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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但对方的态度, 并不是目前郁书青所关心的问题。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雪地,那枚消失的戒指上,所以只是匆忙地瞥了一眼?, 就立刻低下头, 继续认真搜寻。


    这个名字, 应该是之前聊天的时候, 徐矿随口?提的吧。


    没有戴手?套,地面松软的雪闪着细碎的光, 看起来晶莹而透亮, 摸上去的时候也不觉得凉, 郁书青把目光投向?旁边的灌木丛:“是不是掉那里了?”


    徐矿已经不由分说地给他拉起来:“别急, 我来找。”


    那个叫高元的男人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单手?插兜,很熟络地凑过来:“你们找什么呢, 我老远看着, 还?以为俩人在大马路上夫妻对拜。”


    徐矿却像没听?见似的, 弯着腰, 认真地拍去郁书青膝盖上的雪, 然后才?站直身子,把对方的手?握住搓了搓:“冷吗?”


    而直到这时,郁书青才?想起来上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徐矿严肃地说, 如果对方联系自己, 或者听?说了关于他的事?,一定要告诉自己。


    【他有敌意。】


    当时的徐矿, 是这样说的。


    郁书青的手?被对方搓热乎了,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在场, 再次道歉:“对不起……”


    “都说了没事?,不怪你,是我的错,”徐矿摸他的脸,“咱一块儿找,万一实?在找不着,我就再给你买,行?吗?”


    郁书青有些鼻酸:“不行?,这个有意义的……”


    “我爸每年都给我妈买,”徐矿轻声哄道,“意义都是人赋予的,只要喜欢,咱可以买更大更漂亮的。”


    郁书青脸颊发红,可能是被风吹得了,也可能是被徐矿揉的:“这个都够大了,再大的我怎么戴出门,不合适。”


    旁边的高元顿住:“喂,你们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徐矿却很高兴的样子:“可以当成吊坠,串在项链上怎么样?”


    郁书青抿着嘴:“我不太戴首饰……”


    高元:“喂,我在这站着呢!”


    徐矿两手?捧着他的脸:“那就慢慢习惯呀,一枚戒指又不重,当成个小小的装饰品多好,你能接受求婚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呀,我要每年都买新的,给你十个手?指头都戴满,再在脖子上挂一长串儿!”


    郁书青破涕为笑:“你搞批发呢。”


    徐矿:“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嘛,只要你开?心,别说每年都买戒指了,每天买都行?呀,咱家就是做这个的!”


    高元:“喂……”


    郁书青瞪他一眼?,小声道:“谁跟你咱家……”


    “你都答应我的求婚了,”徐矿特嚣张地牵着人往灌木丛那走,“当然就是一家人啊,来,说不定刚才?甩到这里了,我们一起找,乖乖,如果找不到也不遗憾啊,不然就违背本意了。”


    他把郁书青的手?拉起来,低头亲了下:“只想让你开?心。”


    旁边的高元:“……”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整个人除了最开?始下车那会,被徐矿冷冰冰地问了一句后,遭到了完全的无视,原本还?想郁书青见到自己,说不定会想起来点什么,即使没有,稍微提示那么一两句,也能给对方带来点波澜。


    结果,并没有!


    郁书青就像没看到他!


    高元感觉自己牙根都在痒痒。


    那可是郁书青!


    曾经对谁都爱答不理,骄傲得像只独来独往的天鹅,现在却完全变了个人,亦步亦趋地被徐矿牵着,往马路边的灌木丛那儿走,小鸭子似的。


    一种黏腻而冰凉的感觉升起,随着刺骨的冷风探进身体,高元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表情阴冷,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身影,如若目光能化作实?质,一定会攀爬上那牵着的手?。


    高元也不想这样的。


    可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徐矿占了呢?


    曾经,他打听?过郁书青的现状,家里和公司两点一线,和外?界的灯红酒绿没有交集,仿若冰冷而美丽的月亮,盈缺有数,按时升起,他非常满意,高兴极了,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他人也休想染指,保持这样的状态,再好不过。


    所以知道两人订婚的消息,高元完全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矿不是刚回国没两个月吗,怎么这样突然!


    他甚至给自己的姨丈打电话,亲自询问。


    “郁书青……是和徐矿结婚了吗?”


    对方似乎有些疲惫,说话也不怎么耐烦:“是,俩人都领证了。”


    高元不敢再问下去了,自从家里破产,姨丈郁锋这边就对他们不怎么待见,曾经攀上的关系也变得如纸一般薄,真可笑,高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郁锋可是一口?一个亲外?甥地叫他,如果不是因为郁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他也早就跟着自己的表姨大摇大摆地去郁家拜访了,还?能有徐矿什么事??


    可惜,只是表姨而已。


    也不够争气,随着家里的情况变得不太好后,连往郁家的公司里塞人都做不到,据说今年想给亲戚中一个小姑娘介绍给郁书青,不知怎么回事?,也没有成功。


    要是成功就好了。


    但事?情完全按照不受控的方向?发展,以至于,高元开?始恐慌。


    他害怕郁书青恢复记忆,可心里另一种莫名的冲动也在叫嚣——


    希望郁书青想起来。


    雪已经慢慢停下了,高元站得膝盖都要僵硬,而前面的两人依旧浑然不觉,在灌木丛里摸索,郁书青用手?机打着光,徐矿弯腰拨开?横生的枝桠,可能被扎到手?了,还?委屈巴巴地凑过去,让郁书青看。


    这一刻,高元觉得自己像个傻比。


    他不仅憎恨徐矿,也开?始憎恨那个完全忽略自己的郁书青——


    “走开?,”


    郁书青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别说徐矿把完全没伤的手?指头杵他面前了,哪怕脱光了打滚都不会给一个眼?神,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消失的戒指上,后悔,觉得刚才?的打闹太幼稚,即使自己不接受,哪怕回家再闹呢?


    “一定在附近的,”徐矿偏过脸看他,“又不会被甩得太远。”


    这条路空旷安静,两人又是在人行?道起的争执,不可能存在把戒指甩到马路中央,被车碾到的情形,所以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只是——


    徐矿扭头看过去:“你站那干嘛?”


    高元愣了下:“啊?”


    “要不你别闲着了,”徐矿挥了挥手?,“也过来帮着找一下。”


    高元眼?睛瞪得很大,指着自己:“我,过去,帮你们找东西?”


    “忙的话就算了,”徐矿收回目光,“我看你站着半天不动,还?以为你很闲。”


    话音落下,高元才?完全反应过来:“谁闲着了,我就看看而已!”


    细碎的雪粒晃下枝桠,郁书青责备地拍了下徐矿的手?:“怎么跟朋友说话的?”


    徐矿立马道歉:“对不起。”


    郁书青这才?抬头,一副替孩子道歉的语气:“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有点忙。”


    高元:“……”


    看出来了,两个人忙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满心眼?都是丢的东西,再继续等下去就是自取其辱,本来也就是偶遇,高元还?想着有可能一起吃顿饭,但现在一点心思也没了,他干巴巴地嘟囔了句话,转身就离开?,关车门的时候,砸出很大的声响。


    烦人的引擎声消失,徐矿伸手?,揉了揉郁书青的头发。


    “你刚说话也太不客气了。”


    找了好一会儿,已经有些累了,郁书青直接坐在花坛的边沿上,叹了口?气:“说吧,你发现什么了?”


    徐矿挨着他坐了,把对方的手?拉过来:“你刚才?教?训我的时候,好可爱。”


    郁书青:“说正事?。”


    “没什么不客气的,”徐矿淡淡道,“说起来,你们俩也算得上是亲戚。”


    白?天的时候郁书青去上班,他没闲着,把高元的家庭和人际关系全部找了出来,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郁书青回眸:“嗯?”


    “关系比较远,是他的一个表姨,嫁给了你的二叔,”徐矿继续道,“但他们家关系比较复杂,没有太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


    郁书青惊讶:“我完全不知道。”


    “别的还?没查出来,”徐矿把玩着郁书青的手?指,“希望是我多心。”


    郁书青没在意:“随便吧。”


    他说着就站起来,把外?套稍微拉开?了点:“继续找,找不到就不回去了。”


    徐矿懒洋洋地跟在后面:“那今晚我们就守在这,住车里吗?”


    “嗯。”


    “哇哦,那还?挺刺激!”


    “我的意思是,找不到的话就别走了,”郁书青没回头,“找到为止。”


    明明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为什么就找不到呢,他像是心脏都跟着缺了很大一块,满腔的难过,幸好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周围又没什么行?人,郁书青弯腰看着花坛,仔细地拨开?枝条,看下面的土壤中,会不会有细碎的闪光。


    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灌木,根部有些小刺,怪不得刚才?徐矿嗷嗷叫,说是被扎到了手?。


    郁书青毫不在意,找得认真,徐矿似乎去旁边接电话了,拿着手?机走远。


    他继续低头找,直到被人从后面抱住。


    郁书青怔然地低头,看到了对方合拢的双手?,而徐矿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要不要猜猜看,我手?里有什么?”


    刚才?找的时间久,身上出了汗,郁书青感觉自己的脸都发烫,可他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怎么,害羞啦?”


    徐矿亲他的耳朵,缓缓打开?自己的双手?:“瞧,在这儿呢!”


    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掌心,发出璀璨的光,可能在雪地里滚得了,还?站着点雪,徐矿用拇指揩去,声音里满是笑意。


    “给你戴上好不好,谢谢你能答应我……”


    郁书青没什么反应,被捏着下巴亲了一口?,才?张嘴:“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就、就刚才?。”


    徐矿目光飘忽:“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向?你求婚嘛,所以就放兜里,现在才?拿给你看,要不咱把刚才?的都忘了,我再跪一次?”


    他说着,就真的半跪下去,不由分说地拉过郁书青的手?,把那枚漂亮的戒指戴到无名指上,这次,郁书青没有拒绝,只是垂眸看着,很安静的模样。


    “不行?,”徐矿捧着对方的手?瞅了会,“我现在有点飘,我有点激动。”


    郁书青轻轻道:“傻狗。”


    一场意外?扰乱了彼此的计划,没有再去吃法餐,徐矿开?车带着人回家,在屋里简单地亲热了会,郁书青似乎有些困了,洗澡的时候就不住地打呵欠,徐矿也不折腾他,反正明天休息,他后天一早才?出发,所以给人吹完头发后,往被窝里一塞,抱着拍了两下,真的就睡着了。


    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徐矿看了会,越看越喜欢,可没敢低头去亲,怕吵醒了郁书青的安眠,卧室里很安静,只有月光温柔地洒上床褥,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到了凌晨时分,徐矿才?悄悄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


    他不在卧室里换衣服,连开?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当卧室门关上时,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很好,郁书青还?在睡。


    这会儿外?面应该很冷,徐矿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换鞋的时候,才?听?到一丝很轻的“吱呀”声。


    徐矿浑身僵硬了,缓缓地回头。


    郁书青推开?卧室门,安静地站着,眼?眸清明。


    视线相对的刹那,徐矿唰地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宝贝,我……”


    郁书青看着他:“你要出门?”


    徐矿:“……宝贝你听?我解释。”


    “是去找戒指的对吧,”郁书青歪了下脑袋,“那会找不到,所以买了个新的应付我,这会大半夜的自己单独过去,继续找,对吗?”


    对方沉默片刻,朝他竖起个大拇指。


    “没错,”


    徐矿由衷赞叹:“我老公就是聪明!”


    可郁书青没有笑。


    “你骗我。”


    他叹了口?气:“你想着我只是看了一眼?,不记得戒指长什么样,对吗?如果还?找不到呢,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徐矿怔了下,快步朝他走开?:“宝贝,没这么严重……”


    郁书青后退一步,静静看着他。


    “可是,你骗我。”


    偷偷让旁人帮忙买来新的,甚至还?在地上摩擦了两下,沾染了雪花和泥土,打算蒙混过关,但郁书青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最初的那个。


    他知道徐矿是善意的,想让自己开?心。


    可是,这枚漂亮精致的钻戒,不是那个小男孩攒了很久的钱去买的,不是历经了十几年的时光,终于得以被呈现,和店里展示的那些……不一样呀!


    而弄丢戒指的自己——


    郁书青也并不想原谅。


    第72章 第 72 章


    郁书青还光着?脚, 没穿袜子,就这样站在地?上。


    徐矿看了会儿,没有道歉, 也没有再劝, 而是?一步步走上前, 同时伸手, 挡住了郁书青后退的步伐。


    郁书青的后背靠在墙上,退无可森*晚*整*理退。


    “我不走了, ”徐矿摸他的脸, “陪着?你睡觉好吗?”


    郁书青很安静。


    “你要是?想出去找也行, ”徐矿继续, “我们一起,可以?再安排点人,一块儿去……”


    屋里就他们俩, 还把要声音放得那么低, 生怕旁人听见, 傍晚的那场雪实在太?小了, 似乎只是?轻轻地?把夜空洗得明净, 露出一枚很圆的月亮,透过窗楹,悄悄往屋里看。


    可是?月亮在看徐矿,徐矿在看郁书青, 郁书青呢——


    他什么也不看, 只是?盯着?自己?的脚。


    徐矿的心像被?夜风吹皱,有点难受, 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只好把郁书青抱在怀里, 给脸埋在对方的肩膀上,叫了声小咪。


    郁书青这才抬头,揉了揉他的头发。


    “决定好了吗,”徐矿的声音闷着?,“怎么办?”


    郁书青还是?没说话。


    真奇怪,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可为什么会令他起这样大的波澜,如果那会儿徐矿没有拿新戒指哄他,郁书青一定会坚持找下去,哪怕把地?翻了个遍,也要找到丢失的戒指。


    当时,他已?经?发现了。


    郁书青又不是?傻瓜呀。


    他看着?徐矿的眼?睛,他感觉,徐矿的眼?睛好像湖水,很悲伤的样子,而湖水中间,映出的是?小小的身影。


    郁书青想,那我又是?一个人了。


    执念太?深,不是?一件好事。


    他记得自己?踩过湿滑的鹅卵石,跋涉进冰凉的河,水没过他的小腿和膝盖,那天他穿的是?短裤,也逐渐浮了起来,妈妈在后面拉着?他的手,说宝贝,我们回去吧?


    不行。


    郁书青认真地?摇头。


    他把玩具弄掉水里了,很快就没了踪迹,河水哗啦啦地?奔流着?,五六岁时 ,郁书青已?经?听过了许多的故事,他知道有个农夫把斧头掉进水里,河神出来问,你掉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呢?


    最开始的郁书青,不想要金子做的玩具,他只想要那个漂亮的塑料玩具。


    后来的郁书青,什么玩具都不想要了,只想要爸爸妈妈回来。


    【如果,如果不是?我非要找到丢失的东西呢?】


    【他们就不会溺水了。】


    【丢了就丢了,为什么要那么较真呢?】


    他记得奶奶一直在哭,爷爷叹了很久的气,然后把手放在自己?头上,说你要乖。


    郁书青憋着?眼?泪,说我乖的话,爸爸妈妈就能回来吗?


    爷爷想了想,说会的。


    郁书青真的很听话。


    对于丢掉的东西,也不会有执念,虽然这和妈妈以?前告诉过自己?的不一样——妈妈笑话郁书青是?个小守财奴,喜欢攒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鸽子落下的灰色尾羽,一颗漂亮的石头,或者是?心形的叶子,小孩天生就有囤积癖,他把东西认认真真地?攒着?,若是?不小心忘在外面,妈妈一定要陪他走很远的路,给找回来。


    妈妈爱郁书青,爸爸爱妈妈,郁书青也爱爸爸。


    所以?,当爸爸妈妈不在后,郁书青就努力去爱爷爷奶奶,他听话,不再提出要求,成为了一名很“省心”的小孩。


    可还是?太?粗心了。


    春游回来的时候,他把一把葡萄忘在了校车上,那次是?关于秋收的主题,小朋友们学着?收割麦穗,认识庄稼和果树,离开的时候,农场主伯伯送给他们每人一小把葡萄,说拿回家,给爸爸妈妈吃。


    郁书青想,真好,奶奶最爱吃葡萄。


    回去的路上,郁书青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小袋子,下车的时候迷迷糊糊,老师在前面点名,他猛地?惊醒,啊,葡萄忘记了。


    要去找吗?


    那辆车已?经?消失了呀!


    如果是?以?前,郁书青一定会过去扯老师的衣角,说我的葡萄忘记了,可现在的郁书青,犹豫了好久,还是?垂着?头,跟在队伍的最后。


    “怎么了?”


    有同学发现他的难过,凑过来问,包括徐矿都挤了进来,一块儿好奇地?看着?他。


    “我的葡萄……”郁书青很想哭,“忘在车上了。”


    “没关系,我的给你分一点!”


    “我也有,我今天拿了很多的!”


    大家都很友善,七嘴八舌地递过来葡萄。


    可郁书青还是?摇着?头后退,眼?圈红着?:“不一样的……”


    那不是他的葡萄呀。


    即使是?别人给的,再去采摘的,也和被?自己?紧紧攥了一路的葡萄不一样。


    老师也过来了,把手上的礼品盒给他:“来,这一份送给你!”


    郁书青抽了下鼻子,没接,小声地?道谢。


    下一秒,他被?人拉住手了。


    “走,”徐矿满不在乎的语气,“我陪你一块儿去找!”


    别说郁书青了,连老师都愣了,全部的小朋友在农场度过了一天,这会儿在幼儿园稍微休息下,马上就是?放学时间了,外面已?是?晚霞漫天,橘色的云朵像是?凤凰的尾巴似的,染出大片的灿烂。


    老师故意问:“你怎么陪他找?”


    徐矿一拍胸脯:“我有车!”


    上学的时候,他那辆滑板车停在门口?的,特别炫酷,跑起来的时候后轮还会发出炫彩的光。


    “别难过啊,”徐矿完全没有开玩笑的语气,拉着?郁书青的手往外走,“想找就回去找嘛,我骑车带你,很快就能追上的。”


    周围哄地?一声,都笑了。


    哪儿有这么麻烦,这儿寸土寸金,校车怕停在门口?挡路,才把小朋友们放下就离开,也就几分钟的而已?,有老师给司机打电话,对方一口?答应,说行,马上就回来。


    郁书青的心砰砰直跳。


    校车真的出现了,载着?他丢了的葡萄,徐矿满不在乎的语气。


    “看,都说过没关系了。”


    他放开手,轻轻地?推了郁书青一把:“去吧。”


    直到十?几年?后,郁书青都依然记得,对方推自己?的那一下。


    他已?经?不再有囤积癖,对事情的执念少了许多,倔劲儿也慢慢没了,酒桌上的时候也可以?推杯换盏,虚与委蛇,但可能骨子里的东西一直没变,有次喝多了,一位长辈叹了口?气,说小郁啊,你就是?太?和自己?较劲了。


    郁书青笑笑,说您教育的是?。


    因为较劲,所以?很不在乎自己?,拿身体去拼事业和成绩。


    以?至于,忘记了很多在乎的东西。


    像是?被?永远地?困在河水中央,天大地?大,他找不到喜欢的玩具,如今又多了一项,那就是?弄丢了属于自己?的戒指。


    真难过。


    “我经?常犯错,”郁书青收回手,重?新背在身后,“也总是?搞砸。”


    徐矿抬起脸,茫然地?“啊”了一声:“不至于的,小咪,真的没那么严重?……”


    郁书青充耳不闻,喃喃道:“你也觉得我很没用吧,既要又要,明明一开始不打算和你产生感情,但是?还控制不住,却又不好好恋爱,很别扭。”


    “没有啊,我很喜欢的。”


    “你看,”郁书青继续道,“我很不会处理亲密关系,你想我求婚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逃离……别说你了,自从成年?后,有了自己?的经?济能力,我也迫不及待地?从家里搬了出来,或许我本来就不适合跟人生活,就像见不得光的苔藓一样,自己?生活在河里就好。”


    徐矿深吸一口?气,起身,左右看了看郁书青的脸:“亲爱的……”


    郁书青抬眸,语速很快:“我真的没有处理亲热关系的能力,要是?别人,会很感动吧,你怕我不开心,就买了个新的戒指来哄我,自己?大晚上地?跑去找,其实我刚才根本没睡着?,我一直在等,既希望你会出去找,又希望不会,为什么我这么矛盾呢,你也说过吧,我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徐矿张了张嘴:“你……”


    “闭嘴,”郁书青面无表情,“听我说完。”


    徐矿把嘴闭上了,表情有些扭曲。


    “我其实给不了你什么,如果真的那么契合的话,你应该早就追我了吧?或许是?现在的情形,让你造成了些误解,毕竟那你真的喜欢我,也是?从我们上床开始的。”


    ?


    郁书青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怪我那天喝多了。”


    徐矿呆滞地?看着?他。


    “你看,无论是?陪伴还是?情绪价值,我都提供不了,还需要你哄着?我,捧着?我,”郁书青眼?圈有些泛红了,“或者说我这种类型的,你以?前没谈过,所以?新鲜了吗……唔!”


    徐矿已?经?忍无可忍,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玩意,这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是?他追郁书青太?晚了吗,徐矿说得多清楚啊,他以?前就是?傻,完全没开窍,还乐呵着?想做梦梦见兄弟怎么了,现在看来,他早就对郁书青有不轨之心,只是?自个儿没意识到。


    正?好,趁今天晚上这个机会,好好谈谈。


    郁书青拼命挣扎:“放开我……唔!你听我说完!”


    “不用说了,”徐矿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我已?经?判断出来,你那迟到的青春叛逆期终于来了,我们郁总在外面人模人样,大半夜的突然开始非主流语录……”


    郁书青一巴掌呼过去:“你说谁非主流!”


    徐矿没躲,但这个巴掌也没真的挨到脸上,因为郁书青生生地?顿住了,视线相接的刹那,他像被?火星子烫到似的,猛然缩回了手——


    来不及了。


    徐矿一把扯过郁书青的手,强硬地?掰开蜷缩的手指。


    郁书青使劲儿握着?:“你别……”


    他没挣脱开,徐矿已?经?把他的手拉起来,捧到自己?心窝的位置,凑近了看。


    那枚戒指,被?郁书青反着?戴了,不知用力握了多久。


    所以?镶嵌的钻石,已?经?把柔软的掌心,硌出了血。


    徐矿脸色变了,他抬头,目光移到郁书青的脸上,音调很冷:“你这是?在做什么?”


    郁书青吞咽了下,强撑心虚地?瞪过去:“不小心而已?……”


    “非主流。”


    徐矿斩钉截铁道:“还很中二?。”


    郁书青立马炸毛:“不许这么说我!”


    “那我说你什么,嗯?”


    被?按在墙上,原本空间就很狭窄,被?男人高大的身躯再次逼近,郁书青几乎都要呼吸不畅,生硬地?别过头去:“随便你说什么,反正?……不许这样说我……不行,你也不许说话,我要睡觉了!”


    膝盖被?挤开,徐矿强硬地?撑住他的身体:“好,那你安静,听我说,行吗?”


    郁书青偏着?脸:“我不听。”


    “宝贝,”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弄的我好难过。”


    心脏被?攥住似的,郁书青回头,撞上徐矿的眼?睛:“我……”


    徐矿悲伤地?看着?他:“真的不听我说吗?”


    夜里好安静,呼吸声都听得很清。


    郁书青眼?圈泛红:“好,我听你说。”


    说开吧,吵一架也行,即使徐矿说服不了自己?,他也愿意给对方一次机会,哪怕暴露出自己?丑陋的一面,也没关系了。


    那么多年?不见,可能已?经?和徐矿喜欢的形象,相隔甚远。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带来微妙的痒,郁书青不由?得呼吸一滞,抓紧了徐矿的衣襟。


    然后,他就听见温柔的语调。


    “非主流非主流非主流你真的好非主流……”


    郁书青瞳孔紧缩,刚想抬头,就被?猛然堵住了嘴。


    “来吧,”徐矿咬着?他的舌尖,“让我们用中二?的方式决斗吧,斩杀你的心魔!来啊郁书青!我不怕你!”


    这人不要脸,边亲边吼,每次都卡在郁书青换气的时候。


    “你混蛋……唔!”


    “混蛋怎么了,你就适合混蛋!和混蛋过一辈子不好吗!”


    “别、别咬那里……”


    “我想咬哪儿就咬哪儿,你不爽了也咬我啊,来!”


    被?抱起的时候,郁书青剧烈地?喘着?气,目光发直,等等,他在生气啊,还打算和徐矿吵架啊,这是?干什么?


    感觉自个儿的脑仁,都像是?被?横冲直撞地?捣碎,什么都无法思考。


    “爽吗?”


    “……滚!”


    水蜜桃果肉被?搅烂,散发出甜美的香。


    徐矿气喘吁吁地?抬眸,咬着?郁书青的喉结:“要是?能到这里就好了……把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搞出去,看你这小嘴还会不会说出伤人心的话。”


    郁书青说话断断续续:“你……你特么的以?为在穿串儿啊!”


    徐矿抱着?他,边走边糙:“现在爽吗?”


    郁书青伏在他的肩上,拼命摇头。


    “来,宝贝,”徐矿哄他,逗他,“再说两句非主流的话听听?”


    客厅里的光已?经?不见了,大约是?月亮也嫌羞,躲到云朵后面。


    所以?他可以?尽情享受自己?的新娘——


    生人家的气,居然直接把窗纱扯了下来,刚才动静太?大,郁书青被?折磨到要疯了,徐矿把那蕾丝的轻纱盖在对方头上,说没事了,这下连我也看不到你的表情,想叫就叫吧。


    长长的窗纱拖在地?面,映出圣洁的光。


    可郁书青却不似新娘。


    被?磋磨得狠了,徐矿没跟他客气,他也没跟对方客气,再次较劲,试图征服对方,徐矿大半个后背都被?他抓出血迹,而自己?的腰侧也全是?指印和齿痕。


    还好最后被?盖住了眼?睛,不至于被?对方看到自己?的崩溃。


    “说呀,”徐矿还抱着?他,“什么感觉,来,我可喜欢你刚那样非主流了,小家伙还挺带劲。”


    郁书青没力气了,轻纱被?揉得乱七八糟,露出漂亮的一双眼?。


    像是?融冰的春水,波光潋滟。


    徐矿没忍住,凑过去亲:“说呀,什么感觉?”


    郁书青呆呆地?看着?他。


    “完蛋,”徐矿怜爱地?给人按怀里,嘟囔道,“被?糙傻了……”


    话音落下,就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嘴巴。


    徐矿两眼?一亮,雀跃道:“你醒了!”


    “傻比,”郁书青微微喘气,“放我下来。”


    徐矿给人托了托,理直气壮:“不要!”


    “太?深了,”郁书青垂着?脖颈,“滚……拿出去,我受不了。”


    空气里满是?甜腻的气息,自从徐矿来这里住之后,家里备的东西可不少。


    徐矿继续亲:“我好喜欢你冷漠地?说出这么刺激的话……”


    “快戳到嗓子眼?了,”郁书青面无表情,“要从嘴里冒出来了。”


    徐矿愣了下,还有力气伸手挠挠头:“宝贝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虽然我很厉害,但是?也没那么夸张啦!”


    他满脸嘚瑟地?按在郁书青小腹上:“充其量,也就到这里……”


    “我说要从嘴里冒出来了,”郁书青掐着?对方的下巴,“快来,给老子听……别再动了!”


    徐矿立马不动了,乖乖地?凑近。


    郁书青缓了会,呼出一口?气。


    “傻狗,我想通了。”


    “穿衣服,老子现在就要出去找。”


    第73章 第 73 章


    徐矿愣住, 呆呆地看?着?怀里的郁书?青。


    他嘟嘟囔囔的,给人往上托了?托:“不?是,这?玩意也不?能中途暂停啊……”


    郁书?青才不?管, 连滚带爬地就要跑, 他一动, 徐矿就被迫按着?对?方, 感觉自己像抱了?一条刚捞上岸的大鱼,活蹦乱跳, 搞得他手忙脚乱, 差点让郁书?青真的逃窜。


    不?对?啊, 刚才不?是被糙傻了?, 呆乎乎的都不?会动弹了?吗?


    徐矿咬牙切齿:“我还没好!”


    男人就差最后这?一点了?,硬生生要给他推出去,也太可恶!


    郁书?青瞪过?去:“我不?管!”


    他感觉自己满脑子的旖旎, 酸楚, 自怨自艾都被徐矿一通王八拳给搞没了?, 什么狗屁的原谅与否, 遗落过?去的忧伤, 他就是想要回去找,找得到就开心,找不?到拉倒!


    郁书?青不?想后悔了?。


    徐矿按住对?方乱蹬的腿:“再给我两分钟……”


    “你放屁!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徐矿一脸复杂:“哥们,你讲不?讲理啊, 我现在让你爽一半了?拿出去, 你不?把我杀了??”


    郁书?青冷笑一声。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纠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惹对?方不?快了?,但?这?是徐矿!完全不?用带脑子, 敢不?做完就跑的话,多简单,拽回来自个儿——


    “坐上去。”


    徐矿大喇喇地往后一躺,压得床褥都陷了?两下?:“来,你自己来总行吧!”


    两人彼此纠缠,互相扭打,又费了?不?少功夫,气喘吁吁地回到卧室,郁书?青累了?,也意识到今天不?给徐矿喂饱,自己也跑不?了?,干脆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感受自己下?落的膝盖,缓缓地在床褥上分-开。


    “唔……”


    徐矿双手撑着?郁书?青的胯,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你、你稍微控制一下?……!”


    郁书?青完全不?去控制啊!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搞定徐矿!


    卧室里发出很大的声音,徐矿的喉结吞咽着?,不?错眼珠地看?着?上方的郁书?青,这?么亲密的姿势,一往无前般的莽撞劲儿,眼神却像是要杀人。


    徐矿的心砰砰跳。


    妈呀。


    好喜欢。


    他没忍住地骂了?句脏话,但?肢体上却不?配合对?方,完完全全地交由郁书?青一个人发挥,嘴上还要忍不?住地咕哝,夸郁书?青可爱,夸人家有劲儿,还夸人家是会榨汁的小野猪。


    这?些,郁书?青都忍了?。


    他想好了?,随便徐矿怎么哔哔,赶紧弄完,如果最后这?两分钟还不?结束的话,直接嘴巴子抽过?去,让他感受到什么是爽。


    郁书?青真的很努力。


    终于结束。


    他噌地一下?爬起来,往浴室跑:“快点,一块儿来冲个澡!”


    徐矿有气无力地在后面跟着?:“宝贝,现在是贤-者时间……”


    那?也不?行,郁书?青精神抖擞-


    十五分钟后,徐矿踩下?刹车,脑子还有点懵,可旁边已经袭来了?冷空气,他讶异地扭头,只看?到了?打开的车门。


    不?是,这?刚停稳呢……


    商量过?要不?要报警,或者借助些专业仪器,郁书?青说先等等,如果今天晚上实在找不?到的话,就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冬天天黑得晚,在屋里闹腾了?整整三个多小时,这?会儿都是凌晨四?点的功夫了?,微亮的星子闪烁在夜空,像渴眠人的眼,泛着?疲倦。


    郁书?青却精神昂扬。


    车灯亮着?,正对?着?这?一大片的灌木丛,郁书?青还特意找了?手套带着?,认真地回想着?丢失时的方位,然后弯下?腰,每拨开一条横生的枝桠,都像是离那?个丢玩具的小男孩,更近一点。


    徐矿跟在旁边,拿开碎砾石块。


    良久,郁书?青抬眸:“是被人捡走了?吗?”


    “有可能,”徐矿看?着?他:“我们报警吧,然后也发个声明,如果有捡到的给重谢那?种,我再买俩热搜。”


    郁书?青笑了?:“你还挺熟练。”


    徐矿:“那?可不?。”


    他俩坐在花坛边沿的位置,这?会儿天已经透着?点蒙蒙亮了?,徐矿侧着?脸看?郁书?青,对?方的表情倒是很轻松,没有之前在家时的阴沉,甚至还歪着?头过?来,冲自己眨了?下?眼睛。


    “完蛋,”郁书?青还在笑,“我给你东西弄丢,你得赖上我了?。”


    徐矿握住他的手:“赖上了?好。”


    “既然这?样的话,有没有戒指都无所谓吧,”郁书?青想了?想,“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徐矿表情严肃:“没错,多说点,我爱听,我从小就喜欢喝心灵鸡汤。”


    “走开。”


    郁书?青拿膝盖撞对方:“就你油嘴滑舌……嘶。”


    可能是牵扯到肌肉了?,大腿-根那?有点抽着?疼,徐矿连忙起身?,在人家面前半跪下?去:“怎么回事,我看?看??”


    “跪的久了?,”郁书?青揉了?几下?,“还有就是,你往下?按的时候太用力了?。”


    他大大方方的,倒是给徐矿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小咪,”徐矿叫他,“下次多换点姿势。”


    郁书?青“哼”了?一声:“走开。”


    “不?走,”徐矿看?着?他,“我永远都不?会走。”


    他这?样半跪在郁书?青面前,两人差不?多是平视的状态,能够清晰地看?到彼此眼眸里的倒影,雪都融化了?,空气稀薄而冷冽,徐矿这?辈子见过?很多次的雪,冰岛的,兴安岭的,可都没有几个小时前的那?场雪,来得更令他心动。


    “郁书?青,”徐矿又叫他,“我们结婚吧?”


    当精神高度专注的时候,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听觉,触觉,或者嗅觉来知晓,徐矿不?知自己等了?多久,直到远远听到鸟鸣的声音,公?园里已经有人来锻炼了?,老大爷在甩鞭子,奶奶们在跳交谊舞,万物生灵都热闹而可爱。


    他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反过?来,也抓住了?自己,十指相扣,郁书?青低头,亲了?亲徐矿的脸。


    说了?一声,好。


    又过?了?一会儿,徐矿才抬手,摸了?摸自己僵掉的嘴角。


    郁书?青已经站了?起来,很洒脱的模样:“没听见吗,那?拉倒……”


    “听见了?!”


    徐矿“嗷”一嗓子站起来,从后面抱着?他:“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他完全地飘起来了?,直接给人翻过?来,捧着?脸就开始亲,但?不?是缠绵的拥吻,或者缱绻的湿-吻,而是仿佛一只啄木鸟,在邦邦地敲击着?郁书?青的脸庞唇瓣。


    郁书?青被他叨得脑壳发痛。


    “走开!”


    他给徐矿往外推:“再这?样我就后悔了?!”


    徐矿死皮赖脸地抱着?人:“后悔没用,晚了?!你休想甩了?我!”


    的确甩不?开,力气大又黏人,怎么赶都赶不?掉,乐呵呵的,永远用那?一双漂亮温柔的眼看?自己,嘴角全是笑意,把那?么满的爱拿给他看?。


    郁书?青想了?想,觉得挺好的。


    当初大雨倾盆,他抱着?受伤的大咪回家,如今冬夜凛然,他于秋天被徐矿捡到,就再也没能分开。


    郁书?青笑了?起来,重复那?句话:“还以为?是一见倾心呢,没想到是久别重逢。”


    徐矿给人抱怀里了?:“都好,反正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怎么样,你都会爱上我,对?吗?”


    郁书?青闭上眼睛:“……嗯。”


    徐矿:“嘤。”


    搞得还挺感动。


    他伸手,撸了?把徐矿的脑袋:“行了?,别哭了?。”


    徐矿没抬头,把所有的呜咽都埋在了?郁书?青的肩膀上,弄得郁书?青有些嫌弃,努力往后挣:“你离我远点……”


    “不?行,”徐矿誓死不?动,“我要在你身?上留满我的味道。”


    要不?是说好了?明天出发,他真的不?想走了?。


    郁书?青沉默了?下?:“已经很满了?……”


    这?哪儿够啊。


    “行了?,”郁书?青受不?了?,“只有狗才这?样好吗,抱着?我一顿啃……你圈地呢!”


    这?下?终于推开了?,郁书?青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颊,而腰再次被人抱住,耳边传来徐矿的气泡音,很深情——


    “我就是你的小狗。”


    郁书?青:“……”


    有被恶心到。


    闹腾完回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郁书?青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心情不?错,连徐矿的歌声都能忍受。


    毕竟人快离开了?,就让让他吧。


    “小咪,”


    徐矿看?着?前方:“抱歉啊,原本是想陪你过?冬的,但?是我还是要出发,你放心,我等到过?年……”


    “没事,”郁书?青打了?个呵欠,“你有自己的事业。”


    天地良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纯粹就是觉得,漫山遍野的兴安杜鹃,日照金山的美丽灿烂,和?过?好当下?的自己,都同样值得徐矿去爱。


    虽然也是刚想通,内心还有点小小的复杂情绪,没有完全消化,但?他知道,自己不?再孤单。


    多了?一个家人。


    是多了?一份的爱。


    “宝贝,”徐矿却像是有些误会,紧张地回头,“因为?闫海平那?边很早就跟我说过?,有些事……”


    “我知道,”


    车辆停下?,郁书?青把手放在徐矿的手背上:“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的痕迹。


    感受到视线后,郁书?青笑了?起来:“春天,河堤旁是不?是长满了?狗尾巴草?”


    徐矿呆呆地看?着?他。


    “我要狗尾巴草的戒指,”郁书?青歪着?头,“到时候你给我编。”


    他向对?方许下?了?一个承诺。


    徐矿看?了?会郁书?青的脸,也跟着?笑,说:“好。”-


    第二天一早,送完徐矿后,郁书?青开车回到丢戒指的地方。


    天气不?错,也一同看?过?了?初雪,没必要再长途跋涉地开车返程,郁书?青把人送到机场,又被啄了?好一会儿脸,这?会都觉得有些疼。


    关于戒指的问题,没来得及报警,只是把消息发了?出去,安排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对?接。


    但?郁书?青还想过?来转转。


    因为?今天起得早,因为?清晨的天空格外好看?。


    郁书?青已经没什么执念了?,打算简单地翻找两下?,就去旁边的公?园溜达一圈,门口还有家卖豆花的小店,昨天和?徐矿一起尝过?,味道不?错。


    等再到周末,他就可以骑车去跑山,风尘仆仆地去看?看?父母,告诉他们,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爱人。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互相看?不?太顺眼。


    但?……


    “来都来了?,”郁书?青嘴角扬起,低头拿起一枚石块,“就这?样吧。”


    寻找失物的消息还没发酵,这?里冷冷清清,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郁书?青站直身?子,使劲儿伸了?个懒腰。


    不?找了?,去吃点热乎的。


    毕竟今天的温度适宜,天气很好,腊梅已经萌出花苞,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草,也绽着?小小的花,在冬天的寒冷里,努力绽放自己的美丽灿烂——


    郁书?青怔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像是在看?一个奇迹。


    光芒一闪而过?,幸好被他发觉。


    在灌木丛最下?面的杂草里,一朵浅黄色的花朵上,挂着?枚小小的戒指。


    心突然跳得很快。


    郁书?青屏住呼吸,闷头往灌木丛里钻,枝条擦过?厚重的大衣,发出轻微的“簌簌”声,旁边有拿扫帚的环卫工人经过?,好奇地看?向路边的花坛。


    枝桠摇晃。


    郁书?青跪在湿润的土壤上,小心地从花朵上取下?戒指,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戒指应该是随着?动作被甩了?过?来,挂在灌木的叶子上,又随着?雪的融化而落下?,坠在了?草丛中,被抽出的花苞努力举起。


    “谢谢……”


    郁书?青握着?戒指,太用力了?,钻石已经硌进?掌心,眼泪顺着?下?巴滑落。


    很丢脸,居然因为?这?种小事,在外面哭了?。


    但?是——


    丢脸又如何呢?


    他找到了?自己丢失的宝藏呀!


    而就在同一时间,身?后响起了?脚步的沙沙声,郁书?青抽了?下?鼻子,用胳膊使劲儿擦了?把脸,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却听见沉闷的一声重响。


    以及眼前的一片空白。


    第74章 第 74 章


    昏暗的地下室内, 空气湿薄,泛着淡淡的腥味,和一丝发酵过头的酒香。


    由于封闭性好, 这?股气味就更加明显, 汇合在一起, 蛰得郁书青喉咙发痒。


    他没忍住, 咳嗽了几下,牵扯到了嘴唇上的伤口, 轻轻地“嘶”了一声。


    好渴。


    还有?眩晕感和痛。


    可他无法挣脱被绑着的双手, 更没有?机会看向窗外?, 来判断目前的时间?, 身上已经被搜过,手机和腕表全部?被拿走,还被破布条蒙住眼睛, 什么都感知不到。


    郁书青放缓自己的呼吸, 尽可能保全体力, 同时努力摩挲手背, 试图获得一丝可供挣脱的空间?, 尤其是——


    那枚钻戒没有?被摘下,还在他的手上戴着。


    他能感觉到无名指上,冰凉的硬物。


    徐矿对他的尺码估计不错,铂金戒圈严丝合缝地占据无名指, 郁书青的拇指可以摩挲戒指, 大大缓解了他的焦虑。


    很想捏面包,捏那种软绵绵的东西?, 但如果没有?的话,坚硬的钻戒也?不错。


    更庆幸的是, 没丢就好。


    焦躁不安的情绪逐渐过去,郁书青安静地垂着脖颈,甚至还在思考,徐矿买的这?钻石够不够大,能不能在破窗的时候用到。


    并不是说郁书青能有?多冷静,面对绑架还这?么宠辱不惊,实在是因为,他刚才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居然?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恢复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以至于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呆滞的状态。


    某种悄然?忘却的记忆恍若游鱼,在蛰伏了整个冬季后,终于随着冰雪的消融而?苏醒,缓慢而?坚定地汇入温暖的春水。


    在车上的时候,郁书青就醒了。


    他躺在后座上,眼睛和嘴都被蒙住,车辆不住颠簸,他闭着眼睛数起伏的坡道,大致判断出来,这?是进了山。


    “……草。”


    地下室味道实在难闻,郁书青在心?里低低地骂了一声,他蜷曲着缩在角落的位置,森*晚*整*理除了干渴之外?就是冷,山里昼夜温差大,更何况是寒冷的冬季,身上的衣物完全不够御寒。


    接下来该怎么办?


    蒙住眼睛的布条偏薄,仔细往外?看的话,会有?一层浅浅的光感,郁书青就这?样半睁着眼,凝视那微茫的光晕,心?里空荡荡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吱呀”,脚步声也?跟着进来,踏上空荡的地面。


    三个人。


    郁书青静静地想。


    有?一个人刻意把脚步放得很轻,寻常的局面下很难判断,但被束缚在这?里太久,听觉就格外?敏锐,郁书青屏住呼吸,等待脚步声在自己面前停下。


    “混蛋玩意!”


    随着粗鲁的叫骂,他的肩头被人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而?另一道声音立马响起,语气里满是责备。


    “你这?是干什么?不许动手打人!”


    两人居然?当着郁书青的面,爆发起了争执。


    “他算什么好东西?,老子凭什么不能打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能不收拾他吗?”


    “说不定有?内情呢,你不要冲动……我来就是劝你冷静一下的……”


    “冷静个屁!老子他妈的砍死他,大不了再进去蹲几年!”


    地下室里响起回音,把吵架的音量拉得很大——


    还没认出来吗?


    高元忐忑地吞咽了下,按理说,不久前才和郁书青对话过,对方应该能听出他的声音,所以,为什么还没有?反应?


    俊美?的青年哪怕额头有?血,身上沾染灰尘,也?依然?脊背挺拔,神?情矜贵。


    只?是一眼,高元就匆忙地撇开目光,和眼前凶狠的男人对视,突然?心?头一跳。


    他想,我在慌什么?


    对方还在骂骂咧咧,高元终于回过神?来,继续道:“无论如何,这?肯定是一场误会,你先上去喝点?酒,我再问问。”


    那个男人狠狠地瞪过来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高元呼出一口气。


    他很讨厌和这?种人接触,可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身边围绕的都是这?种好勇斗狠之徒呢,鲁莽,蠢笨,轻轻推一把就会立马中计——


    地下室的门关?上了。


    高元蹲在郁书青面前,仔细地端详对方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的惊慌,可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这?么久没喝水,郁书青的嘴唇干裂起皮,衬得那枚小痣不再清晰。


    “小咪……”


    他轻声叫着:“别怕,我来救你了。”


    说着,高元就伸出手,扯开了郁书青的眼罩。


    即使地下室内光线昏暗,郁书青也不由自主地拧了下眉,没有?立刻睁开双眼。


    “是我啊,”高元继续道,“你和徐矿的朋友,还记得吗?”


    他努力放柔声音,展现自己的善意:“我也是偶然经过这?里,才知道李昂做出这?种糊涂事,你别害怕,有?我呢。”


    郁书青的睫毛,终于抖了两下。


    “你是不是不知道李昂是谁,”高元继续道,“没关?系,我告诉你……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记得。”


    郁书青抬眸看来:“闫妍的男朋友。”


    当初二叔逼他结婚,推出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姑娘,人家还不是单身,不过恋情遭到了家里的反对,因为对方蹲过号子,脾气不好,于是竭力反对他们,弄得闫妍很痛苦。


    可李昂却认为,是郁书青故意把闫妍灌醉,他气得破坏监控,溜进公司的地下车库,拿刀指着自己,说你他妈以为自己有?点?臭钱,就不要命了,敢欺负我女朋友?


    “现在的问题就是,小姑娘清醒了,”高元压低声音,“死活要跟他分手,他就以为是你在背后搞鬼……”


    郁书青挑了下眉,不怎么高兴的样子,眼睛四下看了一圈。


    地下室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角落放着一排酒桶,是山里人储存粮食的地方。


    “当然?,”高元咳嗽一声,“你是和徐矿结婚了,可徐矿这?人你也?知道,嘴巴大,什么都往外?乱说,说你们没感情之类的,所以这?话传出去,李昂以为你俩只?是协议婚姻,你还在勾搭他女朋友。”


    他语气真诚,脑海里清晰地浮现李昂当时的表情。


    染着黄发的男人蹲在街角,目光阴沉:“怪不得闫妍变心?,原来还是打算攀高枝啊,呵呵。”


    话音落下,郁书青嗤笑一声。


    高元蹲在他面前,很为难的样子:“你知道的,这?种人是亡命之徒,咱们也?很难和他……”


    郁书青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的,还了解这?么清楚?”


    高元早有?预料似的:“我也?不瞒你,小咪,我拿你当朋友才说的,闫妍也?是我家的亲戚,所以我认识他们俩。”


    “那也?就是说,你和我婶婶是一家的,”郁书青仿佛愣了下,“你认识我二叔?”


    “不认识,”高元摇头,“关?系太远了,只?是听说过。”


    地下室里又陷入沉默。


    郁书青不开口,高元也?斟酌着语言似的,过了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现在有?个方法,能打消李昂的顾虑,就是不知道你……”


    他眼神?有?些飘,喉结也?滚动了几下。


    “就是让李昂以为,你真的是gay,对女人没有?兴趣,这?样他就知道是场误会,会放了你……我也?不想给事情闹大,真没想到……你看看!怎么能干出绑架这?种事呢!”


    高元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郁书青的表情。


    和他想象中一样,发愣,有?些呆滞。


    人在饥饿和干渴的状态下,大脑的反应能力会变慢,对很多事情的思考无法和正常时相提并论,更何况对生的渴望能战胜一切,就像溺水的人,哪怕递过去一把刀子,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高元很有?信心?。


    至于徐矿,就更好办了,他亲眼见到郁书青给人送进机场的,兴安岭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对方已经到达。


    郁书青已经被关?在这?里一整天,差不多是时候了。


    “要是简单的图财,很简单,”高元不动声色地挪着脚步,离郁书青的距离又近了些,“咱就当破财免灾了,可李昂那人你不知道,十来岁就辍学的主,街头混混,脑子完全一根筋,上次就是因为捅人,故意伤害进去的。”


    他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而?是看着郁书青的眼睛。


    果然?,郁书青的眼眸像浮起一层雾,有?所动容。


    “然?后呢,”对方声音很哑,有?气无力的样子,“你怎么打算?”


    高元做了个深呼吸:“就是,咱俩弄点?亲热的图片,让李昂以为你只?对男人有?兴趣……放心?,我不是gay,所以你也?不用介意,等出去后就给照片删了,这?误会不就解除了?”


    郁书青垂着睫毛:“亲热的照片?”


    高元连忙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把手机给你,全部?交给你处理,肯定不会流露出去的……我就告诉李昂,我是深柜,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所以才没说,看到你受苦实在忍不住,拍完后p一下背景和时间?,让他以为咱早就搞上了,那种傻子完全分辨不出来的。”


    他目光灼灼:“怎么样,这?是最省力的办法了。”


    郁书青还是垂着睫毛,犹犹豫豫的样子。


    “都是朋友,”高元继续道,“你要是介意的话就算了,我回去后偷偷报警也?行,但我真的怕他出来后继续报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被这?种人盯上,真的很恶心?。”


    “是啊,”


    郁书青轻声道:“真的很恶心?。”


    他说着就抬头,笑得很温柔:“那你给我解开,来吧。”


    高元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你放心?,不是多夸张的姿势。”


    他绕到郁书青的身后,伸手去解绳子,李昂做事狠辣,用的工具也?是粗粝的麻绳,在车上看到的时候,高元就差点?叫出声,觉得这?么绑郁书青的话,肯定会给皮肤磨破。


    果然?,白皙的手腕上是通红的勒痕,腕骨那个地方也?破皮了,血迹都已经干涸。


    他低头去解郁书青脚上的绳索:“等会你一定要配合,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本来就不打算给事闹大,在高元看来,伏击郁书青并给人绑了,实在是很冒险的一步棋,可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郁锋在副驾驶抽烟,表情阴沉,半晌没有?说话。


    “你图色,我图财,”身为长辈的男人把烟头碾了,“互不干涉,所以你他妈的要是敢闹大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高元不停地吞咽着,可还是口干舌燥。


    他想,我就拍几张照片而?已,给自己的青春弥补下遗憾,别的绝对不牵扯进去!


    郁锋甭想给他也?拖下水!


    得以自由,郁书青站起来,身形踉跄了下,才勉强站稳。


    “我头上的伤没事吧,”他活动着手腕,“能后期给p掉吗?”


    “能!”


    高元拿出手机,满脸殷勤:“要是不放心?的话,你来拍就好。”


    地下室里信号都屏蔽了,他不相信郁书青能做出什么动作,即使有?别的想法,也?无济于事。


    郁书青倒是不客气,真的朝他伸出手:“那我来拍吧?”


    高元短暂地顿了下,咬牙道:“行!”


    递过去的时候,他也?跟着凑近:“你想摆什么亲热的姿势,亲一下脸成吗……”


    高元想过,最坏的后果就是郁书青拿到手机,拼命地往外?拨电话,如果真的这?样也?挺好的,能看到对方绝望的表情。


    他很喜欢看那样的郁书青。


    可郁书青微笑着接过手机,没有?任何停留,下手又快又狠,使劲儿?砸向他的脸——


    “砰!”


    高元被砸得鼻腔一酸,血瞬间?就涌了出来,耳畔轰鸣。


    而?郁书青把手机一丢,没有?选择往地下室的台阶处跑,而?是转身跑向倒着的酒桶,敏捷地踩上去,朝着那扇狭小的窗户,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拳。


    镶嵌了钻石的戒指闪过耀眼的光。


    而?四溅的玻璃碎片,在此刻也?和钻石一般灿烂。


    第75章 第 75 章


    和外表不同, 郁书青其实挺能?打的。


    得益于他一言不合就开干的少年时期,和工作后的良好作息。


    尤其是很多技巧不并非来源于健身房的格斗班,而?是从实战中磨练出来, 所以除了?如何快速地攻击对方, 郁书青清楚怎么做, 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对自己的伤害。


    所以他用硬物砸向了?高元的鼻子, 也在?冲出窗外的时候用外套尽可能?地裹住脑袋,保护头部。


    ……实在?经不起?再摔了?。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玻璃碎片, 在?夜幕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郁书青没有丝毫停留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 爬起?, 向前跑去。


    前面是大?山。


    黑黝黝的山峰恍若张着嘴的巨兽,露出满口嶙峋的怪石,能?见度太低了?, 郁书青身上?没有可供照明的东西, 手里还握着一片碎玻璃,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划破手了?, 他跑的急, 嗓子疼得厉害,但是眼神明显地亮了?起?来。


    郁书青对这条山路不陌生。


    无数次的黎明或者深夜,他都在?这里感?受着风声,伏在?高速前行的摩托上?, 肢体放松, 骨子里的叛逆全部飙出,从他想明白无论自己再怎么乖, 也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之后,郁书青就对这个世界看淡了?。


    去他大?爷的。


    他从初中开始, 偶尔和人打架,那场车祸后,郁书青彻底放过了?自己,他不再遵循“要乖”“要省心”的原则,开始去争取,去抢,为了?目标不回头地前进,而?不是躲在?爷爷奶奶的羽翼之下?。


    “呼、呼……”


    郁书青奔跑向前。


    视线终于逐渐适应,能?看清楚前方婆娑的树影和小道,郁书青拨开横生的枝桠,跳进茂密的灌木丛时,巨大?的引擎声响起?,远光灯照得天空都变了?颜色,被惊醒的鸟雀扑着翅膀掠起?,很快消失在?墨色的夜空。


    郁书青半跪在?地上?,被影影绰绰的灌木所遮挡。


    喇叭声响了?几下?,接着,就是嘈杂的脚步声。


    “小咪,你在?哪儿??”


    郁锋的声音很急切:“你能?听见吗?”


    不仅于此?,警笛声也由远及近地传来,郁锋继续高声叫道:“别害怕,我和警方已经过来了?,你安全了?!”


    郁书青一动不动。


    透过枝叶,他能?看到自己叔叔气急败坏的模样,他俩关系一般,郁书青从小就对这个长辈不亲近,童年时是由于本能?,以及醉醺醺的郁锋会踢开挡路的大?咪。


    长大?后的郁书青,为什么会对叔叔避而?远之呢?


    他全想起?来了?——


    父亲和叔叔是亲兄弟,却相差了?十来岁,先诞生的长子被家族寄予厚望,严格要求,那时候郁为民?太年轻,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等到过了?三十五岁,看到沉默孤僻的儿?子时,突然心生愧疚。


    他们决定补偿,决定不再这样对待下?一个孩子。


    对于长子的内疚,人到中年心态的转变,以及再次生育时郁雪玲的痛苦,使?得他们很珍惜自己的小儿?子,反正已经有长子继承家业了?,小的这个,就开开心心成长吧。


    娇子如杀子。


    太过纵容。


    以至于郁书青出生后,郁锋非常不能?接受,他的身份转变了?,不再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孩子,而?是成为了?一个长辈,他那会儿?也就十五六岁,站在?人群后面,看到父母欣喜的表情,而?周围的宾客,把全部的祝福都给予了?那个婴孩。


    郁为民?是一个好丈夫,某种程度上?,也算一个好父亲。


    因为他及时地安抚自己的小儿?子。


    这个时期的郁为民?,是人生中最幸福的阶段,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和相爱的人携手至今,又添了?个胖乎乎的小孙子。


    他已别无所求。


    小儿?子想要钱,想要车,都是身外之物罢了?,就像给郁雪玲买糕点,买全球限量的包和珠宝一样,郁为民?甘之若饴。


    以至于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来晚了?!”


    郁锋一边喊,一边给旁边的人使?眼色,示意对方小心地向灌木丛包抄。


    “怪我不好,叔叔一开始逼你结婚,结果招惹了?这么一个流氓,都怪我!救你的时候又来晚了?,小咪你没受伤吧?”


    一个高大?的男人蹲下?,不动声色地指了?下?地上?的血迹,另只手还拎着砖块,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郁锋会意,继续道:“可能?之前有些不愉快的事,但咱们是一家人,小咪你放心,现在?都安全了?!”


    俩人关系不好,发?觉自己下?药的时候,这小兔崽子敢直接把烟头摁自己掌心,但郁锋知道,郁书青对家人心软,即使?牵扯到原则性的问题,也会竭力忍让——


    灌木丛动了?下?。


    郁锋眯着眼睛,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他已经全部打点好了?,从最开始选择给郁书青介绍闫妍,就是因为对方有一个愚蠢易怒的男朋友,还进过监狱,是他最看不起?的社会底层人士,一切的发?展也很顺利,李昂真的被激怒,拿着刀去地下车库蹲郁书青——曾经有过节,所以被女朋友甩了后气不过,迁怒他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包括伏击郁书青,绑着人进山,郁锋都留下了证据。


    全程没有脏自己的手。


    他只是做了些暗示而已,李昂就真的以为,通过这种手段逼迫闫妍,对方能觉得自己很有男子气概,从而?回心转意。


    很完美的计划。


    尤其是他查过,郁书青和徐矿压根没领证,所以真的出了?意外,郁书青的全部财产,也落不到那个外姓人头上?。


    郁锋也不想这样的,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怪郁书青,赌债原本没有那么多,偏偏不肯帮自己还,才滚雪球般越来越大?,以至于完全堵不上?窟窿,他锦衣玉食地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郁雪玲那边被他搜刮过,已经没剩什么东西了?,再者说,郁锋觉得母亲也太不争气,什么体己钱都不留,都是满眼的珠宝衣裳,他又不好给这些拿去变卖。


    只有盯着郁书青了?。


    郁锋手心隐隐冒汗,觉得这也不仅仅为了?自己,更为了?他的儿?子,读大?学的年纪,还天天沉迷游戏,将来还怎么进入公司的权力中心?


    他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安排的男人已经走?到灌木丛了?,屏住呼吸,朝着刚才发?出动静的地方探过身去,天罗地网,这下?连只兔子都别想逃窜,郁锋死死地注视着前方,心跳的声音很大?,还等什么,他咬牙切齿地催促:“快点!”


    砖块被高高扬起?,直接砸向郁书青的藏身之处,打得灌木丛划拉作响,叶子疯狂摇晃——


    郁锋却耳畔一凉。


    “别动,”


    郁书青在?后面圈着他的脖子,形同鬼魅:“手机拿出来。”


    冰凉的玻璃片挨着咽喉,郁锋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温热的血缓缓淌下?,才杀猪般地叫起?:“你干什么……放手!”


    “我说了?别动,”郁书青声音很冷,毫不犹豫地把锋利的玻璃片递了?一分,压在?由于紧张而?暴起?的青筋上?,“听不懂人话吗?”


    拿着砖块的手下?迟疑着对视,没敢再往前走?,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有些可怖。


    郁锋嚎叫:“我是你叔叔!”


    “嗯,”郁书青一寸寸地拿玻璃片划他,“叔叔,别乱动。”


    脸,脖颈,还有耳侧,郁书青下?手有点重,毕竟不是刀片,碎掉的玻璃再怎么锋利,依然要费不少力气,所以在?划过皮肤时,仿佛在?缓慢而?坚定地拉锯。


    郁锋痛得腿都软了?,双手死死扒在?郁书青的小臂上?,呼吸不畅,没想到对方声东击西,不知往旁边的灌木丛扔了?什么东西,然后趁机绕到后面埋伏自己,他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他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以及——


    为什么郁书青会怀疑自己?


    他憋得满脸通红,满脸是血,郁书青也满手是血,因为他逮哪儿?划哪儿?,却平静得像是在?裁纸。


    这种被钝刀子似的划脸太恐怖了?,郁锋喘着粗气:“手、手机在?我兜里,你自己拿……疼!你他妈的疯了?!”


    郁书青加重力气:“自己拿。”


    郁锋惨叫连连,因为郁书青一点也不着急,也不在?乎前方傻眼的两人,他就死死地扼着郁锋的咽喉,大?有在?这儿?耗下?去的感?觉。


    郁锋胸前已经被血染红了?,他哆嗦着掏出手机,举起?来:“拿、拿了?……”


    “给白可心打电话,”郁书青语速很快,“让她来接我。”


    郁锋愣了?下?。


    他原本以为,郁书青会逼着自己报警,刚才为了?引人出来,他还故意安排放了?伪造的警笛声,结果只是叫人接他?


    说明郁书青不想给事情闹大?吗?


    太好了?……


    那他是不是,也没必要走?到鱼死网破的一步了?。


    电话很快拨通,白可心似乎才睡着似的,打着呵欠:“喂……都几点了?,怎么了??”


    郁书青吞咽了?下?:“我骑摩托车进山,不小心撞石头上?摔了?,你来接我。”


    对面惊呼一声:“哥,你受伤了??”


    “嗯,”郁书青继续道,“叔叔,你把位置告诉可心吧。”


    郁锋顿了?下?,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是按照郁书青的意思,把这件事含糊过去,还是真的撕破脸,弄到你死我活呢?


    发?现郁书青逃跑后,李昂没和自己一块过来,原因就是对方有□□,在?听到地下?室的动静后,他先带人出发?,李昂立刻回自家的储藏室取,此?时也该赶过来了?。


    只要李昂到了?,那一切……


    可是就牵扯到了?自己。


    迟疑的时间有点长,白可心还在?追问:“叔,你也在?哥旁边吗,你们在?哪儿?呀,可急死我了?!”


    山路复杂,需要确切的地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锋的余光瞥到,旁边的树林有人影闪过。


    李昂回来了?吗!


    他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开口:“没事,我已经叫过救护车了?。”


    白可心:“哎?”


    与此?同时,郁锋大?吼一声,拼死地往外挣扎,而?郁书青可能?是手上?的血太多了?打滑,那枚玻璃碎片竟直直地飞走?,甩到一旁。


    举着砖块的手下?立刻冲来——


    “砰!”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彻夜空,再次惊醒熟睡的鸟,不知名的野兽跟着嚎叫,头顶一枚皎洁的月亮,明亮到令人心惊。


    徐矿拎着甩棍,剧烈地喘着气,风尘仆仆的模样。


    那两个袭击的男人已经倒下?,而?郁锋则完全傻掉,呆呆地看着前方。


    郁书青怔了?下?:“你……”


    可徐矿没有理会他,而?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脚踹在?郁锋身上?。


    郁锋嗷一声捂住肚子,疼得浑身发?抖,徐矿下?手又黑又狠,专挑薄弱的地方去踹,郁书青也没拦,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直到郁锋完全停止挣扎后,徐矿才转身,眼睛红得要滴血。


    “放心,”徐矿声音很哑,“死不了?。”


    郁书青轻声:“我知道。”


    徐矿说:“对不起?。”


    直到这时,脸颊和手背被玻璃划出的伤才开始痛,郁书青抬起?胳膊擦脸:“你怎么才来呀。”


    “遇见那个李昂了?,”徐矿把甩棍丢下?,朝他一步步走?来,“处理的时候稍微耽误了?点时间,真的抱歉,一开始不知道你在?这里。”


    郁书青的胳膊还没放下?:“可心呢?”


    “在?路上?,和警方一起?,放心,她很安全。”


    郁书青“哦”了?一声。


    徐矿在?他面前停下?,展开双臂:“过来。”


    剩最后两步了?,他要郁书青自己走?过来。


    过了?会儿?,郁书青把胳膊放下?,朝徐矿走?了?过去。


    月光照着大?地。


    徐矿抱住了?郁书青。


    第76章 第 76 章


    徐矿压根没时间解释,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忙了。


    他拿纸巾给郁书青擦脸,擦手,浑身脏兮兮的, 全是?血和污泥, 徐矿的手在?抖, 因为判断不出这血是?郁书青的, 还?是?郁锋的,他眼睛红得吓人, 死死地盯着郁书青的伤, 郁书青这会儿知道痛了, 痛得受不了, 一个个的伤口?都要指给徐矿看。


    徐矿啥话都不会说了,就说我知道。


    “手背,”掌心擦干净了, 郁书青把手翻过来, “擦伤了。”


    徐矿就凑过去, 很认真地看:“疼吗?”


    “疼。”


    郁书青又指自己的脸:“这里也是?, 我用衣服包着脑袋, 还?是?刮到,玻璃划得我好痛。”


    徐矿避开?伤口?,摸了摸他的额头?:“看见了。”


    除了受伤之外,郁书青身上也滚得全是?泥, 徐矿早就把自己的外套给人换上了, 但?是?鞋子不行,他就半跪下去, 用湿巾给郁书青擦鞋上的泥巴,警笛声远远传来, 带着闪烁的灯光,徐矿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看,”他打开?掌心,“刚才挂在?你裤子上了。”


    一枚干燥的苍耳子躺在?上面,毛茸茸的,很扎手的样子。


    郁书青接过,看了眼:“挺可?爱。”


    “是?啊,”徐矿也说,“很可?爱的。”


    他还?半跪在?地上,一手抓着脏污的纸巾,另只手给郁书青摘苍耳子,也不知道这人刚才在?灌木丛里怎么打滚的,沾了好几颗枯萎的苍耳子,埋汰得不行,徐矿动作不紧不慢:“没关系,摘下来就好。”


    郁书青跟着说:“嗯,摘下来就好了。”


    徐矿站起来,看着郁书青的眼睛,对视的时候都笑了起来。


    今天怎么搞的,俩人全变成?了小鹦鹉,跟人学舌。


    坐进警车后,郁书青昏睡了过去,窝在?徐矿的怀里。


    车辆颠簸,徐矿用自己的衣服裹着他,已经喂过水,也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但?郁书青说想吐,就没敢继续让他吃,前面的白?可?心几次三番地扭头?,眼圈红红的,徐矿声音很轻,说放心吧,见面的时候我都摸过了,没骨折,也没有大出血的现象,应该问题不大。


    他表现得很淡定,保护现场,配合警方,和医务人员给郁书青进行简单的包扎。


    白?可?心嗓子也哑了,说知道了。


    但?还?是?扭头?过来,抽了下鼻子:“那你呢?”


    “我?”


    徐矿的神?情很轻松:“我也没问题,你别?担心了。”


    话是?这样说,但?徐矿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脸色煞白?,他现在?后怕得要死,完全不敢想自己要是?晚来一步,或者中间出什么岔子,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低下头?,不错眼珠地看郁书青熟睡的脸,把人搂得更紧,不愿松开?。


    白?可?心没敢再?说什么,头?扭了回去,祈祷能快点到医院,她实在?慌得厉害。


    深夜,道路畅通无阻。


    医院灯火通明。


    所有的检查做完,缝合也全部结束,医生认真地讲解目前的情况:“没有脑震荡和骨折,除了锐器划伤之外,就是?脱水现象比较严重……你还?好吗?”


    徐矿笑笑:“还?好,您继续。”


    医生把单子放下:“别?的没有了,住院观察两天就好。”


    徐矿点头?:“行,麻烦您了。”


    他从谈话室出来,没有直接去病房见郁书青,而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在?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中,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行,心跳得太快了。


    看到浑身是?血的郁书青,徐矿差点没疯。


    还?好他回来了。


    还?好……一切都赶得及。


    徐矿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站起来,往病房那边走,郁书青还?没醒,正?在?挂水,贴着纱布的脑袋埋在?枕头?里,眼皮儿阖着,睡得很安稳。


    就是?脸色很白?,嘴唇也干。


    徐矿坐在?旁边,不说话,就是?看,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的杂事现在?都不用担心,郁雪玲那边有人陪着,警方也在?有条不紊地调查,现在?的郁书青只需要睡觉就好,天塌下来,都不干他的事。


    可?郁书青还?是?醒了。


    他眼眸和旁人有些?不太一样,瞳仁黑,眼白?清澈而亮,小时候甚至泛着淡淡的蛋壳青,这会儿里面也没什么血丝,很安静的样子。


    徐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睡了吗?”


    “睡不着。”


    郁书青声音还?是?哑,说话也费力:“你给我讲故事吧。”


    徐矿说:“好,你想听什么?”


    郁书青说:“都好。”


    天边已经慢慢亮起来了,病房内笼着晨曦的柔光,徐矿握着郁书青的手:“我给你讲讲,笨蛋是?怎么喜欢上一个人的,好吗?”


    郁书青故意“嘶”了一声:“好矫情哦。”


    “我早就喜欢了,”徐矿喉结滚动,“我很早就喜欢他了,但?是?我太笨,你说的对……我真的很蠢,我甚至以为自己是?为了和他竞争……那个时候的他好孤独,我却没有发现,让他一个人走了那么久,我该死。”


    徐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我该去抱抱他的,”徐矿哑着嗓子,“我为什么没有去呢,我真的无可?救药,还?差点失去了他。”


    郁书青手背缠着纱布,行动就没那么灵敏,但?也努力去摸徐矿的脸:“没关系,你喜欢的人也是?笨蛋。”


    徐矿鼻子一酸。


    “你做的很好了,”郁书青柔声道,“帮了他很多,可?是?他也很笨,以至于最开?始意识到心意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没有人教他怎么去爱,所以,原谅他好不好?”


    他摸着徐矿湿润的睫毛:“你看,两个笨蛋在?世界上相遇,还?互相喜欢,多巧呀。”


    郁书青很少有这样说情话的时刻,徐矿愣住,呆呆地看着对方。


    “更巧的是?,”


    郁书青笑了起来:“笨蛋也很早就喜欢你了。”


    “看,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郁书青没在?医院住太久。


    家里乱成?一锅粥,亲戚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郁锋的被捕无异于一颗炸-弹,吵得所有人鸡飞狗跳,更牵扯出一些?见不得光的腌臜。


    “都不用管,”白?可?心目光冷漠,“全部交给我处理。”


    她每天晚上都会把情况汇总,挑最要紧的发送给郁书青过目,原本徐矿还?不想让郁书青操心,但?犹豫了下,还?是?放手了。


    包括安抚郁雪玲,也由白?可?心负责安排。


    郁锋的子女是?想过来的,被拦在?了外面,其实郁书青对那几个孩子没意见,不过现在?兵荒马乱,人人自危,他怕老太太情绪激动,再?出点什么问题,还?好郁为民这几天状态不错,和老友一起陪着郁雪玲,虽然不理解发生什么事,但?看到小妹在?哭,郁为民还?是?绞尽脑汁地哄她开?心,而郁雪玲呢,再?怎么崩溃,只要在?丈夫身边,就能止住眼泪。


    徐矿把郁书青接回自己家,任务下达,郁书青不许再?劳神?费心,安心修养就好。


    也行,郁书青没反对。


    因为出院后的郁书青,矫情得厉害。


    徒手砸玻璃的霸气劲儿没了,喝的水稍微烫了点就不愿意,徐矿乐意惯着他,几乎给他拿小孩看,可?能姗姗来迟的叛逆期结束,郁书青倒退回了不懂事的童年森*晚*整*理,理直气壮地闹人撒泼。


    “五年级的时候,你把我家的秋千弄坏了!”


    徐矿从后面抱着他:“我再?给你扎一个秋千架。”


    “还?有,你借我作业抄,结果把我不小心写错的数字也照着抄上去,害得老师连我都骂!”


    徐矿嘟嘟囔囔:“谁知道那个老师变态,居然查作业查到了别?的班……”


    郁书青揪他的脸:“不管,你给我赔……”


    “赔,当然赔!”


    边说,边啄木鸟似的去亲郁书青。


    郁书青捂徐矿的嘴:“你别?叨我了,脑袋疼……”


    徐矿就立刻停下,很紧张地看着他。


    自从头?部再?次受伤后,郁书青怀疑,徐矿可?能以为自己撞傻了,总是?没事就盯着他的后脑勺看,每天早上也都要煮核桃豆浆,尽管他一再?表示,放心吧我聪明着呢,对方还?是?不相信,大晚上都睡着了,还?要偷偷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


    算了吧,郁书青睡得迷迷糊糊,懒得搭理。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可?以把童年的玩闹,拿来跟徐矿对着吵,表明自己恢复记忆,你以前对我做的缺德事,可?别?想赖掉。


    徐矿没问,原因是?害怕,怕一旦过度刺激,会让郁书青受不了,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别?说什么恢复记忆,或者坏人绳之以法了,徐矿现在?就一个愿望,郁书青能好好的就行。


    拆线那天,家庭医生走后,郁书青不爽地照了半天镜子,回头?看过来:“会留疤吗?”


    徐矿仔细端详了下:“不会。”


    郁书青立马接话:“那咱出去转转?”


    说是?受伤不让见风,这几天他一直憋在?屋里,虽说别?墅带前后花园,但?总归有点郁闷。


    何况郁锋,高元和李昂都已经被羁押,相关人员全部被控制,郁书青满脸的憧憬:“我想出去玩!”


    徐矿犹豫了下——


    这几天,自己居然产生了种阴暗而卑劣的想法,想给郁书青锁在?屋里,外面谁都别?想见到,所有的风雨都休想碰他,甚至恨不得穿越回过去,给小小的郁书青偷来自己养,让他快快乐乐地在?锦绣堆里长大,该不懂事就不懂事,该叛逆就叛逆,做一朵温室里,娇滴滴的花。


    可?温室的花,哪有有外面的坚韧漂亮?


    “行了,”郁书青笑了,“别?琢磨了,我有事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徐矿拉过对方的手:“哪儿?”


    “还?记得生日礼物吗,”郁书青神?神?秘秘的,“除了那个记录的笔记本之外,我还?要送你一株玫瑰,我现在?才想起来,把它放在?哪里了。”


    这次前往郊外,徐矿坚决不同意郁书青骑摩托,郁书青简单挣扎了下,就放弃,骂骂咧咧地坐在?副驾驶上。


    “等你完全恢复,想怎么跑山我都陪你。”


    “呵,你就是?嫌我脸上的疤。”


    徐矿转动方向?盘:“这和疤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额头?上一点,都快看不见了……”


    郁书青面无表情:“你说的完全恢复,不就是?指疤痕吗?”


    到地点了,徐矿一脚踩下刹车:“简直危言耸听!”


    “疤怎么了,男人就要有疤,这是?荣誉和勇气的象征,”他解开?郁书青的安全带,“我手上也有疤啊,多帅气!再?说小咪你拿玻璃片划人的时候,真的好性感看得我春心萌动好想嫁给你……”


    郁书青表情复杂,转身去拉车门。


    “等一下!”


    徐矿严肃道:“我还?没说完!”


    郁书青:“……不用说了。”


    “那怎么可?以呢,我必须纠正?你对于外表的看法,首先,对于艺术审美而言,不是?完美精致的就一定是?好的,缺憾也是?一种美,并且能放大本身的灵气,因此疤痕不属于遗憾,没有必要用‘嫌’这个字来形容它。”


    郁书青:“我就随口?一提……”


    徐矿一把捏着他的下巴,挑起眉梢:“更何况,我也不是?因为这张脸才爱上你的,虽然你长得还?可?以啦但?我不是?颜控,根本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你看我从小就喜欢你了,但?那个时候你也没现在?这么漂亮……草啊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呜呜呜让我亲亲……”


    郁书青努力给徐矿的脸往外推,但?没挣开?,还?是?被捧着亲了下。


    也只有一下。


    因为徐矿很快就直起身子,抚平郁书青衬衫的一点点褶皱,笑得很温柔:“走吧?”


    郁书青喉头?发紧:“好。”


    他们?下车,怀里抱着从后座拿下的花。


    是?粉玫瑰和洋桔梗。


    “我妈妈喜欢这个,”郁书青边走边说,“所以爸爸每次都只买这两种花……我以前比较敷衍,没爸爸那么用心,来看他们?的时候,都是?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也经常什么都不带,两手空空就来了。”


    他们?在?一处墓碑前停下。


    郁书青把怀里的花放在?地上,蹲下,用袖子擦了擦照片,转头?过来:“你看,我长得像谁?”


    徐矿先鞠了个躬,再?跟着放下花,认真看了看:“像妈妈。”


    “嗯,”郁书青很得意的样子,“我妈妈比较漂亮。”


    说完,他就转回去,重新看向?照片上的笑脸:“妈,你看我找的对象,长得不错吧,你也认识的。”


    风吹起额前的发,露出清晰的眉眼,郁书青一直在?笑,在?讲,说他们?俩是?怎么重逢的,又怎么天天吵吵闹闹的,说你放心,徐矿做饭还?挺好吃,比爸爸强。


    徐矿安静地听着。


    他们?一直待到了暮色四合。


    “……奇怪,我记得在?这里呀,”郁书青直起身,满脸无奈,“看来,是?真的没活下来。”


    徐矿站在?后面,喉结滚动:“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郁书青淡定地点头?:“嗯。”


    所有的,全部,一切,自己怎么因为误会而咬了徐矿的肩,两人不欢而散,接下来又被高元骚扰纠缠,一场意外的车祸,他通通都想了起来。


    以及那株玫瑰的结果。


    青春期的别?扭和羞赧,无可?言说的痛苦和不安,郁书青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只好一个人抱着盆玫瑰,来到爸爸妈妈的墓前。


    特别?伤心,还?哭了呢。


    那个年纪,把喜欢看成?一件天大的事。


    也因为茫然,将所有的问题都归于自己的错。


    那株瘦条的玫瑰,被种在?了墓园的角落,耷拉着叶,一朵红花静静地开?。


    如今哪儿还?有玫瑰的影子,根据记忆找来找去,也只寻得一大片的野草。


    徐矿从后面抱着他,把脸埋在?郁书青的肩膀上:“没关系,等到春天来了,这里会长出很多的狗尾巴草和蒲公英,和玫瑰一样好看。”


    郁书青垂着睫毛:“好。”


    “喜欢玫瑰的话,”徐矿声音很闷,“我就给你种满山坡的玫瑰,喜欢什么,我们?都可?以种,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小倒霉蛋的劫也过去了,以后都顺顺利利。”


    郁书青笑了起来,换的却是?另一个话题:“那天,你为什么没有上飞机?”


    还?能有为什么。


    因为在?机场,徐矿就后悔了。


    他越想越难受。


    按照之前的打算,是?好好追求人家,按部就班地谈恋爱,求婚,再?共同设计一场浪漫的婚礼,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徐矿的心跳得有些?快,很慌。


    候机室里有个阿姨,大概是?第一次坐飞机,一直紧张地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地祷告:“菩萨保佑,千万要平平安安啊。”


    徐矿从来不信这个的。


    但?很突兀的,他想起了所谓的大师,说郁书青命里有劫,不结婚的话,劫就很难过去。


    他俩没领证,没摆正?式的席,按理说不算真正?的结婚。


    徐矿陷入思考。


    大概是?表情太凝重,被旁边的阿姨发现,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小伙子别?介意,我胆小,就图个心安。


    徐矿明白?的,他就想图郁书青平安。


    没有登上飞机,而是?掉头?离开?机场,去了另一个地方。


    也是?用手机搜到的,离自己最近的寺庙。


    佛音庄严,金刚怒目,徐矿这辈子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面对威严的千年古刹。


    远方有僧人在?撞钟,青烟缭绕,檐下的金铃一齐晃动,徐矿突然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他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大大方方站着,任凭风把脸上的湿凉吹干,隔着香坛,和眉目微垂的菩萨相望。


    空灵的诵经声传来。


    徐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他向?菩萨磕头?。


    “希望郁书青的劫能过去,无病无灾,这辈子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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