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章


    【SSSR级任务完成, 获得100%爱意值x4,100%阳气值x4,探索主线剧情100%, 隐藏任务完成!】


    【掉落四个盲盒!】


    【打开:是】


    【盲盒:地狱快穿部门员工契约合同x1】


    【盲盒:仿生人躯壳x1】


    【盲盒:时光机x1】


    【盲盒:丹药大礼包x1】


    虽然沈岚清不知道这些盲盒里的奖励有什么用,但不要白不要。


    至于那个契约合同……


    “难道签约合同后, 我会变成和系统你一样的吗?”


    系统:“怎么可能?你这是员工合同, 我是系统合同。不过不用着急, 你甚至可以死的时候再签署,留到下辈子签署也行。”


    沈岚清:“……?”


    系统随口解释道:“这是效力等级最高的合同, 超越生死,如果你签署了,就能不入轮回,获得永生。”


    沈岚清默默吐槽:“永生也还不是要干活。”


    这时候,系统也结算完毕了。


    【获得奖励:积分翻10倍!】


    【目前阳气值:15350】


    沈岚清和系统回到了系统空间,他盯着结算界面, 惊喜道:“我终于运气好了一次!”


    系统默了默:“因为你刚刚用了阿拉丁神灯最后一次许愿机会,肯定能实现愿望翻10倍啊。”


    沈岚清也没管系统的话, 直接打开系统商城, 点击购买转生丹。


    但转生丹的价值是5W多积分,他的积分还不够。


    沈岚清刚要失落,系统适时说:“你不是抽中了一张免费券吗?那个虽然不能购买转生丹,但可以兑换一张打折券,打完折应该就能购买了。”


    沈岚清:“好。”


    在系统的暗箱操作下, 沈岚清只花了1W阳气值,就买到了转生丹。


    【购买转生丹x1】


    【剩余阳气值:5350】


    系统说:“如果现在签署了合同, 你就可以不用回去了。”


    沈岚清思忖几秒,回去已经是他的一个执念了, 而且转生丹都已经到手,他怎么能不试试呢?


    “我不想再稀里糊涂的活下去了,所以,至少让我了却那一世的遗憾吧。”


    还有他失去的那些记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该忘记的事情。他想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沈岚清服用了转生丹。


    ……


    沈岚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这个梦里,他恢复了五个任务世界里的所有记忆和情绪,之前因为忘情丹的缘故,导致他对那些世界的记忆都是朦胧而模糊的,特别是有情绪的记忆,就几乎想不起来。


    但任务已经完成,他也身死了一次,脱离世界,忘情丹的作用也就消失了,于是所有的感情都恢复了。


    那一刹那,潮水般的记忆涌入脑海,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高兴、喜悦,也有遗憾和后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很温暖,浑身仿佛涌入了一股股的暖流,这就是转生丹的效果吗?还是说只是心理作用?因为他终于觉得自己并不是个那么毫不起眼的人了,至少还有人会爱他。


    ……


    沈岚清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游魂的形态。


    转生丹应该能让他复活啊?难道失败了?


    沈岚清发现还能点开系统界面,随意的看了看,然后发现他的一个藏品不见了。


    是那个【时光机】。


    因为他平时就喜欢翻看自己的储物空间,所以很清楚里面都有些什么。


    莫非是系统给他用了时光机吗?


    沈岚清撇了撇嘴,“还以为时光机是回到过去,没想到就只能这么旁观而已。”


    系统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因为过去无法改变,已成定局。”


    沈岚清诧异道:“你还在?”


    系统反问:“就这么想我消失?”


    “当然不是。”沈岚清失笑,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系统的存在,要是他不在了他反而可能会不习惯,“我还担心任务结束后,你会消失。”


    系统说:“不会。你是部门员工潜在发展对象,我需要与你保持联系。”


    不管沈岚清用了什么办法,他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若是签署了正式的员工合同,他的任务肯定不能是获得阳气值了。毕竟那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复活的任务,只是对他自己有利的而已,成了员工之后,要做的肯定是利于部门的任务。


    “现在是什么情况?”沈岚清问。


    系统默了默:“时光机是限时道具,所以你得到之后就会自动使用,它会让你回到你最想回去的那个时间。但是过去无法改变,你要么找到你年轻时的自己附身,要么就只能这样旁观了。”


    最想回去的时间?


    沈岚清倏地呆住了,四下环顾一圈,“这里竟然是我初中的学校啊?那我是相当于重活一世了?”


    系统:“想什么呢?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都说了是有时限的,在这个事件的时间点过去后,时光机就会失效,你会回到死去的那个时间。”


    沈岚清也无所谓了,只“哦”了一声,不过确实,如果要让他再读一遍书,他是不太愿意的,那太麻烦了,他也不是什么学霸,学习成绩很普通的。


    多年没回过母校,沈岚清这么乍一看还真的觉得有点陌生。不过仔细看看的话,还是会察觉出几分熟悉的。


    沈岚清说:“那我如果回到过去的我身上,能做什么改变吗?我记得当年有一场小火灾,也许可以避免一下。”


    系统淡淡道:“不可能,也许有的无关大雅的小细节可以改变,但在一些重大命运的节点上,是不会发生任何改变的,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你还是快点签合同吧。”


    系统的态度让沈岚清觉得有些古怪,但他也想不出系统到底能有什么隐瞒的地方,“我总得试试看。”


    说着,不顾系统的劝阻,沈岚清找到了还在教室里坐着的自己,附身了上去。


    因为是他自己的身体,所以很顺利的就成功进去了,沈岚清只是一个晃眼,低头就看见了自己十几岁时的样子。


    手腕白皙,五指纤长,他发育的比较慢,这时候看起来也是有点瘦弱的。


    方才“他”应该是在课间休息,沈岚清手腕撑着桌面支棱起来,同桌在旁边碰了碰他,“喂,沈岚清,外面的小孩好像在叫你。”


    沈岚清转头看过去,这会儿是下课时间,外面闹哄哄的,一个小孩站在外面过道上,毛茸茸的脑袋刚刚比窗户高出来一点点。


    小孩凑到窗边,举着什么东西想要递进来,“哥!哥,我给你送学生证!”


    沈岚清愣神片刻,才缓缓伸手接住了,迟疑道:“小云,你怎么来了?是妈让你给我送学生证来的吗?”


    沈慕云是他的弟弟,比他小了七岁,他现在初二14岁,而沈慕云年仅7岁,刚上小学二年级。


    沈慕云的小学就在山脚,他第一次来初中部,这会儿还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圆眼兴奋的往里面张望,全都是和他哥一样高的初中生。


    沈慕云乖乖的说:“我刚刚放学,妈妈说你的学生证没带,怕你不方便,就让我给你送来了。”


    沈岚清本想起身出去,奈何下一秒就响起了上课铃声,他只能伸出手,越过窗户摸了摸沈慕云的脑袋,“你快回去吧,哥哥要上课了。不要乱跑,快回家。”


    “嗯!”沈慕云长得比沈岚清小时候要壮实,但他生的圆润可爱,虽然有婴儿肥,但下巴还是尖尖的,圆眼小嘴,简直像极了漫画里的小孩。


    这一点也能看出父母的偏爱。


    沈岚清小时候,父母在外务工,他当了许多年的留守儿童,而沈慕云则是父母在外面生的,所以一直带在身边,今年沈慕云上小学,父母攒够了些钱,就回家来开店了,顺便好好教导沈慕云。


    所以他们自然对养在身边的沈慕云感情更加亲厚,对沈岚清则很一般了。


    当然,沈岚清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感情。


    甚至他的家明明就在镇上,他还是更愿意在学校住宿。


    不过沈岚清对于这个弟弟,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毕竟沈慕云那么活泼可爱,没人会讨厌他。


    他的性格则是和沈慕云完全相反的,内向、沉默寡言。家里人时常让他活泼一点,多说点话,他只觉得没意思。


    沈岚清上课时走了神,跟同桌唠嗑。


    同桌说:“你弟弟挺可爱的。”


    沈岚清低笑,“大家都觉得他可爱。”


    “总感觉你们俩一点都不像呢。”同桌打趣道。


    沈岚清想了想,“我们一个长得像爸爸,一个长得像妈妈。”


    沈慕云长得像他们的妈妈,所以要更好看些,皮肤也好,白皙红润。


    沈岚清魂不守舍的挨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和同桌杨钰一起去校外吃饭,学校食堂的饭菜很一般。


    从教学楼到校门有一道很长的下坡路,校门前很拥挤,开着一些小卖部和饭店,还有不少小推车。


    “喂,那人是你朋友吧?”同桌杨钰碰了碰沈岚清的手臂,示意他看不远处,一个靠在摩托车上的黑衣少年,“我之前看你们说过话……不过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啊,一看就是混混。”


    毕竟沈岚清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根本不会结识什么混混,反而像是会被混混欺负的对象。


    沈岚清看过去,视线与黑衣少年对上的片刻,对方那浓墨重彩的五官犹如印入大脑一般,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藏在心底的记忆霎那间涌了上来。


    那是黎江。


    他怎么会忘了他呢?


    黎江是他的邻居,和他同龄,沈岚清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好歹能吃饱饭,可黎江就悲惨得多。


    黎江的亲生父亲在他小时候就抛妻弃子,去了城里,消失在他生活中,他的母亲后来改嫁了,给他生了个弟弟,但继父是个酒鬼,整日不务正业就知道打牌,输了钱就回来打他。


    明明黎江的学习成绩很好,继父却不给他学费,说学费要留给他弟弟。所以黎江从初中开始就去打工了。


    沈岚清很少去黎江家里,那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屋子里脏乱无比,而黎江身上时常带着被继父殴打的伤。


    后来有一次黎江反击了继父,但也被赶出了家里,继父闹到了学校,也因此他现在辍学了——他在一家摩托车店里打工,店长收留他住在那里。


    黎江最后的结局是怎样了呢?


    沈岚清有点记不起来了……


    毕竟从高中毕业后,黎江就消失在他生活中了,此后也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


    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到他。


    沈岚清顿了顿,对杨钰说:“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杨钰一头雾水的走了。说实话他看着那混混也害怕,便没有多言。


    沈岚清在原地站了两秒,作为已经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来说,他对黎江无疑是陌生的,尽管他们曾经是邻居,但时间已经让过去的那段记忆失了色。


    但黎江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眉眼狭长深邃,“你的笔记呢?不是叫你拿给我。”


    沈岚清:“什么笔记?”


    黎江似有些不耐烦,眉头微蹙,“你说呢?”


    沈岚清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努力回想,却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只能记得他小时候和黎江在河边抓鱼的画面。


    说实话,沈岚清倒没有害怕黎江,而且他都经历过生死,对很多事情的看淡了。不过他对什么都淡淡的态度,以及发呆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感觉了。


    “沈岚清。”黎江压了压声音,像是在看蠢货似的看着他,“我帮了你的忙,让你借笔记给我,你却是这个态度?那下次他们找你麻烦,你就别找我了。”


    说着,黎江转身就要走,双手插在皮衣口袋里,他身量挺拔,身形高挑纤长,比同龄人都高出一大截,只是过于稚嫩和昳丽的脸蛋还是出卖了他的年纪,甚至于喜怒哀乐还都会写在脸上。


    其实黎江一开口,沈岚清就想了起来,此前一切记忆都雾蒙蒙的,在他说起来后才仿佛有了色彩。


    ——是自己先前被人欺负了,黎江帮他解决了麻烦,然后找他要上课笔记。沈岚清猜测他虽然辍学了,但还是没有放弃学习的。


    沈岚清叹了口气,快走两步跟上他,“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忘拿了,待会儿吃完饭再给你拿吧。”


    “你吃饭了吗?”


    黎江停在车前,“没有。”


    “那先一起吃个饭。”


    “好。”


    沈岚清领着黎江来到一个小面馆,点了各自要吃的面条。杨钰已经和别的同学一个桌了,他就和黎江单独坐了一个桌子,面对面坐下。


    这家面馆口味偏重,沈岚清很快就辣的脸红了。


    黎江“啧”了一声,“不能吃辣还点这么辣的干嘛?没有自知之明。”


    “忘了。”沈岚清说。


    他抬眸看向黎江,“你真的不来上学了吗?”


    黎江反问:“我还怎么来?”


    他继父在学校一闹,闹得人尽皆知,黎江如今又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天天背负着同学们的白眼,又怎么能安心学习?


    这对黎江而言是个敏感话题,但沈岚清总觉得不能不问。


    沈岚清点点头,说:“自学中考也是可以的。”


    黎江也瞅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这个。”


    “我今天看见你弟弟了。”他忽然说。


    沈岚清:“很可爱吧。”


    黎江恨铁不成钢似的瞪着他,“你啊!什么时候替你自己想想?”


    沈岚清笑了笑,把这事揭了过去。


    吃完饭后,沈岚清回教室去拿自己的笔记,翻看一下后发现,他这个平时在书上都不勾画的学渣,竟然把笔记做的整整齐齐的。


    把笔记递给黎江的时候,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沈岚清的用心,语气缓和了许多,“谢谢。”


    “等你放假的时候我还给你。”


    沈岚清灵魂是个成年人,而黎江明明这么年轻,却竟然也是历经了许多事的,处事也比同龄人稳重些。


    还没到宿舍关门时间,二人在外面逛了逛,又去网吧玩了一会儿游戏。


    沈岚清现在零花钱不多,自然是黎江请客,私人网吧也不用查身份证,黎江就充了两个小时的费用。


    “你现在都有钱来网吧玩了。”沈岚清打趣道。


    结果人家黎江只是在旁边翻看笔记,让真玩上游戏的沈岚清有些自残形愧。


    黎江说:“过几天我攒钱买个电话。”


    沈岚清倒是没想过这事,现在这个年代估计还是那种老人机,看重通话功能,没有什么娱乐功能。


    黎江又看向他,“你想要吗。”


    沈岚清挑了挑眉,“我要电话干嘛?”


    “方便联系啊。”


    “我就在学校,你想联系随时找我不就行了。”


    黎江于是冷哼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天色黑了,黎江就开摩托送沈岚清回学校。


    在他们这个年纪,能开摩托车也算是很让人羡慕的一件事。


    沈岚清坐在后面拉着黎江的衣角,被他拽着手腕,往腰上一搭,“抱紧点。”


    他便照做了。


    黎江幽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忘了你上次掉下去都破相了吗?脸上的疤半个月才好。”


    沈岚清嘴角的笑挂不住了,感觉他老戳自己痛处,便伸手在他肚子上掐了一把,狡辩道,“那是意外!”


    黎江不置可否。


    黎江把他送到校门外的一处围墙底下,分别前摸了摸他的头发,像个大哥哥,但语气又很倨傲,“周五见。”


    第152章 第二章


    沈岚清回到宿舍, 同桌也是舍友杨钰在床上探出头,好奇的问:“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朋友就是黎江吧?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他不是半年前就辍学了嘛?”


    “对。”沈岚清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杨钰讪讪道:“没有, 我就是怕你惹上什么麻烦。”


    沈岚清说:“他不会找我麻烦, 相反, 之前他还帮过我的忙。”


    “……你是说那件事?”杨钰眼睛都睁大了,“难怪了, 我就说他们怎么现在没有来找你了,原来是黎江帮了你啊。那看来他人也不算坏。”


    “他本来就不是坏人。”


    杨钰耸了耸肩,也没回答,心想连父亲都打的中学生,这还不算坏啊?


    不过,沈岚清也不期望能让所有人都认同黎江, 所以也没强求杨钰。


    杨钰感慨:“那你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沈岚清没吭声,洗漱完毕躺上床, 才默默想起了这件事。


    他并不是会主动招麻烦的人, 之前被人欺负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班上的座位之前都是老师安排的,小组轮换制,沈岚清没有和杨钰坐在一起之前,是和一个女生坐在一排,不巧的是那女生陈晨, 是二年级里出名的清纯美女。


    他们二年级拢共就十个班,在同一栋楼,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个班有美女哪个班有帅哥, 这些都是很容易就能看到的。


    陈晨留着齐刘海和长发,皮肤白皙、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标准的瓜子脸,身材纤细瘦弱,是那种很容易激起男生保护欲的女孩,也是个典型的初恋白月光似的女生。更何况她的学习成绩还非常好,年级前五十。


    所以陈晨的追求者还挺多的。


    虽然只是初中生,但男生们也发育得很快,正是对两性关系好奇的时候。陈晨这么漂亮的女孩,不光被班上男生关注着,同时也被同年级的另一个混小子成晟给看上了。


    成晟是个高大的体育生,在同龄人里属于大哥大的存在,他经常会来教室门口找陈晨。


    有一次,成晟在教室外看到陈晨的同桌沈岚清,发觉他和陈晨正在说话,而且姿态看起来很亲密。


    不过这还没什么,直到后来,成晟又撞到沈岚清和陈晨在课间一起去小卖部,甚至跑操回来也走在一起,脱了外套,手臂都要碰到一起了。


    其实这也仅仅只是因为沈岚清和陈晨成了同桌,才能偶尔说上几句话罢了,而且沈岚清当时肯定也是对陈晨有那么点爱慕的,只是谈不上是喜欢。


    更何况,陈晨还对他倾诉:“因为我跟班上的女生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没几个能说话的人,你能和我说说话真的太好了。”


    的确有那么几个女生因为看不惯陈晨,而搞小团体孤立她来着。沈岚清自然也更关照陈晨了,偶尔下课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会喊她一块儿去小卖部买水。


    陈晨也拒绝过成晟,她还对沈岚清吐槽说:“他每次都送我一些我不喜欢也不需要的礼物,我都拒绝了,还不如你上次送我的水杯,好看又实用,摔了好几次都没坏!”


    其实是沈岚清不慎打碎了陈晨的杯子,陈晨说没事,但沈岚清过意不去,就买了一个新的水杯赔给她。


    但沈岚清还不知道,陈晨那番说辞也说给成晟了。


    成晟当时额头青筋直跳,直接把水杯从陈晨书包里拽出来,猛的砸在了地上,“所以你最近对我这么冷淡,就是因为他?送你一个破水杯,有什么可稀罕的?”


    当然,因为水杯很结实,并没有摔坏。


    但陈晨被他吓到了,捡起杯子就落荒而逃了。


    只剩下原地气得不轻的成晟。


    他把自己手里的、刚刚被陈晨拒绝的水晶球礼物砸到地上,玻璃碎片四分五裂的迸裂开来。


    少年时期把面子看得很重要,成晟帅气又高挑,从来都是被人追捧的一个,却被陈晨拿来跟沈岚清那种货色比较,甚至他还比不过沈岚清?!


    沈岚清于是就这么被成晟给记恨上了。


    一次周五放假,沈岚清因为留下来打扫卫生,所以很晚才离校。


    本来这个时间,学校里学校外应该都没几个人了,沈岚清却注意到有几个混混在附近。


    因为是小镇上的中学,所以学校附近还是会有不少不良少年徘徊,沈岚清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一群人把他前后路都堵住了。


    他平时抄近道走学校旁边的小路回去,路很窄,旁边是山坡,平时人迹罕至。


    这些人围在这里,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


    沈岚清被几人推倒,一阵拳打脚踢,他只能匆忙用书包挡住脑袋。


    然后,成晟蹲在地上,揪着他的头发威胁:“告诉你,以后给我离陈晨远点!下周就把座位换了。要不然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要不是怕吓到她,我就不只是打你一顿了。”


    因为沈岚清太懦弱没反抗,他们打起来也没收手,但好在棍棒还有小刀什么的都没派上用场。尽管如此,他看起来还是十分狼狈。


    他拖着受伤的腿回到家,却发现他忘记拿钥匙了,而父母和爷爷这会儿都不在家,只能在门口等他们回来。


    他坐在门口抱着膝盖,忍着痛,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抬头一看,竟是黎江。


    黎江把单车停在庭院外,神色不善的走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回来了?”沈岚清问。毕竟黎江被他继父赶出门,都很久没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黎江的视线在他青紫的脸上扫过,“别扯开话题,谁打你了?”


    说着,他又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伸手把沈岚清给拎了起来,“算了,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路上再说。”


    就这样,沈岚清被黎江放在单车后座,被他带去了他现在住的地方,摩托车店里的一个用帘子隔起来的房间。


    黎江的单车前面的篮子里放了一堆课本,他应该是回家去拿书的。


    在黎江的逼问下,沈岚清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黎江自然非常生气,“你就那么傻乎乎的任他们打啊?”


    沈岚清理直气壮的说:“他们手上有棍子,还有刀,我真的把他们激怒了,他们捅了我怎么办?那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黎江生完气,又问:“你和那个女生,真的没有什么吧?”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同桌。”


    “那就行,你还这么小,不能早恋。”


    “那你不跟我一样大吗?”


    黎江说:“嗯,我也不早恋。”


    随后他的目光变得阴鸷了些,揉了揉沈岚清的头发,“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


    沈岚清在黎江这里洗了澡,又处理了伤口,回家后爸妈倒是问起了他脸上的伤,被他糊弄过去了。


    之后的一周,沈岚清倒是和老师提了换座位的事,结果老师不同意,说要按照规则来,半年才能换一次。


    然后陈晨听说了这事,和沈岚清吵了起来,质问他为什么要换座位,是不是因为讨厌她了?


    “难道你也只是表面上敷衍我,其实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讨厌我吗?”


    沈岚清只能解释,说他是被成晟威胁了。


    陈晨愣了几秒,然后跑去成晟班上找他,二人在教室门口大吵一架,陈晨让成晟不要再纠缠她,不要再打扰她身边的人。


    成晟不同意,拽着陈晨的手就把她拖到天台去了。


    尽管两个当事人离开,找了安静的地方谈,但这事还是一下子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喂,你们刚才听见了吗,陈晨竟然为了她同桌跟成晟杠上了?”


    “对啊,难道陈晨不喜欢我们成哥那种帅哥,偏喜欢那种小白脸啊?”


    “她同桌到底是什么人啊……”


    之后成晟以及他的几个兄弟,就更加明目张胆的欺负沈岚清了,把他书桌弄乱、在凳子上涂颜料等等,这还是小儿科的。


    这还没到放假,沈岚清平时住在宿舍,他们只等周五放假,去拦沈岚清。


    这件事老师听说过后,就让沈岚清自己重新选一个同桌,他就选了现在的同桌杨钰。


    同时成晟也被老师叫去了好几次办公室。


    但成晟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沈岚清,在周五放学后,把他拦在了学校后门。


    沈岚清本该害怕的,但当他的目光越过成晟,看到他身后的黎江时,又一阵安心。


    毕竟黎江也是个体育生啊,要比身高比打架,他才是整个年级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


    其实也是因为体育生要多付一笔训练费,他继父不肯给,就不让他上学了。


    但成晟等人都是认识黎江的,他们以前还是在一起训练过的呢。


    黎江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摩托车,说:“你们围着我朋友做什么?”


    成晟的气焰顿时消了,他身后的小弟更是已经偷偷溜了几个,他讪讪道:“江、江哥,他是你朋友啊?”


    成晟这次只带了四个兄弟,大家对黎江的名头也是如雷贯耳——把继父打进医院的狠人,谁敢不忌惮?


    “完蛋了。”他们纷纷心想。


    成晟还在强撑着,“是个误会吧,我们就是路过,路过而已。”


    黎江冷笑一声,目光沉沉的盯着他,语气寒气逼人,“他脸上的伤三天才消,你说这是误会?”


    黎江从摩托车后备箱拿出一根铁棍来,面色阴鸷的朝几人走去。他一个人打五个,铁棍在他手中挥舞,猎猎作响。


    事后,成晟几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晕倒了。


    黎江则把铁棍放了回去,然后擦了擦手,转头看着沈岚清,拍了拍车后座说:“上来。”


    装鸵鸟的沈岚清这才跑了过去。


    “谢谢你……”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黎江,“你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


    其实黎江后背上被阴了一棍,但他要面子,在沈岚清那么崇拜的眼神下,装着若无其事。


    之后,黎江就让沈岚清把笔记给他看,全当做报答了。


    ……


    周五,黎江跑来学校接沈岚清,顺便把笔记还给他。


    沈岚清把另一个笔记给黎江,说:“这是我这周的笔记。”


    黎江没推辞,直接接过翻看了两下,“不错,就是字迹有点潦草。”


    沈岚清嘴角一瘪,他一个打工十几年没写过字的人,难道还能期待他写一手好字啊?


    黎江看他生气,笑了笑,追上去说:“我请你吃雪糕吧。”


    沈岚清瞪了他一眼,然后跑去小卖部选雪糕了。


    之后沈岚清就咬着甜滋滋的雪糕,在篮球框底下坐着,看黎江打篮球。


    黎江因为工作缘故,现在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初见雏形,很有男子气概了,穿上球衣打球时,身材看起来就很紧实,很有力量感。


    到了傍晚,沈岚清就跑去了黎江家里,反正他是男生,又这么大了,父母管的很松,晚上不回家也没事。


    摩托车的门店钥匙在黎江手上,店长也比较信任他,平时晚上就他一个人在这里住。


    沈岚清和黎江挤在一张床上,帘子遮光效果有点差,店铺外面时不时有车开过,会有光和阴影的交错。


    他看黎江还拿着书在看,就凑过去说:“我上课也会好好听课的,你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不过人家黎江是个学霸,体育成绩优秀,学习成绩更优秀。


    他把沈岚清的作业拿出来,跟他一起写,结果沈岚清错了几道,反而是黎江做了个全对。


    沈岚清瞌睡都被作业弄醒了,幽怨的看着他,“你真是……大半夜不睡觉,竟然拉着我写作业!”


    不过这会儿作业也写完了,黎江就好心的把书包收了起来,把沈岚清往被子里一裹,“得了,现在睡吧。”


    沈岚清闷声问:“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学习啊?”


    在他看来,就算不好好学习,也是一辈子,也能找到工作,没什么差别。


    黎江于是把他从被子里又薅出来,“不光是我,你也要好好学,我们一起去城里读高中,读大学。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的吗?难道忘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仿佛也透着神采,沈岚清久违的感到了心脏的剧烈搏动,“当然没有。”


    他们两个是邻居,从小知根知底的,因为离得近,偶尔嗓门大一点就能听见邻居在说什么。


    黎江知道沈岚清在家里是个透明人,沈岚清也知道黎江其实是个好学生,他们的真实面只有彼此知道,没有光鲜亮丽,只有疲惫和不堪。


    沈岚清从小就经常收留黎江,他的床上永远有黎江的枕头,他的房间自然也是黎江能随意出入的。而且沈岚清也会备一些感冒药、创可贴之类的,因为黎江如果受了伤或者感冒生病了,他的家人是不会管他的。


    在原生父母都不关心他们的时候,两个小孩只能报团取暖,对沈岚清来说,黎江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温暖,而对黎江而言,懦弱可怜的沈岚清也是唯一需要他的人。


    其实沈岚清的父母绝不能说是不关心他,只不过,他们的爱从不会表露出来,是典型的中式教育家庭。


    沈岚清说:“当时你离家出走,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那时候黎江打了他继父,然后被赶出门,他就真的离家出走了。这事在整条街都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沈岚清好几个月都没见到黎江,还真以为他离开了。


    黎江没吭声,黑暗中,他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复杂的神情。


    沈岚清很快睡着了,所以没听见黎江后来说的那句,“我是想去别的地方,但你不还在这儿吗?”


    第153章 第三章


    到了初三之后, 学校对学生的约束更严格了,寄宿生更是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沈岚清和黎江见面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不过黎江给了沈岚清一个手机,是那种折叠屏的, 下面是键盘,上面是屏幕, 还能使用聊天软件。


    黎江早就给他注册了账号, 又跟他一起买了一个话费套餐, 二人便能经常联系上了。


    沈岚清作为一个成年人,上课玩手机也丝毫不慌, 心理素质极强,藏手机也很有办法,所以根本没有被老师抓到。


    自打成晟欺负过沈岚清的事后,陈晨也找到沈岚清跟他道了歉,说是她的原因,才给沈岚清惹了麻烦。


    陈晨说着又哭了起来, 沈岚清想到成晟应该也老实了,他也用不着和陈晨保持距离了吧, 索性就安慰了一番陈晨。


    陈晨的朋友实在是很少, 只有一个寄宿的女生跟她玩,平时她上下学都是一个人。


    因此沈岚清和陈晨也变成了朋友。


    陈晨问:“之前成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好几周没来上学,黎江下手可真厉害啊。”


    “还好吧。”沈岚清庆幸的是成晟没把事闹大。


    “他对你真好啊,还给你买手机。”陈晨每次看到他的手机总是一脸艳羡。


    沈岚清:“……嗯。”


    沈岚清戳了戳系统说:[系统, 这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记得,他原本和陈晨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这么好。


    一直装死的系统:[没有影响, 反正中考以后,你们还会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陈晨成绩优秀, 会考上好高中、好大学,二人之后也会渐行渐远。


    成晟许是丢了脸面,很长时间没来上学,后来沈岚清看到他,他似乎留级了。


    那时候他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但成晟看向他和陈晨的眼神还是格外幽怨。


    直到有一天周六,舍友都出去玩了,沈岚清却因为前一天和黎江通宵打游戏,还喝了些酒,而睡到了中午。


    他隐约听见了隔壁的开门声,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舍友买饭回来了。


    这时候,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也响了,沈岚清拿过来直接接通,反正除了黎江没人会给他打电话,“醒了吗?我来学校找你。”


    又是来找他拿笔记和作业的。


    沈岚清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然后蒙上被子,继续昏睡。


    直到他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还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的味道时,才猛地睁开了眼睛,把被子掀开一看,眼前已经是一片黑烟了!


    他心中骇然,这分明是初三时,学校宿舍发生的那场火灾!


    “咳……”他眼睛被黑烟熏得生疼,喉咙里也跟烟熏火燎似的,哑得厉害。他只顾得上拿着手机,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想要开门,但门窗都被烧得滚烫……


    这里并不是他的宿舍,是隔壁的宿舍。而火势是从他的宿舍蔓延出来的……


    凌乱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许多。


    昨天他因为喝了酒,舍友们嫌弃他身上的酒气,就把他弄到隔壁宿舍去睡了,隔壁宿舍的几人刚好放假都回家了,所以是空着的。


    大家都是同学,平时也经常这样换着睡,或者凑到一起睡,所以这也不算什么。


    沈岚清因为毫无警惕,吸入了过多黑烟,这会儿几欲昏厥。他昏昏沉沉的想起了当年的事——后来学校通报批评了他,说他在宿舍抽烟,才引起了火灾的发生。


    且不提他和舍友们都不抽烟,可是那天他根本没有睡在自己的房间,甚至他的宿舍一个人都没有!


    好在马上就中考了,沈岚清浑浑噩噩的考完试就毕业了。


    后来他回母校遇到成晟他们,听见他们谈论起此事。


    成晟说他只是想栽赃沈岚清抽烟,被老师责罚扣分而已,没想到事情搞那么大还没被发现,他的兄弟们都特别崇拜他。


    ……成晟!


    沈岚清趴在角落差点昏过去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黎江高挑的身形出现在门口,视线往里巡视,立马快步走到沈岚清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黎江身上披着湿外套,还把一条湿毛巾给沈岚清捂住口鼻,显然是早有准备。


    “废物就是废物!”可想而知,黎江的语气非常差,“差点被烧死了,你还不跑,还在睡!”


    “早就让你锻炼身体了,结果还是这么弱,四肢不勤,要是我不来,你今天跑都跑不掉!”


    黎江也在口鼻前挂了一条湿毛巾,所以说话时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也许他只是还想确定沈岚清是否还活着,所以在肯定他对自己的责问还有反应时,就没有再浪费时间多说什么。


    沈岚清半梦半醒的被黎江背了起来,穿过走廊跑向楼梯,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黎江一直觉得他很废物啊。


    他想要挣扎,但却浑身无力,的确是有点弱。


    楼梯也被烟雾蔓延了。


    其实在火灾里,大部分人是因为吸入了过多的有害气体,呼吸堵塞导致死亡的。


    也许他会死在这里。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但在他身前,他模糊含泪的视线里,黎江的身影显得那么可靠而有安全感。


    他抬起手想攀上黎江的肩膀,可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还是因为失力,而什么都没有握住,连尘埃都从他掌心溜走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沙哑至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黎江啊。


    对了,除了黎江还会有谁?还有谁会豁出性命,冲击火场里救他?


    可既然心愿已了,他是不是会回到现实了?再也见不到黎江了?过去无法改变,他和黎江也终究分别。


    忽然,他心里感到一阵剧痛,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似的。


    ~


    沈岚清还以为自己睁开眼后,自己应该会回到死去的时候,没想到竟然没有。


    他躺在一张病床上,而黎江则睡在他的床边,头枕在他的手边,看起来是累极了,这样都能睡着。


    沈岚清好奇:[为什么我还没回去?]


    系统说:[可能,这是个连贯了好几年的事……]


    也就是说,沈岚清心里牵挂着的那件事,不止是遭遇火情那么简单。


    可以说,这只是一个开端。


    是一个跨越了好几年的故事。


    他想要叫醒黎江,告诉他自己醒了,奈何他的嗓子还很哑,大概是受了点刺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沈岚清现在嗓子还是干疼得厉害,就动作很轻的去拿水杯。他的动作很快惊醒了黎江,他立马醒了,坐直起来。


    沈岚清也许是还没从火灾中缓过神,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手上的水杯一松。黎江飞快接过杯子,递过去,“傻子,醒了怎么不叫我。”


    沈岚清默默喝了水,喉咙终于感觉好了许多,“谢谢。”


    要不是那天刚好黎江要来找他,也许他就真的死了。


    黎江默了默,然后伸手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蠢货,你是真的笨,就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居然躲在宿舍角落里等死。”


    这人一会儿傻瓜,一会儿蠢货的,沈岚清不免抬眸瞪了他一眼,然而自己也的确没什么可辩驳的。


    沈岚清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番,说:“现在学校有查清楚情况吗?”


    黎江摇了摇头,说:“他们都说是你抽烟导致的,但你哪有买烟,上网吧都是我请客的。”


    沈岚清叹了口气,想到曾经他也是平白了扣了分,留了记录,也许这次还是得重蹈覆辙吧。


    “算了……”


    “不能算了,不是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忍着?”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没有人能为我作证。”


    “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没人作证就被颠倒黑白。”


    黎江义正辞严道:“你平时也没得罪过人,肯定是成晟那家伙干的,我去找他!”


    沈岚清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对了,但也没等他阻止,黎江就已经一个箭步离开了病房。


    ……


    黎江肯定是用了某些手段,恐吓了成晟,让那家伙自己去公安局自首了。


    学校也因此没有扣沈岚清的分,而是给成晟记了大过,扣分,留档案。


    沈岚清问:“你到底怎么威胁他的?”


    “纵火情节轻微,加上他还未成年,判刑量肯定是三年以下。”黎江说:“我告诉他,如果他自愿去坐牢,这件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如果他不肯配合,我就自己动手让他付出代价了。”


    成晟不是因为一个女生记恨沈岚清吗?那他就把他的命根子给宰了,看他还拿什么发/情。


    沈岚清不可思议道:“这种话他也信?”


    黎江挑了挑眉,“怎么,我看起来就那么没有信服力吗?”


    沈岚清哑然。也许在他们看来,黎江本身就是个流氓混混、未来的犯罪分子。


    难怪成晟会那么配合了。


    不过成晟本身只是想栽赃沈岚清抽烟,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可见他胆子本来也不大,稍微吓一吓就怂了。


    沈岚清回到学校后,同学们都围上来问他的情况。


    因为得知他又是被成晟害了之后,现在他在大家看来就是个小可怜、倒霉蛋。


    “我们宿舍那层楼都被烧没了,火势那么大,还以为你肯定凶多吉少了,还好你人还没事。”


    “那天我们在楼下看着黎江把你救出来的,他好厉害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上课时老师也问了他几句,沈岚清就象征性的回应了一番。


    杨钰也是感慨,“你也真是命大啊,不过还好有黎江,他可真是个好人。”


    杨钰对黎江的看法也转变了,从忌惮转变为崇拜,当然,若是他知道黎江用暴力手段威胁了成晟,恐怕还是会很忌惮的。


    不过自此之后,陈晨倒是和他关系渐渐淡了。


    他回校那天,陈晨也只是写了一个纸条,祝他身体健康。


    也许陈晨还是感到自责,认为沈岚清的遭遇和她有关,甚至觉得是她引起的。


    所以毕业的时候,沈岚清在她的同学录上写了一段话,“陈晨,那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在意,我也没有介怀过。”


    其实这事对沈岚清和陈晨而言,都是无妄之灾,陈晨分明每次都拒绝了成晟,成晟却还是锲而不舍的纠缠她,然后把沈岚清当做假想敌。


    如果美貌和善良也是有错,那还有什么是没错的呢?


    ~


    中考后,沈岚清和之前一样,考上了一所城里的高中,实验中学。实验中学不是顶尖的高中,但也不算差,在城里的高中里排行第三,每年也是总有一两个上清北的。


    黎江通过自主招生,也进了特招班,他那个班上全是体育特长生。


    其实实验中学的体育特长生门槛还有点高,对学生的文化成绩有要求,奈何黎江体育成绩和文化成绩都很不错,是以他们班第一名的成绩进去的。


    黎江之前攒的钱也够交学费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兼职,当然现在他不会继续做那些体力活,效率太低,更何况他还要进行日常训练,对体力消耗很大。


    中考之后的假期时,沈岚清时常看他捣鼓手机,从折叠屏换到了触屏手机,一问才知道,原来黎江搞了个网店,挺赚钱的。


    沈慕云和父母一起送沈岚清来学校,帮他弄床铺。


    沈慕云趴在沈岚清的桌子上,“哥,你以后就住这里啊,真好。”


    “有什么可好的?”沈岚清反问。


    毕竟沈慕云读高中时,父母可是亲自到城里来租房带他的。


    沈慕云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起来,说:“你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多自由啊。”


    沈岚清无奈的笑了笑,他羡慕沈慕云受尽宠爱,合着沈慕云也羡慕他没有父母的管束吗?


    沈母给他拿了些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你的生活费我们会每周给你打进去,要节约点用,不要大手大脚的。”


    “好。”


    父母的通病,怀疑孩子拿到钱就会大手大脚的花,但是且不提沈岚清不喜奢靡,光是他给的那点钱也不够他大手大脚的花啊。


    好在黎江时不时会投喂他一些吃的,要不然他平时都吃不饱。


    开学后,黎江的个头是突飞猛进的往上蹿,才高一年级,就将近180cm了,加上他那总是不苟言笑的冷脸,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开学第一天,也是黎江头一次来沈岚清教室找他的时候,同桌还以为沈岚清被人寻仇欺负了呢。


    沈岚清和同桌解释说那是他朋友,才出了教室,然后被黎江拉到无人的楼梯拐角上。


    沈岚清背靠着墙,仰头看着黎江,如今他面对黎江,已然有那种类似于“小兔子面对可怕的大灰狼”的感觉了。


    他的个头长得很慢,如今也就160cm出头,四肢纤细,皮肤又白,整个人完全被黎江的身形笼罩。


    他咽了咽口水,压下莫名的不安,“你怎么来找我了?”


    “你的宿舍在哪里?”黎江的五官轮廓更加锐利而清晰,狭长眼睛透出的眼神总是如刀光一般,淡淡的光线镀上去,锋锐感和少年感并存。


    沈岚清“啊”了一下,“我刚才忘记回你消息啦。”


    黎江刚才发信息问了,他因为听课去了,没有回答。没想到黎江一下课就找来了。


    “我在312,你呢。”


    黎江说:“201,不远。”


    黎江的球鞋抵在沈岚清之间,“你和新同学相处得好像很好。”


    刚才他就看见沈岚清笑着跟同桌说话。


    才刚认识第一天而已。


    就对别人笑的那么好看。


    “是啊……你也好好适应一下,我听说特招班训练很多,很辛苦。”


    沈岚清感受到后背冰冷瓷砖的温度,有些毛骨悚然,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对黎江感到畏惧,这是他的兄弟、朋友,也是救命恩人。


    但身高和体型的的巨大差距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对,我是特意进体育生特长班的。”黎江像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垂眸看着他,唇角微勾,“如果大家知道我们两个认识,就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了。”


    沈岚清心想这倒是,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敢招惹特招班的体育生们。


    他看着黎江忽然问:“你不想和我一个班吗?”


    黎江轻笑了声,大手搭在沈岚清头上,“这概率不大,一年级一共三十个班级,我们能在同一个班的可能性太小了。”


    更何况,如果他和沈岚清在同一个班,他也许就没有那么多心思上课学习了。


    “别摸我头了,我万一长不高了怎么办?”沈岚清把他的手给挥开了。


    “好吧。”黎江松了手,转而搭在他颈侧和肩膀之间,略有些亲近的低头凑近,“那我们以后也好好相处吧。”


    距离太近,沈岚清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而他的指尖还在自己喉结附近摩挲。


    黎江那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鸦色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让他拥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气质,不过他极具攻击性的眉眼和体型,还是会让人感到难以亲近。


    只不过对沈岚清是个例外。


    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是有点……过于亲近了。


    沈岚清刚想问他是不是同性恋,黎江就已经低头亲住了他,两个少年的唇瓣轻轻的贴在了一起。


    如果是别人,沈岚清会推开他,更何况这人还这么高大。但他是黎江。


    ……黎江啊。


    不知不觉,沈岚清已经伸手勾住了黎江的脖子,而黎江也俯身抱着他。


    身高差距导致他们接吻难度有点大,沈岚清被他搂着腰贴近,脚跟也稍稍踮起一点。


    他有一种如同置身梦中的致幻感。


    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更甜了。


    第154章 第四章


    关于黎江为什么会忽然亲他的这个问题, 沈岚清没想明白,但似乎也不用想明白。


    他对黎江实在是很信任,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兄弟或者是更进一步,他们应该都不会放开。如果黎江能放手, 那么他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 就不会回来了。


    沈岚清隐约猜到黎江可能是因为自己才留下来的, 但他又期期艾艾不太敢相信。


    二人在空旷的楼梯间接吻,含糊的黏腻的水声被不远处喧嚣的打闹声音遮了下去, 黎江并没有察觉到沈岚清的走神,实际上在沈岚清伸手揽住他脖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内心惊喜不已。


    这个亲吻是冲动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按照本能去贴近沈岚清。


    但对方没有推开他,反而还很配合, 就算他还年少懵懂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起码也能说明对方并不讨厌和他这样亲近。


    黎江知道自己应该收手, 但内心的激荡又促使他抱紧了沈岚清。


    沈岚清确实是有些经历的, 但他这个身体的反应还是很青涩,而黎江虽然也很青涩,却极具攻击性和占有性,再加上他身形比沈岚清大,压迫感十足, 以至于他还是能勉强主导这个亲吻。


    沈岚清估摸着时间,快要上课了, 便伸手推了推黎江,“好了……要上课了。”


    “铃声还没响。”黎江含糊说了一句, 再次将他的唇堵住。


    两人的唇都被亲得泛红了,沈岚清的嘴唇更是十分明显的红肿了起来,被他吮吸唇舌的时候,那酥麻刺激的快感让他忽略了一切。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沈岚清猛地抽回手,低头往旁边退了几步,从黎江手底下躲开了,“上课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匆匆跑回了教室。


    黎江垂眸盯着他的背影,也快步转身离开了。


    沈岚清这会儿心烦意乱的坐回座位,为避免被人发现嘴唇肿了,只能垂着头,不过同桌还是注意到了,质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偷吃辣条去了?”


    他只能点头搪塞过去,并且答应下次也给同桌分一点辣条吃,绝不吃独食。


    “刚才找你那人是谁啊?”同桌又问,“他找你干嘛的?你真的没有被欺负吧?”


    沈岚清说:“没有,他是我……朋友。”


    他以为黎江来找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呢,结果没想到二人莫名其妙的就亲了起来……


    现在该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呢?


    开学第一天,学校就发了军训的衣服,并且安排了军训的时间,为期两周。


    沈岚清身体素质不算的好,而且他也不爱锻炼,对军训的记忆就是一场噩梦的感觉。他很想让系统帮他跳过军训,系统却说:“不能跳过,我要是能跳过,就直接帮你回现实世界了。”


    他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没有再为难系统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后,沈岚清被黎江塞了一瓶防晒乳,让他每天都要涂。


    沈岚清说:“你涂吧,我不需要。”


    他本身皮肤好,不怕被晒黑,就算晒黑了也能很快恢复过来。而且他一个男生涂什么防晒啊?


    黎江眉梢微挑,“我也不需要。可我都买了,你不要的话,那就只能丢了。”


    顺势做出一副要把防晒乳丢垃圾桶的姿势。


    沈岚清撇了撇嘴,“……算了,给我吧。”


    说起来,黎江虽然是体育生,经常训练,也会在室外训练,可他的皮肤也同样很白皙。


    沈岚清记得,他中午路过训练场的时候,看到黎江在那一群体育生里鹤立鸡群,因为训练而脱了上衣,阳光底下,他的皮肤简直白的发光似的,特别惹眼。


    吃完饭二人也没急着回宿舍休息,沈岚清去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就被黎江拉到杂物室去了,午休时间没有人看管,就他们两个。


    沈岚清问:“你干嘛带我来这里?”


    黎江说:“我看看你换军训服的样子。”


    意思是他要第一个看沈岚清换衣服,第一个看沈岚清穿上军训服的样子。


    “待会儿军训的时候不就能看见了吗?”沈岚清翻了个白眼,拒绝了。


    黎江不依不饶的拉着他的手腕,“那不一样,到时候我都看不见你了。”


    最终沈岚清还是只能换上军训服,他在换衣服的时候,黎江就在旁边帮他拿衣服,目光在他纤细的腰身上流连。


    才刚上高中的少年,自然是纤瘦的很,而且沈岚清平时食欲不佳,锻炼也少,身上都没什么肉感。


    不像黎江,毕竟是体育生,训练大,食量也大,身上的肌肉是越来越大块了。


    沈岚清刚换好衣服,就见黎江也把军训服给换上了,期间还瞥到了对方的腹肌,顿时很是羡慕。


    虽然都是军训服,但二人穿出来的效果就有天壤之别。黎江人高马大的,刚好把衣服和裤子撑起来,肌肉都显出了几分轮廓,裤脚更是刚好到脚踝。


    要知道,黎江拿到的可是最大码的。


    沈岚清拿的军训服就是普通的码数,腰身和裤脚都空了很多,让他在黎江面前显得更娇小了。


    黎江拿手机给二人拍了照片,存进相册里,说:“一会儿军训开始就不能玩手机了,只能现在多拍几张。”


    沈岚清说:“这有什么可拍的?”


    黎江:“留作纪念呗,等几十年以后,我们都快忘了的时候,看到这些照片就能想起来了。”


    沈岚清闻言沉默了几秒,也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拍照了。


    他的父母并没有给他买手机,毕竟高中正是要好好学习的阶段,玩手机会很影响学习的。但黎江把他养得很好,二人吃穿住行都一样,他自己用什么手机,就给沈岚清换什么手机。


    黎江在旁边整理相册,沈岚清坐过去,先是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又觉得照片里的二人不够亲密,就伸手按住了黎江的脑袋,让他往自己肩上靠,这才拍了第二张。


    黎江勾了勾唇,干脆把脸贴到他脸颊旁边,“拍吧,再拍一张。”


    沈岚清按下拍摄键,下一秒脸颊就被偷袭了,而照片里的二人也是刚才的画面,黎江得逞的偷袭成功,而沈岚清则眼睛微微睁大,略显茫然。


    不过他也没有想要删照片的想法,只是关掉手机,恼怒的瞪过去,“你干嘛突然捣乱?”


    黎江笑而不答,“把照片也发给我一张。”


    “不要,我已经删了。”沈岚清冷哼道。


    “撒谎。”黎江自然不信,俯身压了过去,一手绕过了沈岚清的腰,往他身侧的口袋里探过去,沈岚清躲闪不及,差点掉下椅子,被黎江及时搂住腰。


    又是这么过于危险而暧昧的气氛。


    沈岚清望着黎江,他的面庞背对着阳光,阴影下他的眼神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他微微滚动了下喉结,“……好了,你可以松开手了。”


    沈岚清被黎江放到地上站好,下一秒,黎江就猛地按住了他俯身亲吻下来,他的气息也汹涌的扑过来。


    杂物室里有一些桌椅,黎江就坐在椅子上,顺势把沈岚清按在身前亲他。


    沈岚清很快被亲得腿软,有些站不住了,黎江就按着他的膝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这时候黎江也没有去摸他的手机了,而是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偷偷拍了几张照片,沈岚清则是浑然不觉,勾着他的脖子,唇角都被牵扯出几根银丝。


    ……


    沈岚清和黎江几乎没有睡午觉,他们方才在杂物间接吻,而黎江丝毫不知疲惫,他也莫名沉浸其中,若非有老师来了,他们恐怕都不会停下来。


    对于黎江来说,这是他和沈岚清变得更亲近的第一步,比以前的拥抱牵手什么的都更亲近,同时也更让他垂涎。


    他以前看沈岚清的时候,视线就总是落在他的嘴唇上,现在终于尝到了滋味,如何能不喜欢,如何能不垂涎。


    “你够了吧?”沈岚清老是这样责怪他。


    黎江就说:“不够,我才知道跟你亲嘴这么舒服。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我亲?”


    沈岚清满脸黑线,“神经病!”


    不过黎江是真的觉得新鲜而刺激,然后恼恨他为什么没有早点下手,等到现在才尝到这么甜蜜的滋味。


    到下午,军训就开始了。


    沈岚清因为没有睡午觉,站军姿的时候一直昏昏欲睡。


    然后他就注意到30班,也就是特招班,黎江被教官选做了副官,正在一旁做示范和督促同学站军姿。


    黎江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很快让人注意到他的优秀。


    偶尔两个班跑步路过的时候,黎江的视线就会一直落在沈岚清身上,这也让沈岚清不甘示弱,不肯露出疲态,似乎想要证明些什么似的。但具体来说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军训期间还是太累,沈岚清和黎江都没心情再偷偷见面,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训练,早上起来还要叠被子,晚上一放学,就争着回宿舍洗澡洗衣服,然后躺上床休息。


    军训结束后,一群本来还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就已经建立起了深刻的情谊。


    在拍摄照片时,沈岚清站在倒数第二排,倒是和他记忆里的位置是一样的。


    而军训结束后,黎江作为经常和教官们待在一起的学生,还是个又高又帅的人物,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其实这时候,沈岚清的班上已经有两对小情侣了,虽然才刚刚开学一周,但也许他们在为期两周的军训的时候,就萌生了情愫吧。


    总而言之,高中时期是最容易早恋的。


    黎江以及黎江的同学,那群帅气的体育生,更是倍受瞩目,以至于黎江的课桌上开始有女生给他带的早点,还有送的礼物等等。


    沈岚清对此还并不知情,毕竟黎江这家伙从他们第一次接吻过后,就经常跑来找他。


    二人的亲吻地点要么在楼梯过道,要么在卫生间的隔间,要么在澡堂里……


    沈岚清让他别那么频繁的找自己,但黎江也总是有借口,“不是都说了,大家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就没人敢找你麻烦了。”


    沈岚清想说用不着,不会再有成晟那种人找上门来,但黎江态度坚决,总觉得沈岚清身边很危险,所以经常找他出去。


    以至于,沈岚清的下课时间基本上都是和黎江待在一起的。


    哪怕他们两个的宿舍并不在同一层,但黎江还是经常去沈岚清宿舍找他。


    当然,沈岚清并不知道,黎江口中的麻烦不光是指字面意义上的麻烦,还包括“早恋的麻烦”。


    沈岚清为人随和,脾气跟没有似的,性格更是软糯,所以他的人际关系还不错,他的舍友、同桌都喜欢跟他来往。


    所以黎江对他的同桌和舍友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有时候看到他们距离过近,更是满脸阴鸷。


    黎江的举动是有效的。


    大家很快知道了,沈岚清和黎江是好朋友。


    不过沈岚清也因此开始遭到女生的“围攻”了,她们大多都是找沈岚清要黎江的联系方式,但他知道黎江不加陌生人,一开始都不会给,后来他被缠的烦了就给了,不过黎江也开了陌生人验证,不添加陌生人。


    有时候沈岚清也会收到一些情书和礼物,让他代为转交给黎江。


    甚至于沈岚清的女同桌,也开始时不时的找他探听黎江的喜好等等。


    这天放学,沈岚清手上拿着一个礼物盒,很轻,里面应该是围巾手套之类的礼物,是他的女同桌让他帮忙转交给黎江的。


    沈岚清其实拒绝过,“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呢?”


    同桌就说:“我知道他不会收,但你能不能帮我,就说是你送给他的啊?我们同桌这么久了,关系也不错嘛,你就帮帮我吧。”


    如果是别人,沈岚清肯定不会答应,除了情书之外的礼物,他一概都不会转交。


    但是,同桌用他们的同学情谊作为交换。同桌对他挺友善的,时不时给他抄作业,还教过他很多题……


    沈岚清只能苦恼的把礼物接过了。


    黎江来宿舍找沈岚清的时候,他也还是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有不会做的题吗?”黎江轻车熟路的找了个板凳,坐到沈岚清旁边。


    沈岚清摇了摇头,“没有。我作业写完了。”


    犹豫片刻,他还是说了实话,把礼物盒递到黎江面前,“这是我同学让我帮忙转交给你的……”


    黎江眸光闪烁了下,目光深深的望着他,唇角微抿,“你是傻子吗?如果你不喜欢,就别理她们。”


    “可是……”


    黎江语气略有些严厉,“没有可是,她们给你找麻烦,你却总是不知道拒绝,这就是自找麻烦。”


    沈岚清敛下眼皮,刚有些不悦,黎江就态度就软了下来,凑近他眼前说,“不过,你也可以给我找麻烦。”


    “什么意思?”沈岚清问。


    “你不高兴了,这就是我的麻烦。我每天都花这么多心思才能让你开心点,她们倒好,总是给你添堵。”


    沈岚清高兴了才允许黎江碰他,要不然他也亲不到人。


    沈岚清闻言不由被气笑了,“你满脑子都在想那些是吧?真是……”


    想骂人又怕把他骂爽了。


    黎江见他终于笑了,也松了口气,然后就拉着他离开了宿舍,去操场上散步。


    在宿舍里毕竟还有几个电灯泡,不太方便。


    沈岚清哪里不明白他的意图,不过他这会儿也的确想出去透透气。


    黎江的爱慕者太多了,和他想象的一样,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只不过真的面对这一天的时候,他还是心里发闷。


    操场上的灯已经关了,这会儿只有淡淡的月光,二人走在操场的角落,边缘是绿化和生满绿藻的石墙,散发着清香。


    黎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带到阴影处接吻,然后在巡逻的保安到来之前,及时带着他离开。


    ……


    第二天,沈岚清在食堂吃饭时,看见了黎江引起的一场轰动。


    他当众拒绝了一个经常找他要□□,给他送礼物,被他拒绝了很多次但还是上来纠缠的学生,并且恶劣而高调的说:“我已经有对象了,你再找事,或者让沈岚清递礼物之类的,就是主动当小三,懂吗?”


    黎江的话十分伤人自尊,不过跟他表白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简直就是个痴汉、变态。


    不过黎江此举还是过于高调了些,以至于许多不明真相的男生认为他太过分了,怎么能对表白的人说那么羞辱人的话呢?


    沈岚清坐在角落挑菜吃,黎江端着菜走过来,他就没好气的问:“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有对象了还跟他做那些事??!黎江就是个渣男!


    “不就是你吗?”


    黎江淡然自若的在他身旁坐下,顺便放了个炸弹般的消息,让沈岚清一时间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对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还是单身。”


    沈岚清愣了片刻,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黎江耸了耸肩,“那现在我还是单恋,行了吧?不过我总得找个借口才行。”


    “放心吧,今天以后,不会再有人让你感到麻烦了。”


    不会再有人明目张胆的上赶着给黎江送礼物递情书,否则就是上赶着当小三。


    沈岚清忽然哑了声。


    原来黎江刚才是故意那么做的。


    黎江的喜欢就像是初冬时的雪,无声无息的飘落而下,寒冷、浪漫,但每一片雪花却都是轻飘飘的不至于伤人,有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和宛如精心雕刻般的外形。


    而且,当他意识到下雪了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很大了。


    第155章 第五章


    沈岚清张了张嘴, 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好话来,只是责怪黎江的处理方式太高调,肯定会让人看不惯他的, 说不定连老师都会注意到。


    黎江耸了耸肩,说:“这有什么, 谁看不惯我找我就是了, 总不能因为我们俩的关系, 再去麻烦你吧。”


    说着,他的语气顿了顿, 侧头看向沈岚清,“更何况,要是你再生气不让我亲,我真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沈岚清神色微微一僵,绷着脸快步走开了。


    然后他又莫名停下来,转头警告般的瞪向跟着他的黎江, “高中不能早恋,你别忘了。”


    “不是吧。”黎江不可置信的质问:“难道你要让我等三年?你不能这样对我!”


    “……”沈岚清霎时间一阵尴尬和害羞, 耳根子都红了。


    黎江这意思就好像是, 他一定会和黎江在一起似的,不论是现在还是三年后,或者说是这辈子,他们都会在一起。


    黎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三年也太久了, 你考虑考虑,就这学期吧, 怎么样?虽然我知道你应该很想答应,但我也想试试看追求的过程。”


    沈岚清压下情绪, 忍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提醒道:“我们现在才高一,未成年。”


    “嗯,那又怎么了?我就亲一亲你难道犯法啊?”黎江说,“放心,我不会很过分的。”


    每当这种时候,平时看起来桀骜不驯的黎江,就会变得格外死缠烂打,变得很不像他。


    也许这才是黎江的真实面目,他从来都不是浑身带刺的,那些只是他的伪装,他也只是一个……少年,仅此而已。


    ……


    “够了。”


    这天晚上沈岚清回到宿舍,刚躺上床,系统的声音就出现在耳边,“沈岚清,到此为止吧,现在就回去。”


    他还是第一次听系统这样喊他的名字。


    他莫名其妙的问:“为什么?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系统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低声说:“你可以的,时光机的作用最终是根据你的意愿来进行的。”


    “到此为止吧。”


    沈岚清蹙了蹙眉,下意识拒绝,“我不要,你明知道我回来是想做什么,为什么非要阻止我……”


    “呵,”系统忽的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冠冕堂皇的说要弥补什么遗憾,你分明的不记得那些事了,有什么可遗憾的?你不过就是贪恋黎江对你的感情,怎么,知道回去之后没人爱你,所以想赖在这里不走啊?”


    系统的态度忽然变得尖锐起来,沈岚清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更多的是愤怒。


    他和系统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系统是如此的了解他,如此的直击人心。但系统明知他会难过,还是故意这么说了。


    他心脏抽痛,故作冷漠道:“那又怎么?关你什么事?是,我是不记得当年的事了,难道我就不能找回记忆吗?我就是想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仅此而已,我有什么错吗?”


    系统的声音也拔高了些,“你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你根本没资格说什么找回记忆,我都说了,过去无法改变,你就算找回记忆又能有什么用?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沈岚清想要找回理智,但因为结结实实的被系统戳到了痛处,此刻也怒火中烧,“我说了,不用你管!”


    一人一统又是久违的大吵了一架。


    从前沈岚清不会在意,可如今……他还以为他和系统关系已经不错了。所以他现在也是很不好受的,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忽然发作。


    他无法否认,系统的嘲讽其实是对的,他现在停留在过去,而这过去比他记忆里的要美好许多,有爱他的黎江,他难以割舍并且沉浸其中。


    但同时他也更觉得奇怪,他和黎江既然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之后还会分开呢?为什么……他会忘记黎江那么久呢?


    从他的记忆里,应该是高中后,他和黎江就失去了交集,但如果他们的关系是如现在这样的,那为什么会忽然失去交集?高中毕业的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后的十几年,他一直活在那种未知中,偶尔午夜梦醒,噩梦缠身,醒来却根本不记得梦里的场景。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他和黎江分开呢?


    明明连黎江的继父把他赶走,他离家出走都没有离开沈岚清,想也知道,按照黎江的性子,他虽然嘴上不坦诚,说话不好听,但他是不会愿意和沈岚清分开的,那他为什么后来的十几年都没找过自己呢?


    每每想到这里,沈岚清的心脏都会隐隐作痛。


    ……


    这晚,沈岚清做了一个梦。


    青春期的少年很容易冲动,他的身体还是青春期,激素分泌旺盛,所以他现在也很容易被影响到。


    以至于他的梦中都是些尺度过大的画面。


    他梦到他和黎江在教室接吻,然后黎江亲着亲着就对他动手动脚。


    不过黎江并且没有像之前那样,恰到好处的停下来,而是继续往衣服里探去。


    “黎江……”哪怕是在梦里,沈岚清也很慌张,因为那可是在教室,在那种场景下,他却和黎江在做那么亲密的事情,实在是有种玷污了什么神圣事物的感觉。


    他叫着黎江的名字,迷迷糊糊的挣扎着,想要从这个似甜蜜又似痛苦,似美梦又似噩梦的梦中醒来。


    “怎么用这种语气叫我?”黎江的清浅嗓音带着点戏谑,落在沈岚清耳边。


    那声音比梦中的要更加真实,让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对上黎江那张俊脸——黎江竟然真的坐在他床边!


    “……你怎么在这里?!”沈岚清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感受到自己的反应,连忙卷起被子缩到角落里,安慰自己黎江可能才刚过来什么都没看到。


    这会儿沈岚清的几个舍友都出去了,恰好让黎江钻了个空子,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


    黎江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撑在沈岚清身侧,俯身缓缓压下来,一寸一寸的贴近他,“我先问你的,你刚才做了什么梦?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喊我。”


    “你梦到我了,对吧?我在对你做了什么?”


    “你那种语气……”


    黎江身形高大,在这狭窄的床铺上,更是一下子就就把剩余的可怜空间挤占了,他的手臂横在沈岚清腰侧,都比沈岚清小腿粗了,这鲜明的体型差,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捕食者和猎物。


    加上沈岚清十分心虚,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鸵鸟缩起来,就更不想面对黎江了。


    沈岚清做贼心虚的移开视线,“你能不能让开,这是我的床。”


    “别转移话题。”黎江掐着他的下颌,让他面对自己。


    他能感受到黎江的呼吸也有那么一点沉重。果然也不止是他一个人深受影响,黎江也是如此。只不过为什么偏偏他这么倒霉,被黎江抓了个正着啊?!


    沈岚清又羞又恼,胡乱的伸手推了黎江一把,“那又怎么了,你都说了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嗯。”黎江敷衍了一句,然后顺势抓住他两只手腕,按过头顶,“就亲一下。”


    黎江仿佛是对接吻这件事上瘾了,不管何时何地都想亲他,这会儿更是没有人打扰,能让他随心所欲的压着沈岚清亲。


    很难描述他是什么时候看上沈岚清的。也许是某个放暑假的清晨,他在沈岚清床上醒来,发现他把对方抱在怀里,并且差一点就要亲上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的亲了他。


    不过那也不是他们的初吻。


    他们两个的初吻其实很早就交代给对方了。


    那时候他们还小,没什么零花钱,沈岚清拿着紧巴巴的五毛钱,买了一根冰棍,两人就分着吃。


    沈岚清咬了一大口之后被冰的脑袋晕,就木然了好一阵,回过神来的时候,黎江已经把冰棍全部咬过去了,他当时就气的不轻,扑过去,虎口夺食。


    字面意义上的虎口夺食,嘴对嘴的咬冰棍。


    冰棍很快就没了,甜滋滋的味道在二人的唇齿间融化,沈岚清就在他嘴边舔。


    他小时候就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不舍得花钱,若是黎江贪了他的那一份,用小孩子的话来说,他是要让黎江吐出来还给他的,所以只是在他嘴边舔冰棍也没什么。


    他们俩更小的时候,也互相舔过舌头,就是想知道对方的嘴巴是什么味道,或者是彰显他们的好朋友的关系……?


    虽然黎江忘了他们两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做,但亲了就是亲了,初吻就是没有了,他们早就盖了戳。


    只是小时候的纯真,已经逐渐变了味道。


    从黎江在那次早上醒来亲过沈岚清之后,就趁着对方没有睡醒,落荒而逃了。


    此后,他的每一个春、梦里都会有沈岚清的影子。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对沈岚清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所以他无法选择离开小镇。


    好在如同他无法割舍沈岚清,沈岚清也对他最为依赖,听话的跟他上了同一所高中,他们终于能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


    他们本该更亲密一点才对……


    不过,真当黎江的手往下滑的时候,他还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止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动作。


    他的手还扣在沈岚清后颈上,拉开距离时,二人的唇瓣之间还牵扯出些许银丝。沈岚清这会儿也没顾及那么多了,神色有些迷离,完全忘了要阻止黎江。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沈岚清,然后倏地站起身,往卫生间走去,“借用一下厕所。”


    沈岚清卧在床上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然后一把掀起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


    之后,黎江还是略有些收敛了。


    也许是顾及着沈岚清的确没有成年,身体都没发育完全呢,亲嘴就算了,不能进一步欺负他。


    加上学业渐渐变得繁重起来,二人见面后的大多数时间变成了一起写作业。


    沈岚清在黎江的辅导下,学习成绩有了提升,于是沈母也重视起来。


    在高三的这一年,刚好沈慕云也上初中了,所以父母带着沈慕云来了城里租房住,也顺便带着沈岚清。


    沈岚清其实在学校住惯了,但父母和爷爷都劝他,说:“还是走读好,我们给你做饭吃,你的房间也安静,学习氛围会更好点。”


    沈岚清是个不习惯拒绝的人,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开始走读。


    这样一来,他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能见到沈慕云了。


    他弟弟已经长高了不少,已经褪去了几年前的稚嫩,和沈岚清差不多高了,按照他的成长速度,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就会超过沈岚清。


    沈慕云就读的初中是城里最好的初中,并且他也是在拔尖班上课。按照他的成绩排名和努力程度,未来考上省里的高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唯一让沈岚清感到省心的是,父母没有让他教导沈慕云。毕竟他也没什么可教的。


    他们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门口的小区,平时两分钟就能到学校,很方便,所以沈岚清也渐渐的习惯了。


    对此,只有黎江觉得很不方便,他不能随时随地去宿舍找沈岚清了。于是他也在外面租了个房子,离沈岚清家很近,就在隔壁的一栋楼。


    有一天晚自习放学,黎江送沈岚清回家,二人在楼下昏暗的过道上接吻。


    这一整栋楼只有几户人家亮着灯,不会有人发现,黎江就迫不及待的索吻,毕竟从沈岚清开学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私下亲近过了。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沈岚清熟悉的沈母的尖叫:“什么人啊……真是不害臊!沈岚清?你、你怎么……”


    第156章 第六章


    沈岚清和黎江僵在了原地, 二人对沈母那嗓门非常熟悉,并且打小就很害怕,哪怕是到现在二人都长这么大了, 还是会下意识感到畏惧。


    “妈……”沈岚清张了张嘴。


    沈母瞠目结舌的看着二人,受到了暴击。


    的确, 无论是哪个家长, 在看到自己孩子在高三的时候早恋, 恐怕都不会高兴,更何况沈岚清早恋的对象还是个男的……


    她看了几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然后一把抓住沈岚清的手,“你跟我回去!”


    他们的家就在二楼,几步路就到了。


    沈岚清被沈母抓回了房间,黎江跟上去想要解释,被沈母拿着扫把驱赶,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你别进来,给我走!滚!离我家远点!”


    黎江看沈母情绪激动, 也只能退后两步, “……好,抱歉了阿姨,我先走了。”


    早恋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沈岚清班上就有好几对情侣,也有人和别的班级的人在谈恋爱。


    至于早恋被叫家长的情况, 他也见过几次,是他班上的一对早恋男女, 因为恋爱得太明显,导致成绩下滑, 双方都叫了家长。


    有意思的是,有些家长互相很不满意,老师叫来双方父母后,两家看不上对方的孩子,认为耽误了自己孩子的成绩,对另一方孩子和家长都很看不惯,闹得彼此开交。


    但有的双方家长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家境相当的,老师叫家长后,他们反而很赞成自家孩子谈恋爱,就算成绩不好也没事,反正两家联姻是很有利的情况。


    不过对沈岚清和黎江来说,就只能是第一个情况了。而黎江没有家长在城里,沈母要发难的对象就只有黎江一人。


    沈母当晚盘问沈岚清的时候,才知道那人是黎江,“竟然是他?那不是我们老家隔壁的孩子吗?你们俩个……”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给我断了!听见没有?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学生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学习!知道吗?我这件事我就不跟你们老师说了,说出去也是丢人!但我会让老师盯着你的!”


    沈父在一旁沉默的抽着烟,一言不发。


    沈岚清知道,他们两个是无法接受同性恋的,这个概念在这个年代太罕见了,就连他当初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的。


    他对沈母是既理解又不满的,作为成年人的灵魂,他能理解沈母对他的教育,但作为和黎江恋爱的人,他无法接受和黎江断绝关系。


    但他知道这会儿开口只会徒增矛盾,干脆闭嘴,不发一言。


    沈母和他虽然是生疏,但这会儿训斥起来却是丝毫不收敛,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关心他的话说不出口,反倒是骂他的时候,就跟演讲似的长篇大论,一篇连着一篇。


    “你自己想想,要是你早恋耽误了成绩,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们这么多年对你的培育?”


    “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如不读书,早点出去工作好了,还读什么书啊,我看你也不想读了,跟黎江那种家伙搞那么恶心的事……”


    在沈母眼里,黎江仍然是那个恶劣的打伤了继父的小混混,所以她认为是黎江把他带坏了。


    沈岚清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桌前,手里拿着笔想要写作业,却被站在门口的沈母教育了一晚上,他脑袋里嗡嗡的,被骂的也是心里压抑至极。


    就算是他想得豁达,想要不在意,可是沈母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就像是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倾泻给他似的。


    她一会儿又说她当年读书要多么多么辛苦,让沈岚清珍惜得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一会儿又抱怨沈父窝囊,赚不到钱等等,他们家的未来就指望着沈岚清和沈慕云了……


    最后她嘴巴都说干了,才终于放软了语气,苦口婆心道:“我都是为你好,你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能早恋分心。”


    离开的时候,门都是开着的,完全敞开着。


    从这天起,沈岚清的卧室房门的锁就被卸掉了,不允许他锁门,沈母更是要求他能随时把门打开,以便他们监督他是不是在房间里写作业。


    沈岚清在家里很没有安全感。


    他的手机是黎江给的,现在还没有被父母发现,他白天会把手机带去学校,晚上拿回来充电。最近一段时间,他只能和黎江用手机联系了。


    这也导致沈岚清更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时刻担心会被他们发生手机的存在,那是他和黎江唯一的联系方式了。


    在学校里,沈岚清明显感觉到班主任对他更关注了。


    教室里有监控,所以沈岚清让黎江别来教室找他了,免得被班主任抓到。


    其实理智上来讲,沈岚清知道父母这样管束他是对的,在高三谈恋爱很容易分心,但他难以接受他们那过于严苛的方式。


    后来有一天,沈岚清把手机放在了枕头底下,没有带去学校,就被沈母发现了。


    他当时有点崩溃,“你怎么能随便翻我的房间?”


    沈母就说:“要不是我翻了,怎么可能知道你自己偷偷玩手机?这是哪里来的手机?密码是什么!”


    沈母并没有和沈岚清有多少母子感情,所以导致她对他的管束有一种奇怪的偏执,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他们还是母子,她对他是有掌控权的一样。


    不光是床,沈母把沈岚清的书桌、抽屉也翻了个遍,甚至把他的草稿本都翻看了……


    沈岚清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否则,指不定沈母还要抓住他多少小辫子。


    他蹙眉说:“把手机给我。”


    沈母说:“从现在开始,你的手机我就没收了,等你高中毕业才能拿回去,或者干脆是谁给你买的,给人家还回去!”


    沈岚清只觉不可理喻,“那又不是你买的,你凭什么拿走?”


    “我不光拿走,我还要把它砸了!你信不信?不是我的我照样砸!”


    在沈母看来,沈岚清是她的儿子,吃穿住行都是她的钱供出来的,哪里还分什么她的还是他的,就算是沈岚清自己的钱买的,那又怎么了?


    沈岚清一听她要砸手机,虽然知道她不会真的砸,肯定只是威胁,但还是神经紧绷起来。


    “那又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能砸?快还给我!”


    那是黎江送给他的东西,是庆祝他们考上高中的礼物。


    那也是黎江用他开网店赚的第一笔钱买的,对他们两个都有纪念意义,里面还有很多他们的照片。他没想过会有这样被沈母威胁的一天。


    “不给,你现在不能玩手机!”


    沈母走到门口,碎碎念道:“你就听我的,别管这些了,好好学习就行。要是你还跟他藕断丝连,我就真的把手机砸了。”


    她现在也猜到,手机估计是黎江给他买的了。


    一口一个砸手机,反复挑拨沈岚清脆弱的神经,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忽然,他脑子里响起细微的“啪”的一声,有那么一丝绷紧的弦断开了似的。


    于是再也忍无可忍了。


    沈岚清气急,仿佛真的回到了十几岁叛逆少年的青春期似的,把书桌一掀,声音骤然拔高,怒吼道:“你从小到大都没管过我,现在跑来装什么装?你还不如一辈子别管我!”


    “你整天一回来就是骂我,从你们来城里开始,每一天都在说我,每一天你都看不惯我,你到底还想我要我怎样?我已经没和他见面了,我还要怎么好好学习你才满意?一口一个砸手机,就知道威胁我命令我,你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你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生我!”


    他不说还好,这一发怒,就像是连日以来的委屈和压力都找到了宣泄口似的。


    每一天,他晚上放学,迎接他的就是一家人投向他的怪异的眼神,还有密不透风的监视,沈母更是一个不顺心就骂他,有时候分明跟他毫无瓜葛,还是扯到他头上。


    总而言之,现在沈岚清就是沈母心头的一根刺。


    但对沈岚清而言,他又何尝不是几乎快要忍不下去了呢?


    他一直都是个胆小的人,所以表现出来的总算冷静、漠然,连发脾气这种行为都没有过几次。若不是实在是到了心理崩溃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会这样……


    沈母被他的突然爆发吓得愣了几秒,怕被他打到似的,退到了门口,但她却还是出于对孩子的掌控欲和胜负心,急言令色道:“你发什么疯?我骂你那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跟个男人在一起算什么事?!”


    沈岚清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沈母还是跟他吵,丝毫没有关心他,就像是只在乎吵架的输赢似的。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声音已然嘶哑了,但仍旧在怒吼:“那你为什么要生我?生了我又这么多年不管我,我和谁在一起都跟你没关系!”


    “什么叫不管你,你没用过我的钱吗?你吃的住的不都是我的吗?有本事你别住我家了,你给我滚出去自己住,我还高看你一眼!”


    他想他们两个都是有病的。沈母不会表达感情,这所谓“刀子嘴豆腐心”实在是,刀刀割人心。


    而他竟然也疯了,试图和沈母争辩,他明知道所求的永远得不到回应,明明早就想好了放弃这所谓亲情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失控……


    他跌坐在地上,连水杯碎片扎进脚心都没感觉,大脑是茫然而失控的。


    这时候,沈父听到动静,也阴沉着脸走到了门口,看着他摔碎的玻璃杯,还有被掀翻的书桌,以及一地的狼藉,怒道:“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嗯?说话就说话,现在还学会摔东西了?把你妈打到了怎么办?”


    沈父受教育水平不高,反而是沈母是高中学历,平时家里大多数时候是沈母说话,沈父更多时候充当着背景板的角色,但他偶尔发怒起来就会显得异常可怖。


    沈岚清对他的声音简直有种生理性的畏惧,是子女对“父亲”强大一面本能的畏惧,他也许这辈子都打不过沈父。


    但好在沈母及时拉住了沈父,“算了算了,他也没想打到我,别说了。”


    沈父或许本想冲进来教训沈岚清,却被她好说歹说的带走了。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沈岚清的喘气声。


    良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的一塌糊涂了,两行热泪源源不断,下雨似的往下滴。


    沈母还真是他的亲生母亲,知道怎么说话才最能伤害他。


    她竟然说了“滚出我家”这种话……


    沈岚清一下子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要说沈母对他,或许是有关爱的,但沈岚清很难感受得出来。


    他就想啊,如果一个母亲真爱自己的孩子,她怎么能说得出来这种话的?


    哪怕是在气头上,这种话说出来也太伤人了。


    难不成是他错了吗?


    ……


    这件事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了。


    当天晚上,沈母主动叫沈岚清出来吃饭,当做给他台阶下了。他绷着脸出去吃,一顿饭吃的很压抑,但也算是揭过了。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至少对沈岚清而言,他无法轻易揭过,这次吵架成了他心里深扎的那根刺。


    在这种高压环境之下,沈岚清感觉自己多多少少是有了点病。


    上一秒想着黎江还很开心,下一秒想到他们现在的情况就很难受。


    而且他的记忆也似乎有点不太好了,总是会忘掉一些知识。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反正他知道自己高中毕业后就辍学了……


    模拟第一次考试的时候,老师说这是很重要的模拟考,基本上能看出来大家的排名了。


    沈母让他好好考,结果他第二天醒来,刚爬起床,走出卧室,就一阵头晕脑胀,眼前发黑,整个人就跟坐船似的,觉得全世界都在摇晃。


    他扶着墙壁想要站稳,但却在下一秒就缓缓晕了过去。


    医生说他是因为压力太大,加上食欲不振,才导致低血糖晕倒的。


    他在小诊所里输了液,下午情况恢复后,就被沈母叫去学校考试去了。


    下午,沈岚清的班主任听说了这事,就让他去校医室看看。学校是有校医和心理医生的,不过心理医生也兼任心理老师。


    校医检查之后是他有点心律不齐,但应该没有问题,就让他去见心理医生了。


    沈岚清因为身处过去,时常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每天都在重复上学放学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活。


    是的,毫无意义,成绩也毫无意义。反正他考不上大学。


    他以为这是正常的,难道那么多学生天天这么重复,不会感到无聊无趣吗?


    结果心理医生说他是严重抑郁加严重焦虑。


    沈岚清:“……”


    [系统,这是假的吧?]


    系统也默然了片刻,语气莫名的温和许多:[……他有正规的心理医生执照。]


    自上次他和系统吵架后,这还是他们之间头一次说话。


    但是,等等……


    [我现在是在过去,那我现在的情况是过去发生过的,还是没有发生过的?]


    系统忽然有些难以启齿:[过去无法改变,现在上演的一切,都是你曾经经历过的,只是你忘了。]


    忘了?沈岚清蹙起眉,[我怎么可能连我得抑郁症这种事情都忘了。]


    系统也没有答案。


    一个把过去都忘了的人,他一直都在记恨的人……


    把关于他的记忆留在过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自顾自的生活下去,没有半分悲伤,这让他每每想起来过去,就像是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每次陷入回忆就心尖生疼……


    他无法原谅他。


    但现在,他也无法阻挡自己想要原谅他。


    沈岚清一个人走回教室。


    在从校医室回教学楼的路上,他看见晚自习上课的各班,开着灯,朗读声很大,还有些不服输的男生在比谁的声音更大,透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下一瞬间,他却觉得那些声音很遥远,很陌生……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也没有主动向心理医生寻求援助。反正这只是回忆。


    沈岚清就这样挨到了高考完成之后。


    高考结束那天,沈母把他的手机还给了他,他迫不及待的把手机打开,想看看黎江有没有给他发信息。


    但下一秒沈母就把手机重新抢了过去,并且趁机看了一眼屏幕上,他和黎江的聊天记录,当即沉了脸,“我不是让你和他断了吗?”


    那一刹那,沈岚清再次感到那种“嘣”的一声,然后理智断弦的感觉。


    他不发一言,用愤怒的目光瞪向沈母,然后利用身高优势一把抢回手机,径直冲出了房门。


    他真怕自己会在暴怒之下做出来什么。


    她还在身后大叫着什么,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小区附近有一个滨湖,附近有许多散步和钓鱼的人,他一路跑到了人迹罕至的滨湖一角,喘着气,给黎江发去了消息。


    沈岚清趴在栏杆上看二人的聊天记录,时笑时哭,几个月前他们搞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结果现在就已经高考完了,他们已经自由了。


    不会再有人能阻拦他们了,因为他不会再退缩让步。


    “你什么时候来啊?”沈岚清打了个电话过去,催促着黎江,“今晚你恐怕得收留我了。”


    黎江惊喜道:“真的假的?那我们可以同居了啊。”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啊?”


    沈岚清说:“我又不傻,自己送上门算什么?”


    那么廉价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好,”黎江轻笑了声,“那你在原地别动,等着我过去找你。”


    黎江刚刚洗完澡,正打算上床,就看见了沈岚清的消息,想也没想就出门了。


    他说:“要是进了我家,我可不会放你回去了。”


    沈岚清想了想他妈妈那个脾气,就觉得窒息,“好啊,反正我也不想回家了。”


    黎江说:“那就说定了,我们就住一起,以后别管他们了,我现在有钱,我可以养你,我们大学去同一个城市,要是你不想上大学,那我们就一起去工作……”


    他们老家镇上的同学都已经有人结婚了,也不是非要上大学的。


    说着,沈岚清注意到,不远处的桥底下有异样,他伸手扶下镜框,定睛一看,赫然是个溺水的小孩!


    四周都没人,因为太色已经晚了,这里是滨湖路的尽头,散步的人都走了!


    沈岚清匆忙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提着一口气,快步跑到了桥底下,然后他才注意到小孩的衣服鞋子都脱在岸边。


    顾不得那么多,他也把手机和外套脱了,下水救人。


    桥下的水是比较深的,而且这里的流速还有些急,肉眼难以分辨,但他一入湖就感受到了。


    这也增加了他救人的难度。


    眼看着小孩就要被水冲走,他也只能尽力游过去。


    沈岚清算是会游泳的,但水性很差,也缺乏理论经验,那小孩大概是个初中生,比他想象中的要重,拖着这么一个胡乱挣扎的小孩往岸边游,让他时不时差点卸了力。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死在这里。不过要是死了也好,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除了黎江……


    黎江?


    是出现了幻觉吗?


    他一个晃眼,好像看到岸上的黎江跳下水里,朝他们游了过来。


    黎江把沈岚清捞进怀里,焦急的喊他的名字,“岚清!你别晕啊,快醒醒!”


    沈岚清被他拍醒了,他喝了不少水,咕噜咕噜的说:“快……救那个孩子。”


    “好。”


    黎江答应了他。


    然后就再也没有从湖底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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