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手间蹲了一阵,再度坚强起来的盛澜打算先洗个澡。
但他很快就发现,浴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难道还是找错房间了?
不可能,如果自己走错了房间,任乔邦不会没有反应。
盛澜又出来转了一圈,最终在一个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大包堆放在那里的东西——那些都是原主的个人物品。
被一个黑色的类似塑料袋的袋子装着,这种袋子盛澜刚才在院子里和别墅中都已经见过了,就是普通的垃圾袋。
……
他出事了,任家就用垃圾袋将他的东西包好塞进角落。
想来是想等到他失踪的时间够长、到了可以正式判定他死了的时候,就直接将这堆东西埋了,或者做成衣冠冢,再大肆宣扬,就又能博得一波股价上涨。
这是真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盛澜眼中闪过一片嘲讽的光。
他蹲下身来翻找袋子,原主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里面只有一个书包,几套衣服,一只玩具熊。
盛澜眼中嘲讽的光芒更甚,表情似笑非笑。
竖着耳朵听了听,知道走廊上没人了,他用房里的智能机器人传唤来了管家。
管家还在奉夫人的命令守着二少……不,是守着楼梯,接到二少的消息后,他自然上楼。
盛澜胡乱穿好一条裤子,对敲门来的管家道:“我需要全套的洗漱用品,一套睡衣,几件干净合尺寸的衣服,以及一套干净的床品。”
管家看他的眼神像第一天认识这位。
在此之前,这位新二少对谁都是唯唯诺诺,细声微语的。
可现在,新二少语气说不上颐指气使,却是十成十的上位者姿态。
“听不懂我的话么?”
盛澜个子不低,他不得不低头才能看见站着没动的管家,黑色偏长的刘海也跟着下耷,眉眼半遮。
“还是你也嫌楼下的事儿还不够大,也想让大家看看你们是怎么提前默认我死了、连我的日用品都早就扔出去了的?”
管家闻言略微色变,当即表示他这就去命人准备。
原主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都被塞进垃圾袋,原主用过的洗漱用品也都不在了,被清理得很彻底。
盛澜故意提出自己的东西被扔,管家也没反驳,说明确有此事。
就是不知那是任家主人吩咐的,还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了。
不过也无所谓。
盛澜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探查任家的人对自己的关怀与爱究竟有没有、有多少的。
大概是外头真的很热闹的缘故,盛澜很快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之后他反锁了门窗,很快地洗了个澡。
再之后,穿戴整齐的盛澜悄悄打开窗户、趴在窗口看了看。
爵士乐已经消失,但宾客们还没有尽数离开,听着院子里依旧热闹的动静,盛澜觉得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做戏做全套,盛澜提前想到任家人会翻找自己的智脑,一旦被认定自己身上还带着智脑,以那群人的能力就很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自己就会被说成是故意不联络家里的。
盛澜不会给人这样的机会。
所以回来的途中,他曾劳烦两位护送他的长官先去了一趟附近的便利店。
上网得知,那里有寄存服务。
智脑已经被他提前寄存在里面了。
这个时代没有智脑寸步难行,而且任家应该巴不得自己再也联系不上外界才好。
这会儿都不知他们是怎么在心里编排自己呢,估计早就打算直接把自己打包送往遥远星系、在对外宣称自己离家出走也说不定。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智脑,连报警都不行。
盛澜必须在任家人反应过来之前拿到智脑,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而他的打算,是趁前院闹得正欢、任家人还处于焦头烂额阶段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以防被任家人发现目的并阻止。
现在就是那个时机。
计划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因为他所处的房间是最偏僻最角落的一间,窗户底下连院子围栏都没有,只要跳下去就是外面的世界,连房间大门都不用出。
首都星的天气变化无常,盛澜洗澡的空档竟然就下了雨,现在又停了。
一开窗,空气中都是潮湿的雨水以及泥土的香。
盛澜找了件看上去能防水的外套穿好,之后蹲在窗台上。
视线已经规划好下去的路线,可临门一脚,他又停下了。
有个问题。
盛澜现在恐高。
……昔日一往无前征服雪山的少年,如今竟然恐高。
连两层楼的高度都克服不了。
盛澜捂住自己的脸,指缝间仍透出少许自嘲的笑。
再然后,他身体直接探出窗外。
恐惧只是一种假象。
拼命扒住窗台底部的盛澜这样告诉自己。
虽然手抖,但他还是成功踩到了比一层窗户略高某架设监控仪器的架子上。
脚尖一勾,正好将监控摄像头的朝向踢歪、让自己不出现在镜头中,之后他躬身再扳住脚下的架子,将自己的身体继续向下顺。
直到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点了。
盛澜目测了下最后的距离。
一米七到一米九之间,对于他的身高来说不算高……反正是很难摔断腿的程度。
……只要不断腿,就怎么都可以。
盛澜闭了闭眼睛,最终纵身下跃。
耳旁风声呼啸,但想象中双脚落地后的剧烈震颤带来的疼痛、或者可能发生的腿部关节挫伤都没有出现。
——盛澜双脚还没沾到地,一双非常有力的大手就扶上他的腰。
???
借助那双手的力道,盛澜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清冷的冰雪味扑面袭来。
盛澜心有所感,诧异抬头。
“郁、郁长官?”
……
刚下过雨,凛冽干爽的独特气息却直接取代了雨水、潮湿以及泥土的味道,还是那样好闻。
繁茂的法桐树下、潮湿闷热的首都星。
盛澜仿佛撞入一片冰雪。
郁长官还穿着带有银色翅膀图案的军装,只不过是换成了常服,但线条清晰明朗的制式服装仍旧将他衬得威严无比,更何况他本身就个高又腿长。
浅银色的短发下,五官深刻锋利,面容俊美无俦。盛澜直接看愣了。
以至于他几个恍惚后才反应过来:
“真的是你!”
惊讶和惊喜充斥在男生的表情里,但这些又随着扶住他的人迅速收回双手而消散。
路灯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投成一片深重阴影,铺天盖地笼罩着盛澜。
盛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心里又开始打怵,私自咬了对方的事实始终困扰着他,盛澜私以为郁长官是来惩罚自己的。
于是被扶着站住身体后,盛澜十分干脆:“噫呜呜噫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大佬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噫呜呜噫我知道我错了!!”
一口气把憋住的话全说完不说,他还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臂。
如果不是觉得那样子很冒犯,他还想直接抱住大佬的裤管。
郁长官眼皮下耷,黑暗里,黯红色的瞳仁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但比盛澜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
郁诚晏说:“知道错了?”
声线仍旧凛冽又充满质感,仔细听,他嗓音里还带着一息稀薄的笑意。
可惜盛澜太自责了,根本不敢多去回味这个声音。
“呜呜呜知道的!”
盛澜小仓鼠式抹脸:“这几天我已经做了深刻的反思!”
“是么?”
郁诚晏深沉无波的眼底漾起一丝兴趣,首都星带给他的黑雾笼罩般的恶劣心情,竟就这样骤然放了晴。
他同样站定,缓缓注视青年,饶有兴致地问:“都反思些什么了?”
“……”
盛澜像死机了一样,直接顿住。
反思什么了……关键他之前也不知道信息素究竟是干啥的啊!想预防真的很难,所以是该反思自己穿越前不该那么保守和无知?……
唔好吧,其实他还真没反思,就是随口一说。
但郁长官竟然这么犀利,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自己的虚情假意了!
在对方审视的视线中,盛澜实在不敢承认。
黑发青年下意识咬紧唇瓣:“反思……我该更拼命忍住的,下次我咬死自己也不会咬您!”
郁诚晏:“……”
那是忍住的问题么?
郁长官的气息愈加凛冽。
但两人垂直站定后,路灯重新落入男生的眼,于是男生略微仰头看他的时候,黑珍珠一般乌漆明亮的眼眸也正对着他,清澈地晃动。
郁诚晏又没由来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男生真的很自责。
这并非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并没有责怪过男生,毕竟对方不受家里宠爱,没有空间收纳器又流落废星,身上没有抑制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如果自己不想被咬,就一定不会被人冒犯到。
……
虽然至今也不清楚男生为何会咬自己,而且还不是为了获得威慑,骤然被“袭击”的那一刻的确很突然。
但之后的情况,也不能全部都怪到男生头上。
再说自己又不会被标记。
对于在战场上被热武器洞穿过半侧身体、被虫族几乎咬断一条手臂的郁诚晏来说,即使此生第一次被人冒犯地咬了腺体,也依然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但他觉得,自己仍有必要前来解决一下此次事件,同男生说个清楚。
毕竟,如果那天的omega不是自己呢?
那么不管因为何种不可抗力,男生所做的事,就叫临时标记。而且就会有一个omega真的受到了伤害。
“那天我也有责任。”郁诚晏率先说。
“不不不。”盛澜的头直接摇成小拨浪鼓,“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怪到您的头上!”
郁诚晏继续将话说完:“一个alpha,在未征得omega同意的情况下啃噬其腺体,即使身处易感期也仍是违法行为,你知道这一点就好。”
男生从善如流地点头,眼角的小泪痣都跟着晃出了虚影!
“嗯嗯嗯,我知道了的……”
盛澜声音十分诚恳,这种诚恳在他看见郁长官衣领下面竟然贴着一张很大的胶布时,直接哆嗦起来,变成了颤音!
!
自己那天咬那么狠?!都把大佬脖子咬坏了!?
那更是罪大恶极了啊!!!
盛澜的脑中直接映出小仓鼠滩成鼠饼的表情包,他没办法了,干脆闭上眼睛,把自己往大佬的方向一凑。
“不是,郁长官,您还是惩处我吧。”
他穿着一件素色长袖户外衣,里面只搭了一件简单的t恤。
如今长颈舒展,直接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肌肤,以及下方明显凸出的净白锁骨。
郁诚晏:?
冷昳秾丽的眉眼下耷,郁诚晏没有丝毫动作。
盛澜被对方身上凛冽的气息冻得直打哆嗦,不知道该怎么赎罪,他能想到方法就唯有——
让对方打回来。或者怎么惩罚都可以。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真的被陌生人啃了,而那个人又是因为某些未知因素和不可抗力……那就好像只有打对方一顿了。
盛澜刚才并没有注意到郁诚晏口中刻意强调的omega,当他21世纪的观念与未来文明相结合之后,他已经坚定认为咬人脖子就是不对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能咬!于是他的道歉很诚恳。
所以打吧打吧,多疼都行。
他不想含糊,为了方便对方下手,姿势还摆得很到位。
啊,想起郁长官见过自己在荒星上摸爬滚打的脏污,为了避免惹人不适,他又悄悄睁开一双眼睛,乌凄凄半阖的眼瞳泛着水光,低声特别强调:
“我洗干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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