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孟川恍恍惚惚地抱着花, 感觉自己在做梦。
花香清淡,他整张脸埋进去狠嗅一口,觉得这味道跟温钟意的信息素很相似, 香得他晕头转向。
温钟意已经走进了客厅,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看他捧着花一脸爱不释手的样, 弯起嘴角故意嘲讽他:“不是说不想看见这花吗, 不喜欢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 扔出去吧。”
“我喜欢!”孟川抱着花不撒手, 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惊喜,“怎么突然送花给我啊,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温钟意“啧”了声, 指着他快要迈进客厅的脚说:“换鞋。”
“噢。”
孟川这才把花放下, 换上鞋,脱了外套, 再抱起花晃晃悠悠地往温钟意的方向走, 说:“我怎么有点晕啊。”
温钟意正在倒热水, 闻言看他一眼道:“发着烧能不晕吗, 过来吃药。”
孟川坐在沙发上,温钟意抠了一片退烧药放他手里, 给他递热水的时候差点被他怀里的花划到脸, 无奈道:“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先放茶几上。”
“我这样也能吃。”
孟川把花换到左手臂弯,右手就着水吃药, 吃完舔了舔嘴角感叹道:“就算这是毒药我也死而无憾了。”
“戏还挺多, 谁稀罕毒你。”温钟意看他这一脸呆样,忍不住笑道, “猪。”
孟川都能把猪猪侠当偶像了,被骂猪也很开心。
温钟意又给孟川倒了一杯热水,强迫他喝完,坐在旁边释放出一些信息素给他安抚。
孟川也不嚷嚷着要他解释了,有这花就能说明一切。
但即便他不问,温钟意还是主动开口说:“我今天是在路上遇到姜烨的。”
他把事情的始末大致给孟川讲了一遍,孟川听到他差点摔倒的时候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打断他问:“医生怎么说,要紧吗?”
“不要紧,让我好好休息。”温钟意说,“之所没在电话里跟你细说,是怕姜烨听出来,怀孕这事还是瞒着外人比较好。”
孟川听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低着头认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不该冲你嚷。”
温钟意知道他是易感期情绪不稳定,没跟他计较,推开他的头道:“今晚上别烦我我就原谅你。”
孟川每次出差回来都势必要跟温钟意腻歪一番,温钟意烦不胜烦,偏偏又治不了他。
“……”孟川蚊子似的哼哼唧唧,“那你还是别原谅我了。”
温钟意毫不客气地在他大腿一掐,孟川顿时“嗷”一嗓子,不敢再吱声了。
忽然,温钟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外卖员的电话。
他起身去开门,跟外卖员道了谢,拎着东西进来。
孟川一看那盒子就愣了:“蛋糕?”
温钟意举起盒子看了眼,很满意:“做得还不错。”
“你买蛋糕做什么?”孟川的脑子彻底转不过来。
这又是鲜花又是蛋糕,整得像是要过节,但今天既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七夕,更不是他俩的生日。
到底是什么重大的日子能值得温钟意这般精心筹划。
温钟意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朝他一笑:“猜猜。”
“庆祝我出差回来?”孟川试探着猜,温钟意轻轻摇头。
“庆祝六一满五个月?”
“不对。”
孟川猜不出来,便胡乱地说:“不会是为了庆祝本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吧?”
温钟意无语地说:“你把月历倒是记得清楚。”
“到底是干嘛啊?”孟川急得抓心挠肺,“你快告诉我。”
温钟意没急着告诉他答案,先低头拆开了蛋糕盒。
里面是一个四寸的心形的蛋糕,小巧精致,上面洒满了玫瑰花瓣。
温钟意第一次挑蛋糕,选了好久才选中这款,他还问商家要了一个数字2的小蜡烛。
温钟意把蜡烛插在蛋糕中间,抬头看了孟川一眼。
孟川仍是一脸懵逼。
什么日子能跟2有关?
两天?两月?两年?
孟川蹙着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温钟意。
他觉得这个猜测太过梦幻,不敢想,不敢说,怕是自作多情,眼眶却先一步热了起来:“……所以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吗?”
温钟意笑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弯了起来,在橙黄灯光下好看得让人心动。
“是啊。”他轻声说,“结婚两周年快乐。”
即便这个日子只有温钟意一个人记得,他也还是准备了鲜花和蛋糕,给了孟川一场惊喜。
直到这时孟川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温钟意会三番五次地问他能否在这天回来,他还以为温钟意是在担心自己的易感期,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孟川抱着花跟他对视着,说话时鼻子也跟着酸了:“结婚两周年快乐。”
温钟意看着他逐渐变红的眼眶,心中一软,轻声道:“傻子。”
孟川吸了吸鼻子,坐过去一点,离温钟意更近,小声说:“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他上次送礼物还是那枚戒指,送完两人就吵了一架,温钟意可不敢指望他再送了,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温钟意想看他这幅惊喜感动的样子。
准备惊喜的过程同样令人开心,尤其是在看到孟川的反应之后,温钟意会比孟川更幸福。
孟川去找来打火机,点蜡烛的时候终于舍得把花放在一边。
他半蹲在茶几旁,温钟意坐在沙发上,烛光摇摇晃晃燃起,映亮了两人的脸。
孟川的眼睛很红,温钟意的眼尾也被蜡烛撩得发烫。
他们之间总是吵吵闹闹居多,很少推心置腹。
温钟意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不爱说软话,更不会说情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孕激素催生了他体内充沛的感情,至少在今天,温钟意想说一些之前没有说出口的话。
“孟川。”他轻声道,“今天是我们结婚整整两年的日子,还记得你在求婚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
孟川眼睛湿润地看着他,摇摇头。
温钟意知道他不记得,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你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誓,说如果你食言,我就杀了你。”
孟川睫毛一颤,知道自己肯定违背了很多誓言,滚动着喉结说:“对不起……”
温钟意轻轻摇头说:“我不怪你了。”
他朝孟川举起过很多次枪,也扣动过扳机,但没有一次是真的想杀了他。
因为他记得所有过往,记得那些或甜蜜或感动的时刻。
现在的孟川虽然忘记他,但其实跟两人最开始认识时一样,又傻又真诚,温钟意当初也是被这样的孟川慢慢吸引的。
温钟意抬手抚摸着孟川的侧脸,在他灼热的视线中开口说:“即便暂时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你依然是你,我爱的也一直是你。”
孟川泪眼模糊,喉头哽住说不出话,颤抖地叫他:“宝宝……”
温钟意捧着他的脸,抵住他的额头,闭上眼,字句清晰地说:“两周年快乐,我爱你。”
说完,温钟意便被孟川扣着后脑吻住。
蜡烛静静地燃着,暖黄色的光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
温钟意被孟川勾着舌,吮着唇,交换着滚烫的呼吸。
有湿咸的液体凭空落在温钟意脸上,掉进了唇缝里,被舌尖一扫,化成更浓的情意。
换气时,孟川鼻音浓重地说:“我也爱你。”
这一吻持续良久,松开后两人的胸膛都剧烈起伏着,唇瓣湿润,视线灼热。
温钟意的脸颊都染上了绯红,气息不稳,笑了笑说:“吻技有进步。”
孟川得到夸奖,又立马两眼放光地凑了上来,温钟意赶紧推他的胸膛:“够了够了,先把蜡烛吹了,再烧就滴在蛋糕上了。”
两人一并吹了蜡烛,摁开灯,切了两块蛋糕。
温钟意不能吃太多,只切了一小块,孟川发烧胃口不好,吃得也不多。
“早知道不买这么大的了。”温钟意舔掉嘴角的奶油,拿起水杯说,“剩这么多根本吃不完。”
“吃得完。”孟川生怕他扔了,忙道,“先放冰箱里,明天我全吃了。”
“你真是猪啊。”温钟意忍不住笑道。
孟川的眼睛还红通通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哭成这样,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羞涩道:“猪是你对我的爱称吗?”
温钟意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被呛到,惊疑不定地看着孟川,怀疑他脑子烧傻了。
吃完蛋糕,孟川把茶几收拾干净,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
他连蜡烛都舍不得扔,甚至想把包装盒也收藏起来,被温钟意制止了。
“你把垃圾放下。”温钟意说,“等着我出去扔了。”
孟川依依不舍地放下盒子:“我扔就行。”
说完又挨过去抱住温钟意,不知道第几遍说:“我爱你。”
他爱来爱去爱个没完,温钟意听第一句的时候还觉得心动,听多了都麻了,板着脸道:“别在这念经,快去洗澡。”
孟川被赶去洗澡,进卧室时把那束花也抱了进去。
温钟意看他拿着花进来都服了:“你今晚是打算搂着它睡觉吗?”
孟川把花摆在床头,仔细端详完每一朵花,目光转向床上的温钟意:“当然不,我要搂着你。”
温钟意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瞪着他道:“你去搂花吧,别碰我。”
孟川笑着翻身上床,在他仅露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不碰你,睡吧,晚安。”
第42章 第 42 章
孟川抱着那束花傻乐了好几天, 还特地发了个朋友圈,把一群狐朋狗友都惊得不轻,全跑来问他花是谁送的。
他跟温钟意的事目前只有季殊知道, 孟川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冰箱里的蛋糕被他吃得一点不剩,不好养活的玫瑰也被他呵护得惊艳动人。
温钟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宽松的衣服遮盖不住, 穿着睡衣更是一览无余。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忍受的腰痛。
神经痛的滋味让温钟意连续一周都没能睡个好觉, 这种不适是孕期的正常现象, 除了热敷按摩也没更好的办法缓解。
温钟意疼得难受, 心情也不好,对孟川有诸多抱怨。
“你能不能使点劲,这么按还是疼。”温钟意侧躺在床上, 腰部下面垫了垫子, 皱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灯光调暗一点, 有点刺眼。”
孟川依言把床头灯调暗, 继续给他按腰, 哄道:“医生说不能太使劲, 我再给你按按别的地方,等会给你弄个热敷好不好?”
温钟意没吭声, 但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了。
孟川把盐袋拿来垫在他腰下, 又给他揉了揉腿。
温钟意原先那么瘦的人, 现在因为怀孕也长了不少肉,尽管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差别, 但孟川对他的身体太了解, 用手一摸就知道他哪里有变化。
疼痛得到缓解,温钟意平躺过来, 在微弱的灯光下闭上眼,准备入睡。
孟川把他的腿放平,给他盖上被子,就这么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
温钟意突然睁开眼:“你看我做什么?”
孟川垂着眼睫,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心,低声说:“我们要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温钟意被他声音中的情绪弄得一愣,眨了下眼说:“本来我也没想要第二个。”
孟川“嗯”了声,躺在他身侧,关了灯,在漆黑中开口说:“等我有时间就去医院做个结扎。”
温钟意轻轻笑了下:“心疼我啊?”
孟川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小腹上,眼睛在他肩头蹭了蹭,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掌心下的肚皮微微动了下。
孟川一僵:“……你感觉到了吗?”
温钟意也放轻了呼吸:“他刚刚在动。”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惊奇。
温钟意把自己的手掌也放上去,孟川便抬起手包裹住他的手背,掌心下胎动还没有停,非常轻微,但不容忽视。
这种奇妙的触感让温钟意心口发烫,他轻声对孟川说:“他像小鱼一样在我肚子里面游。”
即便这微弱的游动已经消失,温钟意也没舍得把手移开。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小六一的存在,比做检查时看到的影像更让他开心和满足。
第一次胎动出现之后,小六一的动作便越来越频繁。
书上说胎动的频率在每小时3到5次算正常,温钟意每次都会认真地数,以确认这个小生命在他肚子里平安地活着。
没有胎动的时候他就会用胎心仪听六一心跳的声音。
之前温钟意认为把时间花在重复无用的事情上是一种浪费,但现在他认为这是一种幸福。
孟川这天下班回家给温钟意送了一束鲜花,他似乎在弥补纪念日那天缺席的礼物,每天回来都要捎点小惊喜。
有时候是鲜花,有时候是糕点,有时候也会买些别的小玩意讨温钟意欢心。
温钟意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期待他带回来的东西。
孟川把花递进他怀里,问他:“今天腰怎么样?”
“还好,没有很疼。”温钟意说,“你不要再送我花了,家里快摆不下了。”
“好吧。”孟川说,“明天送别的。”
于是第二天他拎了一袋小金鱼回来。还特地买了个鱼缸,把小鱼倒进去。
温钟意很喜欢,凑在鱼缸前看了很久。
次日孟川上班前往鱼缸里撒了把饲料,戳戳玻璃,对小鱼说:“今天也别忘了吐泡泡给他看。”
到月末的时候,气温总算回暖了一些。
温钟意虽然不用上班,但每天都会下楼散步晒晒太阳,他脱掉了身上略显臃肿的羽绒服,换上了大衣,衣摆遮住了他的肚子。
温钟意走路的时候很小心,累了就坐在躺椅上歇歇。
他还认识了不少小区里的邻居,住在这里面的人都很友善,会主动跟温钟意打招呼,跟他聊一两句。
不过有一个人温钟意觉得有点奇怪。
是他在楼下花园处碰到的,那人戴着帽子口罩,手里拿着相机,似乎在拍刚刚萌芽的花。
温钟意路过他的时候,他还朝温钟意笑了笑,问他要不要看他刚才拍的照片。
温钟意便靠近过去看。
这人拍照的技术很好,把花拍得很漂亮,温钟意由衷夸赞:“好看。”
“谢谢。”
这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温钟意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这人看他的眼神让温钟意有些不自在。
他的目光移到温钟意明显有些鼓起的肚子上,问:“是吃多了出来消食吗?”
温钟意微微蹙了下眉,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便没有说话,点了下头就走了。
晚上温钟意把这件事告诉了孟川。
孟川“嘶”了声:“听你的形容,怎么感觉这个人像狗仔呢。”
温钟意在这个世界待久了,知道狗仔是什么意思,疑惑道:“狗仔不是专拍公众人物的吗?”
“我就是啊。”孟川说。
温钟意默了一瞬。他太长时间没看财经新闻,都快忘了孟川还是个总裁了。
孟川摸着下巴说:“有点蹊跷,明天我找人查查。”
温钟意说:“好。”
之后两人没再说这事,温钟意睡前倚在床头看了会书,孟川则侧着头趴在他肚子上听动静。
片刻后肚皮忽然动了下,孟川立马跟温钟意报喜:“他动了他动了!”
“我知道。”温钟意眼底露出笑意,轻轻推他的发顶,孟川的头发蹭得他肚子有点痒。
孟川抬起头,用手摸温钟意的肚子,对里面的小六一说:“别动了,快睡觉吧,你爸爸也要睡了。”
温钟意合上书笑道:“你跟他说话他又听不懂。”
而且隔着肚皮,声音传到孩子耳朵里会变质。
孟川才不管这些,每天晚上都要对着温钟意的肚子念叨一会儿。
其实不光他,温钟意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地跟小六一说话,还会刻意放低声音,好像他能听懂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川也想起了更多曾经和温钟意相处的画面。
偶尔有几个画面还能连在一起,这让孟川有种拼地图的感觉。等到他把所有记忆版图都拼起来,之前的孟川就会完完整整地回来。
产检那天,依旧是孟川和周露陪同。
路上温钟意坐在后座跟周露聊天,他现在面对周露也不感到拘谨了,像面对爸爸一样自然。
“头发有点长了呢。”周露摸着温钟意后脑的头发说,“要剪剪吗?”
温钟意还没说话,她又小声提议道:“要不别剪了,我会扎头发,可以给你扎得很好看。”
“哎呀妈,”前头孟川笑道,“你当他是小姑娘啊。”
“男生也可以留长头发啊。”周露反驳他一句,又朝着温钟意道,“小温觉得呢?不要管我说的话,看你的意思。”
温钟意其实对头发长短无所谓,他小的时候爸爸也给他留过长发,但因为每天要扎头发太麻烦,而且爸爸手艺不是太好,给他扎得乱糟糟,觉得愧疚,后来便给他剪掉了。
“留着吧。”温钟意说。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住,温钟意看了眼窗外。
旁边车道停的是一辆黑色轿车,车头比他们稍微靠后一点,温钟意无意间看到了驾驶室里的人。
那人戴着墨镜和兜帽,似乎还戴着耳机,正在说话。
孟川的车窗玻璃上贴了防窥膜,那人明明看不到温钟意,视线却朝他移了一下。
温钟意忽然想起上周在小区里遇到的那个人。
孟川说那人不是小区里的业主,不过他在门卫处做了登记。
孟川安排的人根据身份证去查,查到他之前是一名职业摄影师,后来离了职,现在算是无业游民。
他是在一名业主的证明下进入小区的,说是为了摄影。
业主的身份倒没什么特别,是一家外企的经理,跟孟川没有什么合作或者竞争关系。
那人进小区的目的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拍景色。
剩下的路程温钟意心不在焉地跟周露聊着天,余光一直看向窗外,那人的车离他们忽远忽近。
孟川显然也发现了异常,皱起眉,把车速提快了一点,打转方向盘变更了方向。
周露有点疑惑,问他怎么不去医院。
孟川怕她担心便没多说,只道:“医生临时有事还没到,咱们溜达一会再去。”
车子在各种路上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岔路口甩开了那辆黑车。
温钟意松了口气。
又绕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绕回私立医院,孟川说:“到啦。”
温钟意解开安全带理了理衣服,片刻后下了车。
这次进检查室还是孟川陪他一起。
四维彩照的画面中,小六一的模样更清晰了一些,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呼吸着。
孟川凑近了看,很笃定地对温钟意说:“鼻子有点像我,嘴巴像你。”
温钟意偏着头看屏幕,说:“脸型也像我。”
孟川道:“是吗,我怎么感觉像我。”
“像我。”温钟意说。
孟川低头看他一眼,妥协笑道:“好吧,像你。”
第43章 第 43 章
平心而论, 孩子的模样确实更像温钟意。
孟川觉得很好,如果孩子的性格也像温钟意就更好了。
那绝对会是一个可爱又温顺的乖小孩。
检查显示孩子一切都正常,医生收起探头, 问温钟意最近身体上有没有其他变化。
温钟意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他看了孟川一眼,片刻后犹犹豫豫开口:“……有时候胸口会痛, 还有点湿。”
这是他前两天才有的变化, 晚上脱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上有两块明显的湿渍。
和他的肚子一样, 他的胸口也微微隆起, 颜色变深了许多。
胀痛的情况之前出现过,但泌ru还是第一次,用手挤能挤出一点, 不是很多, 还伴随着明显的刺痛。
孟川当时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把持住,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 蹲在床边给温钟意揉了一会儿, 又用温水帮他清洗干净。
医生听到他说这个, 愣了下, 大概觉得很神奇,很快便道:“这是正常现象, 是由孕激素和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增高引起的, 平常要注意清洁, 适当按揉,可以穿个舒适点的内衣防止衣物磨蹭。”
温钟意点头说好。
出了检查室, 周露又拉着温钟意和医生聊了几句, 孟川则去窗边打了一通电话。
温钟意听到几个字眼,猜他是打给了季颖。
孟川朝温钟意的方向看了一眼, 压低声音对季颖道:“我们今天被人跟踪了,不知道是谁的人。”
季颖先是一惊,问了几句情况,然后让孟川放心,说医院的保密性很强,任何与病人相关的隐私都不会被泄露出去,即便有人故意调查,也不可能查出什么。
从医院出来后,孟川开车去了一家母婴店,下车的时候不忘环视周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车辆或者行人。
温钟意戴上了口罩,半长不短的头发垂在脸侧,孟川抬手帮他挽到耳后。
周露依旧对奶嘴奶瓶等兴致勃勃,跟着导购去挑选,温钟意则和孟川进了内衣区。
母婴店有专门为孕妇设计的内衣,布料舒适柔软,款式各种各样。
负责这边的导购估计是第一次看两个男人来挑选,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问出来。
温钟意能察觉到店员和其他客人打量的视线,有点不好意思,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选中了一款棉质的白色内衣,结果孟川说黑色更好。
温钟意不明白两个颜色有什么区别,便放下白色拿了黑色,然后拽着孟川匆匆离开了这片区域。
孟川还在旁边问他要不要去试衣间穿一下,温钟意说不要。
他收紧大衣遮住肚子,不想被当成异类。
原本温钟意想赶紧离开这家店,但在经过婴儿衣物时还是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视线。
他停住脚步,挑选了几件男孩穿的衣服。
温钟意边挑边想象小六一穿上这件衣服的模样,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孟川也没拦着他,拎着两个硕大无比的袋子放进后备箱,笑道:“婴儿房都快放不下了。”
“我还想说呢。”周露道,“你们现在住那房子不够大,你爸之前给你买那别墅还空着呢,要不搬去那儿住?”
温钟意跟孟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今天被跟踪的事。温钟意朝周露点头道:“好。”
中午去父母家吃了饭,第二天孟川就联系了搬家公司。
搬家搬的主要是婴儿房里的东西,还有温钟意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家具什么的别墅里都有。
这里定期会有人打扫,随时能住人。
墙上还挂着很多艺术画,温钟意进门后饶有兴趣地抬头欣赏,对孟川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审美。”
“都是我爸选的。”孟川说,“本来我想挂点别的上去,他不让我挂。”
“你想挂什么?”温钟意问,接着嘴角一抽,“不会是你的偶像吧?”
孟川喜道:“你怎么知道?要不现在把这些都换了?”
温钟意无语翻白眼:“你敢换我就把你扔出去。”
卧室在二楼,楼梯上铺了毯子,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温钟意推开卧室门,午后阳光正好,洒在宽大柔软的床上。
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打包好的衣服还放在门后没收拾,温钟意说想睡午觉,让孟川把他的睡衣找出来。
孟川蹲在地上找出温钟意的睡衣,顺便把昨天买的内衣也一并递了过去。
“已经晾干了,可以穿了。”孟川说。
温钟意坐在床边褪掉上衣,拿起那件小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抬起胳膊把肩带套上去。
衣服上散发着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布料很舒适,碰到胸口也不觉得疼。
温钟意把手伸到后面,想扣上扣子,但动作不熟练,弄了一下没扣上。
孟川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心怀不轨地凑过去道:“我帮你扣。”
温钟意便松了手,侧了下身子,说:“扣最外面那个。”
“好。”
孟川低着头,很快就帮他扣好了扣子。
温钟意的后背很瘦很直,肩胛的轮廓清晰漂亮,黑色布料把他的皮肤衬得更白,也更诱人。
衣服很轻薄,没什么束缚感,孟川又帮他调了一下肩带,转到前面去看温钟意的脸。
温钟意正低着头拨弄上面的蕾丝边,下巴忽然被抬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嘴唇便被吻住了。
孟川的手指伸进他刚刚扣好的衣服里面,掌心贴上去,极富技巧地按揉着。
温钟意稍有挣扎,最后变得顺从,陷进云朵般蓬松柔软的床。
孟川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自下而上地亲吻他。
肩带掉下来一条,摇摇欲坠地挂在温钟意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挤了出来,顺着他的胸口蜿蜒到隆起的肚皮上,像一条亮晶晶的白线。
孟川的头埋在他的胸口,温钟意呼吸很乱,脸颊红得要滴血。
良久后孟川抬起头,舔了舔嘴唇,对温钟意形容道:“有点甜,也有点酸。”
很快,温钟意便在孟川的嘴里尝到了这种味道。
这天中午温钟意睡了将近两个小时,比往常多睡了三十多分钟。
窗帘把耀眼的阳光隔绝在外,朦胧的光影把房间笼罩,显得昏暗宁静。
温钟意躺在床中间,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柔顺的黑发散乱在枕间,湿润的嘴唇微微张着,脸上有未褪尽的红。
孟川坐在一旁悄无声息地看着他,觉得这一幕比任何一幅艺术画都要动人。
住进别墅后,温钟意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依旧是每天看看书做做题,数着胎动和胎心,在家呆够了就去找杨嘉然玩。
门前的花园很大,散步的话可以走很久,不会有陌生的人来打扰。
唯一一点不同是,孟川给他安排了一个保镖。
只要温钟意出门,保镖便会悄无声息地跟上来。
温钟意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保镖保护的一天。
但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温钟意很难再像之前那样施展拳脚。
保镖不会主动跟他说话,存在感不强,但一旦有人试图靠近温钟意,保镖便会瞬间挡在他身前,避免一切会让温钟意受伤的可能。
孟川查到了那天跟踪他们的车辆,车是□□,司机是那个摄影师。
他明显是受人差遣,冲温钟意来的。恐怕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要拿温钟意怀孕的事做文章。
至于这个人是谁,孟川不用查也能猜到。
当然证据也很快送上了门,孟川派去盯住摄影师的人给他传来图片,下午三点钟,摄影师进了一家咖啡店,二十分钟后,姜铭走了进去。
这倒让孟川略感意外,他以为调查温钟意的人会是姜烨,没想到是姜铭。
不过也合理,如果他真拿到温钟意怀孕的证据,那就是掐住了孟川的命门。
孟川找人盯住了这个摄影师,一旦他有任何异动,藏在暗处的人便会第一时间将他控制住。
之前孟川从不把姜铭放在眼里,现在却感到焦躁。
姜铭这人的手段太过阴险恶毒,孟川无法预料他会对温钟意做出什么,只能在保护温钟意的同时,加快速度搜寻能牵制住姜铭的筹码。
但如果真到万不得已,孟川不介意跟他一块下地狱。
周五那天,温钟意接到了杨嘉然打来的电话。
“我今天下午没课,想去看电影,你要不要去呀?”杨嘉然在电话里问。
温钟意正好有些无聊,点头道:“想去。”
“太好啦!”杨嘉然很开心,又对他说,“是一部宠物题材的电影,一点也不惊险刺激,很适合孕妇观看。”
温钟意笑了笑,说:“好。”
地址还是之前他俩常去的那家影院。
温钟意睡醒午觉简单收拾了一下,宽松的毛衣和大衣能勉强遮住他的身形,温钟意又多拿了一件外套挡在身前,这样正面看就不那么明显了。
他刚要迈出大门,保镖便跟了出来,问他:“温先生要出门吗?”
温钟意点了下头:“麻烦你送我过去吧。”
“不麻烦的,您客气了。”
保镖去车库把车开了过来,温钟意坐进后座,跟他说了地址。
“是要去看电影?”保镖问。
温钟意“嗯”了声:“跟朋友一起。”
保镖没有犹豫,说待会买票跟他一起进去。
温钟意知道这是他的职责,没什么意见,说可以。
车开到中途的时候,保镖忽然开始频繁看向后视镜。
温钟意察觉到他的动作,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看不到什么,沉声道:“有人在跟踪吗?”
“是的,一辆白色轿车。”
不能确定对方跟踪的目的是什么,保镖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行驶,而是打转方向盘,想甩掉那辆车。
车速提得过快,温钟意的身子跟着左右摇晃,他脸色微微发白,掏出手机想给孟川打电话,保镖已经腾出右手先一步拨通了孟川的号码。
“孟总。”保镖的语气依然冷静,向他汇报,“我们被跟踪了。”
第44章 第 44 章
接到保镖电话的时候, 孟川正在去往公司的路上。
他刚结束一场采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行程紧迫, 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孟川坐在后座,支着头闭上眼,原想打个盹, 却怎么也睡不着, 右眼皮直跳。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是保镖时, 孟川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他接通电话,在听完保镖说的话后,脸色刷地就变了。
“你们在哪?”孟川噌地坐直, 后背倏然出了一层冷汗, 音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把位置发给我。”
话音刚落, 温钟意便给他发来了位置共享邀请。
“你没事吧?”孟川知道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尽管心急如焚, 但孟川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 “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保镖一脚踩下油门,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孟川的声音清晰传进温钟意的耳朵。
温钟意的眉头拧得很紧, 心跳极快,他在疾驰摇晃的车厢里勉强稳住身形, 咬紧牙关对孟川说:“我没事。”
孟川在说话的同时已经示意司机靠边停车, 动作迅速地坐进驾驶室,调转车头, 声音低沉道:“等着我。”
地图上,温钟意的位置不断移动,保镖已经快把车开到了郊外,但那辆白色轿车依旧锲而不舍地追在后面。
“温先生。”保镖觉得有必要给他打个预防针,“我怀疑他们想撞车。”
温钟意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那边的孟川厉声喝道:“不行,不能让他们追上!再开快点,往东边那条路开!”
黑色宾利车内,孟川死死盯着地图,油门踩到底,握紧方向盘的手臂上肌肉暴起,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不能让温钟意出事!
孟川挂断通话,果断报了警,再给保镖拨过去的时候,保镖已经顾不上接电话了。
地图上两辆车的位置越来越近,周围车辆行人稀少,路面变得凹凸不停,轮胎碾过碎石,车身猛地颠簸。
温钟意双手护着肚子,额头撞上了前座椅背,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他缓了两秒,看着地图上错综复杂的道路,对保镖说:“去高速!”
“温先生扶稳。”保镖瞥了眼后视镜中穷追不舍的白车,猛打方向盘,驶向高速公路的方向。
车子已经快到要飞起来了,也幸亏孟川给保镖配的车性能够好,即便白车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愣是没追上。
在车子即将驶上高速公路的时候,后视镜中的白车竟悄无声息消失了。
保镖皱了下眉,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心中陡然一沉:“不好!”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秒,那辆白车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车子前方!
高速路口值班的交警吹响口哨,白车却没有丝毫减速的趋势,反而直直地朝他们撞了过来。
这亡命徒一般的架势让路口处所有车辆都齐齐避让,温钟意喝道:“左转!快!”
保镖向左打死方向盘,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车身猛烈摇晃,温钟意支撑不住地倒在座椅上,这一路虽然惊险,万幸没受什么伤,只是额头撞青一块。
但撞车就不一样了,巨大的冲击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温钟意看着那辆迅速逼近的白车,闭上眼,心头被绝望笼罩。
“砰”的一声巨响!
意料之中的撞击却没有发生。
车身扭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温钟意撑开眼,透过另一侧的窗户看到了令他如坠冰窟的一幕。
一辆黑色宾利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直接从侧面撞向了那辆白车,可怕的撞击力让两辆车滑行了数十米才停下来。
巨变发生得太过突然,呼啸而来的警车甚至没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那是孟川的车。
温钟意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发着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双脚刚一接触到地面,温钟意便浑身发软,保镖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脸色同样难看:“温先生……”
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线,两辆惨不忍睹的车停在路中央,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土。
宾利的前盖撞得稀烂,挡风玻璃尽数裂开,孟川被弹出的安全气囊夹在座椅中间,双目紧闭意识全无,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额角淌下。
白车司机比他伤得重,被拖出来的时候一度呼吸骤停,赶到现场的医护人员不得不在原地给他做心肺复苏。
温钟意上了孟川那辆救护车。
飞速前行的车里,医护人员操作着各种抢救设备对孟川进行救治。
温钟意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到极致,黑沉的瞳孔没有什么焦距,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但温钟意其实很清醒,没有方寸大乱,没有恐慌流泪,看上去很冷静,像是早已习惯面对这样的场面。
在桑卡,孟川有过很多次性命垂危的时候,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这个人就是有着天生的好运气,温钟意对此深信不疑。
他强撑着一口气,想借之前的经历来安慰自己,然而低头看到人事不省的孟川,那股勉强撑起的镇定又瞬间土崩瓦解。
温钟意深呼吸两口,终是克制不住,抬手捂住了脸。
孟川被推进了抢救室,温钟意红着眼眶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保镖很快赶了过来,他给温钟意递了一件外套,还有孟川落在现场的手机。
温钟意伸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保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安慰的话语,但最终也只是说出一句:“孟总不会有事的。”
温钟意的视线落在洁白反光的地板上,像是在发呆,片刻后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很久,温钟意站了一会感到腰酸,动作缓慢地坐在座椅上。
他身上有点发冷,外套盖在身上也不管用,感觉骨缝里都在透着冷风。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破寂静。
温钟意下意识摸出手机,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是孟川的手机在响。
电话是季殊打来的,扬着声音道:“喂,川儿啊,我说你人呢?秘书说你半路开着车就跑了,把她跟司机扔在路边,她也不敢问你要上哪,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都找到我这儿了,说是董事会快开始了,你到底能不能——”
“是我。”温钟意打断他的话。
“谁啊,钟意?”季殊乐了声,“我就觉得他是去找你了,刚还想着他要是不接电话我就打给你,那什么你让他……”
“孟川出车祸了,现在在手术室。”
“……你说什么?”
季殊毫无心理准备,声音骤然变了:“什么时候的事,在哪个医院?!”
“刚刚,在附院。”温钟意哑声说。
季殊和季颖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温钟意正坐在长椅上走神。
他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季颖的手掌落在他的头顶,温钟意才稍稍抬了下眼。
“会没事的啊,会没事的……”季颖一开始是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话一出口自己先忍不住了,哽咽着说不下去。
季殊在一旁听保镖讲述事情的经过,听到最后气得一拳锤在医院墙上,咬牙切齿道:“姜铭这畜生真特么该死!”
他知道孟川跟姜铭一向不对付,不过都是生意场上的事,季殊没想到他居然敢私下对温钟意动手。
如果今天出车祸的是温钟意,保不齐就是一尸两命。
即便不出人命,救护车一来,温钟意怀孕的事恐怕也很难瞒住。
所以孟川才会不顾一切地撞上去。
不管怎么样,至少温钟意现在是安全的。
白炽灯下,温钟意的侧脸雪白冰冷,眼睫安静地垂着,两手习惯性地护在肚子前。
季殊看他几眼,不忍心地别开了视线。
忽然,手术室的灯灭了。
温钟意蓦地站起来,身形摇晃了一下。
季颖扶住他,转向医生问:“情况怎么样啊?”
医生迎着众人的目光,边摘口罩边说:“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主要是头部受到撞击,没有伤及到内脏,接下来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温钟意悬在心口的气倏而一松,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医生还在继续说什么,温钟意只感觉他的声音离自己忽远忽近,渐渐听不清。
“小温?”季颖察觉到他的异样,搀着他半边身子慌张道,“小温!醒醒!”
温钟意闭着眼直直地往后倒,周围人七手八脚地扶住他,把他架到长椅上坐下。
护士问他要不要去做检查,季颖道:“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温钟意浑身绵软无力,眼前一阵发黑,缓了好久才勉强回复意识。
孟川已经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里面不能随意探视,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警察也来了医院,毕竟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说是谋杀也不为过。
孟川尚且脱离了生命危险,白车司机的状况不是很乐观。
司机不是之前那个摄影师,而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赌徒,是为了钱才会铤而走险。
保镖跟着警察去了警局,温钟意则被季颖连哄带骗地带去了自家医院。
季颖怕他身体出状况,做完检查才放心。
温钟意说要回孟川那,季颖没同意,开车送他回了家。
在医院也只能是苦等,温钟意的状态实在太差,不好好休息的话身体迟早会垮。
“孟川福大命大,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从重症出来,到时候你再来医院也不迟,现在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季颖边开车边对他说,“况且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再怎么样也要照顾好身体,你说到时候孟川一醒来,看见你脸色差成这样,万一心疼得再晕过去怎么办,你说是吧?”
她絮絮叨叨半天,温钟意毫无反应。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季颖把温钟意扶进去,想了想,还是给周露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温钟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人是回来了,魂落在了医院,连周露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孟川住在重症监护室这几天,温钟意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都变慢了。
陆续有人来家里看他,好像怕他会承受不住一样,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周露则直接住进了隔壁客卧,每天变着花样给温钟意做饭,在他面前没表现出过度悲伤的样子。
温钟意觉得大家太夸张,他其实没那么脆弱。
但这话说出去大家也只会觉得他在逞强。
温钟意待在家哪也没去,每天花在发呆上的时间比做其他事都要长。
有时候是在想和孟川有关的事,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走神。
他想到出车祸的前一晚,孟川趴在他的肚子上跟小六一聊天,说爸爸怀他很辛苦,将来一定要对爸爸好,要很爱很爱爸爸。
转念又想到自己和孟川都曾因为车祸穿越时空,心里一沉,立马打电话给季颖,确认孟川是否还在监护室。
“在的在的。”季颖的语气里充满怜惜,“你别乱想,等他出来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明明孟川住进监护室才三天,温钟意却感觉像过了三个月。
他按时睡觉吃饭,外出散步,数着小六一的心跳和胎动,仿佛执行程序般一样样履行。
好像孟川只是出了个差,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这天杨嘉然来看他的时候突然没绷住,泪水夺眶而出:“如果我不叫你去看电影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对不起钟意,是我对不起你……”
他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痛苦万分地跟温钟意道歉。
但这些事又怎么能怪他。
温钟意抬手抱住杨嘉然,哑声对他说:“不是你的错,不要说对不起。”
事故怎么处理的温钟意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从周露口里得知孟川只需要赔点钱,不会被追究其他责任。
事情对外封锁了消息,只有少数人知情,孟川工作上的事则由孟均接手处理。
这件事对周露和孟均的冲击很大,毕竟四年前孟川就是在一场车祸中失踪的,四年后往事重演,老两口的状态其实比温钟意好不到哪去。
这一腔恐慌担忧无处发泄,只能转移到幕后黑手姜铭身上。
“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孟均这样对温钟意说。
孟川在重症躺了五天,转出后直接被接到了季颖的私立医院。
他独占一间vip病房,里面的布置很豪华,跟酒店差不多。
温钟意到那的时候,孟川正紧紧闭着眼。
季颖说他路上醒了一次,已经从昏迷状态中恢复过来了,现在纯粹是在睡觉。
孟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英俊的脸上还有几道伤口,都是被玻璃渣划的,现在已经结痂了。
他的呼吸很平稳,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事,眉心浅浅地皱了起来。
等其他人退出病房后,温钟意在病床旁边坐下。
他伸手扣住孟川的手指,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直到用目光把孟川描摹了一遍,温钟意仿佛才确信这个人还好好地活着。
“怎么睡这么久啊……”温钟意攥着孟川的手举到脸侧,嘴唇贴上去轻轻一吻,而后吐出一口灼热颤抖的气,“快点醒过来吧,我好想你。”
第45章 第 45 章
孟川这一觉睡了很久。
温钟意从上午守到中午, 被季颖和周露强行带到隔壁病房休息了俩小时,再回来的时候孟川还没睁眼。
“他要多久才能醒过来?”温钟意忍不住问护士。
护士给孟川换了瓶药水,白色液体缓慢均匀地滴落下来, 她对温钟意说:“具体苏醒时间要看他的意识恢复得怎么样,不过患者各项生命体征已稳定,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但一直到太阳落山, 孟川除了眉心皱得更紧了一点, 并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温钟意捧着孟川的手静静坐着, 直到腰部隐隐泛酸才站起来。
病房里还有一张空沙发, 空间很大,温钟意便动作小心地躺了上去。
他原本只想躺一会儿休息休息,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病床上, 孟川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画面不停切换, 犹如走马观灯,却不像之前那样断断续续, 而是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之前在梦中那张看不清面孔的脸, 此时也变得清晰。
他想起了四年前那场惨烈无比的车祸, 想起了初到异世的茫然, 想起了与温钟意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孟川还不太明白omega是个什么物种,只觉得一身军装的温钟意在人群中过于瞩目, 轻而易举便吸引了他全部视线。
他如愿加入突击队, 成为温钟意的左膀右臂, 和他并肩作战。
然而战争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孟川看到了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看到战友或敌人倒在他面前, 看到残阳如血和苍凉大地。
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听到了风声呼啸, 还有一道更沉重也更清晰的声音。是来自心脏的震颤。
来自二十一世界和平国度的孟川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杀死那么多人,他甚至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他逐渐变得沉默,变得稳重,经过一场场战火的洗礼,彻底完成了自我的蜕变。
有时候孟川会觉得之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孟少爷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做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眼前一切才是真实。
但他又很清醒地意识到,他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不是什么beta,在这里没有亲人,桑卡也不是他的国家。
既然如此,那他代表谁?他浴血奋战的理由又是什么?
其他人是为了保卫国家,保护亲人,他呢?
很快孟川便想明白了问题的答案,他不代表谁,温钟意的立场便是他的立场。
他守护这片土地,只因为这是温钟意想守护的一切。
孟川曾思索过自己对温钟意动心的开始,究其源头,大概是一场一见钟情。
尽管他坚信自己是个直男,但也不得不承认从见到温钟意的第一眼起,他便对这个人生出了浓浓的探索欲。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领导,孟川承认温钟意是这样的人。
但他想窥探更多,想看温钟意清冷沉静的外表下是否藏有其他一面。
作为指挥官,温钟意从容冷静,一次次带领他们逢凶化吉取得胜利。
在所有人眼里,温上校神圣不可忤逆,没人敢跟他称兄道弟。
除了孟川。
他见过太多温钟意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亲眼目睹温钟意被发情期折磨,见他满眼情欲,狼狈不堪。
也看到过温钟意一脸平静地为牺牲的战友献上鲜花,闭上眼压下痛苦的模样。
他们都仰视温钟意,唯有孟川直视他。
他想透过温钟意的眼底看进他的心里,想为他遮风挡雨,让他不必永远保持坚不可摧的外壳,想让他在风雨飘摇中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所以孟川心甘情愿植入alpha腺体,心甘情愿为温钟意挡枪。
与温钟意相处的所有场景在他脑海中飞速划过。
战争赋予记忆灰白的色调,而温钟意让这些画面变得鲜活。
孟川看见自己扛着火箭炮站在一片废土上,远处是熊熊烈火,天都被染成了红色。
有人与他十指相扣,轻声说:“结束了,我们赢了。”
他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温钟意脸上沾着血迹和尘土,火光映照在眼底,冲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
战火平息后,他们一同重建家园,举办了一场盛大婚礼,除了孟川的亲人朋友没有到场,其他堪称完美。
孟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两个世界能否自由穿梭。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跟温钟意分开。
和温钟意度过的每一天对孟川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他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持续很久。
直到有一天,孟川毫无征兆地穿了回来。
和他预想过的所有场景都不同,他甚至没来得及再和温钟意说说话。
而重新回到正常社会的孟川忘了这四年的所有。
不仅失去了记忆,连性格和脾气都倒退回四年前的样子。
他那么幼稚,把之前的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胡乱吃醋计较,不理解温钟意为什么执着于让他恢复记忆。
他不懂温钟意的痛苦和委屈,不懂被遗忘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更何况温钟意还怀了孩子。那原本是他们共同期待的孩子。
直到磕到脑袋,他才记起越来越多和温钟意有关的记忆。
他开始感同身受,想找回更多。
终于到此刻,想起全部。
孟川缓缓睁开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的心跳还没恢复,过去与现在的记忆在他头脑中交织,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头部伤口的痛感也一并发作,孟川皱了下眉,再次闭上眼缓了一会儿。
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闻到了一股很清浅的玫瑰信息素的味道。
温钟意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眼墙上的表,他睡了二十多分钟。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光线不明。
温钟意本想寻找灯光开关,又想到孟川正在睡觉,便回头看了一眼。
病床上,孟川正偏着头,安静地看着他。
温钟意先是一愣,而后眼睛微微睁大,嘴角轻扬起来:“你醒了?”
孟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不叫我?”温钟意看上去很高兴,他的喜怒一向收敛平淡,大概只有在孟川面前才会不加掩饰。
他身上的外套在进门时就脱了,毛衣遮不住七个月的孕肚,温钟意挺着肚子朝孟川走过去,头发睡得有点乱,眼睛弯弯的。
孟川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看着温钟意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看着看着眼睛就有点红了。
温钟意坐在病床的椅子上,见他神色不太对,有点担心地说:“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疼啊?”
他正要按铃,孟川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
温钟意一惊,见他竟然要顶着一脑袋绷带坐起来,连忙按住他道:“你干什么,别乱动!”
孟川却不听,他手上的输液管摇摇晃晃,硬是撑着床坐了起来。
温钟意都不知道他哪来的牛劲,按都按不住:“你——”
“钟意,”孟川松开握住他的手,手臂一张,将他抱住,闭上眼睛感受着温钟意的体温和呼吸,贴近他耳边说:“我回来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温钟意却听懂了。
他挣扎的力道霎时一松,呆呆地靠在孟川怀里,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可能是没睡醒导致的幻听。
温钟意中午被迫去隔壁病房躺了两个小时,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也会很快睁开,最后只有身体得到了休息,精神却一直紧绷。
但当他和孟川共处一室的时候,那条紧绷的神经便会不由自主松懈下来,即便如此,温钟意也只睡了二十分钟。
远远不够他平常的午休时间。
所以脑子混沌是正常的。
但他再次对上了孟川的眼睛。
那是一双他注视过无数次的眼睛。
在被孟川遗忘的日子里,温钟意不止一次回想过孟川曾经看他的眼神。
孟川的眸色要比旁人深一点,而当他看向温钟意的时候,这双眼睛便会有一些微妙奇异的变化,像是一片深邃的海,让温钟意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在被爱着。
他以为自己还要再坚持很久才能看到这样的眼神。
等了那么久,期待了那么久,现在突然成真,温钟意反而有些不敢轻易相信。
他不敢眨眼,呼吸放得很慢,仿佛怕惊醒一场美梦。
孟川看着他一点点变红的眼圈,似乎快要忍不住,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再缓慢地吐出来。
房间里静了片刻,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好像他们离别很久才重逢,只能红着眼睛无声泪流。
良久后,孟川哑声对温钟意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亏欠温钟意实在太多,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但他现在也只能先说这样苍白的话,等日后再好好弥补。
温钟意终于克制不住,他俯下身用力地抱住孟川,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喉咙里溢出一丝颤抖的呜咽。
温热的眼泪落在孟川的脖颈上,滑进衣服里,像是要在他的心口灼出一个洞。
第46章 第 46 章
温钟意埋在孟川肩头哭了很久。
像是要把眼泪流干, 把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
孟川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抚摸着温钟意的后背,顺着脊梁一下一下地捋,在安慰温钟意, 也在克制自己。
直到温钟意发泄完,哭累了,孟川才拍拍他的腰, 哑着嗓子开口:“不哭了, 坐下来说。”
温钟意的呼吸有点重, 缓慢地直起腰来, 眼睛红通通的,让人不忍心看。
孟川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轻轻笑着说:“哭成兔子眼了都。”
温钟意仍有些抽泣, 坐在椅子上, 好久才缓过来。
孟川抽了张纸要给他擦脸,温钟意没让他动, 自己接过纸擦了。
这场发泄实在是积攒已久, 哭完温钟意整个人都蔫了, 脑子很木, 也有点空,但一对上孟川的眼睛, 又有点流泪的冲动。
孟川见状“哎”了一声:“怎么又哭了。”
“我也不想。”温钟意忍着鼻酸说, “你别看我, 把眼睛闭上。”
孟川顺从道:“好。”随即听话地闭上眼,嘴角微微弯着。
这儿毕竟是病房, 不是在家, 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温钟意也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哭红了眼的样子, 把泪意压回去后,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水是温热的,洗完过后清醒了不少,泪意也彻底按了下去。
温钟意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孟川仍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还一本正经地问他:“现在我可以睁眼了吗?”
温钟意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说:“睁开吧。”
孟川听话地睁开眼,对视那一瞬两人眼里都含着笑意。
温钟意说:“我以为你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记忆,没想到……”
“没想到出个车祸把脑子撞好了。”孟川笑笑,“因祸得福。”
“别这样说。”温钟意皱了下眉,“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
谁都没想到这场车祸会把孟川的记忆撞回来。
但与其通过这样惨烈的方式找回记忆,温钟意倒宁愿再慢慢等下去,也不想看他满脸鲜血昏迷不醒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温钟意情绪的变化,肚子里的小六一忽然动了一下。
温钟意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对孟川说:“他在跟你打招呼。”
“六一?”孟川微微扬眉,“我可以摸一下吗?”
“可以。”
温钟意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孟川将手掌放在他的肚子上,即便隔了一层毛衣,也能清晰感受到胎动。
温钟意笑着说:“感觉他在里面翻跟头。”
“是么。”孟川也笑了下,直到动静消失才收回手,轻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
温钟意看着他,片刻后说:“是有一点辛苦。”
怀孕给他的身体和心情都带来了太多变化,从开始怀孕到现在温钟意晚上几乎没睡过几个完整的觉,最开始是孕吐抽筋,现在是腰疼尿频,胸口也难受,不能跑不能跳,以前走路带风的人现在硬是学会了慢慢踱步。
每次月底产检他都会感到担忧,怕检查不过关,怕指标不达标,怕他在肚子里过得不好。
每天只要一有空就会数胎动听胎心,动的频繁怕他缺氧,不动又怕他出现别的状况。
温钟意之前从没说过这些,现在愿意把这些担心都细细说给孟川听,最后又浅浅笑了下道:“但也很幸福。”
孕育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孟川无法为他分担这份辛苦,心中愧疚更甚。
他往病床另一侧移了移,腾出空,示意温钟意上床:“上来躺会吧,坐挺久了,上来歇歇腰。”
病床很大,足够两个人躺下,但温钟意没动,摇摇头说:“不用了。”
再怎么说孟川现在也是个病号,他怎么能跟病人挤一张床。
“上来吧。”孟川劝他说。
“别管我了,你快躺下吧。”温钟意看着他还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有点担忧,“头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叫护士进来看看?”
孟川刚想说“不疼”,病房的门忽然被值班护士推开了。
护士一看他不仅顶着一脑袋纱布坐起来了,手上的输液管还回血了,直接当场暴走:“醒了怎么不按铃啊!快躺下躺下躺下,手别动了!”
她这一声没控制住音量,把外面其他护士和正打电话的周露都喊进来了。
病房里瞬间涌入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孟川摁回病床上。
刚刚两人情绪波动都太大,根本注意到孟川手上的管已经开始回血。温钟意退到后面,把床边位置留给医护人员。
周露看着终于苏醒的儿子,激动道:“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我没事了妈。”孟川朝她一笑,偏着头往旁边瞅,温钟意被护士挡在后面,看不到身影。
护士把孟川的手臂放好,输液管里的血又慢慢流了回去。
他头上的纱布还有点微微渗血,护士给他换了干净纱布,板起脸教训道:“刚醒就敢乱动,万一伤口加重怎么办,躺好不准再随便动了。”
情绪激动时没感觉到疼,现在心情平复下来,孟川终于感受到了脑袋上那股无法忽视的抽疼。
护士离开后温钟意本想再陪他一会儿,见他昏昏欲睡的样子,便说:“快睡吧,再好好休息休息。”
孟川其实舍不得睡,还想再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但架不住头晕,最终还是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没有那些纷繁错乱的梦境,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睡得很沉。
温钟意看着他因疼痛而皱紧的眉头,释放出了一些安抚性的信息素,不一会儿孟川的神情就放松了许多。
周露坐在病床另一边看着孟川,叹了口气,抹抹眼睛,对温钟意道:“该回去休息了小温,老在这坐着身体受不了的。”
温钟意不太想走,朝沙发扬起下巴道:“我可以躺在那休息。”
周露看了一眼,摇头:“那怎么行,万一翻个身掉下来,先去隔壁房间吧,这都晚上了,他估计明天才醒,等他醒了我去叫你好不好?”
温钟意说“不好”也不管用,周露连哄带骗地把他拉走了。
医院的vip病房一共有两层,这一层只住了孟川一个,走廊里很安静。
护士们即便看到温钟意挺起的肚子也没多想,以为他是胖的。温钟意怀孕的消息被封锁在产科,其他人听不到半点风声。
病房里的床都很大,也很软。周露怕他休息不好,还把家里的U形枕和盐袋给他拿了过来。
温钟意躺在床上,肚子里的小六一好像在翻身,动的动静有点大,他把衣服掀起来,看着起伏的肚皮,低声说:“父亲回来了,开心吗?”
小六一回应一般,轻轻推了下他的肚子。
温钟意弯了下嘴角,轻声说:“爸爸也很开心。”
这几天受温钟意情绪起伏过大的影响,小六一在他肚子里动得很频繁,晚上更是活跃。
温钟意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摸着肚子说:“害你跟我一起担惊受怕了,对不起。”
小六一又敲敲了他左边的肚皮,像是在说“没关系”
温钟意本想在这个房间躺一会就去孟川那,结果躺着躺着也睡着了。
半夜被尿意憋醒,恍恍惚惚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既没洗漱也没换睡衣。
这一晚温钟意起夜四次,每次起来都能感受到肚子在动,最后一次实在困得受不了,轻拍了下肚子说:“乖一点好不好啊。”
之前在他肚子里安安静静的小六一仿佛一去不复返,越来越好动,让温钟意很忧愁。
原本以为孩子长得像自己,性格应该也会像自己,据爸爸说他当时怀孕的时候几乎没受过太大的苦,说温钟意懒懒的不爱动。
怎么小六一就这么活泼呢。
温钟意叹了口气,终于在凌晨三点钟再次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隔壁孟川醒了过来。
头部伤口又疼又痒,烦得他恨不得往墙上撞两下。
病房外护士站亮着灯,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投射进来,把房间照得晦暗不明。
孟川抬手摸向床头柜,摸到了自己在车祸中幸存下来的手机。
屏幕上多了几道裂纹,触屏不太灵敏,电量是满的。
孟川用那只没有输液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信息和电话多到回不过来,都是圈内的狐朋狗友发来的慰问。
这些富二代一个比一个闲,车祸的事自然瞒不过他们。
孟川懒得挨个回复。
回了人家还得再给他发,一来一去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不如直接发个朋友圈来得省事。
孟川举起手机对着昏暗的天花板拍了一张,发朋友圈,配文:没死,还活着。
前一秒刚发出去,后一秒就有人给他点赞,孟川直接退出页面,本想点开通话记录看一眼,结果屏幕一卡,点进了备忘录。
里面居然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孟川愣了一秒,才想起来这都是自己写的。
失忆后的他记不住温钟意的喜好,只能暗中仔细观察,并且把自己观察到的成果全记在了手机里。
比如——
1.爱吃荔枝味的东西,说很甜,想给他买荔枝,但专家说孕妇不能吃。
2.不吃水煮蛋,今天煮了四个全被我吃了。
3.喜欢会发光的东西,比如烟花和小夜灯,夏天带他去抓萤火虫应该会很开心。
4.晚上睡觉不能有光,也不能有声音(翻身太多会被他骂)
5.喜欢看小金鱼吐泡泡,今天换了大鱼缸就不吐了,原来吐泡泡是因为缺氧。他有点愧疚说以后不看了。
诸如此类实在写了太多,手指往下滑都要滑很久。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自言自语。
孟川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内心活动这么丰富的人。
他一边翻看,一边尴尬。
一个月前的他在备忘录里写:今天又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估计很快就能全想起来,心情有点复杂,说了温钟意也不懂,他只会说我是猪。但我真的感觉从前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人……不过彻底恢复记忆的我应该更会讨温钟意的欢心,那就再努力多想起一些吧。
孟川嘴角一抽:“……”
头更疼了。
他本想把这些矫情的东西全部删除,手指在删除键上犹豫几秒,终究没按下去。
孟川把手机扣在一边,幽幽吐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温钟意推开孟川病房的门。
孟川刚好从洗手间出来,慢悠悠地扶着墙走,朝他一笑:“早啊。”
温钟意说了声“早”,见状要过去扶他。
“不用,我没事。”孟川摆手说。
今早医生查房说他可以适当下地活动,不能过于剧烈,尤其注意别再磕着头。
孟川慢慢挪回病床上,看向温钟意道:“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温钟意说。
他这几天的早餐都是周露亲手做的,精心选择食材,只做温钟意爱吃且有营养的东西。
即便他执意要在医院陪着孟川,周露也还是回家给他做饭了,做好了再送过来。
而身为病号的孟川吃的则是医院的营养餐。
反正他不挑食,吃啥都行。
孟川笑道:“我妈真是把你当宝贝一样养着。”
温钟意微微挑眉:“不是么?”
“哎,是是是。”孟川笑意更深,“谁说不是呢。”
温钟意抿着唇笑了。
他今天换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一小截下巴,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润。
怀孕之后温钟意的气质就变了些许,连之前过于清冷疏离的眉眼都柔了下来,尤其是在抚摸肚子和看向孟川的时候,眸光总是温和的。
孟川看他片刻,招招手:“过来。”
温钟意不明所以,俯身靠过去:“干嘛?”
孟川抬手扣住温钟意的后脑,跟他接了个吻。
两人一坐一站,怕温钟意弯腰时间久了不舒服,孟川非常迅速地在他唇舌间攻城略池,伸进温钟意头发里的手指微微收紧,强势又温柔。
稍稍松开一些后,孟川问他:“现在的吻技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耳熟。
失忆后的孟川很幼稚,总爱跟之前的自己比较。
现在的孟川说这样的话,却不显得幼稚,倒是有几分调侃之色,好像故意要看温钟意羞红的侧脸。
他这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果然让温钟意脸颊稍红,低声说:“厉害。”
孟川笑起来,又继续吮吸他的下唇,把那片软肉弄得水光潋滟。
不多时,走廊里隐约传来周露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
很快她便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摞饭盒,笑意盈盈道:“我就知道小温在这,快趁热吃饭啦。”
温钟意佯装无事发生,低着头跟孟川对上视线,后者满脸揶揄。
温钟意瞪他一眼,抿着嘴唇看向周露:“我先去洗手。”
他说完就匆匆站了起来,周露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转向病床上的孟川道:“今天怎么样啊,脑壳还疼吗?”
孟川说:“比昨天轻,主要是晕。”
“跟医生说了吗?”周露问。
“说了。”孟川说,“说是正常现象。”
“那就好。”周露打开饭盒,拿出两双筷子,对他道,“再吃点吧。”
“还有我的份呢?”孟川笑着说,“早说啊,我都吃完了。”
家里的饭就是比医院的好吃,孟川又吃了一顿。
温钟意喝水的时候周露注意到他的嘴唇,纳闷道:“小温嘴怎么肿了?”
“刚吃太急咬到了。”温钟意面不改色地说。
“慢点吃,不着急。”周露说。
温钟意“嗯”了声。
孟川无声笑了笑。
吃完饭,护士来给孟川扎针输液,周露接了个电话。
她没出去,在房间里接的,听内容是在跟律师打电话。
温钟意正低着头削苹果,他的手指很修长,皮肤白,骨节清晰突出,指甲是健康平滑的粉色。
孟川一边听着周露跟人说话,一边看着温钟意的手。
温钟意削完苹果,切下一小块递到孟川嘴边,“张嘴。”
孟川顺从地张嘴咬住苹果,同时含住了温钟意的指尖。
温钟意眼睛微睁,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正背对他们打电话的周露,压低声音道:“别闹。”
孟川的下齿抵在温钟意的指腹,没怎么用力,只是微微弯起眼睛,神态自若地舔了舔。
第47章 第 47 章
周露打完电话, 转过头对他们说:“车祸的事差不多处理好了,那司机昨天刚醒,已经把受人指使的经过全部告诉警方了。”
不过司机只是拿钱办事, 不知道给他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跟踪的人是谁。
姜铭非常谨慎,派人送去的都是现金。出现在司机家里的人浑身都裹得密不透风, 警察查出他的身份时, 发现这人已于四天前出境。
司机原本死不承认受人指使, 还声称要起诉, 但周露给他开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即便是上诉获得赔偿,他也不可能拿到这么多钱。
赌徒本就见钱眼开,当即就同意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季殊气不过, 如法炮制搞出一场类似的车祸, 没想到姜铭早有防范,只撞断了他一条胳膊。
真搞出人命来谁也不好收场, 季殊也只能作罢。
最好的报复不仅是让姜铭皮肉上吃苦, 更重要的是摧毁他在乎的一切, 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这些交给我。”孟川说。
周露道:“你先好好养伤吧, 我们来处理就行了。”
“不。”孟川摇了下头说,“你们不了解他。”
他跟姜铭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接手了家里的公司, 斗了这么多年, 早就摸透了对方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孟川知道的远比他们查出来的多得多。
周露走后, 孟川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一些事情。
温钟意吃完了一个苹果, 把水果刀洗干净放进抽屉里, 抬头看了眼药瓶:“快滴完了。”
孟川放下手机,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了一眼。
病房里阳光澄净, 垂悬在空中的输液管透明发亮,里面正源源不断地输送药液。
温钟意似乎觉得均匀滴落的液体很有意思,就这么仰着头看。
孟川将目光移到温钟意脸上,安静地注视着他。
昨晚睡不着的时间里,孟川想了很多事情,多数都和温钟意有关。
他最初穿越到ABO世界的时候,有一种很强烈的游离感。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所以无论和谁相处,他的话往往不多,也不会倾注什么感情。他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直到遇见温钟意。
孟川也没想到自己最开始对温钟意的好奇和兴趣会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没料到最后会这般难以割舍。
也因为温钟意,他跟这个世界缔结的联系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放不下。
孟川时常感到忧虑和惶恐,却又无法诉之于口。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些电影,里面穿越到其他时空的异乡来客大多数会回到故土。
有些或许能找到穿越时空的方式,在离开后的某一天突然回来。
有些则永不相见,悲剧收尾。
总归是要有不得不分离的一天。
某种程度上说孟川是幸运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且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温钟意也一并穿了过来。
两人处境颠倒,温钟意变成了异乡人。
但他又与当时的孟川不同,温钟意并非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
他背负着过去四年的记忆,怀揣着一个孩子,承受着被遗忘的痛,飘零在这个不熟悉的世界。
孟川光是想想,心口就疼得喘不上气。
温钟意那么矜贵清冷的一个人,因为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在桑卡几乎不怎么流眼泪的人,却在这个世界哭了一场又一场。
亏欠太多,愧疚也太多,孟川想弥补,却又觉得怎么补都不够。
如果可以,他想和温钟意回到桑卡。
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背井离乡,他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温钟意眼睁睁看着药瓶里的药水滴完,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进来把孟川手上的针拔走,让他按住止血。
孟川刚想伸手,温钟意便说:“我帮你按吧。”
他的拇指轻轻按在孟川手背上,因为扎针太多,孟川的手背浮现着明显的青紫色,也瘦了许多。
温钟意低头抚摸着他的手,很轻地叹了口气。
“钟意。”孟川忽然叫他的名字。
温钟意抬头:“怎么了?”
孟川反握住他的手,沉默了片刻说:“有件事本来是想等有结果了再告诉你,怕让你失望,也怕是我猜错。但也想让你能开心一点。”
温钟意看着他的眼睛,直觉他要说的事是很重要的事,喉结轻轻一滚,问他:“什么事?”
“我也许找到了能穿越时空的方式。”孟川说。
温钟意瞳孔骤缩,脸上顿时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孟川微微笑了下,摩挲着他的手指说:“你先别激动,我也不太确定,要把东西找回来才能验证。”
他给温钟意讲了自己突然消失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下午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军部述职安排在第二天,所以下午的时间是他难得的假期。
孟川站在阳台上跟温钟意通了电话,说晚上要做他最爱喝的奶油蘑菇汤,问他几点回来。
“七点钟左右吧,今天有点事情。”温钟意说。
孟川没问他什么事,只道:“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温钟意似乎在车上,孟川隐隐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他对孟川说:“我还想吃板栗酥。”
孟川笑道:“已经给你买了。”
他们又聊了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此时是下午四点整。
四点一刻,孟川穿上外套下楼扔了趟垃圾,手插进口袋的时候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出差最后一天他参加了一场在海边举办的晚宴,酒足饭饱后一个人转悠到了一片空旷的沙滩上。
看到沙子中有什么东西正发着光。
孟川起初以为那可能是碎玻璃反射的光,走近一看却不是,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石头,有鹌鹑蛋那般大,表面凹凸不平,笼罩着一层微弱的银光,像是夜明珠。
若仅仅是出于好奇,孟川根本不会把这块石头带回家里。
他只是想到温钟意喜欢一些会发光的小玩意,觉得如果把这块石头打磨成晶莹圆润的模样,温钟意收到应该会很开心。
四点半,孟川回家从储物室里翻出工具,坐在地上开始打磨。
使用锉刀的时候,孟川不小心划伤了手。
他手指上本就有一道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锉刀把刚结的痂戳破了,血流了出来,弄到了石头上。
接着孟川就发现石头的光芒变了,从银光逐渐变成了奇异的蓝光。
起初孟川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他顾不上擦血,举起手,在太阳渐渐下沉的暮色中,端详着这块诡异的石头。
石头隐隐开始发烫。
孟川意识到自己捡回来的可能不是一块简单的石头,他还没来得及松手,就感受到一股电流从手指蹿到了他的胳膊。
微麻、刺痛、眩晕。
孟川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回到了这里。”孟川轻声说。
遗憾的是,失去记忆的孟川不明白自己的手里为什么会攥着一块石头,他随手把石头丢进灌木丛,注意力全部放在无名指那枚戒指上。
可惜连戒指也被他弄丢了。
孟川感受到温钟意的手指在发抖,便稍微用力握住他,用安抚般的语气说:“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那个公园偏僻人少,石头大概率还在原地。”
温钟意的大脑有点发麻,心跳很快,很重,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
他张了张嘴,调整了一下呼吸,缓慢地说:“如果能找到石头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理论上是可以的。”孟川点头说,“只需要把血滴在上面。”
温钟意安静下来,没有再说话,像是在慢慢消化这个事实。
——有可能回到桑卡的事实。
这一认知让温钟意心脏都缩了起来。
那双长而翘的睫毛缓缓闭合,再睁开时,里面浮现出水光。
温钟意眼眶泛红,求证似的,再次很轻地问:“真的可以吗?”
孟川没再说“理论上可以”“我也不太确定”这样的话,而是捧住他的脸,温柔坚定地说:“可以的。”
他知道温钟意现在要的不是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面对惊喜时下意识的退却。
孟川用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泪,对他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
温钟意被孟川拉到病床上。
他其实还没有完全回神,孟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脑子里其实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跟孟川并躺在一起,温钟意才找回一点理智。
“我怎么上来了?”他懵懵地问。
孟川笑了下:“醒醒,别梦游了。”
温钟意要下去,孟川摁住他的手没让。
病床很大,足够两个人躺,孟川贴着另一侧的床边,给温钟意留出了充足舒适的空间。
“没事,躺着吧。”孟川说,“早上刚查完房,这个时间不会有医生护士来。”
反正他没在输液,温钟意上来也不碍事,最主要的是孟川想跟他靠得更近一点。
温钟意怕碰到他的头,小心翼翼地往下蹭了蹭,头靠在孟川肩膀的位置。
今天是个晴天,透过窗户能看到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隐约还能听到楼下汽车开过的声音。
阳光在病床上投下一片光亮,温钟意感到自己的腿脚都暖融融的。
孟川的手指插进温钟意的指缝,两人十指相扣,在安静的病房里,在信息素的环绕中,靠在一起讲一些悄悄话。
“孟川。”温钟意忽然开口。
孟川“嗯”了声,偏过头,这个角度看不见温钟意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鸦羽般的睫毛,在很轻地眨动着。
“找到石头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他说。
孟川笑道:“好,一定。”
温钟意安静了片刻,脑中不由地浮现出桑卡的一切。
桑卡的街道,桑卡的树木,桑卡的房屋,最重要的是留在桑卡的人。
那是他熟悉的故乡,有他最思念的亲人。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和爸爸把我忘记了。”温钟意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孟川的心还是抽疼了一下,安慰道:“你都说了那是一个梦。”
温钟意轻摇了下头,问:“如果回去的话,他们会记起我吗?”
“会的。”孟川不假思索地说。
温钟意又问了一句:“真的会吗?”
他不太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
孟川能恢复记忆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而回到桑卡则是一件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这样的好运气还会再有吗,还可以再多一点点吗。
不奢求被所有人记起来,只要父亲和爸爸记得他就可以。
“会的。”孟川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又说,“我都能记起来。”
温钟意得到了一点宽慰,整个人放松下来。
孟川摩挲着他的手背,怕他期望太大,到时候万一落空会很难过,便委婉地说:“等把石头找回来,我们试一试。”
“好。”温钟意说。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可能的准备。有希望就是好事,总比看不到希望强。
太阳似乎移了移,亮光的边缘更大,落在了温钟意的肚子上。
他仰躺着,清晰感受到肚子里的胎动。
温钟意抬起和孟川牵在一起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他好像在翻身。”
孟川微微惊讶道:“他动静怎么这么大?”
“谁知道呢。”温钟意无奈地说,“最近几个周一直有点闹腾,不像之前那样安静。”
他左侧的肚皮明显鼓出一块,似乎是小六一的脚丫在踢腾。
孟川摸着那块凸起,有点严肃地说:“不准再闹了,爸爸很辛苦的。”
温钟意笑了笑:“他听不懂。”
他也经常这样跟小六一讲话,知道他听不懂,但控制不住。
小六一翻腾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孟川复杂道:“这性格不会随我吧。”
“你小时候也这么闹?”温钟意问。
孟川抿着嘴唇说:“我妈说挺闹的。”
他不仅肚子里闹,生出来更闹。
孟川知道自己小时候很讨人嫌,一想要养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头有点大。
“你爸妈小时候怎么教育你的?”温钟意问。
“是咱爸妈。”孟川纠正他,然后说,“就揍呗,我妈一向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棍子都打折好几根。主要我小时候也皮,不爱上学,他们把我送到学校,我就趁课间翻墙溜出去玩,老师吓得都报了警,我妈找到我后,一脚我把我踹得脸着地……”
温钟意一开始还有点皱眉,听到最后赞同点头:“是挺欠揍的。”
孟川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动了动,开玩笑道:“所以六一要是真跟我一样皮,直接揍就行。”
“不行。”
温钟意还是不太能苟同这种教育方式,他从小在父亲和爸爸的呵护中长大,别说打了,连说重话都很少有。
“那要怎么办?”孟川问。
“不可以打骂,他不听话可以好好教他。”温钟意提前给孟川讲好,“不准动手,你敢打孩子我就打你。”
孟川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闻言笑道:“好,不动手,听你的。”
“或者可以送到我爸爸那里。”温钟意说。
他忍不住想象能够回到桑卡之后的场景。
父亲和爸爸一定会很疼爱这个小外孙。温钟意小时候拥有的,他都会有,还会有更多。
孟川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力道很柔,说:“好。”
温钟意想到哪说哪:“我小时候家里还养过一只猫,父亲不太喜欢家里有小动物,但我想养,他还是让我养了,他其实很疼爱我,只是嘴上很少说。”
“能看得出来。”孟川说,“父亲和爸爸都很爱你。”
温钟意“嗯”了声,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对孟川说:“所以你要尽快把石头找回来。”说完又补充,“还有那枚戒指。”
第48章 第 48 章
孟川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周, 再加上躺在icu的日子,足足过了半个多月。
期间不少人都来看望他,鲜花果篮摆满了床头。
那天温钟意趁他不注意从果篮里偷荔枝被他发现了, 孟川当即就喊来周露把果篮拎出去。
只留下一小捧。
“荔枝不能吃多,少吃点可以。”孟川给他解释。
温钟意一颗一颗吃完,没吃够, 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道:“等生完我要吃一箱。”
怀孕之后温钟意孩子气的一面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孟川失笑:“行行行……到时候给你买十箱。”
两人正说笑着, 季殊进来了。
他倒是实在, 手里拎着一袋散装的梨,说是从门口摆摊大爷那买的,又便宜又甜。
“你俩吃不?”季殊问。
孟川正在输液, 扬起下巴道:“我不吃, 给钟意洗一个。”
温钟意看了眼袋子里的梨,说:“我吃个小的。”
季殊现在跟温钟意也算很熟了, 乐道:“你们两口子还挺会使唤人。”
他从袋里拿出俩梨, 去洗手间洗干净, 递到温钟意手里。
光在这啃梨也没什么意思, 季殊从兜里摸出一副扑克,要跟他俩玩斗地主。
温钟意没玩过, 好奇道:“怎么玩?”
“可怜孩子, 斗地主的乐趣你居然没体验过。”季殊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那你平常都玩什么,DNF?CF?还是LOL?你该不会喜欢玩换装小游戏吧?”
“……”
温钟意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孟川打断道:“行了别问了, 他玩真人cs。赶紧洗牌吧你。”
“哇,我也爱玩, 等有机会一起玩啊。”
季殊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熟练洗牌,然后往病床上一扣,“摸吧。”
温钟意一边摸牌,一边听孟川讲游戏规则,他理解能力强,听完明白了大概。
第一局孟川当地主,故意放水让温钟意赢了一把。
季殊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第二局季殊当地主,孟川对他连环压制,最后还是让温钟意先赢了。
温钟意逐渐找到乐趣,弯起嘴角:“感觉挺好玩的。”
“是,你玩得不错。”孟川朝他笑笑。
季殊无语凝噎:“……合着我是你俩play的一环?”
第三局温钟意当地主,孟川自己放水不说,还试图偷看季殊的牌。
季殊忍不了了,怒而摔牌:“靠!你没完了是吧!”
孟川瞥他一眼,那意思是“我就是想哄老婆开心,又没赢你钱你嚎什么”
季殊:“……”
温钟意玩上瘾了,抬头看他俩:“还来吗?”
孟川毫不犹豫:“来。”
季殊深吸一口气:“……来。”
一连打了十多局,季殊直接放弃抵抗,跟孟川一块哄着温钟意玩。
温钟意其实能感觉出来他们在让着自己,不过赢牌还是很开心,问季殊:“你下午还来吗?”
“不来了。”季殊一脸麻木地说,“受不了你们同性恋。”
温钟意跟他解释:“其实我们是异性恋。”
季殊嘴角一抽,不懂两口子在玩什么情趣。
中午周露送来了午饭,让季殊也跟着吃点,季殊一看这清汤寡水就没胃口,点了个麻辣香锅,香得温钟意和孟川频频侧目。
季殊终于扳回一局,在他俩面前吃得喜笑颜开:“你怀孕,你住院,哎你俩都不能吃,就我能吃。”
“这什么味?”季颖推门进来,一看亲弟弟在那故意犯贱,“嘶”了声道,“真欠啊你,滚出去吃完再进来。”
说完直接拎着季殊的后脖颈把人丢出去了,然后打开窗户透了透气。
“你让我帮你查的事查到了一些眉目,相关资料明天整理好了再给你。”季颖对孟川说,“不过要凭这些东西把他送进去估计够呛,最好再拿到一些别的证据。”
“谢谢姐。”孟川说,“我这边的人也在查,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季颖点点头:“那就好。”
她跟孟川聊完,又看向温钟意,笑了笑:“小温的身体最近还好吧,孩子是不是快满八个月了?”
“还好。”温钟意说,“还有两周就八个月了。”
季颖看向他的肚子,说:“明天可以办理出院了,回家一定要好好修养,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孟川住院,温钟意本应在家舒舒服服地待着。
医院的环境虽然不错,但到底不比家里舒适。
季颖走后,孟川拍拍床让温钟意上来。
温钟意刚吃完饭,不太想上,说:“我要消消食。”
他所谓的消食就是扶着腰在病房里溜达,孟川索性下了床跟他一块,手给他按揉着后腰,问:“很难受吗?”
“有点酸。”温钟意说。
两人溜达到窗边,外面景色很好,温钟意便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
已经快到三月底,树枝萌出新芽,在阳光下更显得生机勃勃。
窗户开着,迎面而来的风隐约带着春的气息。
尽管风不是很冷,孟川还是把窗户关上了,怕温钟意感冒。
他的手一直贴在温钟意的后腰上,掌心下柔软的毛衣被摩擦出了静电,温钟意有点痒,不让他揉了。
“桑卡现在也该是春天了。”温钟意看着窗外,流露出几分回忆的神色。
桑卡纬度低地势高,气候宜人,四季如春。
那里的空气也很清新,没有这么多车辆和高楼,春天到来后,满目都是鲜花绿树,像世外桃源一样自然迷人。
孟川也被勾起了回忆:“不知道我们之前种的小树怎么样了,应该还活着吧。”
那是婚后第一年春天温钟意突然兴致上来,要在院子里种一棵枣树。
孟川挖了树坑,跟温钟意一起把小树苗种下,还说要等秋天结枣一起吃,没想到树还没长成,两人就来到这边了。
“可能已经不在了吧。”温钟意垂下眼睛说。
既然跟他和孟川有关的东西和记忆都会慢慢消失,那这棵由他们俩共同栽种的小树估计也会不复存在。
孟川搭着他的肩膀,轻松地说:“没准咱们回去这些东西就慢慢回来了呢。”
他无论面对什么都是这样一副轻松的样子,好像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温钟意久违地从他身上感到可靠,问他:“石头和戒指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找。”孟川用令他安心的语气说,“会找到的。”
出院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孟川头上的纱布又换了一次,护士说再过一周就可以拆了。
温钟意跟他一块迈出住院部大门,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
“可算是重见天日了。”孟川说。
温钟意仰头感受了一下温暖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
他这副舒服的模样让孟川看得心痒。
孟川握着温钟意的手,笑道:“回家陪你去院子里晒太阳。”
周露和孟均开车来接,路上跟孟川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寰宇由孟均代管了半个多月,各项事务都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任何差错,现在要原封不动地还到孟川手里。
孟川听到一半,忽然“嘶”了声。
孟均正在开车,看了眼后视镜道:“怎么了?”
“头疼。”孟川情真意切道,“要不再回医院住半个月吧。”
孟均笑骂:“瞧你这点出息!”
不过虽然是交代工作,但也没打算让孟川现在就去上班,毕竟头上纱布还没拆。
孟川先给他爹打了个预防针:“我之后还要休假三个月,到时候还得麻烦你。”
孟均刚想问为什么,下一秒就明白过来。
温钟意怀孕快满八个月了,孕晚期正是最需要人陪的时候。
孟均表示理解:“可以。”
一周过后,孟川去医院摘了头上的纱布。
他的头发在手术之前就被剃光了,现在只长出很短一层,跟他入伍时留的板寸差不多,显得更加硬朗帅气。
不过头皮上依稀可见手术缝合的伤疤。
温钟意看了一眼,下意识皱起眉,问他:“还疼吗?”
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但孟川还是说:“疼。”
温钟意不疑有假,也不知道该怎么能让他不疼,忽然想到什么,拍拍孟川的手臂:“你低头。”
孟川顺从地在他面前低下头,下一秒便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流洒在自己的头皮上。
温钟意轻轻给他吹了吹。
孟川心里一阵酥麻,不由自主地把头往前凑,拱在温钟意胸前,想伸手抱他。
走廊里有护士经过,温钟意赧然推开他,略带嫌弃道:“你的脑袋像个猕猴桃。”
“猕猴桃怎么了,”孟川没抱上,直起腰来,摸了摸自己的头说,“不帅吗?”
他脸上难得流露出不太自信的神情,尽管温钟意怀疑他是装的,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挺帅的。”
孟川随即笑起来,趁走廊上没人注意,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一下温钟意的侧脸。
拆完纱布,又顺道去楼上做了产检。
温钟意现在做产检的频率是半个月一次,等到了后期,就要一周一次。
孟川知道他每次检查都会有点紧张,便一直握着他的手,看着屏幕里的小六一说:“长得真像你。”
孩子的模样跟温钟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眼睛。
看上去乖巧听话,奈何性格随了孟川。
孟川觉得这孩子以后要是顶着一张跟温钟意相似的脸上房揭瓦,他估计也没什么办法。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孟川接到了下属打来的电话。
说他要查的东西都已经查到了。
孟川神情一松:“好,我知道了。”
温钟意坐在副驾,听到了一点内容,转头问:“是石头吗?”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块能让他回家的石头。
孟川遗憾地说:“不是宝贝儿,石头跟戒指还在找,那公园太大,监控还都被覆盖了,得一寸一寸地找。”
“噢。”温钟意没了兴趣,但还是问了句,“那你查的是什么?”
“我查的是姜铭的事。”孟川朝他扬了下眉,“我拿到了能把他送进去的证据。”
温钟意提起兴致:“什么样的证据?”
“买凶杀人制造车祸这个暂且不提,他还洗钱,嫖chang,权色交易。”孟川微微一顿,唇角勾起,“最重要的是,他吸d贩d”
任何一件拿出来都是能直接进去的程度,早些年孟川就对这些事有所耳闻,暗地里查过,但没找到确切证据。
姜铭这人实在是谨慎,他做的任何事几乎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这次孟川动了真格,不仅动用了多方势力,还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帮手”
温钟意问:“是谁?”
孟川说:“姜烨。”
温钟意一愣。
孟川非常不愿在温钟意面前提起姜烨的名字,但既然温钟意想知道,他便细细说来。
姜铭和姜烨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姜铭的父亲是一家小企业的老板,而姜烨的父亲是业内有名的大亨。
其中的权色交易暂且不提,总之在姜铭父亲破产并且锒铛入狱后,他们的母亲嫁进了姜家,给姜铭改了姓,并且十分苛待这个大儿子。
而姜烨则十分得宠。
但即便得宠,姜烨过得也并不幸福。
他是母亲用来讨好父亲的工具,必须要事事争第一,必须要在所有方面都比大哥强。
越是这样姜烨就越是逆反,他对父亲的企业并不感兴趣,也清楚自己的商业头脑比不上大哥。
虽然父母都不待见姜铭,但姜烨对哥哥的态度反而很好。
毕竟身边就这一个同龄人,还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两人一块在畸形的家庭中长大,姜烨虽然厌烦父母对他的掌控,但还是爱他们。
可姜铭不一样,姜铭心中只有恨。
对偏心冷漠的父母的恨,对备受宠爱的弟弟的恨。后者程度没那么深,但并不是没有。
恨意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有很多次,姜铭想毁了这个家。
他看了很多凶杀案,想象着里面的被害人是父母,心中就会痛快很多。
终于在一次海外度假的时候,姜铭找到了机会。
他花重金雇了人,在父母那辆船上动了手脚,然后和姜烨亲眼看着那艘船冒出滚滚浓烟,沉入海底。
没有让姜烨上那艘船是姜铭最后的仁慈。
而姜烨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被哥哥过于精湛的演技蒙骗,因为当初在海上,姜铭看起来比他还要悲痛欲绝。
不仅如此,事故发生后姜铭甚至装模作样地查找真相,美其名曰要为父母讨回公道。
之后姜铭顺理成章接手父亲的公司,而无心争斗的姜烨则在海外漂泊几年后,回国开了家甜品店。
被蒙在鼓里的姜烨对姜铭依然像小时候那般亲切,即便他知道这个哥哥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
“两天前,我派人把他们父母坠海溺亡的真相送到了姜烨手里,虽然缺了点关键证据,但无伤大雅,毕竟那样的巧合也没别人能制造出来。”
孟川说:“作为交换,他给我提供了姜铭吸d贩d的重要线索。”
温钟意听完愣了很久,而后问:“姜铭会判很多年吗?”
“律师说大概率是无期。”孟川心情很好,连旁边车道的车加塞都没有摁喇叭,“不过就这么进去也太便宜他了,我不会让他这么舒服的。”
车子在马路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正午明亮的阳光落在玻璃上。
孟川趁等红灯的空隙握住温钟意的手,朝他笑了下。
姜铭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栽在亲弟弟手里。
而对于姜烨来说,他也完全没想到害死父母的真凶是亲哥。
从收到孟川送来的证据,到同意提供线索,姜烨沉默了整整两天。
没人知道他这两天想了什么,最后又是如何说服自己。
但这些对孟川和温钟意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坏人即将被绳之于法,而他们也快要迎来安定且充满期待的生活。
第49章 第 49 章
孟川并没有立刻把相关证据交给警方。
如他所说, 他不会让姜铭好过。
四月初,多家媒体共同报道关于姜铭的负面新闻,不少曾经被迫与姜铭发生关系的男男女女站出来发声, 控诉姜铭是个十足的衣冠禽兽。
事情迅速在网上发酵。
网友们纷纷加入声讨,兆波科技被推到风口浪尖,名誉严重受损, 股份大跌。
寰宇则趁机从兆波手中夺走三个重要项目。
在姜铭试图用钱来压下这些事的时候, 媒体猝不及防扔出第二记重磅炸弹——姜铭涉嫌洗钱。
这些年姜铭多次购置房产、古玩、艺术品, 热衷于在各种拍卖现场一掷千金。过后再以失去兴趣为由, 将拍卖得来的东西分批转卖出去。
由于他企业家和收藏家的身份,这些行为并未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
但现在媒体却语焉不详地指出,这些用来拍卖的钱极有可能是姜铭违法犯罪得来的收益。
至于是什么样的违法犯罪, 暂没有人出来证实。
但能肯定的是, 这笔钱数目庞大,指向的罪名无非那几个。
网友们积极推测, 几乎已经把姜铭的犯罪事实猜了个七七八八。
孟川随手翻了几页评论, 微微挑眉:“这届网友都是福尔摩斯吗?”
温钟意正在看书, 闻言抬起头, 拿过他的手机看了几眼,指着屏幕问:“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
孟川低头一看, 如实道:“我也不太懂。”
年轻人的黑话太多, 孟川平常不怎么看娱乐新闻, 对这些知之甚少。
但温钟意是个好学的人,拿着手机翻了不到二十分钟, 弄明白了大概。
“这些都是首字母缩写。”温钟意给他普及一番, 最后评价,“还挺有意思的。”
孟川低头看着他, 目光落在他不断翕动的嘴唇上,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温钟意推他:“别闹,我在给你讲知识。”
孟川“嗯嗯”点头,不走心地说:“我听明白了。”
温钟意不信,瞥他一眼道:“那我考考你。”
“……”
正好手头有纸笔,温钟意就一边思索一边在纸上写下一长串字母,神秘莫测地递给孟川:“猜猜我写的是什么?”
孟川拿着纸看了半天,属实是猜不出,便指着字母一本正经地瞎说:“孟川最帅最厉害……”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钟意锤了一下:“别胡诌,赶紧猜。”
孟川握住他的拳头亲了一口,诚实道:“猜不出来。”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温钟意笑了下。孟川从中听出嘲笑的意味,作势又要亲他。
“不准亲我。”温钟意拿纸糊住他的脸,说,“我写的是——今天阳光很好,下午陪我去晒太阳吧。”
孟川把脸上的纸拿下来,对照着字母缓慢重复了一遍,还真是这句话,笑道:“好啊。”
与卧室里岁月静好的氛围不同,网络上的舆论正快速发酵。
毕竟像姜铭这么五毒俱全的人属实不多见,更别提他还多次以慈善家的形象出现在一些报道中。
能在这么多重要场合混得如鱼得水,其中必然牵扯到许多利益关系。
下午陪温钟意在院里晒太阳的时候,孟川接到了姜铭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疲惫,开门见山道:“你想要什么,开条件吧。”
“要你死。”孟川态度良好地询问,“你能死一下吗?”
“……”
姜铭重重地吐了口气:“车祸那件事我道歉,我只是想让司机逼停那辆车,没想到你会直接撞过来……”
“别跟我说这些。”孟川冷声打断,“在你想对温钟意下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姜铭沉默了片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他确实是怀孕了,对吗?”
“子虚乌有的事就别造谣了。”孟川哪能上他的当,“好戏在后头呢姜总,敬请期待吧。”
孟川挂断电话,转过头看,温钟意不知在何时睡了过去。
午后温润的阳光落在温钟意身上,把他的皮肤照得白皙透亮。
他穿着一身质地轻薄的居家服,盖着毯子,脚踝漏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型音响,刚刚在给小六一放音乐,结果把自己给听睡着了。
孟川悄悄靠近,把音响从他怀里拿出来,温钟意稍微动了一下,侧过身,许是被眼镜硌得不舒服,迷迷糊糊伸手把眼镜摘了下来。
几缕黑发落在他柔静的侧脸上,孟川伸手给他拨下去,轻声道:“回屋睡吧。”
温钟意闭着眼睛嘟哝:“……不要。”
他喜欢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还有院子里的空气和花香,躺椅很舒服,温钟意很快就睡沉了。
与此同时,一则试图曝光温钟意怀孕的新闻被压下。
里面插入了不少高清□□的图片,有温钟意和孟川牵手回家的背影图,也有温钟意从孟川车里出来的正面照,还有两人一同进了私立医院的照片。
风掀开了温钟意的大衣,镜头抓住这个瞬间,直接对准了他隆起的肚子。
温钟意身形颀长清瘦,肚子便显得有些突兀。
人们的第一反应一般是他有啤酒肚,或者吃撑了肚子之类。但新闻却明确指出了他怀孕的事实,即便没有证据。
一看就是姜铭的手笔。
季颖早在知道孟川要打舆论战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多家媒体朋友,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将新闻拦截,并给孟川打去电话。
“狗急了要跳墙,差不多就可以了。”季颖说,“别把小温牵连进去。”
“我知道。”孟川说。
这出戏演到现在也确实该收场了。
但这只是第一出戏。
他要让姜铭血债血偿。
新闻的事温钟意不知道,孟川没在他面前提这些。
养胎已经很辛苦了,孟川不想让这些事打扰到温钟意平静的状态。他觉得温钟意只要一直这样幸福着就很好,不需要为这些事忧虑。
只不过两天后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温钟意打开了当地频道,看到了里面落魄潦倒的姜铭。
“近日,兆波科技总裁姜铭因涉嫌违法犯罪,已被采取强制措施……”
画面中,姜铭带着黑色口罩,眼角有明显淤青,被警察从兆波科技大楼里带走。
楼下聚集着一众记者,闪光灯变幻不停,不断有人提出犀利问题,姜铭充耳不闻,眼里没什么情绪波动,在警察的押解中一步步迈下台阶。
温钟意注意到他的胳膊打着石膏,腿脚也不利索,每下一层台阶眉心就会紧皱一分。
“这都是你做的吗?”温钟意看向孟川问。
“胳膊不是。”孟川正抱着电脑在一旁处理文件,抬了下头说,“那是季殊找人撞的。”
那其他的就是了。
温钟意反应过来:“所以你前天晚上很晚才回来,是因为这个?”
“嗯。”孟川没否认,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云淡风轻道,“给他安排了一出车祸,顺便打了一顿。”
何止是打了一顿,孟川把在桑卡学到的严刑拷打敌人的手段全都用在了姜铭身上。
要不是顾忌着不能搞出人命,姜铭早就咽气了。
温钟意看了眼电视里被扣进警车的姜铭,有点遗憾地说:“可惜这里持枪不合法。”
孟川笑道:“我也觉得很可惜。”
如果是在桑卡,姜铭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不过现在的结果也算解气。
姜铭已经铁窗泪了,还剩一个姜烨需要解决。
但姜烨不像他哥,目前为止没有对温钟意做出过实质性的伤害,车祸的事姜烨说自己毫不知情。
“说实话我是不太信的。”孟川说,“而且他三番四次跟你偶遇,其实都是故意的,早就派人跟踪过你了。”
温钟意捧着牛奶喝,若有所思道:“难怪我每次遇见他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环境会在一定程度上同化一个人,如果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周围但凡有任何异动,温钟意都会有所警觉。
但在这个和平的国度,温钟意早已在无形中慢慢放松了警惕,连姜烨派人跟踪他都没有发现。
“那他现在想做什么呢?”温钟意问,“像他哥一样继续对付我们吗?”
“谁知道呢。”孟川说,“反正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温钟意笑了下:“其实我也没那么脆弱。”
要不是怀了孩子,谁伤害谁还不一定。
孟川不太想在温钟意面前聊太多跟情敌有关的事,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话题:“你的腰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揉一揉?”
温钟意本来还没觉得难受,他这么一问,腰就忽然有点不得劲。
“揉一揉吧。”温钟意说,“我先去洗个澡。”
正好也快到了要睡觉的点,温钟意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睡衣,侧躺在床上,一边给小六一放音乐,一边享受着孟川的按摩服务。
他的衣摆都掀了上去,露着腰际和小腹,卧室里温度高,即便不穿衣服也不冷,孟川说这样按得更准确。
温钟意的肚子被撑大,脊背却还是平滑纤瘦,肚子上也没长妊娠纹,只有肚脐位置有一条贯穿上下的线,颜色很浅。
孟川的手指在他的后腰轻轻按揉着,想起月初易感期的时候,温钟意挺着肚子坐在他身上,孟川一低头就能看到这条线。
接着一些不太好描述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温钟意有所察觉的时候,后背的内衣扣已经被解开了。
房间里萦绕的苦咖信息素变得浓郁,充满着某种渴望,将温钟意包裹在其中。
孟川把温钟意的肩膀掰过来,让他平躺着,低头对上他的眼睛。
温钟意:“……你又想干什么?”
孟川视线往下,滚了下喉结说:“有点渴。”
温钟意:“……”
“可以吗?”孟川询问。
温钟意瞪他一眼:“我说不可以有用吗?”
孟川笑了笑,把温钟意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一颗一颗解开他的睡衣扣子,然后把松垮的内衣掀了上去。
温钟意呼吸略重,轻咬着下唇,觉得孟川的味觉可能有点问题。
明明很难喝。
自从第一次尝到味道,之后每次孟川抬头亲他温钟意都会避开。
“……可以了。”温钟意孕期本就敏感,现在被他弄得有点难受。
孟川搭在他腰侧的手缓缓下移,伸进睡裤,精准地找到某个位置。
温钟意身子一颤,上身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每当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温钟意就会直观感受到孟川失忆前后的不同。
失忆的孟川会缠着他问生殖腔在哪,而恢复记忆的孟川虽然没有进入他的生殖腔,却很清楚地知道怎么能让他舒服。
温钟意融化在他的手心,隆起的肚子贴着孟川的胸膛,孟川低头温柔地亲吻他的肚皮,手指却重重地按了下。
第50章 第 50 章
一周后的一个上午, 孟川开车带温钟意出来散心。
温钟意不喜欢一直闷在家里,一个人出去孟川又不放心,为此孟川推掉了两个会议, 腾出了一上午的时间陪他。
车子不疾不徐地驶上跨海大桥,马路很宽阔,两侧是一望无际的碧海, 天空是淡蓝色的, 几朵白云点缀在上面。
车里播放着一首很老的情歌, 悠扬缠绵。
在他们车子后面, 紧跟着两辆保镖车。
尽管姜铭已经伏法,孟川还是为那天的事感到后怕。
温钟意把窗户降下一道缝,四月的风不算太冷, 风里带着大海湿咸的气息。
桑卡也有大海, 但跟这里的海比起来还是略微逊色。
温钟意不由自主地把窗户开大了一点,海风猛烈灌入, 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
“别吹感冒了。”孟川说着就把窗户给升上去了, 只留下一道很小的空隙。
车子不一会便驶下桥面, 温钟意意犹未尽:“这就到头了吗?”
孟川笑了下, 对他说:“到中午了,先去吃个饭, 吃完咱们再兜一圈。”
温钟意说好。
孟川问他想吃什么, 温钟意看向窗外, 看到一家意式餐厅,扬起下巴道:“吃这个吧。”
孟川把车开过去, 停稳车后帮温钟意顺了顺头发, 然后十分自然地在他发顶亲了一口。
两人一块下了车,温钟意手臂上搭着一件衣服, 用来挡住肚子。
其实不挡也没什么,一般人不会朝怀孕的方向想,但温钟意不想被异样的目光盯着。
餐厅里的人不是很多,两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服务员把菜单呈上来,温钟意果不其然点了一份奶油蘑菇面。
孟川一副了然的神情:“我就知道你要吃这个。”
温钟意一笑:“突然就想吃了。”
孟川又点了几样别的,温钟意吃的不多,吃完就慢慢抚摸肚子。
他背后是一面玻璃,阳光闪闪发亮,落在他的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孟川举起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让他对着镜头比个耶。
温钟意脸上带着无奈的笑,觉得这样很傻,但还是快速地举起了两根手指,被孟川抓拍到了。
正如温钟意的手机相册里有很多新闻上保存下来的孟川的照片一样,孟川的手机里也都是温钟意。
他拍照技术一般,不会找什么角度,温钟意有次翻过他的相册,说他把自己拍得很丑。
孟川却不以为然,他觉得照片里的温钟意很好看。他不仅要在手机里欣赏,还专门把照片洗了出来,钱包里夹了一张,其余的都放进了相册。
吃完饭温钟意有些犯困,孟川扶着他起身,走出餐厅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个卖气球的老人。
孟川让温钟意坐在长椅上等他一会,自己则穿过马路,去了对面。
两个保镖站在温钟意的两侧,他低头看手机,回复杨嘉然发来的消息。
忽然,身侧的保镖移动到了他身前,不由分说地挡住了一个想要靠近他的人。
温钟意抬起头,看到了姜烨的脸。
姜烨被挡在离温钟意五步远的位置,没有再试图往前,站在原地说:“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吗?”温钟意语气平淡,“以后别再跟踪我了,我不想看见你。”
他转头看了眼孟川的方向,气球老人周围聚了很多人,孟川估计是挤到了最里面,温钟意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没有跟踪你。”姜烨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在对面的餐厅里吃饭,刚好看到你从这里出来。”
每次都是这番说辞,温钟意懒得理他,低头给孟川拨了个电话,轻声问:“买完了吗?”
“正在挑呢,你是喜欢兔子还是猫?爱心还是星星?”孟川那边的背景音稍显嘈杂,问完又说,“算了,我全买了。”
温钟意笑了笑,正要说话,已经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孟川看到这边的场景,语气微变:“谁站在那儿?姜烨?”
“嗯。”温钟意远远地跟孟川对上视线,说,“我不想跟他说话,你快来把他打发走。”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很低,丝毫没有顾及姜烨的心情。
“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姜烨的脸色很差,往旁边迈了一步,接着就被保镖健壮的身躯给挡住了。
“这位先生,请您离开,否则我们不客气了。”保镖面无表情地做出警告。如果姜烨再试图靠近温钟意半步,保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车祸的事是我哥做的,我事先并不知道,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姜烨顿了顿,继续说,“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后天我也要离开这里,能最后跟你说几句话吗?”
姜烨看上去比之前憔悴许多,姜铭被捕估计对他的打击很大。
即便关键线索是姜烨提供的,也没办法说明他现在对姜铭全无感情。人的感情很复杂,不是简单的爱与恨就能概括。
他对温钟意似乎也是这样,想得到,想占有,也许真的有过喜欢,但是当他得知温钟意貌似怀孕之后,这种感觉就隐隐变了。
孟川举着一把气球大步冲过来,见温钟意还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转向姜烨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孟川一来,温钟意没有再无动于衷。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孟川身侧,接过他手里的气球。
五颜六色的可爱气球迎风飘荡,绳子缠绕在一起,令路过的小朋友羡慕不已。
姜烨看着温钟意,视线下移,落在他被衣服挡住的肚子上。
孟川把温钟意挡在身后,和两个保镖一起把姜烨围住,“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姜烨沉默片刻,问了一个很显而易见但令孟川异常火大的问题:“真是你的孩子?”
孟川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声音冷到极致:“你想死是么。”
姜烨没有说话,他对上孟川的双眼,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嘴角。
姜烨忽然想到,也许他第一次遇见温钟意的时候,温钟意就怀了孟川的孩子。
他偏了下头,大概是想再看温钟意一眼,但温钟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于是姜烨的目光落在那几个晃晃悠悠的气球上,忽然说:“算了。”
他的声音很轻,孟川甚至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孟川本来就烦他,现在更是按捺不住。
他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朝着姜烨的脸直接挥了上去。
姜烨猝不及防,被孟川打得一个踉跄,颧骨瞬间就肿了。
他下意识想还手,手举起来却慢慢放下,只是抵着嘴角吸了口气。最后看了眼温钟意,用力挣开孟川的钳制,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川倒是想追过去把这人再揍一顿,但现在在大街上,刚刚两人对峙的画面已经引起了行人的注意。
他吐了口气,转头看向温钟意,又确认了一遍:“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温钟意握住他的拳头,低头看了眼,孟川那一拳用了九成的力气,指节都红了。
“没事,不疼。”孟川张开手把他的手牵住,问,“气球喜欢吗?”
“喜欢。”温钟意说,“但是你买得也太多了。”
这一大把攥在手里,简直就是招摇过市。
温钟意拿出几个分给了路过的小孩,收获了一声声“谢谢哥哥”
许是因为自己也怀着孩子,温钟意看着这些乖巧的小朋友,不由地心生喜欢。
他一高兴,气球都快分完了,手里只剩下一个兔子气球。
孟川见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提议道:“要不我再去买几个你接着分?”
“行了,不分了。”温钟意笑道,“回家吧。”
这只兔子气球被温钟意系在沙发扶手上,每次路过都忍不住用手轻轻一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气球慢慢瘪了下来,变得皱皱巴巴。
孟川就又给他买了两个新气球,一个是兔子,一个是胡萝卜。
温钟意坐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气球,每天例行一问:“石头找到了吗?”
“还没有。”孟川进了厨房,声音传出来,“已经让他们加快速度了。”
他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快把那个公园的每一寸地翻遍了,如果石头还在原地,应该不难找到。就怕被别人捡走了。
当然这个可能性孟川不会跟温钟意说,他既然给了温钟意希望,就一定会找到。
也许是孟川日复一日的催促起了作用,四月中旬的某一天,正要去开会的孟川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是他派去寻找石头的负责人。接电话之前,孟川的心跳就已经开始加快。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喂?”
“孟总!”
负责人声音难掩兴奋:“石头找到了!”
孟川猛地顿住脚步:“确定吗?”
“应该没找错。”负责人说,“我把照片发给您。”
说完,孟川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弹出一条对话框,他迅速点进去,看到了那块熟悉的通体黑亮的石头。
由于被埋在泥土和枯枝下面太久,石头表面覆盖了一层灰尘,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它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孟川当即就推掉了会议,扭头冲向电梯。
别墅客厅里,温钟意正靠着沙发看书,听见门响抬了下头,见孟川进来,有些惊讶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孟川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正按捺着什么,温钟意从沙发上坐起来,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川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隔着肚子,孟川没有用力,抱了一下就松开,然后在温钟意茫然不解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
温钟意的眼睛瞬时睁大,呼吸有些发颤:“……是这块石头?”
“是。”孟川很肯定地点头,“这就是能带我们回桑卡的石头。”
温钟意从他手里拿起石头,甚至都没顾得上戒指,石头上的灰尘已经被擦去,光芒温润,映照在温钟意的眼底,把他的瞳孔照得微亮。
石头和戒指是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的,掩盖在长椅后的灌木丛中,如果不是有意搜寻,根本看不到。
温钟意仔细端详着这块能让他回家的神秘石头,孟川则上楼进了卧室,把另一枚戒指拿出来。
他一步步迈下台阶,单膝跪在温钟意面前。如同那年在桑卡,跪在战火平息后的废土上,捧着同样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对温钟意说:“戒指找到了,你愿意重新戴上吗?”
温钟意低头对上他的视线,眸光微微闪烁。
孟川的记忆恢复了,遗失许久的戒指也找了回来,他甚至可以再次踏上桑卡的土地,去见父亲和爸爸。
命运曾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却又在故事最后,给了他一个又一个始料不及的惊喜。
他失去的一切都再度回来,痛楚都被抚平,所有的事情也都可以被原谅。
温钟意平复了一下呼吸,轻声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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