打算,他带着笑意,声音轻慢好听的继续说:“可是李总还不同于常人,李总的喜欢来的快,散的更快,当你是一无是处的穷小子时,每天对我极尽讨好,恨不得把心都掏给我吃,不要房不要钱,那样子装的我还真差一点信了你是真心的,却没想到前一天你还哭着求我爱你,第二天一知道自己是李家少爷,立刻就跑的无影无踪,连一句话都没留。”
“”
“怎么了?你的喜欢还会跟着屁股走,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李总,喜欢就没有了?你是怕我会因为你是李曜驰而缠着你,还是觉得认识我方玉泽很丢人?”
“”
“李曜驰,看看你自己这拿不出手的喜欢,你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有什么权利站在这里义正言辞的指责我?”
方玉泽声声轻如纱,却又字字狠如刀,在这个狭窄的隔间里落地生根,就连那生出来的根茎也全部都是带着尖刺,将在场的人都扎的痛不可知,扎的鲜血顺着皮肤滴滴向下落。
霎时间这个隔间里仿佛变成了巨大的绞肉机,所有人都无一幸免的被卷了进去,血肉打成汁,骨头磨成粉。
血腥气弥漫开,也不知道是因为医院里真实的味道,还是有人的心已经疼得滴血了。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原本浅棕的瞳孔在此刻仿佛也暗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那份目光又沉又重,他看了方玉泽很久,缓缓垂下眼低声说:“方总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的喜欢很廉价,幸亏方总当初慧眼如炬,没有喜欢上我,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方总,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说完李曜驰朝方玉泽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转过身走出了走廊隔间。
周霜林却被刚刚两人的那番话震的久久没回过神,站在原地看了方玉泽好久才转过身跟上了李曜驰。
两个人刚走出走廊隔间,就遇见了快步赶来的祁方焱,祁方焱远远的看见李曜驰,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他走上前问李曜驰:“李总,你看见方玉泽了”
还没等祁方焱把话说完,李曜驰就面色冰冷的绕过他径直走了,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祁方焱站在原地,目光不明的看着李曜驰的背影,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转过身朝着李曜驰来时的方向跑去。
走廊的隔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气,方玉泽依旧保持着李曜驰离开时的姿势,上身靠在窗台的墙壁上,目光不动的望着隔间出口的方向。
祁方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周看了一圈,问方玉泽:“怎么了?”
按理来说在这次爆炸中李曜驰只是受了轻伤,这是一件好事,方玉泽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从现在方玉泽的表情看来,他并不是高兴的样子,于是祁方焱又想到了刚刚李曜驰面色生冷的表情。
瞬间祁方焱什么都明白了,他望着方玉泽沉默了一会,什么都没问,而是走到方玉泽身前低声说:“没事吧。”
方玉泽单手撑着窗台站直了身子,虽然依旧脸色不好,但是他至少比来的时候看起来要理智冷静多了,他垂下头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袖,声无起伏的说:“没事,送我回家。”
“回哪个家?”祁方焱问。
“回我自己的家。”方玉泽大步朝外走,头也没回的说。
从方家老宅出来的时候不到两点,而祁方焱将方玉泽送回家已经六点了。
傍晚的天空灰蒙蒙的,天色将黑,方玉泽将车钥匙给祁方焱,甩开车门下车,让祁方焱开着车自己回方家老宅。
这是晚饭的时间点,别说留祁方焱吃饭了,他就连让祁方焱进家门的客气话都没说。
方玉泽太累了,大门一关上,他在外面强撑的冷静和体面瞬间消失殆尽,他扶着墙腿软脚软走进客厅,摔倒在沙发上,下一秒他双手紧紧的捂住肚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肚子疼
从医院里李曜驰对他说出最后一句决绝的话时,肚子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并且痛感越发的强烈,刚刚在车上他闭着眼睛侧着头忍痛,嘴里的嫩肉都咬出血了,才维持了表面的平静,没有让祁方焱看出异样。
现在一回到家里,那股强忍的力道猛地一松,疼痛感加倍的袭来,方玉泽双腿蜷缩绷紧,忍不住的发出了呻吟声。
“唔”
那阵疼痛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了小腹,又胀又坠又绞,像是有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他的胸口,然后被人一拳拳的打上去。
疼的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这么疼,好像是心脏,好像是胃,好像是肚子。
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方玉泽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他艰难的朝着茶几上探着手,手指颤抖的打开了茶几下面的抽屉。
抽屉一点点的拉开,里面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强效止疼药。
这几个月来方玉泽总是在疼,心脏疼,胃疼,头疼,肚子疼,浑身上下都疼,他就像一个即将报废的机器,有的时候疼起来能瞬间让他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连打电话叫人都困难,所以家里各个角落都放上了止疼药。
方玉泽甚至没有力气分辨哪种止疼药,他随手拿起最大的一瓶,手指艰难的拧开药瓶,倒出了好几颗,全部都糊弄的塞进了嘴里。
药丸噎的嗓子疼,方玉泽捂着嘴又是咳又是呕,艰难的将药丸都咽了下去。
等待药效起来的时候最难熬,方玉泽仰靠在沙发上,双手从心口到小腹胡乱的按揉,揉的手掌通红,衬衫扣子都拽掉了两颗。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药效起来了,方玉泽按揉的双手缓缓停下,脱力的垂在身侧。
他动作未变,后脑勺仰靠在沙发上,汗水浸的头发微湿,散开在枕间,水雾朦胧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天花板,喉结轻轻的颤抖。
眼睛眨了一下,一滴细闪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不明白,明明这次他又赢了,他伤害了李曜驰,也伤害了周霜林,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快乐。
他也好痛苦。
他的心好疼,身体也好疼,疼的不知道该去恨谁了。
他好像也狠狠的伤害了他自己-
莲花建材这场爆炸案的影响很大,虽然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是受伤的也有十几人。
爆炸的原因是建材场的工人操作机器不当导致,李曜驰和他团队的人比较幸运,爆炸时正在巡视一个距离爆炸点较远的厂区,所以伤势较轻。
李曜驰眉上一厘米的位置被飞来的碎石划伤,右臂在紧急救助被压在建材下的一个工人时造成了严重擦伤,缝了针,活动不便。
虽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但是也很惊险,那个飞来的碎石但凡是飞低了一厘米就会划瞎他的眼球,让他变成瞎子。
这场爆炸让李曜驰损失了近亿元的钢材,并且舆论影响很大,所以李曜驰即便是受了伤,依旧在晚上七点钟准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在会上他对着明城全体市民致歉,首先说明会对建材场进行全面的检查,以后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并保证会对伤者的家属亲自慰问并且支付所有的医疗费,于此同时也会补偿每位伤者一笔巨额的款项。
这个款项的具体金额一说出口,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甚至在发布会结束后民众对李氏集团的评价还有好转之势。
微博上对这次事件做什么评价的都有,大部分网民都在议论李氏集团给出的巨额补偿款。
这次李氏集团损失了不少钱,却是出手大方,对受伤群众的巨额补偿另所有人咂舌,是个良心企业。
还有更多的网民是在议论李曜驰的长相,说他年轻帅气,顶着伤势上发布会,在面对激动的群众时发言冷静镇定,处理问题滴水不漏,人格魅力和颜值魅力都是顶级。
一时间网上甚至成立了李曜驰的粉丝团,短短十几分钟就破万人。
然而不管外界怎么说,李曜驰并不关心,他下了发布会又重新赶到了医院。
他身上的伤势需要换药,更重要的是医院里还有很多受了伤的工人,有两个人伤势过重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他晚上需要在医院里守着。
晚上十一点多,李曜驰才有了点空闲时间,在医院食堂里吃到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这个点了就连医院食堂也没什么东西,很简陋的一顿饭,两个包子,小份的炒白菜,一碗白粥。
周霜林也跟来了,他今天晚上一直跟在李曜驰的身后,不说话,也不麻烦别人,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默默的看着李曜驰站在人群簇拥的聚光灯前,又看着李曜驰被众人包围采访,最后一路跟着李曜驰回到了医院。
一切归于寂静,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自从他们下午从医院走廊隔间走出来之后,李曜驰就忙了起来,他们俩人也没机会再说上一句话,
现在周霜林也端了个餐盘坐到李曜驰的对面,他对今天下午方玉泽所说的事情绝口不提,而是咬了一口包子,轻皱起眉头,说:“包子有些凉了曜驰,你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医院外面有餐厅,我去买。”
李曜驰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说:“谢谢,不用。”
李曜驰的右手伤了,才缝了针动不了,他只能用左手夹菜,可是左手不习惯用筷子,他食指一用力,筷子弄掉了一根,菜也掉到了桌子上。
“我来吧。”周霜林很自然的站起身,想用自己的筷子给李曜驰夹菜,却在手臂靠近李曜驰的时候,被李曜驰抬手轻挡开了。
李曜驰这个动作起伏很小,抗拒的意思却很明显,周霜林的手顿时悬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也僵了一瞬。
他抬头看向了李曜驰,李曜驰也抬头看向了他。
李曜驰目光淡漠,里面没有任何感情,周霜林愣了一秒,仿佛知道了什么,他立刻坐回到位置上,垂着头想要继续吃饭。
可是这时李曜驰却忽然沉沉喊了一声:“霜林。”
周霜林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垂眸看着眼前的饭菜没有说话。
然而李曜驰后面的话却不会因为他的沉默而暂停。
李曜驰的声音依旧磁性低沉,平静的对他说:“霜林,虽然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感情上的话,但是最近几个月我也看出来了,一直没有说破是因为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尴尬,既然今天一切都说开了,我也不能给你没有必要的期盼,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我”
“包子都凉了,你怎么还不吃啊,你快点吃啊!”周霜林红着眼睛急忙打断了李曜驰的话,想要阻止李曜驰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
李曜驰的声音还是如期而至。
周霜林双手捧着包子,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眼泪克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他早就知道李曜驰是什么样的人。
温柔又绝情。
每次看着李曜驰那么的温柔绅士,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或许只要努努力,李曜驰总是会被感动的,总是会喜欢上他的。
但是谁也看不见,李曜驰那颗散发着暖光的心脏里包裹的是一块冰,怎么都捂不热的冰。
可是周霜林还是不甘心,他吸了吸鼻子,狠狠的抹去眼泪,强颜欢笑的对李曜驰说:“没关系啊,朋友就朋友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李曜驰轻皱了一下眉头,继续说:“你今天也听见方玉泽的话了,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曾经很喜欢他,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无法接受新的人。”
“那又怎么样?人的一生那么长,谁还没喜欢过几个人,我不在乎并且只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接受其他人,又不是一辈子”周霜林再次抬起手蹭去脸上的眼泪,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通红的眼睛直视着李曜驰说:“李曜驰,你今天也说了,如果我的这份喜欢没有影响到其他人,那就是我的自由”
周霜林平时那么怯弱的人,却在这个问题上十分执拗的,他对李曜驰说:“所以,你不能干涉我。”
李曜驰望着周霜林,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没有再说话,垂下眼继续吃饭-
莲花建材的爆炸事件受到了民众的广泛关注,后续处理起来很繁琐,李曜驰每天忙的天不亮出门,天亮回家,压根没时间发展新的企业项目。
于此同时这段时间只要一打开明城频道,最多不出半个小时,电视画面上准会出现李曜驰的脸。
虽然李氏集团因为莲花建材爆炸事件损失惨重,但是李曜驰却是在这段时间结结实实的在明城人民心中立下了口碑,威望甚至比肩当年李老爷子,他在李家的地位再也不可撼动。
至于方玉泽,或许是因为那天情绪太激动了,他病了好几天,心脏总是不舒服,被吴林奇强制的挂了好几天的针,并且在针里加上了安眠成分,让方玉泽每天都昏昏沉沉,没有力气想其他的事情,这才让他在家里安稳的休息了好几天。
一晃又是一个星期,方玉泽再来上班时公司里堆积了很多的事情,于是他上午召开了一个工作汇报会议。
会议正进行到中间,手机忽然响了。
原本方玉泽从来不会在会议中接听非重要人员的电话,可是在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他按下挂机键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李敞。
在方玉泽的记忆中,这个名字好像从来没有在他手机的来电显示上出现过。
他和李敞虽然说认识,却没什么私交,除非李敞举办宴会这种事情会邀请他,但也是直接打电话给他的助理,还从来没有直接联系过他。
悬在挂机键上的手顿了顿,方玉泽犹豫了一秒,按下了接通键。
于此同时他抬起手,示意经理停止汇报,会议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十几人都看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接通电话,开门见山的问:“喂,李少爷,什么事?”
电话那边李敞的声音却有些迟疑,他声音很低的问:“泽哥,你现在在公司里吗?”
“恩,什么事?”
“那个我现在在山莫集团的楼下,你能不能让前台把我放上去啊”
方玉泽皱起眉头说:“可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李敞的声音更犹豫了,他沉默好几秒,才很为难的说:“泽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
电话那边,李敞正坐在山莫集团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伴随着方玉泽再次问出这句话,他缓缓的低下头看向了膝盖上放着的东西。
是一个棕色牛皮的剪报本。
这个本子年头有些长了,厚厚的一摞,是前些日子他在李家老宅地下储物间的一个纸箱子里发现的。
他很清晰的记得那个纸箱子是李曜驰收拾卧室时清理出来的没用东西。
李敞本来是出于好奇翻了翻箱子,想看看他这个堂弟在美国这么多年都玩了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翻到了这个牛皮本。
当时他借着储物间里昏暗的灯光打开了牛皮本,却在看见本子里的东西时当时呆立在原地。
在没有打开本子前,李敞想过很多种里面会记载着什么东西的可能性。
可能是学习笔记。
可能是游戏攻略。
还有可能是李曜驰在国外时给小女生写的情书。
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本子打开的那一刻,他会看见本子里贴满了各种各样剪裁下来的报纸新闻照片,而里面的每一个新闻,每一张照片,都围绕着一个人————方玉泽。
厚厚的一摞啊,足足有几百页啊,时间跨度长达十三年,以至于本子最前面的报纸页子已经变得焦黄,一碰就要碎了。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当时这个剪报本带给李敞的震撼。
他一天都魂不守舍,连饭都没吃。
想起现在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打的你死我活,又想到当时祁方焱的那番话,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方玉泽。
于是他在挽救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关系和不能揭露堂弟隐私中纠结。
可是他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忍着的这几天他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仿佛自己成了破坏人家二人关系的大罪人。
直到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顶着个黑眼圈带着这个剪报本来找方玉泽了
听见电话那边李敞久久没有应声,方玉泽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说:“我让助理带你上来,你去我办公室等我。”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撞击声音巨大,惊得在会议室里所有高管都转过头望向了门外。
是助理站在门外,他满头大汗,脸色涨的通红,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张褶皱不堪的白纸,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对方玉泽说:“方总方总C先生的信息查到了”
第33章 第 33 章
方玉泽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挂, 侧着头目光不悦的看着助理。
他对于助理忽然闯进会议室,这种慌慌张张的行为很不满。
在他的记忆力助理小秦跟着他几年了,虽然不算能力特别强, 但胜在懂事和嘴巴严,吩咐给他的事很少出岔子, 不管大事小事也都处理的很得体,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的冒冒失失。
方玉泽目光浅淡的望了小秦一眼, 没理他,而是转过头吩咐正趴在会议桌上写会议记录新来的助理小陈说:“那个女生, 去一楼把李家少爷李敞带到我办公室。”
小陈才来一个月, 方玉泽和她说话都没有两次, 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面色为难的说:“方总我不知道李少爷是哪位”
方玉泽表情有些不耐烦, 挥了下手说:“去问前台。”
方玉泽面色生冷的模样小陈看着就害怕,她不敢再多问,立刻说:“好,我现在就去。”随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方玉泽挂了李敞的电话后, 这才看了助理小秦一眼, 冷淡的说:“等我开完会再说。”
说完他朝着会议桌前面的高管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刚刚的内容。
高管嘴巴动了动,还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助理却又打断了他的话, 低声说:“方总我觉得这个纸上的信息您还是应该先看一看”
方玉泽望着前方的大屏幕眉头微蹙, 明显对助理三番五次的打断会议很不满, 但是看着助理这个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还是忍下了脾气,抬起手, 示意助理将手里的纸给他。
助理立刻朝前走了两步,躬着身子将那张纸递上前。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接过白纸,垂眸看了起来。
随着方玉泽的眼睛一点点的扫过纸张上的全英字体,他的眼神也渐渐地变了。
直到最后,他望着白纸上写着银行卡所属人的姓名的那一栏,目光一动不动。
————“Li Yaochi”
他的脑子发蒙,好像怎么都拼读不出来这些英文是什么名字。
于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拼了一遍又一遍,看的他喉结颤抖,指尖战栗,他抬起泛红的眼睛望着助理,声音很重的问他:“这是谁给你的”
“这是我们请的美国侦探”
“什么时候给的?这些信息他是怎么得到的!”方玉泽声音激烈,呼噜一声站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又自己抬手撑住身后的椅子,用力的手中那张白纸几乎快要被他的手指撕破。
助理也震惊的到现在下巴都在颤,他点了下头说:“刚刚才收到的传真,消息是准确的”
助理都这样说了,方玉泽却还是不相信,他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椅子在地上滑出重重的噪声,方玉泽大步走出会议室,并对助理说:“将那个侦探的电话给我。”
随着会议室的门重重关上,会议室里的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震惊,面面相觑。
自从他们认识方玉泽以来,方总一直都是以公事为重,在开会的时候连电话都很少接,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在开会中途不留一言就直接出去,让人不由的猜测他到底是在那张纸上看见了什么。
会议室外,方玉泽脚步很快的朝着办公室走,在路过大厅的时候电梯门正好打开,助理小陈和李敞站在里面。
李敞一看见方玉泽立刻就从电梯里挤了出来,喊了一声:“泽哥!”
方玉泽现在没有心思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的走进了办公室。
李敞皱了下眉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跟着方玉泽走进了办公室。
他一进办公室的门就举起了剪报本对方玉泽说:“泽哥,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李敞的语气急切,生怕再晚一秒他就会改变将这件秘密说出口的决定,方玉泽却不由分说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转而对助理说:“侦探电话给我。”
助理小秦一手拿着文件,一手又要拿手机,忙得手忙脚乱,手机还差点摔在地上。
指尖在屏幕划拉了两下,他找到了侦探的手机号,报给了方玉泽。
李敞见两个人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只能将嘴边的话先压了回去,靠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等待。
助理请的美国私家侦探是一个华裔,会说汉语。
电话一接通,方玉泽开门见山的就说:“我是请你调查C先生账户的客户,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对面可能没见过开口就这么不客气的客人,静了几秒,才扬起音调说:“我只负责给结果,不负责客人的问题,Sorry~”
“一个问题,一万刀。”
这次电话那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再开口时他又换了一种语气:“老板,你可以问任何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包括我的内裤尺寸。”
方玉泽没时间听他胡扯,直接说:“C的银行信息你是从哪里调出来的。”
“我们侦探做这一行,肯定有自己的手段啊。”那边一听方玉泽问这么犀利的问题,立刻又卖起了关子。
“两万刀。”方玉泽压着眉心的跳动说。
“我是个黑客,直接黒进了他账户所在银行的内网,这对我并不难。”
“你确定这个人是李曜驰吗?”
“Sure,我不是把信息都给你了吗?”那边觉得方玉泽的问题莫名其妙。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手撑着桌子再次确认道:“是一个二十三岁的中国男人,李曜驰?”
“对啊。”
“我需要你再去银行确认一遍,这个账户的所有人是谁?以及这个人是不是分别在八年前和三年前,给我的银行账户汇出了两笔款项”
“不需要再查,我给你们的信息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那就是事实。”侦探受不了方玉泽这种质疑他专业性的问题,他语气不善的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你可以再请其他侦探调查,但是你们依旧要支付我的尾款,还有刚刚我回答你问题费用,一共是十五万刀。”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双手撑着桌子,闭上了眼睛。
他反反复复的和侦探确认这个人是不是李曜驰,即便是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依旧不相信。
他觉得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在他印象里,C先生成熟稳重,资产雄厚,应该是年纪较长的人。
如果李曜驰的话
当年C第一次帮他的时候,是八年前,李曜驰只有十五岁啊,他还只是个没权没势孩子。
更何况当年他根本就不认识李曜驰,怎么可能是他。
不可能是李曜驰的
即便是侦探已经给了方玉泽几乎百分之百的肯定答复,方玉泽却还是一遍遍的否认这个结果,不愿意承认。
他额头低垂,手里紧握手机,声音颤抖的对助理说:“再换一个人”
助理不明白,问:“方总,什么意思?”
“再换一个侦探查!”
方玉泽声音忽然加重,吓得小助理一个哆嗦,唯唯诺诺的连声说好好好,转身就要出办公室再联系一个新的侦探重新查一遍。
这个时候李敞却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拦住了助理的去路。
此时他一改平常嘻嘻哈哈的常态,满脸正色的望着方玉泽说:“方总,刚刚你在电话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事是我弟弟曾经帮助过你,而你却不相信这个结果对吗”
方玉泽心乱如麻,说:“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不关我的事?李曜驰是我的堂弟!”
李敞心中不平,高声说出了这句话。
之前他以为李曜驰对方玉泽只是默默的暗恋,而刚刚他听见方玉泽的电话才知道自己堂弟一直都在帮方玉泽。
给钱,给爱。
甚至从一开始李曜驰还不是继承人的时候,他就一直用自己全部的财产来帮助方玉泽,这么多年了。
事到如今,居然只换来了方玉泽和他的针锋相对,拼命的要将他从李家掌舵人的位置上给拉下马。
即便是真相大白,证据已经摆在了面前,方玉泽还是不愿意相信。
李敞为他弟感到不平,也感到委屈。
于是他望着方玉泽继续问:“方总,你在不相信什么?你是不相信我弟弟会帮你?还是不相信你一直以来居然都在享受我弟弟给你的恩惠?”
“”
“你为什么宁愿相信是一个陌生人在帮助你,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他?!”
“”
“我弟弟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李敞说的话字字戳心,方玉泽抬起血红的眼睛望着李敞,咬着牙一字字的说:“李少爷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教育我吗?我的事情还轮到李少爷来谈论,如果你没事,请离开。”
“谁说我没事了。”李敞举起了手里的东西说:“今天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方总。”
说着李敞将那个本子扔在了茶几上,说:“方总,看看吧,这是前几天我从储物间找出来的,是李曜驰的本子,等你打开看了之后,你应该会相信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听见是李曜驰的东西,方玉泽才有了些耐心,坐在沙发上翻开了本子,却在目光触及第一页的瞬间,手指先是一顿,随后克制不住的轻颤。
第一页就是他站在高台上发表演讲的照片,那时候他还是十八岁,年少英气,意气风发,眼中还带着少年的纯真。
而后随着剪报本慢慢向后翻,他也看见了自己的人生。
那些曾经因为时间久远,连他自己都早已忘记的人生。
十八岁的那年方奎隆带着他第一次涉足商界,那是他第一次在媒体前露面,报纸上说他少年之姿,英俊不凡
十九岁他谈下了山莫集团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单国际商贸项目,报纸上说他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二十岁的那年,方奎隆为他举办了全明城有史以来最隆重的生日宴,并在宴会上宣布由他正式出任山莫集团总裁一职。
报纸上他意气风发站在人群之中,那时他已经羽翼成熟,锋芒初显,不再需要任何夸大的标题,便已经可以震慑众人
页子继续向后翻。
忽然方玉泽的手指缓缓顿住,他看见这页的新闻报纸上硕大的标题写着“山莫集团受经济危机,经济链恐将断裂,山莫集团总裁将遭遇上位后最大危机。”
这一页纸与寻常页子不同,被折住了,也比平常的纸张都要旧很多,一看就是被李曜驰反复的翻看。
往后的五六页纸没有剪报了,而是变成了李曜驰的笔记本,他用尚且年少的笔迹一条条的记录了山莫集团每一项的工程款。
也不知李曜驰当时人在国外是多么艰难才搞到了山莫集团的这些信息。
他将山莫集团所有的盈利和亏损都记录在这个本子上,足足算了三四页,才算出来他需要给方玉泽多少钱,才能帮方玉泽度过难关。
当年李曜驰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即便他是李家的继承人,手中的资金也并不宽裕。
方玉泽甚至能想象到,当时刚上高中的李曜驰一个在异国他乡,半夜孤零零的坐在书桌前,很认真的计算着一笔笔的账目,算到最后眉头微蹙,发现这笔钱对他而言有些困难,于是在后两页他又记录了他的资产贩卖记录。
他卖了奶奶送给他的一套美国豪宅,拍卖了爷爷送他的一副名画,又典当了爸爸留给他的一个古董名表
还卖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最后把他自己卖到了家徒四壁,连他高中三年的生活费都算了进去,才凑够了能够帮方玉泽度过难关的钱。
当年在方玉泽最困难的时候,他自己原本想要变卖房产车产,却忽然得到了贵人的帮助。
他心存侥幸,只觉得是自己幸运,却没有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默默的卖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才将钱都凑齐给了他,让他放下心,让他踩在肩膀上渡他上岸,让他一步步走到了顶峰。
李曜驰可是李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时候为了钱这么难过,全部都是为了他方玉泽。
本子继续一页页的向后翻,方玉泽双目朦胧,指尖苍白,明明是轻飘飘的一页纸,却在此刻重的好似有千万斤,让他每翻一页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时间在去年的十年月戛然而止,看日期应该就是李曜驰回国的前两天。
他在最后一页写上了让方玉泽无比熟悉的一句话。
———If the timing is right, I think we will meet.
(如果时机正确,我想我们会见面)
可是最后这句话,却被李曜驰又划掉更改了,他在下面重新写了一句。
——We must meet.
(我们一定会见面。)
将这个简报本看完,方玉泽已经满身是汗,手心滚烫,将牛皮本封面捂出了厚厚的水汽。
他茫然的抬起眼睛,四周望了一圈,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陌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手撑着沙发想要站起身,身体特别不争气,摇摇晃晃的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助理连忙冲上前想要扶住方玉泽,却被他抬手推开了,声音艰难的说:“给李曜驰打电话给李曜驰打电话”
在这一刻,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想要找到李曜驰,想要看看他,再看看他
助理手忙脚乱的打电话,电话那边却一直在占线,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助理急的不像样子。
“我来!我知道他秘书电话。”李敞也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谁知道他打秘书的电话也是一直占线,又等了两分钟李敞再次拨打还是在占线,他无奈的对方玉泽说:“李曜驰最近太忙了,经常找不到他人影,一个电话打上一两个小时也是常事,你也知道,他秘书跟着他肯定也忙。”
方玉泽却再也等不了了,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对助理说:“叫司机,去李氏集团”
助理愣了一下,说:“方总您等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国际会议,那个会议”
那个会议关系到山莫集团未来一年的所有国际合作是否能顺利进行
方玉泽却是连脚步顿都没顿一下,快步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不在乎。
助理心里明白,他回过身对李敞道歉说:“李少爷,抱歉,我们要先走了。”
李敞很理解的挥了挥手-
李氏集团距离山莫集团并不远,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被前台告知李曜驰不在公司。
助理趴在前台上,很着急的问:“那李总去哪里了?你能不能帮我们问一问?就说就说是山莫集团的方总来找他。”
前台一听到方总的名号这才拨打了转接电话,向楼上的工作人员询问李曜驰去了哪里。
然而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不知道。
回到车里助理小心翼翼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方玉泽,方玉泽当时靠在座位上,双手握着剪报本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助理却看出来方玉泽的情绪,他怕方玉泽会太激动,心脏出问题,从包里拿出来了药,轻声对方玉泽说:“方总,先吃点药吧”
方玉泽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动不动。
车里的气氛低沉死寂,助理拿着药举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玉泽说:“方总,我现在再给李总打个电话试试,您先别急,您先别急。”
可是电话一拨,那边依旧是忙音。
助理咬着牙齿,皱着眉头,糟心的又将手机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方玉泽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的说:“去莲花建材。”
助理啊了一声,立刻恍然大悟,双手扑在驾驶靠背上,对司机说:“老郑,去莲花建材!”
莲花建材在明城的步阳区,那里是明城的郊区,开车需要一个小时,又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车子在道路中间摇摇晃晃走走停停。
如果要是平时,方玉泽必定会让老郑开慢一点,车子晃悠的他直恶心,可是现在他愣是忍着一句话都没说,忍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忍到了他实在忍不住了,朝助理伸出手,嗓子低哑的说:“晕车药”
那个东西吃了以后总会偏头疼,所以他很少吃,可是现在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助理将晕车药递到方玉泽的手上,方玉泽手腕发抖,努力了好几次才拧开瓶盖。
他的眼睛发昏,喉咙发紧,甚至没细看倒了多少,就直接咽了下去。
“哎!方总”
一旁的助理抬起手,就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又慌里慌张的将热水递了上去。
晕车药咽了下去,没多久药效起来了,车子也渐渐地从城市拥堵的车流里挤出来,开到了市外宽阔的大路上,畅通无阻。
车窗外的风景从市内的高楼大厦变成了郊外的山脉烈阳,方玉泽睁开眼睛侧过头望向了窗外。
眼角的红意依旧未散,绿嫣的山水从他深色的瞳孔中穿梭而过,却没能停留半分。
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最后李敞对他说的那句话。
“方总,从小到大可能有很多人不喜欢我,但是我弟弟待人善良,真诚,没有人不喜欢他,他对你那么好,他最喜欢你了,却只有你讨厌他”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莲花建材,爆炸过后里面的道路很难走,到处坑坑洼洼,地面上横着没有清理完的破旧建材,以及各种各样的碎屑垃圾,车子都只能停在门口,开不进去。
工人正在收拾残局,黄土飞扬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气味十分呛人。
平时方玉泽最讨厌这种脏乱的环境,甚至连坐在车里看着都嫌脏,可是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开车门下车,手里不忘拿着那个牛皮剪报本,一步步艰难的朝里面走。
莲花建材场里面很大,又很难走,到处都是危险的玻璃渣,就连助理都累的气喘吁吁,方玉泽却是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他原本一层不染的黑漆皮鞋被染上了泥土,嘴巴里也吃进了灰,就连喘息一口都忍不住的想咳嗽,只有那个剪报本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生怕一个小心就把本子弄脏了。
忽然方玉泽的目光一怔,他看见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众人之中指挥忙碌。
那个人穿着一身纯黑的休闲装,烈阳下眉眼俊烈,举手投足间都是统领的风范。
那一瞬间方玉泽感觉到身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心脏砰砰砰的敲击着胸腔,犹如春雷乍响。
刚刚找不着李曜驰的等待快要将他逼疯了,现在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喊了一声:“李曜驰!”
四周的声音嘈杂,方玉泽的声音被掩盖在轰轰轰的噪声中,几乎听不见。
可是李曜驰还是缓缓的回过头,隔着风沙白雾,望向了他。
第34章 第 34 章
李曜驰手里拿着一份图纸正在和身旁的建筑师沟通莲花建材场新建的问题。
政府下达了规定, 要求莲花建材场必须在两个月之内整改完毕,时间紧迫,今天很多李氏集团的高管也来到了现场, 一同商议莲花建材场新建的问题。
李曜驰已经连续在莲花建材场呆了三天了,耳边一直都是机器的轰鸣声, 以至于那一声熟悉的喊声伴随着周围的轰鸣声一起进入李曜驰耳朵时, 李曜驰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转过身望去, 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随着李曜驰的这个动作, 周围人也都不说话了, 顺着李曜驰的目光看向了身后。
莲花建材场里面风沙很大, 能见度很低,飞雾弥漫中只见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
一开始只能看见那人身材高挑, 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档西装,而随着人影渐渐的靠近,那人漂亮的脸庞也在黄雾中愈发的清晰。
“这是谁啊”
“是啊,好眼熟”
“好像好像是方总!”
“山莫集团的那个方总吗?”
“你别说, 好像真的是他”
“对对对, 是他是他,我前几天才在电视上看见他,就是他!”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之前不是一直和我们集团作对, 不会是过来找事的吧”
在确认来的方玉泽之后, 李氏集团高管间开始低声的讨论, 由于两个集团最近关系恶劣, 所以这些讨论的声音并不善意。
李曜驰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目光深沉,站在原地看着方玉泽一步步地朝着他走近。
莲花建材的废墟还没有清理干净, 道路很难走,李曜驰又正好站在一块倒下的钢材后面。
钢材高大,前后都是被风吹成土包的黄沙,一脚踩下去能将整个鞋都埋进土灰里,就连工人走到这个钢材前都是绕道而行。
方玉泽走到那个钢材前,却是低头看了两秒,单手扶着身旁生锈的铁柱子,没有一点犹豫的跨过那个钢材,永远一尘不染的鞋子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土黄色。
他想要尽量走的快点,快点到李曜驰的身边。
直到他走到了李曜驰身前,周围的议论声也瞬间变安静,所有人都望着眼前相对而立的两人,没有人再说话。
在飞扬的黄沙下面,就连永远都精致优雅的方玉泽也变得狼狈,他站在李曜驰的身前,微仰着下巴,双眼微红的望着李曜驰,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有什么急事想要和李曜驰说。
“李曜驰”方玉泽喉结滚动,又低声喊了一声。
李曜驰回应他的却是陌生又客气的声音,他轻点了一下头问:“方总,来这里有什么事?”
听着李曜驰没有起伏的声音,望着李曜驰情绪平淡的双眸,一时间方玉泽心中所有奔腾难言的情绪,都犹如撞击在巨石上的滔天巨浪,浪花碎的四处飞溅,死死地堵在了心口。
饶是千言万语想说,却在望见眼前人的冷漠回应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握着剪报本的手缓缓收紧,方玉泽强忍着心头的情绪,对李曜驰说:“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李曜驰却依旧冷淡,公事公办的说:“抱歉方总,现在我还在忙,如果有事请先和我的助理沟通。”
说完李曜驰又拿起了手里的规划方案,侧过身和建筑师继续讨论刚刚没有说完的问题。
“我认为这个地方需要改进,你将前方的”
“半个小时,我只要半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方玉泽却忽然两步上前,挡在李曜驰身前,打断了李曜驰的话。
方玉泽那双泛着红意的眼睛望着李曜驰时却是无比的坚持,他又说:“我要谈的是私事,不能和助理沟通。”
一听见私事这两个字,周围的人又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李曜驰皱起眉,望着方玉泽没有说话。
他了解方玉泽,方玉泽长期处于高位,做事的目的性和控制欲都很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就算是很难做到,也要用尽方法做到。
就像是现在,他说要和李曜驰谈谈,如果李曜驰不谈,他估计能用各种手段让李曜驰和他谈谈。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思考了几秒,两相权衡之下,与其站在这里和方玉泽耗时间,还不如直接随了方玉泽的意来得比较快。
于是李曜驰转过身将手里的规划方案递给了一位高管,对他说:“你们继续讨论刚刚的问题,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是,李总。”高管接过东西,应道。
“跟我来。”李曜驰对方玉泽说,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的背影,紧绷的肩膀缓缓的松了下来。
上次他和李曜驰闹得实在是太难看了,以至于他刚刚是真的想过如果李曜驰执意不和他谈要怎么办。
不过还好李曜驰没有那么难说话,这让方玉泽不由的松了口气,对等会的谈话也稍稍放下点心-
莲花建材的路不好走,李曜驰个子比方玉泽高,步子也是又大又快,领着方玉泽一直向前走,也没有要等着方玉泽的意思。
直到他们快要走到建材场的围墙处,才依稀看见建材场的边上搭了一排蓝白色的铁皮集装箱临时屋。
这些集装箱临时屋的主要用途是提供给晚上值夜的工人休息的宿舍,还有平时工人们吃饭用的餐厅,十分的简陋。
李曜驰走到集装箱前,随便推开了几个门,最后找了一间稍微干净点的集装箱,站在门口等着方玉泽,等到方玉泽有些艰难的走到他身前,他才推开门请方玉泽先进去。
集装箱窄小密闭,是一间小型的用餐包厢,中间放着一个古老的老式转桌,以及几个掉漆的红漆木头椅子。
集装箱的地面和外面无异,满是黄土的水泥地,转桌的玻璃上有一层擦不干净的油渍,就连漆面凳子上都泛着油光,房间里还充斥着中午工人在这里吃过午饭的味道。
一股浓烈的菜肉味道,还伴随着工人身上久久不散的汗臭味
油腻又恶心。
方玉泽喉咙难受的滚动了两下,忍下了一阵反胃感,什么都没说,主动先坐在转桌里面的位置上。
李曜驰没有急着先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用手拍打着衣服。
他今天穿着一件纯黑色冲锋衣,看起来不显脏,谁知道重重一拍顿时身上一阵黄色的浓雾从他的衣服上弥漫开。
李曜驰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将空中的灰尘挥开,又垂下头弹了弹头发,又是一阵黄灰落下。
等到一切处理好,他才关上大门,走进房间里,坐在方玉泽的对面。
大门一关上,外面的噪声减弱了许多,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方玉泽双眸毫无遮拦的望着李曜驰,没有先说话。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过李曜驰,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刚刚弹过的头发有些凌乱,李曜驰顶着一头微乱的发,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显出了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年少青春。
一如刚才李曜驰站在那些上了年纪的高管前,像个大学生似的,如果忽略他身上的气质,估计没人会想到他才是那个领导人。
眉上的纱布去掉了,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右臂上的伤重一些,还包裹着纱布没有好。
方玉泽刚刚也注意到了,李曜驰很少活动他的右手,用左手拿图纸,也用左手给他开门。
“你的右臂上的伤”
“没事。”
方玉泽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李曜驰打断了,他坐在方玉泽对面抬手看了看腕表,说:“方总,今天我很忙,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事情请直说。”
李曜驰这是催促的意思。
说来也可笑,他方玉泽长这么大,只有别人求着他见面,他高高在上的抬着腕表提示对方有话直说,今天这场景也轮到他了。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将一直握着手里的剪报本放到桌子上,开门见山的对李曜驰说:“这是你的吗?”
李曜驰其实早就看见这个本子了,他目光未动,毫不避讳说:“是。”
“本子里的东西,也都是你做的?”
“是。”
“一直以C的名义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又一直给山莫集团基金会捐款的人,也是你?”
“是。”
李曜驰的三个是回答的很平淡,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方玉泽难以再维持表面的淡定。
抚在牛皮本上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因为压迫而变得苍白,他嘴巴动了动,声音轻颤着继续问:“所以你一直都喜欢我,从你十岁开始?”
李曜驰十岁的那一年,是他去美国的那一年,也是这个牛皮本第一张剪报开始的那年。
李曜驰却说:“不是十岁,是八岁。”
方玉泽脖颈的肌肉紧绷,他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侧了侧头问:“你说什么”
“不是十岁,是八岁。”李曜驰坐在方玉泽的对面,那双浅棕的眼睛的淡淡的望着方玉泽,继续说:“我八岁那年,你十六岁,我去参加你的生日宴,宴会的人太多了,我在你家的后院迷了路,找不到家人,一个人站在泳池边哭,是你端给我一盘小蛋糕,又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来,你还记得吗?”
方玉泽双眸微怔的望着李曜驰,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和李曜驰还会有这么一段故事。
十六岁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太遥远了,他的人生中来来回回的人很多,他从来只会记得对他有用的人,又怎么还会记得十五年前的某一天他心血来潮牵过一个小孩。
他这么一个怕麻烦的人,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么乐于助人的事情了。
可能是因为当时他是宴会的主角,众人瞩目之下他不得不帮,又可能他觉得一个小男孩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哭闹打扰了这场完美的宴会,不得不阻止。
当时的他又怎么会知道,仅仅是他这个无意的举动,却被一个八岁的小孩记了十几年
方玉泽无法回答李曜驰这个问题。
李曜驰也没有等待方玉泽回答的意思,他继续说:“当时我太小了,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只是一直记得你的样子,直到十岁的那年我被送到了美国,最难过的不是一个人背井离乡,而是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于是我开始收集你的相关信息,做成了这个剪报本,也是随着我一点点的长大,我才意识到我对你是喜欢。”
“”
“我喜欢了你,十五年。”
十五年,是什么概念?
足够让一个孩子从孩提到成熟,足够让一个商人从默默无名一步步走到巅峰。
这就是他们的十五年。
方玉泽坐在位置上,望着李曜驰如此轻巧的说出“十五年”这三个字,他甚至都怀疑不是十五年,而是十五天。
李曜驰是不是说错了
就像是他不断的否定C就是李曜驰那样,现在他又在否定李曜驰的这个十五年。
而在方玉泽这一遍遍不断否认背后,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
这么久以来他都以为,当初年黎会呆在他的身边,会喜欢他,是因为年黎的贫穷,因为年黎的一无所有。
至于年黎会离开他也是因为他恢复了记忆,变成了李曜驰,有了金钱和地位。
就像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那样,也像是他每一次羞辱李曜驰那样。
一无所有的年黎会喜欢方玉泽,可是家财万贯,年轻英俊的李曜驰,不会。
这对于方玉泽而言,这就是背叛,这就是背叛!
他无法接受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因为金钱和地位,说不爱就不爱。
这是方玉泽这么久以来心里的一根刺。
说来也可笑,他在商圈里混了这么久了,什么事情没见过,这次居然纠结在这种虚无渺茫的事情上。
所以他恨李曜驰,手段疯狂的报复李曜驰,一次次的用言语刺伤李曜驰,无非也是在证明即便是你变成了李曜驰,你一样会被我压在手下。
而现在居然告诉他,八岁的李曜驰就开始喜欢他。
无论是年黎,还是李曜驰都喜欢他
无关金钱,无关权力,无关年纪大小,甚至无关李曜驰是不是失去记忆,哪怕人生重来一遍,哪怕物是人非,他都会一次次用最真诚的心喜欢方玉泽。
一次又一次
从来没变过
方玉泽的眼睛一点点红了,他想到他之前对李曜驰的恶言相向,说他的这份喜欢一文不值,像是苍蝇一样,令他困扰。
他忽然觉得自己低级又恶劣,以至于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再一次的确认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我”
“是。”
“李敞说,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接近,都是因为你喜欢我”
“是。”
“即便是你失去了记忆,变成了年黎,你依旧喜欢我”
李曜驰听见年黎两个字时,瞳孔很轻微的晃了晃,语气依旧的说:“是,你曾经几乎占据我全部的人生。”
李曜驰这番话说的很平淡很坦诚,他没有因为这份喜欢方玉泽而感到难堪,同时也没有难过。
可正是因为他太平淡了,太坦然了,以至于让方玉泽害怕,不知名的害怕。
他宁愿李曜驰是带着恼怒带着不甘说出这些话,亦或是憎恨。
可是李曜驰什么都没有,平淡的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方玉泽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嘴唇动了又动,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现在呢”
刹那之间,四周的风声似乎都静了,方玉泽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猛烈的撞击的声音。
砰!砰!砰!
沉重又激烈,期待着某个回答,却又在害怕着另一个回答。
就连他望着李曜驰的双眸中,都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本不该属于他的祈求。
一分一秒都在此刻变得无比的缓慢,他的双眼紧盯着李曜驰的唇,看着李曜驰薄唇轻动了两下,说。
“不喜欢了。”
心脏的跳动仿佛在这一刻都停了,方玉泽嘴唇轻颤,双眸中原本希望的光瞬间熄灭,变得晦暗。
他浑身麻木,连知觉都丧失了,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了好久,才咬紧牙齿,字字生狠的说:“李曜驰,我不信,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你还喜欢我
你还喜欢我
你不会不喜欢我
方玉泽在心里一次次的念着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那么的想要李曜驰的这份爱,想要的连心脏都在疼。
在得知李曜驰爱他的时候,他拼命的不相信,而现在李曜驰亲口告诉他不爱了的时候,他却又拼命的不愿相信。
他的双手紧握,手指用力的扣紧了掌心里,指甲里染上了血,他望着李曜驰很肯定的对他说:“你还喜欢我”
好像只要他这么肯定的说了,李曜驰就是喜欢他的。
一直不变的喜欢他。
李曜驰却淡淡的抬起眼睛,声音低沉的问方玉泽:“方玉泽,你知道幻想破灭的感觉吗?”
方玉泽瞬间脸色苍白,胃里一阵剧烈的抽痛,那阵疼痛来的忽然,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却连疼都顾不上了,强烈的惶恐感告诉他,后面李曜驰说的话,一定不会是他想听的,他很努力的想要打断李曜驰后面的话,但是他大脑混沌,还没等他想出话来打断李曜驰后面的话,李曜驰的话就已经说出来了。
“方玉泽,我是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如果没有走到你的身边,我可能还会一直喜欢下去,可是我后来发现我喜欢的方玉泽和真正的方玉泽,根本不是一个人。”
“”
“我一直喜欢的方玉泽,善良,耐心,温柔,是我八岁时见到的他,是一直活在我幻想里的人,很可惜,方总,你不是。”
手指已经被扣的鲜血淋淋,方玉泽快要被李曜驰这些话给逼疯了,他无法相信当初那么爱他的人,居然会冰冷的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他情绪不受控制的说:“已经十五年了!人都是会变的!怎么可能有人还和十六岁时一样?!”
李曜驰却点了点头,比起方玉泽的激动,他无比平静的说:“你说的对,人都是会变的,我无权评价你的改变,所以你也无权干涉我的改变,而我的改变就是我不喜欢你了,方总,抱歉。”
这句话如同瞬间落下的斩刀,斩断了方玉泽最后的希望。
他双目死寂,怔怔的望着李曜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曜驰又看了看腕表,对方玉泽说:“方总,半个小时到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要离开了。”
现在的李曜驰,再也不似以前那样爱粘着方玉泽不放了,而是不想再和方玉泽多待一秒。
见方玉泽不答,李曜驰也不再问了,他站起身对着方玉泽点了一下头,转过身走向了出口。
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刻,方玉泽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低哑的响起:“就是因为这个吗仅仅是因为你发现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就不喜欢了”
李曜驰的手放在扶手上未动,他似乎已经料到方玉泽想要说什么了,低下头淡淡的笑了一声说:“方总,我的喜欢就是这样,很廉价,很不值一提,希望方总以后可以遇见一个更值得的人爱你。”
大门拉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房间里重回寂静,方玉泽一个人呆坐在位置上很久,后知后觉捂住了心脏,心脏好疼,疼的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自从他和年黎分开以后,他和李曜驰见面了很多次,其中有争吵,有挑衅,有羞辱。
每一次都闹着比今天要激烈一百倍一千倍,可是却没有一次比这次更令方玉泽痛苦。
李曜驰活了两次,爱了方玉泽两次,十五年。
十五年!足足十五年!
从他八岁一直爱到了二十三岁
可是现在他不爱了……
在方玉泽明白了他的爱那一刻,他选择不爱了
十几年的爱意,却发现他方玉泽根本不是值得他爱的那个人,所以不爱了
多伤人啊
伤人的好似那些话都变成了刀子,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割在方玉泽的身上,如同要将他凌迟。
方玉泽感觉浑身的血肉都被割了下来,他只剩下了一个血淋淋的骨头架子,疼的他浑身都在流血,血越流越多,好像要将整个集装箱灌满。
他全身都在颤抖,艰难的将剪报本拿起来,紧紧的抱进怀里,却依旧抑制不住他心脏如刀绞一般的刺痛。
他觉得李曜驰说的那些话,还不如把他直接杀了来的更好一些。
他想,当初他对李曜驰所有的不好加起来,也不过今天李曜驰刺给他的这一剑了吧
如果感情能够抵消该有多好啊
连这个剪报本都不要了,可不就是不爱了吗
第35章 第 35 章
李曜驰走了之后, 方玉泽一个人坐在那间狭窄逼仄的小集装箱里,久久没有动。
以前他最讨厌这种肮脏狭小的地方,连挨一下都嫌弃脏了自己的手, 恨不得将自己的手用湿巾擦上四五遍。
可是此时哪还有什么脏不脏的,他连皮肉都快要烂在这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集装箱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助理急急忙忙的冲进来, 在看见方玉泽坐在房间里的那一刻,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极度的焦急和紧张之后, 他甚至难以克制气急的说:“方总, 您怎么在这里啊!我给你打了一堆电话都没人接,我和司机都快要急死了, 这个建材场这么大,我们都快要找遍了”
助理小秦絮絮叨叨的说,方玉泽望着他,双眼朦胧, 只能看见小秦的嘴在动, 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直到助理说:“要不是我找到了李总,问清楚您在哪里,我压根都找不到你, 方总, 您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啊"
方玉泽一直木然的面色在听见李曜驰的时候, 才有了一点反应。
他腿脚发软的连站都站不稳, 手撑着桌子站起身, 桌子上很滑,手没扶稳, 桌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方玉泽也无力地朝旁边倒。
“方总!”
小助理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冲上前扶住了方玉泽,方玉泽的手重新压在桌子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李曜驰在哪”
方玉泽声音又沉又哑,脸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吓人。
“啊”小助理脸色煞白,没有反应过来。
方玉泽又重复了一次:“李曜驰在哪”
助理回过神来支吾了一下,说:“李总和李氏集团的其他人还在外面讨论工地上的事”
“车呢”
“这里可以把车从后门开进来,老郑已经将车开到房间门口了。”
方玉泽听见助理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用手背的擦了一下嘴唇。
已经是黄昏,集装箱里的光线很暗,可是助理还是清楚的看见了方玉泽手背上残留的血红色。
他惊觉原来方玉泽那红的不正常的嘴唇上全是鲜红的血,这样一擦才露出原本苍白如纸的唇色。
助理哪里见过这个架势,他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方总方总,您这这这是哪里流血了,要不要叫救护车啊要不要去医院啊”
“闭嘴”方玉泽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说:“扶我出去”
方玉泽都让他闭嘴了,助理哪里还敢多说话,这一来一回他也被方玉泽吓得腿软,很艰难的才将方玉泽扶了出去。
不过还好老郑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集装箱的门口,车子又挡着大门,不用走两步路就上了车,没有人看见方玉泽虚弱的样子。
车门关上,车子缓缓的启动,方玉泽无力的靠在位置上,望着窗外。
已经是黄昏,绯色的落日染红了半边的云霞,车子路过一片空地,方玉泽看见了一群人影。
他侧过头,很努力的望着窗外。
随着车子越来越近,他看见站在人群之中的李曜驰,落日的光正好落在李曜驰的身上,周身都好似泛着金光。
方玉泽朝着车玻璃凑近了一些,想要看的清楚一点,可是窗外的光太亮,他又浑身疼的双眸含泪,即便是很努力的想要看看李曜驰,可是在车子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还是没能看清李曜驰的脸。
依稀之间,他看见李曜驰的头动了动,好像是回头看他了,又好像没有。
即便是这么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只要关于李曜驰,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犹如万千根细丝深埋在他的心脏处,伴随着李曜驰的动作,瞬间拔地而起,每一根细丝上都带着他被撕碎的血肉。
方玉泽疼的紧咬着下唇,在李曜驰彻底消失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双手用力的按着肚子,弯下了腰。
胃疼,心脏疼
疼的的他眼前花白,双手用力的按着肚子,脖颈上的青筋爆出,身体僵直的如同石块般动弹不得,却又因为将肚子按得太用力了,而克制不住的一阵阵干呕。
“咳咳咳——呕——”
助理慌得满头大汗,连忙从座位抽出袋子,递到方玉泽身旁,一边慌着问:“方总,您没事吧”
方玉泽从上午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哪里还吐得出来的东西,不过是胃袋被他自虐般按的快要瘪成一张纸了,克制不住的干呕。
一阵阵剧烈的干呕中,方玉泽感觉喉咙像是被刀片划过,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种恶心的味道又引起了更严重的干呕,他又呕又咳像是要将胃都吐出来。
助理急得不行了,一直趴在司机的车背上说:“去医院!去医院!”
即便是不用助理说,老郑也踩着油门一飞奔的开上了前往医院的路-
又是胃痉挛。
只不过这次的胃痉挛比以往的都要剧烈,持续的时间也比之前都要长,方玉泽干呕的连呼吸都顾不上,只觉得他的胃被电锯反复的切割,已经破了。
最痛苦的是,实在是太疼了,疼的连晕都晕不过去,他反复的在意识抽离和意识清醒中徘徊,疼的他觉得死好像都没有这么痛苦。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亮起了刺眼的光,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嘈杂。
“快快快!按住他的手”
“你们两个,按住了”
“千万别让他乱动,我要扎针了”
方玉泽疼的克制不住的想要按着肚子,可是双手却人钳制住,怎么都动弹不得,他紧咬着嘴唇,又将嘴唇咬破了,温热的液体流出,满口的血腥味。
渐渐地,仿佛是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肚子里那阵要将他处死的疼痛终于缓缓的平复,他也陷入了昏迷。
他做了个梦,在梦里面他看见了一场烟花秀。
那场烟花秀可真盛大,漫天的花火闪耀了整个明城的夜空,而李曜驰就站在烟花的最中间。
他回过头,笑着朝着方玉泽伸出手,说:“泽哥,圣诞快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烟花秀,我最喜欢烟花了,你陪着我一起看好不好?”
李曜驰望着他时,嘴角笑得弯弯,双眸明亮,里面闪烁着期待的光。
方玉泽看着李曜驰的那张温和的笑脸,心头发软,他嘴巴动了动,说好。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发不出这一声好,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方玉泽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他忽然慌了神,想要走上前握住李曜驰的手。
依旧是动不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站在原地,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吐出说:“我不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年黎,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不是这样
方玉泽拼命的想要抬起手,想要说一句话,告诉李曜驰不是这样,他可以陪他看烟花。
烟花一点都不幼稚。
可是下一秒,烟花消失了,四周如同落幕的电影,变成了死寂的纯黑色,李曜驰的脸也变了,那张永远带着笑意的脸,变得冰冷淡漠。
他对方玉泽说:“方玉泽,你知道幻想破灭的感觉吗?”
与此同时,李曜驰的面容也在一点点的变淡,犹如流沙般渐渐地淹没在黑暗中。
滔天的恐惧感从脚底漫向全身,方玉泽用尽全身力气的扭动着身体。
这种痛苦的感觉令他浑身剧痛,犹如刀尖刺身,火烧皮肉,痛的他骤然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粗喘着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是白色,四周也从漆黑变成了光明,意识到刚刚的一切是梦时,方玉泽猛地的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又想起来梦里的事情真实的发生过。
他真的对李曜驰说过那样的话,而李曜驰也真的对他说过那句话
方玉泽茫然的望着天花板,手脚仿佛被捆束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你醒了啊。”
这个时候身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方玉泽缓缓的侧过头。
吴林奇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翘着腿看着他说:“恭喜你方总,你知道你这次昏迷了多久吗?足足两天,创纪录了。”
方玉泽喉咙干涩,嘴唇动了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林奇好心的走上前将方玉泽从病床上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又端给了他一杯水。
温热的水流入喉咙,方玉泽这才觉得自己好了一点。
最起码是活着的。
吴林奇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对方玉泽说:“说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方玉泽闭上了眼睛,不愿意说。
吴林奇的手指头狠狠敲了两下床头柜,脸色一变,警告着说:“知不知你这次多危险!我一早就和你说过,千万不要情绪起伏过大,虽然你早年的心脏手术很成功,但是也经不住你这样的折腾!这次幸好你是胃痉挛了,心脏没有出问题,不然的话,我怕是都看不见你了!”
方玉泽依旧没有说话。
吴林奇见来硬的没有用,思考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那点事,咱两好歹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心里有什么事情,你和别人说不行,和我说说肯定没问题,糟心的事情憋在心里,肯定更难受,不如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说不定就好了,你别什么事情都藏心里”
方玉泽听见这句话才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吴林奇。
一直以来,方玉泽要强又自负,大事小事能自己解决的,从来不会麻烦别人,可是现在他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难受的他自己解决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后,方玉泽缓缓开口说:“是和李曜驰有关”
这个在吴林奇的意料之中,毕竟从他认识方玉泽这么久的时间里,方玉泽一直都冷静沉稳,寻常的人别说是让他有情绪的波动了,入他的眼都难。
然而自从认识了李曜驰之后,好家伙,这短短的几个月快把他一辈子的病都生完了。
真的是造孽了
这个想法吴林奇也只敢自己悄悄的想,他面上附和着说:“恩,你和李曜驰怎么了?”
方玉泽还是很不习惯向别人透露自己在感情方面的事情,尤其是在这段感情他确实算不上体面。
于是他又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用最简短的语言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吴林奇。
方玉泽的话音一落,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好一会吴林奇才无比震惊的说:“卧槽,十五年方玉泽不愧是你,你可太牛逼了,居然能够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喜欢你十五年”
方玉泽微蹙起眉头,不悦的望着吴林奇。
吴林奇晃了晃脑袋,立刻正色道:“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方玉泽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他有什么问题,可能是问题太多了,他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最后他思考着说:“我对李曜驰的感觉很复杂,我不清楚”
“你这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喜欢他呗。”吴林奇直接打断了方玉泽后面的话。
“喜欢他?”方玉泽皱着眉头反问。
吴林奇很笃定的告诉方玉泽:“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在乎他?你应该看他就当作没看见!你不喜欢他你自己亏了多少个亿就为了搞垮他!你不喜欢他你知道他出事了你失魂落魄的跑过去!你不喜欢你会过来问我这些问题吗?!我还当什么呢,多简单个事儿。”
吴林奇的几个问句将方玉泽问的愣在当场。
他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爱情这种事情。
从小的继承者的教育一直在告诉他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作为一个商人,他早就打算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山莫集团更强大的未来。
换言之,他这辈子不需要爱情,只需要有权势金钱,所以曾经年黎一次次的将感情摆上台面,他只会觉得年黎好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爱情是只有最底层的蠢人才会思考的事情,他不可能有爱情。
可是现在吴林奇却告诉他,他这段时间对李曜驰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出于喜欢。
那种愚蠢的令人失智的喜欢。
方玉泽不愿意承认,反驳道:“我做这些事情,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我怨恨他。”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吴林奇反问。
方玉泽瞬间双眸怔怔,望着吴林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
吴林奇看着他摇了摇头说:“看看你这几个月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
“更何况,人家喜欢了你这么多年,钱给你,情给你,重来两次都喜欢你,你到底恨他什么啊?”
“要恨也该他恨你啊。”-
在住院的这几天里,方玉泽总是一个人呆在病房里。
公司里面的事情他也没心思去操心了,脑子里始终充斥着吴林奇口中所说的那个喜欢。
一个人静静的时候,方玉泽总会克制不住的回想起曾经他和李曜驰在一起发生的事情,回想的次数多了,他也愈发的看的清楚。
他意识到,他将他的礼貌文雅全部都用在了外人身上,却将自己的刻薄尖锐用在了那个最爱他的人身上。
他把年黎当狗一样,也不对,即便是狗,他都不会这样对待。
他其实享受着年黎的陪伴,也渐渐地开始习惯年黎的陪伴,然后拿着自己最廉价的东西进行交换。
年黎是他养的狗,他觉得年黎怎么都不会走。
但其实当初,方玉泽不是不知道年黎喜欢他,眼睛骗不了人,他其实很清楚年黎喜欢他,有多喜欢他。
无关金钱,只是很真诚的喜欢他。
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然后拿出金钱隔绝在两人之间,妄图将所有的感情都变得简单可以衡量。
因为他怕麻烦,怕年黎会缠上他。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看不上年黎。
他也曾想过,如果年黎是个世家少爷,能和他相配,说不定他就接受了。
可他是方家大少爷,他身边站的人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但是不能是一个见不得人在餐厅里打扫厕所的清洁工。
说他自私也好,什么都好,比起年黎这个人,当时他内心深处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
他不相信爱情,所以他在这段感情里高高在上,从来没有将年黎对他好放在眼里。
可是失去的那一刻,却是撕心般的疼痛,他将这种疼痛归咎成了怨恨,但其实每一次疼痛都是在提醒他,告诉他————我不想失去。
这算是喜欢吗?
如果是,那他可能是喜欢李曜驰的-
方玉泽在病房里闭门不出,呆了三天三夜,终于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也终于肯承认了他一直羞于面对的感情。
周三那天清晨,吴林奇刚做了一台手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打算给方玉泽挂一个吊针,就回家睡觉。
于是他推着放着药瓶的小推车走进方玉泽的病房,一边打哈欠,一边给方玉泽配药。
方玉泽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吴林奇手里拿个药剂甩了甩,嘟囔着:“方大少爷,你天天都不睡觉的吗?怎么我半夜一点做手术之前看见你还没睡,现在才早上六点,你又醒了,你这到底是一夜没睡,还是晚睡早起啊?”
方玉泽没有应他的话,依旧在看新闻。
吴林奇对于方玉泽的置之不理早就习惯了,他拿着配好的药剂走到方玉泽身边,熟练的将药剂挂在输液架上,弯下腰拍打着方玉泽的手。
方玉泽的手纤细苍白,血管很好找,是实习的小护士最喜欢的那一种,只不过最近几天他的手已经被针扎的青一块紫一块,没有能扎的地方了,吴林奇啧了一声,又换了一边。
右手稍微好一点,吴林奇仔细的将针头扎了进去,另一只手解开了绑在方玉泽手腕的橡皮带。
这个时候方玉泽轻垂下眉眼,也看向了自己垂在扶手上的手,他的目光随着吴林奇的动作而动,等到吴林奇将一切都处理完,准备站起身的时候,方玉泽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如果我喜欢他了,该怎么办”
“啊谁”
“”
吴林奇反应了一会,困意散去后他意识到方玉泽说的是李曜驰,立刻就来劲了,一屁股坐在方玉泽身旁的沙发上说:“喜欢就追呗!他都喜欢了你十五年,不会那么容易放下的,只要你对他示下好,他估计就回头,没那么难。”
“”
“况且人家对你这么好,你追追也没什么。”
“”
方玉泽还是沉默着没说话,过了很久以后,就在吴林奇觉得气氛尴尬,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打算再打个圆场把这个话题给糊弄过去的时候,方玉泽轻垂的睫毛颤了颤,声音更低的问:“怎么追”
“啊啊”
“我不会,怎么追”
一问到这个问题吴林奇也瘪岔子了,他也不会,他笑着对方玉泽说:“这个…….都是别人追我……我也不会”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他。
吴林奇立刻说:“你就对他好呗,恩然后补偿他!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方玉泽又这样望了吴林奇一会,最后他垂下眼睛说:“可是我想见他”
可能是因为方玉泽生病了,身体很虚弱,心里也弱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宽宽松松的病号服,手背上挂着吊针,手腕纤细,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平日里的傲气散了大半,他再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了。
良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又说:“我现在就好想见他”
方玉泽音量虽低,但是吴林奇还是从里面听出来独属于方玉泽的执拗。
他生怕方玉泽等会就跑出医院,一把抓着方玉泽的手臂说:“你可别乱来啊!你还在住院呢!并且……并且追人最忌讳死缠烂打,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方玉泽垂着眼睛,半响轻笑了一声说:“我知道,我不会的。”
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人的死缠烂打,也最明白在感情中死缠烂打最令人厌恶。
他是方玉泽。
他不会的。
第36章 第 36 章
李曜驰的右手臂在受伤了快一个月后终于好的差不多, 可以正常的活动了,于是他拆了纱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了明山医院。
这个医院建立在郊外明山的半山腰间,风景很好, 四周树木环绕,清晨时分白雾弥漫, 犹如仙境般美丽。
这里是整个明城最豪华的私立医院, 是由李氏集团早年投资建造, 里面聘用的都是国际知名的医生,每个病房都是单人套间, 环境极好, 就连医生护士都是一对一服务, 所以这里的价格极其昂贵,在明城也只有极少数人能住得起。
今天是李曜驰自己开车, 从市区出发大概一个半小时车子便开上了宽敞的山路。
他将车窗打开,午后的阳光温和,山间的风灌入车内,是清新湿润的味道。
在山路上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 到达了明山医院, 站在铁门的处保安认识李曜驰的车,立刻走上前迎在车门口,为李曜驰泊车。
李曜驰今天穿着一件深棕色的大衣, 从车上跨步下来, 又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从里面拿出来一束浅黄色的花束。
他将车钥匙递给保安, 径直走进了医院里。
不同于城市里的公立医院, 明山医院的大厅里宽敞整洁,没有喧闹的人群, 只有偶尔路过的医生和护士,对着李曜驰毕恭毕敬的半鞠躬,喊上了一声:“李总。”
李曜驰轻点了一下头,大步朝着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
走廊尽头这间病房比并寻常的病房要大一些,门外站着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看见李曜驰后也是点头,问候了一声:“李总。”
李曜驰恩了一声,推开房门,拿着花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套间,两室一厅一厨两卫,半开式的落地窗,向外可以看见俯瞰山涧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最近明城天气变寒了,比起春日里的山青绿水,此时的山间花木显得有些萧瑟。
听见客厅的声音,一个五十多穿着围裙的老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看见是李曜驰来了,立刻笑着说:“少爷,您来了。”
李曜驰恩了一声问:“老爷和夫人呢?”
“都在房间里,现在已经快三点了,老爷应该醒了,您直接进去就可以。”
李曜驰点了下头,抱着花轻敲了敲房门,直到里面传出来一个年迈的声音说:“进。”
李曜驰才推开门走进了卧室里。
房间里窗帘打开,午后温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上打下一个长方形的斜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房间里坐着两个老人,分别是李曜驰的奶奶和爷爷,奶□□发花白,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簪,身着一身湖蓝色的裙子,正坐在沙发上勾着毛衣。
爷爷穿着一身的病号服,靠坐在病床上,带着老花镜正在看书。
看见李曜驰来了,奶奶立刻放下手中的毛衣,惊喜的走上前说:“小驰,你来了,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奶奶。”李曜驰想要将手里的花放在床头,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一束。
“小敞昨天来了,这是他带过来的。”奶奶说着将李曜驰手中的花接了过来,放在了另一边的床头柜上。
李曜驰便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对着床上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
李曜驰的爷爷名叫李司霆,早年一手扶持着李曜驰登上了继承者的位置,如今即便是生了病,鼻子上还挂着氧气管,但是双眸依旧明亮锐利,气势不减。
他望着李曜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听说莲花建材场爆炸的事情了。”
李曜驰沉默着恩了一声,说:“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李司霆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知道自己的错误就好,受伤了没有?”
李曜驰说:“没有,爷爷。”
李司霆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在李曜驰脸上来回的打量,最后定在了李曜驰眉上一点的位置。
那个位置的伤疤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一道浅色的划痕。
自从莲花建材场爆炸事件过后,李曜驰打着工作忙的旗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医院了,两个老人心里门清,他就是自己受了伤,加上李氏集团出了大事,怕两个老人看见他之后担心。
直到现在身上的伤势都好了,才敢露面。
但是李司霆的病房里面每天都有人来探望,这种大事李曜驰想藏都藏不住。
李曜驰也清楚这一点,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改口说:“轻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李司霆看了李曜驰一眼,没理他,低下头继续看书。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曜驰问:“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你们少给我惹点祸,我就好得很。”李司霆语气不善的说。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说:“以后我会注意。”
李曜驰从小就被送到了美国,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他和李司霆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每次少有的交流也都是李司霆询问他学业和考察他的能力。
加上李曜驰又不像李敞一样,会没皮没脸的哄长辈开心,就算被老爷子骂了也是傻呵呵的乐,嘴里的话没完没了的说。
他和李司霆每次见面,除了公事之外话都少得可怜,这次也一样,两个男人说了两句后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奶奶于清看见后,缓解气氛的喊了一声说:“小驰,我这个线怎么穿不进去了,你过来帮奶奶看看。”
李曜驰站起身,走到了于清身前,接过老人手中的针线,借着窗外的光将线穿了进去。
于清顺势拽着李曜驰,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小声的对他说:“别理你爷爷,他就是嘴硬,知道莲花建材场爆炸后,他担心你担心的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直到敞儿来了,和他汇报了一遍你的情况,他才放心心”
李曜驰侧过头望着于清,一成不变的眸色里终于是有了些波动。
于清手肘撞了一下李曜驰,又压低了声音说:“你爷爷心里很关心你,就是说不出那些软和话,你心里明白就好”
李曜驰低头替于清理着沙发上毛线,笑了笑说:“我明白,奶奶。”
李曜驰坐在沙发上和于清说了会话,一直到天色将晚的时候他站起身,说:“奶奶,爷爷,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啊”于清没想到李曜驰这么快就要走,她也跟着站起身说道:“现在已经是吃饭的点了,我让钱妈多做两个菜,你干脆在这里吃了再回去。”
“不了,我晚上还有一个美国的视频会议,需要八点半赶回家开会。”
于清一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不能再留了,眼看着李曜驰要走,她连忙喊了一声:“小驰,你先等一下”
“咳咳。”
于清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司霆的干咳声打断。
李曜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奶奶?”
于清看了一眼李司霆,嘴巴欲言又止的动了两下,最后她望着李曜驰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说你今天走的太急了,下次别忘了陪爷爷奶奶一起吃顿晚饭。”
“好。”李曜驰答应了。
时间有些紧,李曜驰和爷爷奶奶告别了之后,快步走出了病房,谁知道刚出病房没两步,就遇见了李司霆的主治医生,一个四十多岁的美国男人,乔治。
他喊住了李曜驰说:“李,你终于来了,我有件事需要和你谈谈。”
李曜驰看了一眼腕表,说:“乔治医生,有什么事情请改天再说,我还有个会议。”
说着李曜驰绕开他就要走了,乔治却拦住了李曜驰,湛蓝的眼睛直视着李曜驰说:“我想没有任何会议比亲人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李曜驰皱起了眉头,看了乔治几秒,最后还是决定和乔治走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乔治就将一份检查报告放在李曜驰身前,李曜驰拿起来看了看,原本平静的神情随着时间越来越沉重。
最后他拿着那份报告问乔治:“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家人没有告诉你吗?”乔治反问道。
李曜驰如实说:“没有。”
“那可能是你太忙了,李,这件事情你们家人都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他们应该是怕打扰了你。”乔治说道。
想来刚刚奶奶最后他欲言又止,李曜驰握着报告的手缓缓收紧,已经猜到了大概,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一次:“我爷爷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情况已经稳定了吗?”
“前几月的治疗效果确实不错,病情看起来也稳定了下来,但是就在半个月前他忽然发了一场高烧,我们经过检查发现靶向治疗的药物已经对他失效了。”
“为什么会突然失效?”李曜驰问道。
“原因有很多种,每个人体质都是在不断的变化,就像一个人小的时候可能对芒果不过敏,长大就过敏了,而你爷爷的这种变化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是经过我们的确认,确实已经发生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药物可以控制他的病情?”
医生摇了摇头说:“针对这个病症的靶向药并不多,我们已经给病人用上了最先进的药物,除此之外,目前并没有更加合适的药物可以治疗。”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医生团队觉得应该换一种新的治疗方式了。”
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以后,李曜驰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翻看着屏幕上的日历。
医生最后告诉他,三个月内是手术治疗的最佳时间。
三个月后,已经是明年了。
时间很充足,应该可以。
李曜驰正在计算着日期,忽然屏幕上的画面一闪,助理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喂。”李曜驰接通了电话。
“喂,李总,请问您在哪里?”
“在明山医院,什么事?”
本以为助理是来提醒李曜驰即将开始的会议,没想到助理沉默了一会说:“李总,我刚刚收到一份文件,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一下。”
“恩。”
“是山莫集团方总的助理邮寄过来,里面有一套位于美国纽约价值九千五百万的豪宅房产证。”
听见这个消息,李曜驰脚步缓缓的停在原地,只听助理继续说道:“还有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并且附有保险柜内所存物品的清单,清单上面记录的有上世纪DOP限量款古董名表一枚,一条二十克拉的鸽血红宝石项链,一枚英国女皇带过的八克拉高纯度粉钻戒指,两盏青花瓷”
“将东西都还回去。”李曜驰没有继续听下去,直接打断了助理的话。
助理那边沉默了几秒说:“那我要怎么向对方回复呢,李总?”
“你就说,不需要,都过去了。”
挂了电话后,李曜驰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将手机放进衣兜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一阵寒风袭来,将他的发丝吹得轻扬,就连身上的大衣都裹不住寒意,他睁开眼望着远处的山中夜空,久久未动。
时间过得太快,明城又入冬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年黎,大冬天里穿着破了口子的羽绒服,在餐厅里打工用冰的彻骨的凉水洗碗,卑微又可怜。
而如今再想起来,好像那只是他的一场梦,一场很短暂的梦。
有些痛苦,有些难受。
不过还好,这场有些糟糕的梦,终于是醒了-
周一的早上方玉泽一上班,就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只不过这一次他谈的不是生意,而是私事。
前几天在他住院的时候,确认了自己对李曜驰的感情,那一瞬间他想李曜驰想的心脏都在疼,连续几天晚上做梦都是他。
那种感觉就像是火山爆发,在火山喷发之前他所有的感情都被掩埋在地面,虽然内里波涛涌动,但是表面却不露半分,直到他意识到了他对李曜驰喜欢那一刻,火山的那个口子瞬间破了,所有的岩浆喷涌而出,炙热滚烫,毁天灭地般再也遮掩不了。
可是吴林奇却提醒他,千万不能死缠烂打,追人要有技巧,要先学会补偿他。
方玉泽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在出院之后的这几天,耐着性子没有主动找李曜驰,而是动用了各种的关系和人脉,将当年李曜驰为了他而卖掉的东西全部都买了回来。
那些东西想要卖出去简单,但是要从人家手里买回来,可别提有多艰辛了,方玉泽又是找人,又是加价。
当年李曜驰卖出去的东西,如今价值被翻了三倍不止,有的人甚至是看着方玉泽执意要买,就胡乱加价,但是方玉泽没有还过一分。
毕竟这是他向李曜驰示好的敲门砖,一个都不能少了。
他想着李曜驰如果看见这些东西,肯定能够明白他的心意,回心转意了也说不定。
那样他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就这样,他耗资了大约五个亿,终于是将大部分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现在唯一还没有到手的就是李曜驰的父亲留给他的那一副古董名画。
李曜驰的父亲去世的早,在他七岁那年就因为一场意外过世了,这幅画是他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幅,价值连城,却也在李曜驰为了帮助方玉泽而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他拍卖了。
方玉泽历经了五天五夜,国内国外的联系人,终于是找到了当初这幅画的买家。
现在他就正在和买家沟通,希望买家可以将这幅画卖给他。
对面也是个中国人,听见方玉泽要买画一开始并不接受,直到方玉泽说出可以让他随便开个价。
那边犹豫了一会说:“方先生,你能给出什么价位?”
方玉泽握着手机,又说了一遍:“随你开价。”
这样一听对面可就卖起来关子了,说:“方先生,我也是个爱画之人,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花费三千万买这幅画,那可是八年前的三千万,和现在的价位完全不一样,并且这幅画在这八年里也是升值了不少,这么多年来找我求这幅画的人可不在少数,我一直都没有松过口,今天我可是看着方先生你有诚意,才愿意和你沟通的。”
那边说了一堆,无非是铺垫着想要狮子大开口,方玉泽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嘴上却只能客气的说:“裘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确实很喜欢这幅画,请你开个价吧。”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方玉泽的底细,但是一听方玉泽说话口气这么有底气,也就一咬牙说出来一个狠数:“三个亿!”
“好。”
当年的价位直接翻了十倍,方玉泽却依旧答应的毫不犹豫,直接问:“什么时候交易?”
一听见方玉泽答应的这么爽快,那边的人反而又犹豫了,最后他哈哈笑了两声说:“方先生果然是个爽快人,但是这件事情不着急,要不过两天我亲自带着画去找你,我们直接面谈,怎么样?”
方玉泽谈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个人无非是看方玉泽答应的爽快,又觉得自己要价低了想要反悔。
如果是谈生意,方玉泽就算是加钱和别人合作,也不会和这种人合作,但是时到今日,谁让这幅画偏偏就在他手里。
方玉泽只能声音带笑的说:“当然可以,但是烦请裘先生尽快到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挂了电话后,方玉泽脸色一沉,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从衣兜里拿出烟盒,点燃了香烟。
烟气入喉,勉强缓解了他心中的急躁。
他只不过是想要将那幅画买回来,亲自送给李曜驰,好给李曜驰一个惊喜。
谁知道这幅画来的这么艰难,他等了一天又一天,全身的心血都要被熬干了,这让他怎么不着急。
方玉泽又吸了一口烟,抬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这时门口响起了两轻一重的敲门声。
一听声音就是助理小秦,方玉泽说:“进。”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小秦手里抱着一个A4纸大小的信封,脸色不好的走了进来。
方玉泽一看见小秦手里的那个信封,脸色瞬间沉的比小秦还要难看,就连指尖的烟头被他用力夹扁了。
“怎么回事?”方玉泽双眸锋利的望着助理,问道。
助理哪里敢看方玉泽的眼睛,将手中的信封放在方玉泽办公桌上,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说:“方总这个是李总的助理退回来,她还说还说”
“她说什么?!”方玉泽打断了助理的话,直接问道。
助理眨了眨眼睛,浅吸了一口气,说:“她说李总说了,当初他是自愿投资山莫集团,方总也给他按比例分红,你们之间互不相欠,这些东西没必要,都过去了。”
助理憋着气,将这段话一口气全部都说完了,而后办公室陷入了冗长的死寂。
小助理低着头站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的气氛,他对方玉泽说:“方总,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说着助理就闭着眼睛,一溜烟的跑走了。
办公室的大门重新打开又闭合,方玉泽却是站在原地,垂眸望着那个信封,久久回不过神来。
事情好像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怎么能互不相欠呢…….
他一点都不想和李曜驰互不相欠……
他们不能互不相欠……-
即便是李曜驰说出了互不相欠这句话,方玉泽依旧没有停止购买那副名画。
因为这幅画对于李曜驰而言,和那些寻常财物始终是不一样的。
方玉泽想着,就算那些房产珠宝李曜驰不愿意接受,那如果他将李曜驰父亲生前最爱的这幅画买回来,送给他。
方玉泽就不信,李曜驰看见了这幅画还舍得拒绝他。
方玉泽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周五的下午,他和裘先生约着见一面。
裘先生来的还算是及时,上次和方玉泽电话交流之后,立刻就买了两天之后的机票,带着那副名画一起来到了明城。
方玉泽自然是定了明城最好的酒店和餐厅招待,甚至还派了专人专车去机场接他。
裘先生一下飞机就给方玉泽打了一通电话,在电话里他笑的开心说:“方先生,一看你就是懂画的人,咱俩可算是相见恨晚,今晚一定要喝一场,让我看看方先生你买这幅画到底有多大的诚意。”
方玉泽笑着应着说:“好,裘先生远道而来,我一定好好奉陪。”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他朝着助理摊开手说:“解酒药给我。”
助理立刻从包里面将解酒药掏出来了,还拿出来一瓶酸奶给方玉泽,面色纠结的说:“方总,您要不再喝点酸奶垫垫胃吧,那个裘先生可是兰北人,他们那里的人都可能喝了据说喝白酒都是直接用碗”
方玉泽将解酒药的药瓶拧开,倒了好几颗塞进嘴里,又将助理手里的酸奶推开说:“没事。”
助理举着酸奶,脸色为难的还想要再劝,可是这时车子已经穿过酒店前的旋转长廊,停在了大门口的正前方。
门口的迎宾员一看见豪车就立刻迎上前,为方玉泽打开了车门,一路躬着身子将方玉泽送到了电梯处,为方玉泽按下了电梯的按钮,满脸笑意的退出来鞠躬说:“先生,您慢走。”
直到搭载着方玉泽的电梯门缓缓关上,迎宾员才重新回到位置上,撞了撞旁边的人,小声说:“哎哎,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山莫集团的总裁方总啊”
“好像是哎,怪不得我看着他眼熟,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是啊,我觉得他比李氏集团的李总还要帅”
“你可拉倒吧,你刚刚不是还说李总帅的你眼睛都要瞎了吗?你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你管我呢!人家俩是不同的风格,一个是英俊帅哥,一个是精致美男子,我都喜欢不行啊!”女迎宾员双手合十,脸色粉扑扑的转了转腰,忽然她说道:“哎,你说会不会今天晚上方总就是和李总一起吃饭啊?”
“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另一个迎宾员不信的说:“你刚刚不是给方总按电梯了吗?你按得多少楼?”
“十八楼,你呢?给李总按得几楼?”
“卧槽也是十八楼”
第37章 第 37 章
启阳酒店是前年才建造的五星级酒店, 里面的设备和装修都是最新的装潢设计。
一楼到十七楼是酒店住房,十八楼到二十五楼是顶级的包厢餐厅,可以用作举办晚宴, 酒席等大规模的餐宴。
方玉泽这次定的包厢在十八楼。
裘先生还在从机场赶来的路上,包厢里只有方玉泽和助理两个人。
往常方玉泽都是坐在主位上, 这次他很客气的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 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由于不是谈生意, 所以方玉泽只带了助理一个人,还请了一位业界知名的画作鉴定师。
裘先生那边来了三个人, 分别是他和他的另外两个朋友。
这顿晚饭人不多, 一共六个人, 即便是如此方玉泽还是点上了满桌的豪华饭菜,就连带来的酒都是上百万的收藏级茅台。
这么多年了, 方玉泽在商界里谈生意都没有这么上心过,今天是第一次。
到了晚上七点半,画作鉴定师先到,而后裘先生带着的他两个朋友也到达了包厢。
那三个人都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 长得人高马大, 一看就是能喝的样子。
方玉泽看见他们来了站起身挨个问好握手,邀请坐到了上位。
于此同时,方玉泽拍了拍手掌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各种山珍海味鱼贯而入, 上千元已经是最低的价位, 基本上每个菜都是上万元。
裘先生一看见方玉泽的这个招待架势, 觉得在朋友面前特别有面子, 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不停的夸赞着说:“方先生,您可真是太客气了, 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不用搞得这么隆重,这一桌要十几万呢吧,这也太奢侈了”
“没关系,裘先生远道而来,应该的。”
裘元又看了一圈桌子上的饭菜,目光触及到桌子上的几瓶茅台,双眸一愣,惊讶了半天,试探着问道:“方先生,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啊,这么大气这个,这个茅台要百万了吧”
方玉泽笑着说:“自己做点小生意,裘先生,画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裘元连忙说道,他指了指身后拉着的一个小型的金属行李箱说:“这一路我可宝贝它了,就等着和方先生一切谈妥,我拿出来给方先生看看。”
方玉泽笑了一声,拧开一瓶茅台的瓶盖,站起身给裘元倒上了酒说:“辛苦裘先生,这一杯我先敬你。”
两个杯子轻轻一碰,方玉泽站着就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方先生好酒量。”裘元夸了一句,也将手中的酒喝完了。
茅台醇香的口感入喉,喝得裘元赞不绝口,立刻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这场晚餐正式开始,裘元和他带来的两个人确实很能喝,不仅能喝还很能说,和方玉泽侃天侃地,吹嘘自己的事业,吹嘘自己的画作品味。
“方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幅画,当年我是耗费了半身的家当才将这幅画买了下来,你知道当时在拍卖会上跟我抢这幅画的人有多少吗?”裘元的手比了一个五,说:“最起码有五十个人喊价!为了这幅画,我甚至做好了将我全部身家都砸进去的准备”
方玉泽手里端着酒杯,笑着点头只是附和,没有过多的言语。
其实他查过裘元的身家,早年间裘元是做的零售批发小生意,后来稍微有了点资产又被朋友带着房地产,正好踩在了当年建筑业的风口上,很幸运的赚了一大笔钱,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
但是裘元这种人,出生平凡,能力不强,赚了一大笔钱后,就有点飘了,不懂得理财,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
八年前他拍得这幅画,正好是他最辉煌的时候,与其是说他懂画,倒还不如说他是财大气粗,为了在拍卖场上争那一口气,不把钱当钱看,什么都不懂就买了这幅画。
当时谁又能预料到这幅画在这么多年间会价值倍增?
如今裘元因为产业经营不善而破产了,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找他买过这幅画,裘元没有买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那些人出的价没有到他的预期,二是这幅画的价值涨的太快,就像是一个在疯涨的股票,裘元舍不得抛。
直到他遇见了方玉泽,这个直接一把将价格给说到最顶的人。
毕竟这幅画就算是涨到了下辈子,也涨不到方玉泽能给的价格。
酒过三旬之后,方玉泽带来的三瓶茅台酒都喝完了,裘元喝得脸色泛红,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意味深长的说:“我还想要再敬方总一杯呢”
方玉泽一下就明白了裘元的言外之意,抬手对助理说:“小秦,再去找服务员拿两瓶最好的茅台酒来。”
今天来的这三个人都特别能喝,又都在灌方玉泽的酒,小秦光眼看着方玉泽都喝了大半瓶白酒了。
那一杯杯的白酒咽下去,看的小秦不自觉的眉头皱紧,他犹豫了两秒不想再去拿酒,却被方玉泽锐眼扫到的那一刻立刻条件反射的站起身,不敢再违抗半点,走出包厢让服务员又拿上了两瓶白酒。
那三个男人一看见酒眼睛都亮了,裘元拧开茅台率先给方玉泽倒了一杯,说:“方先生,您真的是太大气了,这一杯我一定要敬您!”
方玉泽接过酒杯,说:“裘先生,客气了。”
随后两人一碰杯,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胃里面一阵翻搅,酒水瞬间反到了喉头,方玉泽反应很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茶水清新,才将这阵反胃感给压了下去。
酒都喝得差不多,也该谈正事了,方玉泽开口说道:“裘先生,上次我们在电话里沟通过这幅画的买卖问题,今天你将这幅画带来,是不是说明对我的价位还算满意?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可以直接交易。”
一听见方玉泽这样说,对面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裘元手中正要再敬方玉泽的酒,又缓缓的放到了桌子上。
他干笑了两声,说:“方先生,您也知道我有多喜欢这幅画,八年了,找我想要买这幅画的人不计其数,我一直都没有卖过,就是因为我真的很珍惜这幅画,今天我愿意大老远的亲自将这个画带来,也是看在方先生您有诚意的份上,我这是英雄惜英雄”
这一段话裘元从一开始方玉泽给他电话联系到现在坐在酒桌上,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苍白的手状似不经意的捂在腹部,脸上挂着淡笑,没应声。
裘元继续道:“方先生,您看我今天带了两个朋友来,说实话他们也都想要我这幅画,并且他们的出价也不低,我都没舍得卖!可见我是有多喜爱这幅画!”
方玉泽依旧是目光平静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裘元佯做面色为难的继续说道:“方先生,您也知道我不差钱,上次我说的这个价位,我和我朋友一说,他们都说这个价位他们也能出,您看这不是抢起来了!但是我一想,我先答应了您,就想着咱们再谈谈价格,看看方总能不能再稍微加一点价,别让我难做”
裘元绕了一大圈子,这才算是说到了正题,方玉泽垂眸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淡笑,问:“裘先生,你想让我加多少?”
裘元看了一圈桌子上的总共快要上千万的饭菜和酒水,又看了看方玉泽。
方玉泽虽然是喝了很多的酒,但是比起他们几个老男人喝完酒之后脸红酒臭,方玉泽坐在位置上却依旧优雅,面色淡淡,身上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矜贵气质。
这种人一看就地位不凡。
裘元一咬牙一闭眼,手指伸出了一个五,说:“五五千万!”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裘元,还是没说话。
裘元被方玉泽的眼神看的心里发虚,又侧过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朋友,那两个人连连对裘元使眼色。
裘元又讨好的笑着对方玉泽,说:“方先生,如果您觉得五千万有点多,那再加两千五百万也行,毕竟您也知道,我这是在忍痛割爱,这幅画被我珍藏了这么多年,我实在是舍不”
“行,没问题。”方玉泽实在是不想再听裘元的这些废话,直接答应了。
他脸上表情依旧,像是答应的不是两千五百万,而是两块五那么随意。
“谢谢方先生,谢谢方先生。”裘元一听见方玉泽答应了,猛地松了一口气,抓起酒瓶走到方玉泽的身前,给方玉泽倒了一满杯的酒说:“方先生,您实在是大气,这杯我敬您。”
交易还没有完毕,方玉泽也不能太不给人面子,他坐在位置上,随便的抬了抬手,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这杯酒下肚后,胃里面的反胃感瞬间翻了起来。
方玉泽肩膀猛地一抖,喉结竭力的吞咽着,才勉强压住了一声干呕。
他紧咬着嘴唇,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对裘元说:“既然裘先生对这个价格满意,那就把画拿出来吧。”
转头他又对助理说:“小秦,在这里盯着鉴定,没什么问题了再签合同。”
这些话嘱咐完,方玉泽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大步朝着门外走。
“方总,您去哪啊”助理站起身,不放心的想要跟着,却又想到了方玉泽交代的事情,只能站在原地担心的看着方玉泽走出去。
包厢的大门合上又关上,方玉泽扶着墙站在走廊里,又一阵反胃感袭来,他全身紧绷,立刻捂住嘴巴,强忍的肩膀都在颤抖。
包厢外面的服务员看见后关切的想要扶住方玉泽的手臂,问道:“先生,您没事吧?”
方玉泽却是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脚步很快的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越是要到洗手间,方玉泽的脚步就越快,直到最后他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洗手间,随便推开了一个隔间的大门,对着马桶就开始吐了起来。
方玉泽吐得艰难,从胃部到喉管都翻搅的厉害,恶心的那种感觉像是张口就要吐出来,可是每次那些东西就像和他作对似的,顶到他的喉咙处就不再继续前进,给他胃里面撑着又烧又胀,整个人好像都要炸了。
方玉泽躬着身子,手撑着隔间的墙壁,呕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呕——咳咳咳——”
实在是太难受了,方玉泽干呕的嗓子都要裂开了,耳朵里一阵阵的轰鸣,恨不得用手将那个破胃直接从他的身体里掏出来,扔出去。
从胃到小肚子,整个腹部都胀成了一个圆形,像是怀孕般那样。
方玉泽从下往上挤压着腹部,妄图这样将胃里面闹人的东西给挤出来。
“呕————”
“呕————”
好几次的努力之后,还是没有用,反而让他更难受了,方玉泽眼睛通红,眼泪从眼尾溢了出来,他张开嘴,强忍的恶心,右手伸进嘴里扣了扣喉咙,另一手依旧在用力的挤压着胃袋。
下一秒,胃里猛地一阵紧缩,一股温热的液体喉管直接冲了上来。
“呕————咳咳咳咳————”
伴随着液体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方玉泽单手撑着马桶盖子,终于是吐了出来。
他吐得撕心裂肺,肚子抽痛的快要被刀给搅烂了-
莲花建材场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李曜驰终于有时间可以接触新的项目。
之前他一直很看好一条商业街的开发,今天正好将这块地的所有者约在启阳酒店一起共同谈谈商业街的开发问题。
事情谈的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李曜驰刚刚剥了虾,觉得手里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抽空想要洗手间里来洗个手,谁知道他刚踏进洗手间就听见隔间里面剧烈的呕吐声。
李曜驰的脚步一顿,有些嫌弃的皱起眉头,转过身想要退出来,换个洗手间。
可没等他走两步,脚步又缓缓的顿在原地。
隔间里面的人又是吐又是咳嗽,声音嘶哑,几乎是面目全非很难辨认,可是他还是听出来这个呕吐的声音很熟悉
李曜驰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站在原地几秒,没有走,而是走到洗手间的外围,半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气缓缓的入喉,洗手间里的人吐得依旧厉害,那种艰难的声音别说是吐的人了,就连听到的人都浑身发冷,很难受。
李曜驰眉眼低垂,目光黑沉,靠在墙上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烟。
直到手里面的烟已经燃到了烟嘴处,隔间里面的人还是在吐,李曜驰将最后一口烟咽下去,双颊的肌肉紧绷,手指用力将烟一下下捻灭在身旁的垃圾桶里。
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了一遍,终于是找到了一个他很久都没有拨通的电话。
“喂,哪位啊?”嘟声刚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了助理小秦的声音。
“是我,李曜驰。”李曜驰的声音低沉,助理猛地一顿,很惊讶的说:“啊啊李总,您您好”
“恩,你在哪?”李曜驰很直接的问。
“我我在启阳酒店。”
“来十八楼最东边的洗手间。”李曜驰说。
电话对面还时不时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好像在商量什么合同的问题,助理忙着一边应着那边,一边对李曜驰说:“好好,李总,稍等,我马上就去”
李曜驰挂了电话之后,隔间里的呕吐声也渐渐地缓下来。
又过了两分钟,随着呼啦一声冲厕所的声音,隔间的大门也同时被拉开,方玉泽扶着门摇摇晃晃的从里面走出来,却在抬起眼睛的瞬间猛地顿住了脚。
四目相对间,空气仿佛都凝在了这一秒。
方玉泽脸色苍白,吐过的双眸含泪,眼尾通红,就连鼻尖都是粉的。
原本他扶着墙连走路都困难,却在看见李曜驰之后缓缓的直起身子,手也离开了墙面。
“李总,真巧啊”方玉泽鼻音很重声音很哑的说。
“是很巧。”李曜驰双手插兜,目光沉沉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笑了笑,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到洗手池前漱了漱口,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毕竟这么巧的事情很难发生,他怕李曜驰以为他是在死缠烂打,所以先说明了这件事。
李曜驰却看起来并不在意,恩了一声,抬起手看了看腕表。
方玉泽洗完手,从旁边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回过身时正好看见了李曜驰这个动作。
自从上次他和李曜驰在集装箱的谈话之后,他对李曜驰的这个动作异常的敏感。
他觉得李曜驰又想走了,于是下意识的想要留住他。
于是方玉泽腰部靠在洗手台上,微仰着下巴,用轻松的语气对李曜驰说:“你的画就要拿到了。”
方玉泽刚刚漱了口,水滴沿着他光洁精致的脸庞缓缓流下来,停留在他的下巴尖上,在暖色顶灯的照耀下晶莹的反光。
李曜驰不解的问:“什么画?”
方玉泽嘴角勾起一个淡笑,说:“当初你为了凑钱帮我拍卖出去的那幅画。”
李曜驰立刻想起是哪一副画,他沉默了几秒说:“你没必要这样。”
方玉泽本以为提到这幅画,李曜驰会有不一样的表现,可谁知道他还是这样。
方玉泽带笑的表情缓缓的沉了下来,他红着眼睛,不甘心的问李曜驰:“为什么没有必要?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想补偿你”
李曜驰却说:“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当年帮你是我自愿,你没有做错什么。”
方玉泽歪着头看了李曜驰许久,忽而他笑了一声说:“没有做错什么,你不喜欢了”
方玉泽的眼睛愈发的红,李曜驰望着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最后他几分无奈的说:“我们不合适,别为了我伤害自己。”
说完李曜驰转身就要走,却被方玉泽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声音有些激动的问:“为什么不合适了?给我一个理由!”
“”
“你和我不合适,那你和谁合适?!”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方玉泽再一次被李曜驰这样抛在身后时,再也做不到以往的冷静,就连握着李曜驰的手指都用尽了全力。
李曜驰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嘴巴动了动刚想要说话,这个时候助理忽然闯进洗手间,高喊了一声:“方总!”
随后他看见洗手间里的这一幕,一下就愣住了,站在原地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来的不太适合。
助理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在两个人凌厉的目光下,他的脸色愈发难堪,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进去还是要退出来。
助理出现的猝然,方玉泽吓了一下,握着李曜驰手腕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些。
这时李曜驰垂眸轻轻的抚开了方玉泽的手,对助理说:“好好照顾方总。”随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洗手间
直到洗手间里只剩下助理和方玉泽两个人,助理犹豫再三,还是慢吞吞的走到了方玉泽的身前,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很低的说:“方总,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话”
助理道歉的胆战心惊,方玉泽却是望着李曜驰离开的方向呆立了许久,最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望着身后镜子里那个有些狼狈的自己,狠狠的蹭着嘴巴上的水渍。
方玉泽很用力,自残般的快将他细嫩的嘴唇给蹭破了。
尖锐的刺痛一次次从嘴上传来,方玉泽的力道没有减轻,反而愈加用力。
虽然李曜驰说过很多次不喜欢,他也听过了。
可为什么每次确认这个消息都会这么痛-
晚上十点,在方玉泽请来的鉴定师鉴定无误后,那副名画被方玉泽用三亿两千五百万买了回来。
裘元收了钱,和他的朋友开心的嘴巴合不拢了,加上又喝了酒,在包厢门口又拉着方玉泽客气了半天,方玉泽早就无力应对,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一切都扔给了小助理。
小秦确实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两三句就将裘元几人送到了房间里休息。
一切都结束后已经是十点半,方玉泽和助理坐在车上,从酒店里离开。
助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路上都不敢说话。
方玉泽双眸沉寂的望着窗外,斑驳的路灯影影绰绰的落在他的脸上,照的他面色平静。
忽然他开口问道:“刚才你怎么来了?”
方玉泽的语气很淡,但是助理还是从中听出来了不开心。
对于打断了他和李曜驰二人谈话的不开心。
助理迟疑了一会说:“刚刚是李总打电话让我来的,方总您不知道吗”
方玉泽转过头,看了助理半响,问:“他叫你来的?”
“是啊。”
方玉泽垂下眼,拇指狠狠的蹭着手,像是发着狠,将手指的骨节蹭的发红生疼也没有停止,过了一会,他忽然噗嗤的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的说:“知道我难受,怎么自己不管我”
助理没有听清方玉泽说了什么,连忙问:“怎么了,方总”
方玉泽侧过头面对着窗外,沉沉的闭上眼睛,没说话了。
第38章 第 38 章
这幅画作的价值高昂, 购买的流程自然也不能像寻常的买卖那么容易,还需要签订合同,价值认定, 双方的律师公正,甚至比购买一套房产的流畅还要复杂。
这几天方玉泽的胃喝伤了, 吃什么吐什么, 在吴林奇那边挂了三天的吊针, 才好了一些,画作的后续操作也全部都交给了助理小秦去操作。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已经是三天后。
助理一大早就来到了方玉泽的家里, 将包装精美的画作和买卖合同一起送到了方玉泽家里。
方玉泽对艺术方面没什么研究, 从他购买这幅画,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幅画。
油画被放在一个很厚实的铁盒子里, 是密码箱,一共有五位数,输入密码后,盒子咔的一声自动打开, 里面是纯黑色的丝绒软垫, 而那幅画就放在盒子的最中心。
是一幅油画,上面是画着一个带着草帽的少年在山丘上欢笑奔跑的场景。
山丘上绿草油油,空中淡金色的阳光洒落, 色调主要以浅蓝浅绿为主, 看着令人心情轻松, 向往自由。
即便是方玉泽这个不懂画的人, 也会站在这幅油画前多观摩两眼。
而现在方玉泽看着这幅油画, 心情却一点轻松不起来。
本来是想要当成一个惊喜送给李曜驰,可他那天喝多了, 直接将这个惊喜透露给了李曜驰。
可谁知,人家看起来并不在意
甭管李曜驰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再在意,方玉泽却是对他那种冷淡的态度很在意,甚至是打乱了方玉泽原有的计划。
原本方玉泽是计划将这幅画亲自送到李曜驰手里,可是方玉泽现在忽然发现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李曜驰那种淡漠的眼神,疏离的语气,他见一次痛一次,以至于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李曜驰。
因为李曜驰只要对他一说出狠话,他就好难受,难受的承受不住,难受的失去理智,难受的想发疯。
每次见李曜驰,他都变得不像他了
基于上次在酒店洗手间里李曜驰的态度,方玉泽已经预料到就算他把这幅画送给李曜驰,李曜驰会有什么反应了。
于是方玉泽在那副画前坐了很久,一直到从下午三点到天色将晚,他才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找到了联系人里面李敞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喂,泽哥!什么事啊?”
电话接通的很快,李敞那开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今晚有空吗?”方玉泽很直接的问道。
平时方玉泽和李敞的联系很少,上次联系也就是最近一月的剪报本事件,听见方玉泽这样问,李敞有些意外的说:“啊有啊”
“来东路区新开的云禾酒楼。”
“干什么啊,泽哥?”
“请你吃饭。”-
方玉泽请李敞去的明城出名的高级酒楼,里面不像寻常的餐厅那么喧闹,而是主打古典中餐,适合四个人以下的人来享受小聚。
李敞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两个人落座后,随便寒暄了几句。
李敞一看方玉泽带来的好酒,目光一顿,立刻问道:“泽哥,到底是什么事啊,搞得这么隆重”
方玉泽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将装着画的铁箱子拿上来,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李敞问。
“密码是89976。”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冲着箱子挑了下下巴,示意李敞打开。
李敞一打开箱子,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惊讶的半天话都说不出来话:“这这不是我伯父的那幅画”
“恩。”方玉泽点了点头。
“你怎么买到的啊泽哥,当初这幅画不是被我弟给卖了吗后来我爷爷知道这件事还把他给狠狠的打了一顿”
方玉泽沉默了几秒,说:“你将这个带回家,给李曜驰。”
李敞眨了眨眼睛,没有缓过来劲儿说:“泽哥,你好不容易弄来的画,怎么不自己送给他?”
方玉泽拿起身前的红酒,侧过头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李敞也渐渐回过神,没有再多问,而是将手里的铁盒子一合,对方玉泽说:“泽哥,你放心,我等会就把这幅画带回家,亲手交给曜驰,肯定不会出差错。”
“恩。”
既然是拜托人办事,方玉泽请李敞的这一顿也花费了不少的钱,酒足饭饱后李敞很宝贝的将那个铁盒子抱在怀里,走到大门口还在和方玉泽保证:“泽哥,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回家把这幅画给曜驰。”
方玉泽又恩了一声,站在酒楼的门口,嘱咐他:“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眼看着司机过来了,李敞抱着那幅画坐进了车后座,车后窗拉下一半,李敞还在挥手对方玉泽说:“泽哥,我走了啊,你放心吧,你放心吧。”
方玉泽朝着他点了点头,直到目送李敞的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路口,方玉泽才放下心,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
李曜驰今晚有一个应酬,本来是没有打算回李家老宅。
谁知道饭刚吃了一半,李敞的电话就跟狂轰乱炸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打,非要他晚上回李家祖宅。
李曜驰问他什么事。
李敞神秘一笑,说:“堂弟,今天我搞来了一个好东西,你肯定会喜欢,赶紧回家看看!”
李敞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每次他只要是买了新车,新玩具,哪怕是新游戏,都非要拽着给李曜驰炫耀炫耀,名曰是分享喜悦。
这次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李曜驰揉了揉眉心说:“改天吧,我现在还在外面。”
说完李曜驰就要挂电话,谁知道那边李敞立刻大喊:“哎哎哎!不行不行!堂弟,你今天要不回来,我连觉都睡不着了,求求你了,你为了哥的健康着想你就回来吧,无论多晚我都等你,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李敞那边软硬兼施,李曜驰为了阻止这场没完没了的对话,只能答应。
即便如此,李敞还生怕李曜驰忘了,又陆陆续续给李曜驰打了两三个电话提醒,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到后来李曜驰也有些好奇李敞到底是得了个什么好东西。
李曜驰回到李家祖宅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偌大的别墅全部都熄灯了,就连佣人们也早就休息了。
李曜驰推门走进别墅里,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屏幕亮着,李曜驰带着耳机,正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游戏,听见动静后马上就回过头,摘下耳机说:“曜驰,你回来了啊!”
李曜驰恩了一声,看着电视说:“叫我回来是看你打游戏?”
“怎么可能!”李敞立刻站起身,几个大步走到了餐厅的大桌子前,双手摊开说:“当当当!来看看,这是给你的礼物!”
说着李敞蹲下身开始解密码锁,李曜驰走到了桌子前,看着李敞的动作。
随着铁盒子的缓缓打开,李曜驰脸上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怎么样?!惊喜吗!伯父的画现在回来了!”李敞很惊喜的挑眉问李曜驰,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李曜驰却是转过身,没再多看一眼,说:“送回去,我们不要别人的东西。”
李曜驰的这个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李敞的笑意瞬间滞在脸上,直到李曜驰走上了二楼的扶梯,他才回过神来,仰起头说:“他是泽哥,怎么能是别人呢?!”
李曜驰转过头望着李敞,说:“如果你不送,我明天会让助理来送。”
李敞拧着眉头看他弟,很不理解的说:“你这是何必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泽哥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人家又是请我吃又是请我喝,就是为了把这幅画送给你,并且这本来就是伯父当年最喜欢的画,你收下就好了,大家皆大欢喜,你到底和泽哥之间有什么过节?怎么这么轴呢!”
“”
“你们商人不是都讲求变通吗?”
李敞毕竟是不知道李曜驰失忆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只是觉得两个人有误会,解开就好了,并且方玉泽都已经示好到这种程度了,再不接受人的好,那不就是打人的脸。
李曜驰却是看了李敞几秒,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直接拨打助理的电话。
“喂,小付,明天来一趟我家,有一个东西需要你帮我送一下”
“好好好,我还!我还!我明天就去还!”李敞看见李曜驰是来真的,立刻高声打断了李曜驰的话
李曜驰这才挂了电话,大步走上楼梯。
李敞却是坐在餐桌前,很无奈的抓着头发,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这种差事,人家两个人吵架,他在里面成了肉夹馍。
出力还不讨好-
实在是没办法了,第二天一大早李敞又苦兮兮的抱着那个铁盒子来到山莫集团。
方玉泽原本正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和一个经销商谈合作案,一看见李敞抱着那个铁箱子走进来,他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可别提有多黑了。
就连刚刚谈的正热火的合作案也停了下来,半句话都不想再说。
经销商看了一眼方玉泽,又看了一眼李敞,察觉到了空气中气氛的压抑。
他双手搓了搓裤子,很识眼色的说:“恩那个方总,要是您还有事情,我们要不就改天再谈?”
方玉泽恩了一声,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就让助理给经销商送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李敞和方玉泽两个人,大门一关,四周仿佛结了冰。
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浑身都散发着寒气,李敞被方玉泽看的头皮发麻,顶着方玉泽那压人的气势走上前,将铁盒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很抱歉的说:“泽哥,对不起啊,昨天我特意把曜驰给叫了回去,但是他”
后面的话李敞为难的没往下说,方玉泽也没问,他斜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膝间,目光轻垂,望着那个黑色的铁箱子。
许久他才声音低沉的开口:“李曜驰怎么说的?”
“他”李敞拧着眉头想了想说:“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不愿意收。”
“”
方玉泽没有说话,李敞又马上打着圆场:“泽哥,这也很正常,你想啊我堂弟就是比较要强,你这忽然送个这么大的礼,又不是逢年过节的,他肯定不能收,不然心里过意不去啊,这要是谁忽然给我,我也不敢收啊,是不是”
方玉泽似是没听见李曜驰的话般,望着箱子的目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还好李敞早有准备,他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请柬,弯腰放到了方玉泽身前说:“泽哥,为了报答你的一饭之恩,我把这个给你,李曜驰他马上就要生日了,你到时候把这幅画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大庭广众之下,连我爷爷奶奶都在,他肯定不会拒绝,这不就妥了吗!”
方玉泽听见李敞这番话脸色才好了一些,他倾着身子拿起请柬看了看,问:“李曜驰是下周过生日?”
李敞说:“可不是吗!下周他都二十四了,本命年。”
方玉泽看着那个请柬,目光定在生日宴的日期上。
其实李曜驰和方玉泽的生日挨的不远,去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李曜驰也应该过了一次生日,只不过当时李曜驰失忆了不记得。
但是话又说回来,不过就算是当时李曜驰记得,方玉泽也没心思陪着他过生日。
今年却是完全不一样了,李氏集团的新任掌舵人二十四岁生日,必定会是最繁荣的那一场宴会,全城的人都会他庆祝。
而方玉泽还需要从李敞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连拿到请柬都是因为李敞过意不去给他的。
方玉泽握着请柬的手缓缓收紧,靠在沙发仰头闭上了眼睛-
转眼又过了一周,周六的早上方玉泽一早起来,换上了一身从法国定制的高档西装。
最近几个月方玉泽瘦了,以前的西装穿着身上都没有那么合体了,显得有些宽松,需要重新定制。
今天方玉泽穿着这身是很经典的黑白配色,衬衣解开了前面两个扣子,露出了光洁微凸的喉结,随意又贵气。
李曜驰的生日宴会是于中午十二点开始,在李家祖宅举行。
方玉泽在中午十一点五十分左右来到了李家的大门口。
宾客已经差不多都到了,李敞和他的一个小妹站在大门处迎接宾客。
方玉泽从车上走下来,助理跟在他身后将放在座位旁边的礼盒也一起拿了下来。
作为生日礼物,直接用铁盒子拿着未免有些太不正式了,于是方玉泽特意让助理定制了一个礼物盒,内里是不锈钢质地,可以很好的保护画作不受撞击,外面包裹着锦绣,看起来十分精美。
李敞看见方玉泽后,笑着朝方玉泽挥了挥手说:“泽哥,中午好啊。”
方玉泽将请柬递给李敞,恩了一声说:“中午好。”
李敞身旁的小妹才十六七岁的模样,看着方玉泽时眼睛挪都挪不开,直到李敞撞了一下她,低声说:“喊人啊”
那个小姑娘才脸色红扑扑的低下头,跟着李敞喊了一声:“泽哥,中午好”
方玉泽也点头回应她中午好。
李敞对方玉泽说:“泽哥,宴会的地方就在我家的别墅里,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你直接进去就可以。”
“好。”
方玉泽对于李家并不陌生,他沿着前院朝里走,一路上有不少的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呼,方玉泽都是点头应着。
已经快要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宾客都已经差不多到了,所以当方玉泽推开别墅的大门时,不少的目光都随之聚集到了方玉泽的身上。
而更多的人大多是诧异。
前一段时间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打的很凶,闹得全城都知道了,但凡只要是有一个新的项目,这两个集团都能抢的头破血流。
大家都传言,是不是李曜驰和方玉泽之间有什么大的过节。
而今天是李曜驰的生日宴,谁也没有想到方玉泽居然会来。
一瞬间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方总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呢,之前不都在传言他和李总之间,不和”
“是啊,这谁知道呢,是不是两个人又和好了”
“十几个亿的项目都抢了,这还能和好?不会吧”
然而不光是周围人诧异,李曜驰对于方玉泽的到来也很诧异。
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给方玉泽写过请柬。
今天是李曜驰二十四岁的生日,来的人很多,李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就连李司霆也从医院里回来,坐在轮椅上来参加李曜驰的生日宴会。
李曜驰正站在于清和李司霆的身旁。
方玉泽很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绕过人群朝着李曜驰走来。
他面带笑容的走到了两位老人身前,先是和于清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半蹲在李司霆的身前,说:“李爷爷,好久不见了。”
李司霆和方奎隆关系很好,看见方玉泽来也很高兴,拍了拍方玉泽的手说:“小泽,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在问曜驰有没有邀请你来参加宴会,这小子死活不肯说,搞成这样,我们老人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
方玉泽笑了笑说:“我和李总没什么事,李爷爷别担心,我这不是来了。”
“还是小泽你懂事。”李司霆继续道:“要我说,你们年轻人之间有些矛盾是正常,但是过去了就算了,我和你爷爷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们小辈们一定要延续下去。”
方玉泽又说:“我知道,李爷爷。”
方玉泽这番懂事的表现让李司霆很满意,他抬起头目光威严的看着站在身边的李曜驰,说:“李曜驰,听见小泽说的话了吗?”
即便是李曜驰在李司霆的面前也只能是乖乖听话的份,他垂眸望着李司霆,又看了看蹲在李司霆身前的方玉泽,喉结缓缓的滚动了一下,说:“知道了,爷爷。”
方玉泽感受到了李曜驰望向他的目光,却没有回望过去,而是依旧笑着看着李司霆,继续道:“李爷爷,之前的事情我爷爷也已经训斥过我,我们方家和李家只有强强联合才是最好的,是我意气用事了。”
听见方玉泽这么客气,李司霆立刻也客气的说:“小泽,千万别这样说,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小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件事肯定不是你的问题,小驰他比你小一些,比你要幼稚,如果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绝对饶不了他!”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李曜驰就站在旁边看着,没话说。
方玉泽笑着说:“李爷爷,你太客气了,李少爷一表人才,怎么会冒犯到我,不过是之前有些小误会,我今天来这里,一是给李少爷庆生,二是送上一份薄礼给李总和您,也算是给你们赔罪了。”
说完方玉泽抬手一挥,助理端着锦绣盒子走上前。
在这场生日宴里,李曜驰的生日礼物宾客都是提前送到了李家,不需要在宴会中展示,可是方玉泽偏偏就招摇的带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伴随着盒盖的打开,里面的油画也一点点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霎时间,宴会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着那幅画目瞪口呆,就连李司霆都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于清甚至在看见那幅画后眼睛都红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这这这这是不是是不是”
方玉泽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缓缓的抬起眼睛对上了李曜驰的目光。
与周围人或是惊讶或是惊喜的表情不同,李曜驰却是双眸黑沉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看着李曜驰嘴角勾起一个笑,回应着于清的话:“是的于夫人,这是李山月先生生前最喜欢的那幅画,我听说早年这幅画流落到了外面,这一段时间我也是辗转才觅得这幅画,现在送给你们,喜欢你们能喜欢。”
方玉泽一下送了这么一个大礼,于清都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走上前握着方玉泽的手说:“小泽,你这,你这这么大个礼,你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啊”
“于夫人,没关系,这也算是我祝李少爷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小泽,你这确实太客气了早年我还找过这幅画,一直都没有找到,算是我心里的一个遗憾,小泽,太感谢你了,真是太感谢你了”李司霆激动的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喊了一声:“李曜驰!”
李曜驰垂眸应着:“爷爷。”
“你看看人家小泽多大气!当年是因为你在国外贪玩乱花钱将你父亲的这幅画卖了,现在人家小泽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幅画找回来!又大老远的给你送过来,你还不快点谢谢人家!”
“”
李曜驰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司霆抬起头,双眸锋利的盯着李曜驰。
于清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是啊小驰,这件事情你真的要感谢小泽你爸爸身前最喜欢这幅画了,这是他留给你的遗物啊人家小泽给你找了回来,你说这是多大的恩情”
“还不快说!”李司霆压着声音又催促了一句。
方玉泽说:“不用了李爷爷,这是我自愿买回来的,也算是”
“方总,谢谢你。”李曜驰却是打断了方玉泽的话。
方玉泽抬眼看向李曜驰,李曜驰也回望着他,语气平静的又说一次:“方总,谢谢你。”-
因为方玉泽送出了这幅画,宴会瞬间到达了顶峰,所有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这幅画的由来。
于清和李司霆很宝贝的拿着那幅画上了二楼,要将这幅画给挂起来,李曜驰和助理小秦也跟了上去。
方玉泽望着他们上了楼,浑身轻松,手里拿着一个香槟杯做到了沙发上,悠闲的晃了晃。
甭管是用了什么方法,只要能将这幅画送给李曜驰就是了了他心里的一件大事。
反正他是不想和李曜驰互不相欠。
而李曜驰拿着这幅画,也不能和他互不相欠。
方玉泽轻轻的抬起手,香槟杯触及唇边,刚想要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方玉泽手上的动作顿住,拿出手机垂眸看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是一条短信,方玉泽靠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懒懒一划。
短信打开,是银行发来的自动短信,信息的内容是提示方玉泽,他的银行账户收到了三亿两千五百万的汇款,而汇款人的账户正是————李曜驰。
方玉泽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数了很多遍那串钱数后面的零,又一次次的确认汇款账户。
手指悬在半空中,克制不住的颤抖,他缓缓的抬起眼,望向了二楼。
二楼上,于清正举着画和李司霆商量要将这幅画挂在哪里,李曜驰就站在他们身后。
下一秒,他似感受到了什么,慢慢的回过头,隔着大厅里纷叠涌动的人群,眉眼淡淡的望向了方玉泽。
第39章 第 39 章
方玉泽望着手机里的短信, 头脑发胀,不能更明白李曜驰的意思。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幅画送给李曜驰。
于清接受了, 李司霆接受了,可是他李曜驰还是不接受。
现在这幅画甚至还没有收起来, 他就已经等不及和方玉泽甩开关系了。
那一刻方玉泽感觉心都烧, 像是被人泼了汽油, 燃了一把烈火,烧的他浑身炙热, 烧的他理智全无, 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他将手中的香槟杯啪的一声放在茶几上, 抓着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脸色黑沉大步朝着二楼的楼梯走。
方玉泽这个动作来的突然, 动静也大,引得周围的宾客都停止了说话声,转过身看向他。
楼梯处有一个保镖拦住他,说:“先生, 抱歉, 二楼是私人区域。”
方玉泽一把推开他的手,说:“我找你们李总有事。”
保镖刚刚也看见方玉泽和李司霆之间的熟络交谈,犹豫了两下, 也不敢再拦着-
于清他们早就研究完要将画挂在哪里, 只等着工人上门将墙上安装一个防弹玻璃画框, 在此之前这幅画需要放在李司霆卧室的保险柜里。
李曜驰将于清和李司霆送进卧室, 画作放好, 又将李司霆扶到床上休息。
李司霆的身体情况不好,坐在轮椅上参加宴会已经是强撑, 又和方玉泽说了那么久的话,感觉胸闷,有些呼吸不过来。
李曜驰将房间里的制氧机打开,给李司霆带上呼吸管,直起身的时候,李司霆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虚弱的对他说:“记得,好好谢谢小泽”
李曜驰单手扶着李司霆后背让他平稳的躺在床上,说:“我知道,爷爷,您放心休息。”
直起身后李曜驰还是不放心不下李司霆,站在床边没有离开,于清走到他身旁说:“放心吧,我在这里陪着,今天是你的生日宴会,你是主人公,缺席太久不好,快下去吧。”
“好,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李曜驰说。
“知道了,下去吧下去吧。”于清朝着他挥了挥手。
房门轻轻关闭,李曜驰走出了卧室。
李家的别墅很大,二楼有几百平方米的占地面积,十几间卧室书房,道路复杂,李司霆的卧室又在最里面,等李曜驰走出两个走廊,忽然遇见方玉泽从走廊转弯处走来。
方玉泽来的气势汹汹,望着李曜驰的时候目光利的快要把他刀了,李曜驰皱着眉头停住脚步,眼看着方玉泽走到了他的身前站定。
方玉泽举着手机,上面显示着李曜驰给他转款的信息,他质问:“李曜驰,那幅画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给我转钱是什么意思?”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声音平淡的说:“方总,你的礼物太贵重,我不能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礼。”
方玉泽被他气的眼睛都红了,喉结颤抖着说:“别人送你生日礼物就可以,偏偏就是我的礼物受不了,对吗”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依旧公式化的说:“方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抱歉。”
说完李曜驰就要绕过方玉泽走出去,方玉泽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的指节苍白。
李曜驰的脚步缓缓停在原地,没有说话。
片刻的寂静后,方玉泽声音艰难的问他:“李曜驰,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们为什么不合适”
“”
“给我一个理由!”
“”
方玉泽快要被李曜驰气疯了,句句逼问,发怒的时候凌人气势压制不住的外冒,今天不从李曜驰的嘴里得出一个答案,他怎么都不肯放过李曜驰。
李曜驰目视着前方,没说话。
方玉泽抓着李曜驰的手臂用力的都在发抖,他转过身,再一次走到李曜驰身前,挡住了李曜驰的去路,激动的脖颈都泛着薄红,说:“李曜驰,你要的不就是温柔,善良,真诚吗?我可以改成你想要的样子,那样我们还不合适吗?!”
李曜驰轻垂着眼睛直视方玉泽,反问道:“方玉泽,你要怎么改变?脱离自己做一个不是你的人吗?”
方玉泽一时之间被李曜驰问住了,双眸怒瞪着他没有说话。
李曜驰闭了闭眼睛,继续说:“生活不是电视剧,可以扮演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你是不会改变的。 ”
“什么叫我不会改变?”方玉泽脖颈的肌肉紧绷,提高了声调说:“你知道我为了你这幅画跑了多久!我求了多少人!这样还不算真诚那什么叫真诚!李曜驰,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方玉泽是真的搞不懂了。
之前的年黎他不是这样的,之前的年黎是很好哄的。
当初他只是送给了年黎一个很普通的牛皮手环,年黎都能高兴的围着他团团转好几天,甚至宝贝的晚上都抱着睡觉。
方玉泽还记得当时因为那个手环太小了,年黎半夜不睡觉对着视频教程学习怎么编绳子。
他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对着视频编了拆拆了编,凌晨五点,方玉泽醒来,依旧看见年黎躬着身子坐在书桌前对着那盏灯光微弱的台灯在编手环。
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方玉泽心里后知后觉的泛起了暖意,是他当时从未察觉的温暖
可是如今再想起来,却是更加的凄凉。
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送一个廉价的牛皮手环给李曜驰,李曜驰会那么高兴,而如今他将三亿元的画作双手奉到李曜驰的身前,李曜驰却是这么的冷漠。
明明是一个人啊
方玉泽歪着头,泛红的眼睛一点点的打量着李曜驰的脸,想要找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他声音低哑的说:“李曜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送你一个手环,你都当成宝贝”
只有在爱情里的失败者,才会不断地翻起旧账,妄图用曾经爱过的证据来唤醒对方。
提起牛皮手环,李曜驰永远一层不变的面色终于是有了波动,他眸色闪动的望着方玉泽,忽然低下头轻笑了一声,说:“那真是方总给我的一个好大的礼物”
方玉泽不明白的问:“你什么意思?”
李曜驰却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再提起当初的事情。
几秒过后,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又回到了以往的沉寂无波,他声音如常的对方玉泽说:“方总,如果是我很想要的东西,不需要等着方总出手,我也会拼命的拿到手,反之,如果那个东西送到我的面前,而我无动于衷,那就是不想要了。”
这句话听着是在说画,可是方玉泽却明白了另一层意思,他的眼尾更红了,嘴巴颤了两下,咬着牙字字发狠的问李曜驰:“李曜驰,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吗?”
“我方玉泽,是一个你不想要的东西?”
这个比喻曾经一直是他用来形容年黎的,可如今却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既是恼,又更多是不敢置信。
李曜驰已经不想继续这样的纠缠,他的手抚上了方玉泽紧拽着他的手,一点点的掰开方玉泽的手指,淡声说:“方总,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在说这幅画,我很感谢方总的好意,只是价格太高昂了,我受不起,还请方总将钱收下。”
这句话说完,李曜驰也将方玉泽的手彻底掰开了,他向后退了一步,点了下头对方玉泽说:“方总,客人还在等着我,失陪了。”
李曜驰绕过方玉泽朝前走去,两个人的身影相错,却没有相碰,又是一个转弯,李曜驰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李曜驰这样的从他身边离开,他连抓都抓不住。
一阵阵眩晕袭来,方玉泽身体摇晃了两下,连忙用手撑着墙闭上了眼睛。
耳朵里一阵阵的耳鸣,伴随着胸腔巨大的砰砰砰撞击声,方玉泽捂着心口,嘴巴微张着调整呼吸,整个人也缓缓的蹲到地上,以此来平衡身子。
吴林奇说过他情绪不能激动,方玉泽已经极力的克制了,可是即便如此在面对李曜驰的时候他依旧克制不住的失控。
方玉泽的大拇指用力掐着手背,妄图以这种痛感来压制住情绪的波动,可是他的情绪就像是海浪一样,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指尖已经陷入了皮肉里,指甲被染成了鲜红色,依旧没有用。
最后就连蹲都蹲不住了,方玉泽身体朝前趔趄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心脏不听话的乱跳,方玉泽用力的按着胸口,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心跳快的好似在一秒钟之内震动好几下,大脑一片空白,他竭力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数着心跳上,以此来摈弃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
一,二,三
后背渐渐溢出了细汗,每一秒都似度日如年般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脏处那犹如钟鸣般的声音渐渐平缓下来,方玉泽全身脱力,捂着心脏的手垂到身侧,双膝都跪在地面上。
心脏这种病症和胃病不一样,不似胃疼的时候那么漫长,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儿,能缓过那个劲儿,就缓过来了,缓不过来就直接没了
不过方玉泽一般都能自己缓过来,唯一的一次严重一点,还是在好几个月之前。
方玉泽闭上眼睛深舒了一口气,扶着墙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胸口处揉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褶皱。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从他收到那条信息到现在为止,也就过了十五分钟。
可就是这十五分钟,却恨不得让他人生都重走了一遍。
方玉泽垂下眼睛睫毛轻颤着将手背上掐出来的血痕蹭掉,心脏的难受劲过去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手背上的疼痛。
每一次蹭过伤口都是一阵刺痛,方玉泽咬住下唇,手指又用了些力道才将血迹擦去。
将一切都整理好,他扶着墙一路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直到最后一个转弯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将自己的全身状态都调节到最佳的状态,大步走出走廊,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楼的宾客本来都在猜测方玉泽急匆匆的上二楼是因为什么事情,是不是和李曜驰吵架了?
直到现在看见方玉泽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面色平淡,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步子款款的走下来,那个优雅的模样别说是吵架了,倒像是刚喝完下午茶回来的。
于是众人又纷纷议论着。
“估计方总是上楼拜访李老爷子了”
“肯定是,你刚才看见李老爷子对他的那个态度了吗?比对李总都热络”
“据说,李老爷子和方家的那个老爷子关系可铁了,是挚友”
“那怪不得了啊”
周围人议论的起劲,助理小秦却是仰头望着方玉泽,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找了方玉泽半天,从别人口中得知方玉泽上了二楼,又看见李曜驰脸色冰冷的从二楼走下来,心里预感到不妙,正打算和守在二楼楼梯的保镖说一声,让他也上二楼看看,谁知道方玉泽就出来了。
只不过从方玉泽的面色表情看来,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甚至比李曜驰的脸色还平淡。
于是助理跑到方玉泽身前,询问道:“方总,您刚刚去二楼干什么了啊,我刚想去找您”
下一秒方玉泽的手重重的放在小秦的手臂上,他的力道很大,像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小秦身上,小秦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方玉泽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
“方总,怎么了”助理连忙问道。
方玉泽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声音很低的说:“回家”
“啊啊现在就走啊。”助理为难的看了一圈,现在宴会才刚刚开始,连开场都没进行,在这种情况直接走未免太不给李曜驰面子了。
于是助理又补充了一句:“那要不要我去给李总说一声?不然是不是太不给李总面子了”
方玉泽闭上眼睛,眼皮上透着薄红,咬着牙字字发狠的说:“给他说个屁!”
虽然声音虚弱,但是骂李曜驰的时候却气势不减。
助理无奈的转过头望向李曜驰,却正好对上了李曜驰看过来的目光。
得,这下不用说了。
方玉泽借着助理小秦手臂的力道,走出了李家的院子,上了车后,他一把抓住小秦的领子将他拽到身前。
小秦被方玉泽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说:“方方总,怎么了”
方玉泽抬起眼睛,双眸赤红的瞪着小秦说:“是你告诉李曜驰这幅画的价格”
小秦被方玉泽这个眼神吓得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刚刚刚刚李总问我这个多少钱,我就我就想着这幅画这么贵,他总要知道您对他的好啊然后我就说了”
方玉泽的眼睛如狼那般利,这样望着小秦的时候,小秦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方总,对不起我错了”
小秦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方玉泽又这样看了他几秒,最后狠狠的将他朝后一推,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他靠到座位上,闭上眼睛,说:“下次再多嘴,就滚蛋。”
“是是,方总”-
方玉泽回到家里之后,心脏依旧不太舒服,他从药盒里拿出来治疗心脏病的药物,顺着杯子里冰凉的水吃了下去。
而后他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克制不住的反复回想李曜驰刚刚说的话。
李曜驰将他比喻成不想要的东西,这让方玉泽很生气。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过他。
越想越气,气的他将手里的水杯都砸了。
望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方玉泽红着眼睛,笑了一声,心想李曜驰不想要他,就算了呗。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别说是在明城,就是在全国,只要他方玉泽抬抬手指,多的是男人女人跪在他面前转圈圈。
他方玉泽,要谁有谁。
李曜驰算什么东西,他不稀罕了!
可是这种想法在方玉泽的心里,也不过就是忍了几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思念愈发的疯涨,方玉泽当时被气的要死时的决定,也在思念的磋磨下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他本以为只要不听不看就能忍住不再想李曜驰,却没有想到这种看不着人听不见声音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有志气过,白天上班的时候在想,谈工作的时候在想,开会的时候在想,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都在想。
每一天都是煎熬,煎熬的他都快受不住了。
直到跨年的那一天,天上落了小雪,公司里很多的员工都是外地的,需要提前回家陪着家人一起过节,方玉泽允许大家提前走,于是午餐的时间一过,公司的人就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
就连司机老郑和助理小秦都赶回家过节了。
方玉泽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
街上过节的气氛很浓,路灯挂上了红灯笼,路上的行人也多是喧闹着,簇拥着。
冬天天黑的早,到了六点天就已经半黑了,这个时候方玉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垂眼看去,是方兰的电话。
方玉泽滑动通话键,接通电话,还没有等他先说话,电话那边就响起了方兰兴高采烈的声音。
“喂,小泽,小焱和小宁都已经到了,你几点到家啊!”
方玉泽眉头皱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又是方家的家宴。
方奎隆早在一个星期就通知他要将跨年这天的行程空出来,回方家祖宅一起跨年。
方玉泽随口应了方兰一句:“等会回。”
“好,那我就叫张妈做饭了,你快点啊。”
挂了电话之后,方玉泽紧握着手机,垂下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最近总是这样,好像魂都不在自己的身上了,有时候能忽然发呆很久。
等到他从公司里走出来,已经是六点半,这个时间回到方家祖宅正好是七点半,开饭的时间。
司机老郑放假了,他自己坐上驾驶座,将车从地下停车场里开了出来。
路上的人很多,有些堵车。
方玉泽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又开始跑神,不自觉的开始想,今天晚上是跨年,李曜驰会在哪里过。
这种特殊的日子,他多半也是在李家祖宅和家人们一起过。
直到后车发出一声尖锐的鸣笛声,方玉泽才回过神,看见红灯早就过了,现在是绿灯。
方玉泽踩着油门向前走,同时他晃了晃头,意识到自己的现在的状态不集中,不适合开车,于是他点开了车载屏幕上的广播台,想要听听新闻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总想着那个人。
电台广播里播音员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先是播报了几个明城新闻,随后女声继续道:“哎,苏利,你知道今天跨年,我们明城最大的盛况是什么吗?”
另一个男广播接着话说:“是什么啊?”
“当然是李氏集团给我们明城人民准备的烟花秀。”
方玉泽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望向了电台屏幕。
男广播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为了庆祝李曜驰担任总裁第一年,李氏集团特意准备了一场烟花秀,到时所有李氏集团的员工都会在现场观看,据说这场烟花秀特别的盛大,我们明城的人民今晚也是有眼福了。”
“那你知道举办烟花秀的地点在哪里吗?”
“这”
“在市中心的华林园区,今晚八点烟花秀准时开始,持续一个小时,大家别忘了打开窗户欣赏这场烟花秀哦~”
女广播的声音缓缓减弱,电台里开始插播广告。
方玉泽望着前方的红灯,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将方向盘上的牛皮垫子都握出了印子。
原本他心就泡在热油里,李曜驰就是火把,没有听见李曜驰的这个名字还好,而现在他听见了。
等于把火把扔进汽油里,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华林园区距离这条路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方玉泽看了一眼时间,他刚刚堵了很久的车,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于此同时音响里忽然响起来电音乐,车载屏幕一换,上面来电显示。
————是祁方焱的来电。
方玉泽望着车载屏幕片刻,很果断的抬手将来电挂断,随后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踩着油门朝华林园区驶去。
第40章 第 40 章
李氏集团筹备的这场烟花秀盛大, 在华林园区。
华林园区是明城出名的湿地公园,在园区里面有一块很大的草地,还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园中湖。
因为这里场地够大, 环境也不错,所以常用作举办各种宴会, 甚至还可以举办小型的演唱会。
平时游客进出华林园区需要购买门票, 但是今天由于李氏集团在里面举办烟花秀, 主要邀请的都是李氏集团的员工,为了防止人流量过大, 华林园区对于进入园区的人设置了更严格的条件。
李氏集团的员工可以凭工作证进入, 其余的游客想要进入华林园区必须是本园区的黑金VIP客户, 也就是要在华林园区累计消费共满800万元。
这个费用对于寻常人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除非是明城的顶级世家, 曾经在华林园区内部举办过宴会,才有可能达到这个要求。
晚上七点四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园中昏黄的路灯亮着, 李氏集团的员工也陆陆续续到了, 坐在园中湖前面的座椅上一边聊天一边等着烟花秀开始。
李曜驰从几天前就一直在华林园区忙碌,烟花秀的筹备并不简单,更何况这场烟花秀宣传的大, 代表了李氏集团的门面, 各路的媒体都已经将长枪短炮架在了园区的外面, 就等着现场直播烟花秀。
从烟花秀的安全措施到各个流程都需要李曜驰亲自一遍遍的核对, 忙得他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烟花秀开场前夕, 李曜驰还站在园中湖边上和烟花设计师过着流程。
“李总,您看这个角度可以吗?”设计师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对李曜驰说。
李曜驰站在设计师身旁, 顺着设计师指着的方向朝前看。
烟花的观赏区在园中湖的南边,而他们所在的烟花燃放位置在园中湖的北边,中间相隔着一个大湖,湖对面的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声音喧闹,光影纷叠。
相比起来,李曜驰所在的这一边只有十几个负责烟花燃放的工作人员,显得寂静又萧瑟。
李曜驰又确定了一次位置,对设计师说:“可以。”
设计师滑动了一下平板,和李曜驰核对其他的内容,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朗的男生:“曜驰!”
李曜驰和设计师的对话停止,回过头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辆白车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的空场子上。
车门打开,周霜林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很精致的米白色休闲西装,一看见李曜驰眼睛都在笑。
他先是很开心的对着李曜驰挥了挥手,随后从副驾驶座上拿出来一束花,朝着李曜驰走来。
烟花设计师一看这个场景,挑了挑眉,很识趣的走到一遍,和其他的工作人员继续核对项目去了。
一时间在这个有些昏暗的草地上,只剩下周霜林和李曜驰两个人。
李曜驰对于周霜林的到来有些诧异,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也想来看烟花,不可以吗?”周霜林轻轻的垫着脚,笑着说。
李曜驰说:“当然可以。”
四周的光线昏暗,只有不远处一盏路灯的黄光落在李曜驰的脸上,光阴叠加更显得李曜驰的脸庞棱角分明,五官凌厉,就像是雕塑那般英俊。
周霜林看的脸色泛粉,双眸含波的望着李曜驰,声音又柔又小的说:“其实我是好久没见你了,想来见见你”
李曜驰眉头很轻微的皱了一下,虽然那个幅度很小,可还是被周霜林察觉到了,他立刻改口,音量提高的说:“而且我们是朋友啊一起跨年也没什么吧,还有我听说李氏集团这次烟花秀筹备的很盛大,想来观摩一下,曜驰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李曜驰眉头松了下来,说:“不会,很欢迎。”
周霜林听见李曜驰这个答案心里好受了不少,他垂着眼咽了口口水,犹豫着双手将藏在身后的花捧了出来,对李曜驰说:“曜驰这是我给你的跨年礼物”
李曜驰垂眸看去,是一束他叫不上名字的浅蓝色花束,中间还插了一些浅白色的花束搭配,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典雅又好看,一看就是周霜林精心挑选的。
面对着周霜林期待的目光,李曜驰却是迟迟未动,他沉默了几秒说:“霜林,这个花”
“这个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很好的祝福。”周霜林生怕从李曜驰嘴里说出拒绝的话,连忙说道:“这个蓝色的是绣球花,它的花语是希望,健康,美满和团圆,是我对你的祝福”
李曜驰望着周霜林依旧没有抬手。
周霜林急的眼里的水光都出来了,他说:“这是我今天亲手插的花,忙活了一下午,手还被划破了曜驰你就收下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虽然这边的人不多,但是周霜林这么显眼的拿着一束花,确实很引人注目,身后的那些工作人员看似是在忙着工作,其实眼睛都止不住的朝着这边看。
眼看着周霜林伤心的眼皮都在颤,李曜驰抬手接过了周霜林手中的花:“谢谢你,霜林,以后”
滴————
下一秒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将李曜驰后面的话彻底的打断。
那个声音实在是太尖太大了,将在场的所有人的吓的一惊,李曜驰和周霜林也立刻回过头看去。
只见在不远处的昏暗阴影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周围太黑了,没有人留意到这辆车到底停了多久,直到这一声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园中湖。
与此同时,这辆车忽然猛地发动,油门瞬间加到顶,轮胎轰轰轰的在原地摩擦着地面,将地面的草泥磨的四处飞溅。
李曜驰心里预感不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辆车就松开了档位,犹如一头发狂的猛狮,猛地朝李曜驰这边撞了过来。
“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四周的人尖叫了起来。
“小心!”李曜驰反应很快,一把拽过周霜林挡在身后。
尖叫声,车轮声,还有定时烟花同时绽放。
轰!
烟花冲上了天空,也是在那千钧一刻之间,那辆车急刹车停在距离李曜驰五米的位置。
啪!
烟花在天空绽放,唰的一声,漫天烟花闪烁,犹如流星,色彩渲染,光芒照亮的半边天。
而随着烟火的光芒坠落,李曜驰也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
隔着那层玻璃,方玉泽坐在驾驶座上,双眸赤红的瞪着李曜驰,脸色在烟火的映衬下如纸般苍白。
两个人遥遥相望,李曜驰握着周霜林的手臂缓缓松开,身体不动的站在车前,直视着方玉泽。
方玉泽双手紧握,恨不得将方向盘都捏碎了,眼睛的滔天怒意毫不掩饰的刺向李曜驰。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玉泽再一次挂挡,发动了车。
四周的人惊魂未定,喊着让李曜驰躲开,就连周霜林都拽着李曜驰的衣袖让他走。
李曜驰依旧没动。
只不过这一次车子没有再朝着李曜驰撞过来,而是快速的朝后退,一个大转弯掉头,直接开上了道路,走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周霜林吓得脸色煞白,直接蹲在了地上。
因为这一场变故,他送给李曜驰的花也在李曜驰护着他的时候甩掉了,娇嫩的花朵摔在地上变得粉碎,再也没有刚才精美漂亮的模样-
方玉泽将车子开到华林园区的小路上,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猛地松了下来,垂下头缓缓的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也无力的垂在了身侧,就连喘息都没有力气。
刚刚看着李曜驰接过周霜林的花,他差点失去理智。
他不明白周霜林为什么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每次在他忘记他的时候再一次出现在李曜驰身边,激的他发疯。
车载屏幕亮了,又是一通来电显示,屏幕上同时显示了前面的几通未接电话。
祁方焱的,方兰的,张溪澜的。
他一通都没有接。
这一次给他打电话的人是方奎隆,方玉泽趴在方向盘上,双眸死寂的看着那个来电显示亮了很久,最后沉沉的熄灭。
大约过了一分钟,方奎隆的第二通电话又来了。
方玉泽依旧是这样看着,直到这一通电话也快要断了,他才缓缓的抬起手,指尖无力的划开了接通按钮。
“喂”
“看看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你在干什么?!”
“在忙”
“天天忙,你是国家领导?一家人都在这里等着你,你还有没有规矩?!今晚你要是不回来,你就别当方家人了,明天就给我滚蛋!”
方奎隆怒声之后,啪的一声挂断了方玉泽的电话。
嘟嘟嘟,几声急促的忙音后,电话彻底断了。
方玉泽一动不动的趴在方向盘上,望着车载屏幕上的电话显示再一次沉了下来,直到几分钟后,屏幕变成了黑屏。
唯一的亮光熄灭,四周的一切都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烟火正绽放的火热,啪啪啪的烟花声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方玉泽置身在黑暗中,听着那喧闹的声响,眼睛慢慢的变红了。
最后他转过头,将脸埋在方向盘上,闭上了眼睛-
方玉泽的这件事情闹得太突然,目睹这一切的工作人员吓得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周霜林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手捧着一个热水杯暖着,却依旧觉得浑身发凉。
刚刚他也看见了方玉泽,当时方玉泽的那个眼神跟淬了火的刀一样狠,让他真的以为方玉泽会开车直接把李曜驰给撞死。
而与众人的惊魂未定比起来,李曜驰倒显得平淡许多。
即便是方玉泽刚才直冲着李曜驰来,却也没有吓到他,李曜驰和烟花设计师又将刚刚没有核对完的流程过了一遍,就站在湖边微仰着头望着烟花。
烟花绚烂,彩色的光影忽明忽暗的照在李曜驰的脸上。
周霜林呆呆的看了李曜驰一会,刚才的惊吓缓了过去,他捧着热水站起身,走到了李曜驰的身旁仰起头也跟着一起看烟花。
这次的烟花秀比上次李曜驰在他生日宴会上送的还要豪华,还要漂亮。
尤其是这种近距离的观看,让周霜林看着看着就陷入其中,他转过头笑着对李曜驰说:“曜驰,许个愿吧,据说对着跨年的烟花许愿最灵了。”
李曜驰却是看着烟花,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灵。”
周霜林问:“你怎么知道不灵啊?”
李曜驰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他怎么知道不灵?因为从他十岁到二十三岁,整整十三年,他每年许下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方玉泽喜欢他。
他想让方玉泽喜欢他,他想和方玉泽在一起。
而如今看来,可不就是不灵吗?-
跨年的晚上方玉泽虽然是强撑着身体回了家,却因为回去晚了,加上他干什么都冷冰冰的心不在焉,就连张溪澜和他说话他都跟没听见似的,最后还是被方奎隆的训了一顿。
晚上他一个人回到家里,半夜发起了高烧,难受的他口干舌燥,想要喝口水,却连动都动不了。
他拿起手机,想要喊个人过来看着他,不然别到时候他人烧没了,也没人知道。
翻动通讯录的手指越翻越慢,最后几千人的通讯录,翻到底也愣是没能找到一个人。
今天是跨年,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每个人都陪在家人的身边,温馨又幸福。
又有谁能来管他
后来方玉泽可能是烧的太厉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白天,他才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挂上了吊针。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放假,医院里病人多医生少,方玉泽也懒得麻烦别人给自己开个VIP病房,就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将点滴调快点打完算了。
正打着针,电话响了,是助理小秦的。
方玉泽接通了电话,声音低哑的喂了一声。
小秦那边正要说话的声音一顿,问:“方总,您生病了吗?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哑啊”
方玉泽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无力的说:“没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方总,我刚刚接到邀请,明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玉澜国际将要在前山酒店举办一场庆功宴,您是否要参加?”
方玉泽是玉澜国际游乐场的建造方,自然是在邀请之列,方玉泽顿了顿,问:“还有谁参加?”
“稍等一下啊,方总。”小秦在那边查看信息,过了一会他很直接的说:“方总,李氏家族也在受邀之列。”
方玉泽闭上眼睛,虚弱的喘了一口气说:“好,去。”
打吊针的药效比吃药要快许多,方玉泽连续挂了两天的吊针,烧终于是退了下来,除了嗓子还有些哑,其他的只要是他装作没事,基本上看不出来异常。
第二天下午,他挂完针回家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准备出发参加宴会,助理小秦也赶回来上班了,从西装店里给方玉泽拿了几条最新定制出来的意大利西装。
方玉泽没什么心思,随便指了一套就换上。
元旦的最后一天晚上,是路上车辆的高峰期,很多外地的打工人都回到了明城。
路上堵车,方玉泽赶到前山酒店的时候有些迟了,已经是七点过十分。
可即便如此,张士林依旧站在门口等候着他。
“方总,元旦快乐啊。”
“元旦快乐,张总。”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错,谢谢张总关心。”
两个人很礼貌的握手,又寒暄了几句,张士林就带着方玉泽走进了酒店里。
方玉泽上次来前山酒店,还是来参加玉澜国际游乐场的项目会议时。
当时天气还是春风燥热,而现在外面冬风四起,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这次宴会举办的地点在十五楼的宴会厅,张士林带着方玉泽走进大厅的时候,参加宴会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
那些宾客的目光纷纷瞩目在方玉泽的身上,有些人一看方玉泽到了,立刻笑着就迎了上来。
张士林也不再打扰方玉泽,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方总,您好,我是热步集团的总裁,刘想,这是我的名片。”一个人走上前和方玉泽寒暄。
方玉泽没怎么留心,他的目光看了一圈四周,直到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曜驰,这才放下心。
方玉泽才发了一场高烧,就连站着都没有力气,于是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抬手接过刘想手中的名片。
刘想也跟着坐在方玉泽身旁的沙发上,跟方玉泽介绍自己的产品。
“方总,我们集团主打运动服饰,最近一段时间我听说方总您要建造一个连锁商场,这个超市也会有服装展示区,不知道我们热步服饰能不能上您的商场?”
方玉泽手中拿着那个名片,看了看。
热步,他听说过这个牌子,目前在国内很火,于是方玉泽说:“和集团的市场部经理沟通了吗?”
“沟通了沟通了。”刘想连忙说道:“我已经将我们品牌的详细资料递交给山莫集团的市场部,市场部经理说UMIO商场内部的每一个服装品牌都要经过方总您的亲自审核,所以目前市场部还没有给我们答复。”
方玉泽恩了一声,说:“是这样,我们的商场需要对客户负责,每一个商品的品牌都要保证质量。”
“这个您放心方总,我们热步服饰您应该是听说过的,质量肯定没问题。”
方玉泽继续说:“同时你们还要保证给我们商场的价位是最低价。”
“这”说到这里刘想迟疑了一秒,说:“方总,这个我们可以再详细谈谈,因为我们热步服饰分为不同的受众群体”
方玉泽一边听刘想说,一边抬起头习惯性的朝李曜驰的方向看了一眼。
谁知道这一眼让方玉泽的目光一顿。
李曜驰已经不在原地了,方玉泽立刻握住名片,直起身子四周看了一圈。
宴会厅里人影幢幢,李曜驰的身高出众,长相亮眼,只要他在这个大厅里,方玉泽一眼就能看见他。
可是方玉泽扫视了两圈都没有看见李曜驰,那一刻方玉泽浑身紧绷,不停的用目光寻找李曜驰的所在。
“方总方总?”
刘想喊了方玉泽两声,方玉泽才回过神,对刘想说:“抱歉刘总,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会再说,我现在还有事。”
说完方玉泽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四处寻找李曜驰身影。
大厅里面没有,方玉泽快步走到大厅门口,询问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有没有见过李曜驰?”
服务员哪里知道李曜驰是谁,目光茫然的望着方玉泽,摇了摇头。
方玉泽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下,又重新说:“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黑西装,身高一八五以上,大约二十岁出头,长相很英俊的男士。”
方玉泽这样一说,服务员马上就知道了,她朝着走廊前面一指说:“他刚刚朝着这边走了。”
方玉泽随口道了声谢,一路沿着走廊快步向前走。
他最近好像得了一种病,应该是心理上的病,他也不知道这种病叫什么。
总之是他看见李曜驰的时候就会觉得安心,不会犯病。
可是如果看不见李曜驰,他就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被人用手揪着皮肉,让他干什么都干不到心里去,很不舒服。
眼看着前方就是天台,方玉泽借着天台敞开的大门依稀看见了李曜驰的身影。
吊在空中的心脏缓缓的落回地面,方玉泽深舒了一口气,放缓了步子。
距离天台越近,他也认出了站李曜驰身旁的人是李敞。
这两个兄弟一人手里拿着一支烟,正站在天台处吸烟。
方玉泽走到天台大门口,刚想要踏进天台的台阶,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李敞开口说:“曜驰,你和泽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啊?”
脚步缓缓的收了回来,方玉泽站在天台外面也等着李曜驰的回答。
李曜驰却是吸了一口烟,没有做声。
李敞快被李曜驰这个高冷劲儿给逼的急死了,他抓了抓脑袋说:“行,你不想说也行,但是泽哥对你这么好,在你生日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伯父的那副画送给你,我都看出来他是在追你,向你示好,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接受啊?你是不喜欢他了吗?”
李曜驰依旧目视着前方的夜景,指尖上的烟雾随风飘散,他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的开口说:“现在方玉泽追我,不是因为他爱他,而是因为我是李家的掌舵人李曜驰,他不甘心而已。”
“什么意思啊?”李敞皱紧了眉头,不明白的问。
李曜驰垂下了眼睛,额发低垂,他的脸陷在阴影里,良久后淡声的继续说:“如果我是个穷小子,他不会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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