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正文完
春情落尽, 满室芬芳。
盛隆和搂着觅瑜的肩膀,温声询问:“方才,纱儿?到底为何哭泣?”
觅瑜依偎着他的胸膛, 为他的关怀感到一阵贴心, 她还以为, 经历过一番缠绵云雨,他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呢。
她软声道:“那是因为,纱儿?看到夫君身?上的胎记,想起你这些年?过得不易, 心里感?到难过,忍不住便落了泪……”
盛隆和含着笑,亲吻她的额头:“是?吗?如此简单的理由, 纱儿?为何之前不说, 现在才说?还是?截然相反的说法, 从为我高兴,变成为我难过?”
闻言, 觅瑜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安然,因为她已经想清楚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不会逼迫她, 遂嘟唇撒娇道?:“夫君不相信纱儿?吗?”
他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回答:“我说过,不是?我不相信你, 而是?我感?到担心, 纱儿?。你哭得那么厉害,只用一句话就想打?发我, 叫我怎么安心?”
他轻抚着她的脸庞,道?:“纱儿?到底为何而哭,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他罕见表现出的低下态度,让觅瑜颇为羞愧,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的关心,嗫嚅道?:“不是?纱儿?不想告诉夫君,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纱儿?现在也已经想通了,不再纠结于那个问题,所以,夫君便不要?担心了,好不好?”她巴巴地瞧着他,温言软语地央求。
盛隆和与她对视。
片刻,他微笑起来,道?:“纱儿?是?想让我不要?担心,还是?不要?追问?”
觅瑜心中一紧,正?欲开口解释,便被?他打?断。
“不过,纱儿?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若再加为难,岂非有些不近人情?”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留下一个温暖湿热的印记。
“既如此,我便听纱儿?的,且放一放,等纱儿?知道?该怎么说了,再告诉我。”
“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道?,“下一次,若纱儿?还像现在这般,只顾着自?己哭泣,把我抛在一边,不愿告诉我缘由,我可?就要?好好问问了。”
虽是?告诫之语,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却依然温柔,含满关切的情意。
觅瑜也不觉得忐忑,因为她知道?,他是?关心她、在乎她,才会这么说。
而且别看他现在说得严肃,等真的到了那时候,面对梨花带雨的她,他还是?会举手投降,他总是?拿她的眼泪没有办法。
她弯起唇角,漾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应道?:“纱儿?不会再哭了。”
盛隆和宠溺地笑叹:“这就是?纯粹的虚言了,纱儿?若是?能?不再泣泪伤怀,便是?教我做什么都愿意,可?你当真能?办得到吗?”
觅瑜面上一热,既觉得被?他看轻,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她就是?这般娇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喜欢哭,需要?人安慰、哄劝。
她垂下眸,半是?没底气、半是?不服气地小?声道?:“水滴石穿,总有一天,纱儿?能?办到的……”
盛隆和有些促狭地笑了。
“这话说得很好。”他欺身?压倒她,在她耳畔哑声低笑,逸散一阵热气,“现在,便让我来见识一下,纱儿?到底能?坚持多久……”
觅瑜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莹嫩的脸颊泛起嫣红,随着他的举动不断加深,很快让泪水盈满眼眶,化?成声声婉转的娇啼。
她被?他翻过身?,滴滴泪珠砸落在芙蓉绣枕上,泅湿花卉图案。
华贵绮丽的帷帐中,响起婉转动人的啜泣。
“夫、夫君欺负人,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黄昏时分,烟霭漫起,云舒霞卷。
觅瑜躺在盛隆和的怀里,脸颊泪痕未干,残留着娇粉的余韵。
她已是?累极了,不愿说话,更不愿动弹。
但她并没有像盛隆和提议的那样,闭目休憩,而是?睁着一双清丽的眼眸,盯着他看,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缓缓描绘过他的脸庞、眉眼、唇瓣。
盛隆和询问过她在看什么,她没有回答,继续用目光描绘着他,神情乖柔而充满依恋,于是?他不再询问,安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看。
她就这样看着他,回想起通达道?人的话。
“虽然他们兄弟两个在小?时候很正?常,但魂魄始终是?残缺的,长大?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蓬莱岛之事,对他们来说,也许不仅仅是?一场劫难。”
“而且也不是?特?别正?常,为师记得,在小?石头很小?的时候,偶尔会像换了个人似的,不认得为师,也不知道?自?己在太乙宫,嘟囔着要?找母妃。”
她当时听得一惊:“母妃?那、那不是?……”
陈至微附和:“是?啊,那会儿?小?石头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会找母妃?”
“更不要?提他只会恍惚一阵,在睡过一觉之后,就又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开始各种调皮捣蛋,拔为师的胡子,藏为师的药材,找为师的麻烦。”
“所以为师琢磨着,可?能?是?他们兄弟俩的魂魄不稳,导致发生了这样的替换,又或者是?他们的记忆相通,才会混淆认知。”
“总之,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是?一对兄弟,而应该是?一个人。当然,这不是?说那个妖道?做得对,只能?算是?歪打?正?着,帮助他们提前——归位?”
她怔怔地听着,询问:“师父为何不将这些告诉夫君?”
陈至微叹气:“因为为师不敢。”
“徒儿?媳妇,你别看小?石头现在精明得很,什么人都骗,其实他自?己迷糊着呢,要?不然怎么会只有弟弟的记忆,没有哥哥的?”
“这些年?,虽然因为有太乙宫的清气加持,小?石头的两半魂魄融合得很好,但是?他的命理线一直明暗不定,为师每每推算,都心惊肉跳不已。”
“所以,只有等小?石头登基,在紫微星的护佑之下,才能?向他道?出真相。”
通达道?人将这一重任交给了觅瑜。
她是?盛隆和的妻子,届时还会成为他的皇后,由她来说再合适不过。
她缓缓描绘着盛隆和的眉眼。
双体分魂,看似兄弟,实则一人。
不仅记忆相通,而且感?受相连。
那么,在当年?的蓬莱岛上,那场熊熊烈火之中,他是?否也感?同身?受?所以才会变得神志不清,混淆身?份,遗忘记忆?
施不空陷落火海时,曾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听得她脸色苍白,不敢再看,盛隆和以为她是?在感?到害怕,或者于心不忍,最终给了施不空一个痛快。
其实他误会了,她并不是?为了施不空,而是?为了他。
他在提及当年?旧事时,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烧得尸骨无?存”,那会是?怎样凶猛的一场大?火?怎样惨烈的一次经历?
而他,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吗?被?活生生烧死的痛苦和绝望……
光是?想想,她的心就揪成一团,被?刀割似的疼。
“夫君。”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充满感?情地轻唤。
盛隆和含笑握住她的手,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亲近:“嗯?”
她用最动人柔软的语调开口:“纱儿?心悦你。”
她仰起小?脸,在他的颊边印下一吻:“我喜欢你。”
“也……爱你,夫君是?纱儿?的心爱之人。”
刹那间,盛隆和的眸光产生了变化?。
似冬雪消融,湖起波澜,绽放出春暖花开。
他含着深情而真挚的笑,凝视着她,温柔道?:“我待纱儿?之心,亦如万古日月,千秋山河,匪石不转。”
他捧起她的脸庞,吻上她的唇,缱绻缠绵,诉尽情思。
……
妖道?伏诛之后,朝堂混乱了几日,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圣上本就被?多年?的毒丸猛药掏空了身?子,又接连受到各种打?击,一时情绪激动,竟偏瘫在床,身?不能?起,口不能?言,无?法上朝处理国事。
好在圣上早早下了诏书,将朝政大?权尽数交由太子,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五月中旬,圣上又下了一道?诏书,禅位传于太子,退为太上皇。
太子再三推辞,圣上都坚决不允,只能?无?奈接受,于含元殿即皇帝位。
新帝登基后,下旨大?赦天下,减徭役、免赋税,又敕诏书,尊母后为皇太后,加封太上皇宣慧号,追封十皇子为睿孝王。
觅瑜看着诏书,惊了一惊:“十皇子?”
盛隆和颔首:“对,十皇子。”
她不解而又茫然地道?:“可?是?,夫君不就是?——”
他不就是?十皇子吗?为什么要?追封自?己?
说起来,他在登基前,曾经询问过她,是?用盛瞻和的名字好,还是?盛隆和的名字好,她乖软地表示哪个都好,但凭夫君心意,他便选了盛瞻和。
难不成,他不仅用了盛瞻和的名字,还用了九皇子的身?份?
可?这没有必要?……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在群臣面前揭示真相,让众人都知晓,他是?十皇子,不是?九皇子,不需要?再隐瞒身?份,假扮兄长……
还是?说,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其实……
觅瑜的心颤了一颤。
她惴惴不安地看向身?旁人。
他泰然自?若地一笑,回应:“不错,我是?十皇子,旁人也知道?我是?,但我就是?要?用九皇子的身?份登基,以九皇子的身?份活在官方文?书里。”
“如此一来,史书上记载的,就会是?九皇子的为政功绩,而在民间流传的,则是?九皇子舍己救人的大?义,兄长之名,将流芳千古。”
觅瑜大?为震撼。
他、他竟是?为了——?
“兄长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盛隆和低下声音,抚上她的脸庞,“如果不是?我,今天在这里的人,就会是?兄长,你能?理解我的选择吗,纱儿??”
觅瑜能?理解,她当然能?理解。
在旁人眼里,他或许城府深沉,手段强悍,隐忍数年?,一朝报仇雪恨,赢得风风光光,令人敬佩而又畏惧。
但在她的心里,他真诚、热忱、善良,真正?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这样的他,她怎么会不理解?不深爱?
觅瑜含着缱绻柔情的笑,凝视着心上人。
他既拥有盛瞻和的深邃,也拥有盛隆和的霄朗,明月清风,冬雪骄阳,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
这就是?她的夫君,她心爱的人。
觅瑜的眼中沁出点点泪意。
她缓缓点头,轻声应道?:“自?然。”
盛隆和噙出一抹笑,指腹温柔地摩挲过她的眼角,安慰:“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不过是?借用了兄长的身?份,又没做出什么牺牲。”
“往后,你还是?可?以叫我隆哥哥,当然,也可?以称呼我为瞻郎或者夫君,总之随你喜欢。”
觅瑜抿嘴,破涕为笑,娇声道?:“纱儿?没哭,不过是?眼里进了点水,夫君莫要?误会,且依礼,纱儿?该唤夫君为陛下,不是?什么隆哥哥或瞻郎。”
盛隆和笑容不改,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陛下是?旁人唤的,你是?我的妻子,自?然该唤我为夫君。”
他的唇瓣温热,带着点濡湿,如细细绵绵的春雨,无?声浸润她的心田。
觅瑜喜欢他的亲吻,还有他的拥抱,他的话语,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她微微仰起脸,让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各处,好生温存了一番。
然后,她漾出一朵笑容,故意唤道?:“陛下。”
回应她的,是?盛隆和惩罚似地轻咬:“唤得不好,该罚。”
她嫣然笑着,躲避他的追逐:“就要?陛下,陛下——”
最终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在气喘中举手投降,细声娇吟道?:“啊,纱儿?、纱儿?认输……隆哥哥——瞻郎——好痒,夫君轻些……”
嬉闹间,一卷诏书滚落在地,觅瑜本想提醒,别像上次一样,光她着急,他则是?半点也不理会,让她又是?羞又是?臊,险些没脸面对后来的太师。
不料这一次,盛隆和却一反常态,主动弯腰捡起,还很仔细地拍了拍,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查看诏书是?否有所损毁。
她一时颇感?好奇:“这诏书很重要?吗?”
他看向她,一笑:“自?然重要?。”
他将诏书塞进她的手里,道?:“纱儿?不妨看看,可?有什么要?修改之处。”
觅瑜不通朝政,哪里懂得这些?正?欲推辞,却在无?意间低下头,瞧上一眼之后,呆了一呆,因为这不是?别的,正?是?册立她为皇后的诏书。
她怔怔看向他:“夫君……”
盛隆和湛湛笑道?:“纱儿?怎么这般神色?我既登基为帝,自?然会立你为后,不然如何兑现诺言,与你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低下头,揽着她的肩膀,陪她一起阅览诏书,念出上面的字句:“厚德承天,保于万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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