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这?天晚上, 郁书青过得相当绝望。
徐矿的那句“老子舔死你”,不?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身体力行地实践。
最早是在玄关,然后跌跌撞撞一块儿滚到沙发上, 最后郁书青被?抓着?脚腕从床底下拽出来, 柔软的地毯都被?滚皱了, 徐矿托着?他的腰, 睫毛上满是湿-漉漉的水汽,郁书青不?敢低头, 不?敢去看对方通红的嘴唇, 以及自己因为痉-挛而?微微颤抖的大-腿。
“我受不?了了……”
“别闹了行吗, 我们好?好?谈谈……唔!”
郁书青两手撑不?住, 还坐在徐矿的脸上,泪水干涸,衬得脸颊更加潮红, 而?跪着?的膝盖也疼得厉害, 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声音, 时间真?的太长了, 呼吸变得滚-烫, 他感觉自己肚子上的肌肉都在跟着?一跳一跳,郁书青闭了闭眼睛,视觉冲击力太强,头皮阵阵发麻, 过了会儿, 眼眶又充盈起?泪水。
“啪嗒。”
眼泪砸在徐矿散着?的头发上。
不?为所动。
郁书青哑着?嗓子:“徐矿……我讨厌死你了……”
硬生生地被?弄哭,真?的太丢人。
他甚至怀疑时间已经到了早上, 徐矿的胡茬是不?是都要长出来了,来自同性强烈的荷尔蒙充斥着?房间, 被?摩擦得有些?疼了,郁书青双手撑着?床褥,又往上够,勉力趴在墙上,额上全是薄汗:“你、你不?累吗……”
徐矿这?才偏过脸,把他往上托了下:“别说话,正吃着?呢。”
郁书青已经不?试图逃跑了,被?抓回来只会被?惩罚得更狠,他只是无力地垂着?脖颈:“我没力气了……”
徐矿还有心?情冲他挑眉:“这?就?不?行了,郁总有点虚啊?”
郁书青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是,我虚。”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虚呢,”徐矿嘴唇红肿,泛着?水润的光,看起?来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妖精,美滋滋地躺在自己的巢穴里,“这?样吧,你躺着?或者趴着?都行。”
郁书青艰难地滚动喉结:“不?要……”
他可不?想再把膝盖折叠到颈窝处,承受不?了,几乎大半个后背都被?迫抬了起?来,床褥发出令人害臊的摇-晃声,郁书青迷迷糊糊地想,天杀的徐矿,怎么能给床也弄得这?么响呢,趴着?也不?行,肩胛骨因为用-力而?绷得很-紧,郁书青想摆烂,可徐矿不?让他纯粹地趴下,箍着?腰给拽起?来,最开始羞-耻得想死,之后已经麻木了,郁书青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不?要,”徐矿笑得很甜,“你刚才不?喜欢吗?”
失焦的瞳孔缓缓恢复,郁书青低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对方,真?的用了太长时间了,徐矿就?这?样以惊人的体力和耐心?,让他在没有被?真?正进-入的情况下反复糕-潮,徐矿甚至都没有用手,纯粹是柔软的唇-舌,就?给郁书青磋磨成这?幅糟糕的样子。
郁书青的嘴唇抖了抖:“……要坏了。”
又一滴眼泪落下。
这?下,彻底止不?住了。
他越想越委屈,越哭越难为情,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多?丢人啊,亲热的时候被?人糙哭也不?算稀罕事?,可问题是,徐矿这?样漫长的折磨太可怕,铺天盖地的快-感冲得头皮发麻,小腿肚子酸-痛不?堪,他软了,难受得滩成一汪水,顺着?眼角“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徐矿这?才愣神,终于停下。
“哎呀,怎么真?的哭了?”
他把郁书青抱在怀里,一边擦眼泪一边哄:“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
郁书青的肩膀不?住地抖动,讨厌死了,这?会儿才开始装大尾巴狼,早在玄关处他就?被?刺-激得掉眼泪,说得好?像现在刚发觉似的。
徐矿微微地叹息着?:“多?大的人了,还哭得这?么厉害啊,弄得哪里都湿-了……”
说话的内容是在小小地抱怨,但语气全是惬意和满足,像慵懒的大猫用尾巴勾住喜欢的玩偶,喉咙里发出餍足的咕噜声。
郁书青身上裹了毛毯,整个人都被?徐矿抱在怀里,这?个姿势,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异样,郁书青的手还捂着?脸:“……我恨死你了。”
徐矿就?亲亲他的耳朵:“我错了。”
“你……你不?难受吗?”
“难受啊。”
徐矿拉过郁书青的手,摸了一下,轻描淡写的模样:“……都发疼了。”
郁书青缩回手,脸颊上还满是泪水,从指缝里看他:“那你还忍着??”
“不?忍啊,我想好?了,给你哄睡着?后,”徐矿认真?道,“就?找件你的睡衣,去厕所打-飞-机。”
郁书青:“……”
郁书青:“傻比吧你?”
徐矿一点点地亲他的手指:“没错,你说的对,乖……别生气了,不?哭了好?吗?”
他说着?就?拿起?郁书青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出出气,别哭了,哎呀怎么这?样可怜,我都心?疼死了。”
郁书青红着?眼看他,鼻尖也红红的,整个人就?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一戳就?淌-水。
徐矿喉结一滚,不?由自主地凑近:“怎么眼泪还没擦干,我给你舔干净——”
话音落下,郁书青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地甩出一巴掌。
他现在听不?得“舔”这?个字!
“啪”的一声。
屋内陷入寂静。
徐矿没躲,生生挨了,两三秒后才回过头,微微喘着?气。
“对不?起?,小咪。”
他死死地盯着?郁书青,吞咽了下:“能现在就?把你的睡衣……给我吗?”-
连着?好?几天,郁书青都没有理徐矿。
还躲着?他,没再继续睡一个屋檐下。
不?然郁书青真?的怕自己忍不?住,拿脚踩这?人的脸。
这?就?很矛盾了。
……想打,又怕对方爽到。
徐矿的电话和车倒是每天不?落,早早的就?在外面等着?,看见郁雪玲就?笑着?打招呼:“奶奶!”
两手还不?空着?。
郁雪玲现在见着?徐矿就?喜欢,扭脸朝楼上喊:“小咪啊,你老公来接你上班了。”
蒙着?被?子的郁书青:“……”
决定装死。
徐矿也不?坚持:“没事?,小咪可能没有休息好?,让他再多?睡会,我在外面等着?就?行。”
郁雪玲挽着?人胳膊,强行拉到餐桌旁:“什么叫在外面等着?,快点,先一块吃饭。”
她故意抬高声音:“要是小咪赖床,咱就?不?给他留,让他饿肚子!”
徐矿就?笑着?,从餐盘里拿出块糕饼:“那不?行,我先偷一块给他留着?,不?然心?疼。”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郁书青下楼的速度很快,面无表情地往外走?,而?徐矿立马从餐桌旁站起?来,飞也似地跟上:“奶奶,我们就?先走?了。”
郁雪玲乐呵呵的:“路上慢点。”
徐矿一直到院子里才追上郁书青,先把糕饼递过去,郁书青不?跟食物闹脾气,很平静地接过,就?直接坐进副驾驶的位置,车辆启动,引擎声响起?,路灯流星般的往后退去,郁书青抽出纸巾,擦了下唇角的碎渍。
……好?险。
因为徐矿已经一脸遗憾地缩回手,叹口气,转而?递上一杯矿泉水。
路上,郁书青依然一言不?发,而?徐矿则自顾自地讲话,讲昨日的天气,讲他在路边看到的一条白毛小狗,居然会后空翻呢,又讲最近的柿子熟了石榴甜得像蜜,在饱满的皮上弹一下就?会炸开窄缝,露出紫水晶似的石榴籽。
讲累了,就?开始哼歌。
……怎么可以这?样难听?
郁书青忍了又忍。
终于到达目的地,飞快地按下安全带卡扣,扭头就?要往外跑。
“宝贝,”徐矿拉住他的手腕,“你忘记了今天的东西。”
他还是会在衣兜里放些?小玩意,可可爱爱的,让郁书青自己伸手去拿。
郁书青冷漠地回头。
不?行。
现在看到徐矿那欠揍的笑脸,就?忍不?住想到几天前的晚上,他被?欺负得有多?惨。
徐矿轻轻地晃了下他的手:“看一下吧,好?吗?”
郁书青沉默着?。
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都是些?小野花似的玩意,或是张几十年前的旧唱片,但他真?的无法抗拒打开的瞬间,会好?奇,会憧憬,会带着?惊喜探过头——
像是没有孩子,会拒绝一个礼物。
郁书青坐了回来,把手放进徐矿的衣兜。
他怔了下。
空的。
郁书青不?明所以地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徐矿冲他竖起?大拇指,另一只手则同时伸进去,紧紧地握住郁书青。
十指相扣,自信一笑。
“没错!今天你忘记的礼物就?是我!是我耶!”
郁书青:“……”
徐矿继续:“你不?觉得我今天很帅吗?刚才进屋的时候,奶奶还在夸我靓仔,说我好?有型。”
他讲话的时候,满眼都是笑意,长而?卷的睫毛下是琥珀般的瞳孔,清澈到没有丝毫狎昵,郁书青之前就?觉得,徐矿长得挺牛逼的,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这?张脸忍到现在。
所以,他就?勉强欣赏了那么一小会。
徐矿的神情微微怔然。
“小咪,”他喉结滚动了下,“我……”
郁书青把手抽出来了。
他用手背拍了拍徐矿的脸:“又开始荡漾了?”
徐矿仰着?下巴,没动。
“这?会儿老实了,嗯?”
郁书青不?紧不?慢地开口:“是不?是挺爽的,自个儿晚上还在回味,都回味得睡不?着?觉?”
徐矿眼底,是有点淡淡的青。
“不?是,”
徐矿声音很轻:“是没有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郁书青的手捏住徐矿的下巴:“那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对我?”
徐矿吞咽了下:“要听实话吗?”
还没到上班高峰期的时间,天边泛着?鱼肚白,步履匆匆的行人穿过斑马线,无人知?晓路边停着?的一辆卡宴内,有两人在无声对峙。
空间狭窄,气温就?容易升高。
郁书青眯着?眼睛:“先说假话。”
徐矿毫不?犹豫:“下次还敢。”
郁书青:“?”
郁书青:“那真?话呢?”
徐矿这?才偏过头,用脑袋拱了拱郁书青的掌心?,然后把自己的脸颊放上去,很小心?地吻着?郁书青的手指。
“真?话就?是……我会忍不?住做得更过分。”
他咬住那微凉的指尖,慢慢地含-进嘴里:“抱歉,因为你哭得好?漂亮。”
郁书青按住一点突出的虎牙,用了点力:“无耻。”
他能感觉到,徐矿在取悦他。
可这?种取悦,伴随着?更为强烈的占有欲,像是无形的锁链,在彼此的较量中缠住脚腕,无法挣脱,都不?是肯低头的性子,都试图征服对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要占据上风才行。
郁书青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喜欢。
但他的确被?徐矿激起?了斗志。
可另一种本能的逃避也油然而?生,就?像那天晚上,他哭着?被?徐矿按在柜面上,对方咬着?他耳朵说你不?乖,你撒谎。
郁书青的手还压着?徐矿的虎牙,车内静悄悄的,彼此注视,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尤其是徐矿,这?样仰着?脸,很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仿佛在等一个回答。
郁书青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生硬道:“别撒娇。”
徐矿微笑起?来,笃定道:“你觉得我可爱了。”
郁书青:“我没有,别瞎说。”
“跟我试试吧,”徐矿拉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让我当你男朋友,好?吗老公?”
郁书青:“?”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虽然刚开始追,就?迫不?及待地要身份太不?合适,”徐矿直勾勾地看他,“可是,晚上没有小咪抱着?睡觉真?的好?难过啊,我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就?是你的腿……啊不?,我满脑子都是你的脸,你好?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也是最可爱的……真?奇怪,我很早就?觉得你漂亮了,可为什么之前没有追你?”
他眼神稍微有一丝迷茫:“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郁书青面无表情。
你问我啊?
还是在点我?
他哪儿知?道徐矿是什么时候突发恶疾,非要把彼此纯洁的负距离友谊弄变质的,搞得他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居然有些?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
“拜托,”徐矿捧起?他的手,轻轻地啄吻着?,“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而?你……”
他抬眸,眼里是满得要溢出来的期待:“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郁书青倏然抽回手。
“你说什么,”他语速很快,“我要上班了,别闹。”
可徐矿的速度比他更快,车辆落锁,再怎么努力,副驾驶的门也无法打开,郁书青气恼地回头:“徐矿!”
徐矿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小咪,你今天真?的要上班吗?”
郁书青顿住,很慢地眨了几下眼睛。
“你的确失忆过吧?”
“你究竟忘记了多?少事?情,或者单单的……只忘记了我?”
郁书青的心?跳得很快。
徐矿已经凑近,语调又柔又软,黏糊糊的。
“还是说,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一阵漫长的沉默。
徐矿的手指,按在郁书青唇下的小痣上:“这?样吧……宝贝,我们试试,看谁先搞明白事?情的真?相,如果是我的话,我要奖励。”
郁书青垂着?睫毛:“……你要什么?”
如果仅仅这?样,就?要答应对方的追求,郁书青一定会直接拒绝。
徐矿收回了手,放在自己的嘴角,眼眸很亮。
“我要你答应……让我再舔你一次,前前后后,里里外外,kiss kiss!”
车辆的空间还是太小了,不?够发挥。
郁书青袖子捋上去了,挥拳都出现了残影,可仍嫌不?过瘾,现在不?在乎徐矿会不?会趁机舔他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爽到,他只知?道,这?会儿要是不?动手,自己会非常不?爽。
“变态!”
“那又怎么了,你凭什么看不?起?变态,你还和变态亲嘴呢!”
郁书青气得说不?出话:“你……!”
“哎,”徐矿双手挡在胸前,做好?了防御姿态,“怎么,这?嘴不?要了?那你丢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捡,我捡回来天天亲,我不?仅亲,我还嗦,我天天搂着?睡觉!”
郁书青被?噎到:“你不?是说在追我吗,你就?是这?样追人的!”
徐矿靠在车厢上:“我又没追过人,我哪儿知?道正确的方法是什么?这?样吧我们握手言和各退一步,你教教我怎么追,行吗?”
郁书青:“做梦!”
说完,他就?伸手去按开锁键,被?徐矿眼疾手快地捉住手腕,抬起?来,毫不?客气地亲了一口。
郁书青:“啊啊啊啊!”
“好?了,”徐矿笑着?给郁书青抱怀里,努力制止住对方的挣扎,“别挠了,你好?像一头小野猪哦……嘶,轻点,别打脸啊!”
他单手抓住郁书青的手腕,强势地往下压,同时凑近:“再嗷嗷我就?亲你嘴。”
郁书青不?动了。
“真?乖,现在告诉我,你准备去哪儿查呢,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郁书青表情麻木:“我要自己去。”
徐矿端详着?他的脸,很满意的样子:“哎呀,长得怎么这?么讨人喜欢,真?可爱,我能亲一口吗?就?一口。”
郁书青:“……”
郁书青:“我要去一趟卓越。”
那是他们初中母校,离这?儿还稍微有一点远。
徐矿眯着?眼睛,仿佛是野外狡黠的动物做好?的捕猎的准备,神情专注,带着?微微的笑意。
“谢谢宝贝。”
他闪电般凑过去,在郁书青的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太使劲儿了,郁书青恍惚觉得自己的嘴唇像果冻似的,猛地回颤了好?几下,不?,不?是错觉,真?的被?亲到抖了抖,而?徐矿也发觉了这?一点,眼睛瞪大,很兴奋的模样。
“你的嘴唇好?可爱,嘟嘟的。”
说着?,就?又亲了两口。
徐矿亲完还回味了下,冲郁书青竖起?大拇指。
“哇靠,你的嘴巴长得好?带劲啊!”
第52章 第 52 章
今天的风有些?大, 郁书青目光呆滞地靠在?车窗上,被那?两个吻弄得,怎么说呢……
有点萎。
他这?会儿?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 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 而旁边的徐矿则极其兴奋, 一路都在?哼着难听的歌。
今天是周五, 卓越初中的学生还没放学,徐矿在?旁边找了个停车场, 按下?安全带后, 冲郁书青挑眉:“宝贝?”
郁书青缓缓回头。
“喝不喝奶茶?”
“闭嘴。”
“宝贝你好凶哦。”
“滚。”
“嘤——”
卓越是本地的老牌初中, 没有搬迁过, 多?年的历史底蕴促进了周边经济的发展,简而言之就是,从停车场出来, 挨着就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小吃街。
这?会儿?九点多?钟, 除了卖早点的摊子之外, 老板们还没怎么正式出街, 懒洋洋地做着准备, 或者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和邻里唠家常,徐矿带着郁书青往前走,不禁感慨:“记得那?家鸭血粉丝汤吗?”
是他这?辈子喝过的, 最好喝的鸭血粉丝汤。
在?别的地方?, 再也没有尝到过这?样的美味,后来徐矿曾经怀疑过, 是不是因为童年滤镜的缘故,但是前几年偶然回国, 没忍住过来尝了一份,鲜美的粉丝放进嘴里的刹那?,几乎热泪盈眶。
就是这?个味!
他记得,郁书青也挺喜欢的。
只是那?会儿?他俩不是一个朋友圈子的,徐矿和一群大呼小叫的人?穿过街道的时候,很少会从汹涌的人?群中,看到校服的一抹白色。
郁书青似乎总是,逆着人?群。
像一条忘记洄游的方?向,却异常执拗的小鱼。
“记得,”郁书青点头,“那?家店的爷爷特别爱笑,东西干净,用料也足。”
说着,两人?就同时驻足往上看,白色的卷帘门紧闭,下?面还挂着一把大铜锁,无声地表明着主人?的离开。
“不知不觉,”徐矿不自觉地往远处看,眯起?眼睛,“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自然地牵住郁书青的手:“你本来……”
“喂!”
郁书青反应有点大,直接给手抽出来:“这?在?外面。”
徐矿委委屈屈:“你嫌弃我。”
郁书青:“……”
郁书青:“我没有嫌弃你,只是这?里是学校附近,拉着手走路不太好,也可能会遇见?以前的老师,不合适。”
徐矿:“当着老师的面,你就不肯牵我吗,你嫌弃我。”
他哼哼唧唧地往郁书青这?边凑,从后面抱着人?,几乎把下?巴都搁在?人?家肩膀上,像头笨拙撒娇的大型犬,郁书青不再解释,面无表情地挣开:“没错,我就是嫌弃你。”
徐矿:“嘤。”
徐矿:“渣男。”
他扁着嘴:“但是你只对?我这?么渣,说明什么呢?说明你爱我,你在?乎我,你觉得我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郁书青用手给徐矿的脸推开:“……拿远点。”
两人?一路走一路拌嘴,已经到了小吃街的最前面,徐矿才扯了下?郁书青的衣袖:“吃红豆饼吗?”
老板勤快,厚实的糕点刚出炉,酥皮里塞了满满的红豆馅料,散着清甜的香气,郁书青毫不犹豫:“吃。”
旁边立马传来气泡音:“叫声老公,别说红豆饼了,命都给你。”
郁书青:“你有病吧?”
他无语地掏出手机:“难道我不会自己买……咦?”
系着围裙的老板正好从屋里出来,手上还端着烤盘,长得有些?面熟,而从厨师帽下?露出的一点黄色头发——
徐矿表情严肃,站直了:“兄弟!”
老板抬头看来,把烤盘放下?,用拳头砸了两下?自己胸膛:“兄弟!”
然后,他们就当着郁书青的面,庄严地行注目礼。
郁书青傻眼。
这?不是那?次骑车载着徐矿的黄毛吗?
徐矿搂着郁书青的肩膀,凑近:“想吃我兄弟做的红豆饼吗?”
郁书青:“……”
谢谢,现在?一点也不想了。
可一袋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红豆饼,已经递了过来,老板淡淡道:“嫂子,拿去吃。”
郁书青身形凝固,而徐矿已经一脸荡漾地接过袋子:“哎呀你不要这?样叫你嫂子,他很容易害羞的哈哈并且我们家小咪是男的,叫嫂子也不太合适你说对?不对?,但话是这?样说,男嫂子也是嫂子嘛,所以你叫我们家小咪嫂子挺好的,来,再叫一声!”
黄毛老板目光平静:“嫂子好。”
徐矿:“兄弟!”
结完账,他做了个示意的手势:“等之后再约饭,一块儿?去跑山!”
离开后,郁书青才一脸震惊地问他:“你们认识?”
“偶然见?到的朋友,”徐矿笑呵呵地拿了块红豆饼,“人?不错,有时候也会约着一起?去玩。”
郁书青实在?无法把染着黄毛玩鬼火的精神小伙,和在?初中门口卖红豆饼的老板联系起?来。
他顿了顿,还是把那块饼接过,放嘴里。
三秒钟后,郁书青抬头,无言看向徐矿。
怎么说呢,大概鬼火是热爱,红豆饼是为了生活,这?红豆饼闻起?来是很香,但放到嘴里不说难吃吧,起?码和好吃没什么关系,又噎又干,和压缩饼干差不了多?少。
“他能挣到钱吗?”
徐矿慢悠悠地拿了块,也跟着放嘴里:“还好,学生都不太挑。”
郁书青:“但也不能太不挑了啊?”
“上课的时候,慢慢吃着玩,”徐矿继续道,“并且他家招牌不是红豆饼,是仙豆糕,红豆饼卖得最差了,可他还要坚持卖。”
郁书青沉默了下?,朝徐矿伸手,对?方?立马会意,把矿泉水瓶拧开,递了过去。
这?会儿?时间?还早,稍微吃了点零嘴后,两人?晃到了卓越的后门口,应该正好是课间?操的时间?,嘹亮的运动?曲响彻云霄,徐矿挠了下?郁书青的掌心:“你是约了谁吗?”
郁书青点头:“嗯,是我的初三班主任,他这?会还在?开会。”
徐矿哦了一声,又继续问:“你想知道什么呢?”
两侧是高大的榕树,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被阳光投下?小金币般的斑驳,郁书青的脸隐在?淡淡的光晕中,没什么表情:“没想好。”
“没想好?”
“嗯,因为也不算多?重要的事。”
徐矿被噎了下?,不满地看向郁书青,旁边是卓越初中的家属院,有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骑着自行车经过,按响车铃——
“叮铃铃!”
有风吹过,吹起?郁书青的额发,露出清晰的眉眼,已经是深秋了,空气裹挟着凉风袭来,拂起?翩飞的衣角,郁书青今天是上班的装束,衬衫外面套了件鸽灰色的薄大衣,显得整个人?修长而挺拔,他就这?样立于秋天,回眸看着徐矿。
不知为什么,徐矿居然有种错觉。
那?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郁书青,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仿佛刚刚放学,在?操场等着自己走来。
是十五岁的郁书青。
是小告状精。
是古怪的,不爱和别人?玩的孩子。
也是会仰着脸,笑得眼睛弯弯的,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咪。
“看什么呢?”
还是郁书青先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平日里的学校附近很两极分化,放学和休息的时候极为热闹,而上课期间?则冷冷清清,两人?杵在?这?儿?半天,也就旁边树上的几只麻雀,歪着头看热闹。
徐矿这?样安静,他还挺不习惯的。
“在?想,以前我怎么没有追你,没早恋呢,”徐矿像是卸下?包袱似的,轻轻笑了一声,“难道就是因为,上学那?会的我,还不喜欢你?”
他苦恼地皱了下?眉:“不应该啊,你这?小玩意多?别致啊。”
郁书青:“……你没事吧?”
徐矿初三的冬天就出国了,那?会儿?他俩也就十五岁左右,还是眼神清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学生,干嘛要用早恋这?样的词语,来侮辱彼此纯洁的友谊!
徐矿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很快,他就得出结论?:“算了,现在?也挺好的。”
他说着就拉起?郁书青的手:“走,我陪你去找老师。”
“都说了在?外面不要牵手!”
“那?咋了!”
徐矿强行把郁书青的手塞自己口袋里:“以前上学那?会,我可羡慕人?家谈恋爱的,每天晚上一块儿?去操场遛弯,还有去假山那?喂蚊子……”
“放屁!”
郁书青毫不犹豫:“你不是说很傻比吗,还不如打球。”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一怔。
“你……”
“我……”
徐矿抢先开口:“你想起?来了?”
他兴奋地两眼放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忘记我的,是出了什么事吗,你把我们之前的经历给忘记了,现在?有没有想起?来?要不要进学校再看看,加深一下?记忆?”
郁书青呆呆地看着他。
很奇怪,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
那?就是夕阳下?的操场,他坐在?旁边的观众席里,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周围人?声鼎沸,乱糟糟的一团,郁书青有些?烦躁,把耳机里的声音调大,不用翻页,有风帮着他吹开英语课本,橘色的阳光洒得书本都暖洋洋的,他掌心沁出了汗,而旁边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郁书青跟着抬眸。
耳机里音量很大,是一首很老的歌。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
经历过岁月积淀的歌曲萦绕耳边,盖住了欢呼声和球鞋摩擦操场的声音,他只是微微睁大了双眼,看到一个少年大笑着朝自己跑来,篮球服都湿了,紧紧贴在?身上,显出骨肉初成的身体,蓬勃而昂扬。
耳机被拽下?,嘈杂声和笑声瞬间?涌入脑海,吵得他耳膜阵阵作?痛。
少年一把拿起?他脚边的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地灌下?好几口,喉结滚动?,汗水被阳光折射出一点稀碎的光,真的太年轻了,几乎能看清脸颊上的绒毛。
空了的矿泉水瓶被捏扁,少年眉梢眼角是满满的意气风发。
“郁小咪,我刚才帅不帅?”
泛黄而模糊的记忆里,十五岁的郁书青缓缓地阖上课本,冷冷开口。
“很帅,很与众不同。”
毕竟从人?群中朝自己跑来,真的很像一只奔跑的,嗷嗷叫的大鹅。
第53章 第 53 章
郁书青不?怀念自己的中学时光。
或者说, 那个幼小、孤独,没有能?力的自己,他?并?不?是多喜欢。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才?和自己达成真正的和解。
以前的郁书青, 身上有很多的标签, 乖孩子, 告状精,漂亮得像女孩子, 没什么朋友。
郁书青曾经很讨厌这?些标签, 他?想说我?没有那么乖的, 我?想要在泥坑里?踢足球, 我?不?想告状,长相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可是爷爷对他?说,你乖一点, 听?话, 爸爸妈妈就会回来?了。
他?非常努力。
永远坐在第一排, 努力地去争幼儿园的大红花, 他?的鞋子擦得最干净, 袜边和领口也是最白的,老师们喜欢安排郁书青去“管理”班级,因为他?会完成,会认真地去执行每一道任务, 哪怕会被骂, 被讨厌,郁书青也会坚持下去。
因为他?那时候, 实在太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关系,他?很想表现, 想要第一名?,想要爸爸妈妈能?回来?。
但事与愿违,郁书青还是搞砸了很多事情?。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小孩,很不?可爱。
郁书青问过爷爷,说如果我?听?话,不?捣乱,爸爸妈妈就会回来?吗?
爷爷匆忙地往外走,说是的。
郁书青很想让爸爸妈妈回来?,二叔曾经说过,都?是因为他?的错,妈妈才?会落到水里?,森*晚*整*理而爸爸也跟着去救,水那么凶那么急,里?面有会吃人的大鱼,如果他?再不?听?话,大鱼就会把爸爸妈妈都?吞进肚子里?去。
五六岁的郁书青哭了很久,他?记得妈妈告诉过自己,说小乖,别把西瓜籽都?给咽进去了,小心肚子里?长出西瓜哦,要是大鱼真的把他?们吃肚子里?,会不?会有一天,爸爸妈妈也能?从鱼肚子里?长出来?呢?
郁书青不?明白,可这?些话,他?不?能?去问爷爷。
在郁书青眼里?,爷爷那么高大,那样厉害,说什么都?对,就是太忙了,每天都?要由司机带着去很多地方,回来?就满身疲惫,看到自己的时候,才?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说还是你省心啊。
于是,郁书青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省心一点。
爷爷很爱小咪。
可这?和他?在无意中,给郁书青带来?了伤害,并?不?矛盾。
郁书青直到很久以后,才?终于明白,无论他?做了多少努力,不?管他?再怎么乖巧,他?的爸爸妈妈都?永远不?会回来?了,他?心里?憋的好难受,像是塞了很多皱巴巴的纸团,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郁书青就撕纸,捏东西,他?把卫生纸搓成很小的细条,用?刀子再慢慢切开,这?样无聊至极的游戏,郁书青可以做一整天。
没有人陪他?。
爷爷在工作,奶奶在养花弄草,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说,小咪无聊吗,那我?们一块儿出去买衣裳怎么样?
奶奶很爱郁书青,可她是真的不?会带孩子。
这?也不?能?怪她。
郁书青就钻进储物柜的箱子里?,做一个省心的小孩。
初中后,郁书青才?知道父母的墓在哪里?,他?有时候太想妈妈了,就会自己骑自行车去那里?坐一会儿,如果在路边发现一朵洁白的野花——黄色也行,郁书青就会摘下来?,放在安静的墓前。
那个时候,郁书青很喜欢这?样骑车,穿梭在风里?的感觉。
他?走了很远的路,才?能?到达目的地。
郁书青决定,等?长大后,他?就买辆摩托车,让速度和风都?变得更快一点。
不?告诉任何人,独自骑车去往遥远的郊区墓地,是初中时候的郁书青,最叛逆的事。
当然,和徐矿比起来?,还是算不?得什么。
徐矿,天哪,徐矿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去尝试。
他?总是乐呵呵的,张扬,肆意,即使出糗摔得头破血流,也会大笑着站起来?,他?有很多朋友,有爱他?的父母,他?就像一个完美的圆形,没有任何缺憾的边角。
郁书青很讨厌徐矿。
不?是嫉妒。
就是讨厌。
可能?是太刺眼了,能?够清楚地在对方身上,看到幸福这?个词的具象化。
刚步入青春期的郁书青,跌跌撞撞地原谅自己,他?像一只笨拙的刺猬,在辽阔的草原上摊开肚皮晒太阳,这?样的日子不?算好,也算不?得差,没关系,当夜晚因为生长痛而腿抽筋醒来?时,郁书青会给自己揉小腿肚,并?很开心。
他?觉得,自己有在努力长大。
郁书青一点点的,也开始爱自己。
以至于再看到徐矿的时候,也没那样讨厌了,甚至偶尔会因为对方脸长得不?错,稍微多看两?眼。
但也仅此而已。
爷爷的身体不?太好了,二叔那边惹了好几次事,他?就这?么一颗小小的心脏,全部给了自己的家人,想要快点长大,能?够去庇护别人,而不?是像以前在瓢泼的大雨中,浑身发抖地抱着一只小猫,央求能?够养活它。
如今的郁书青,他?的小猫已经不?在了,可他能养活很多很多只小猫。
郁书青坚持做慈善,给家里?的事业撑了起来?,他?不?怀念过去的岁月,毕竟打磨自己棱角的过程中,总是会有一些痛的,但痛完就好了,因为郁书青,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他?享受一切。
……除了耳边的聒噪声,真的很吵,仿佛那种伸长脖子努力刷存在感的大鹅。
“有没有想起来??”
“快点说呀,当初到底发生什么了?”
徐矿两?只手都?按在郁书青的肩膀上,急得上蹿下跳,可对方不?为所动,像是陷入某种隐藏在深处的回忆,眼眸蒙了层雾气?,怔怔地看着他?。
风吹得榕树哗啦作响,深秋的气?息干燥而冷冽。
课间操应该结束了,校园内没有了激昂的运动曲,而是散漫的笑声,琐碎地顺着风溜过来?,模糊而遥远。
在这?个瞬间,徐矿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难道说……”
他?吞咽了下,紧紧地盯着郁书青的眼睛:“你暗恋我??”
郁书青:“?”
“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你故意假装忘记了我?,”徐矿陷入思考,“然后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觉得你很特殊,唉,小咪你也真是的,你什么都?不?做我?就挺喜欢你的,当然做了也没关系,还是喜欢你。”
郁书青面无表情?。
徐矿继续道:“还有就是,你是真的单单把我?给忘记了,你看,咱俩从小就认识,你为什么不?忘记别人,偏偏只忘记我?呢?是不?是因为当时我?要走,要出国,所以你生气?了,以至于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叫什么来?着,自我?保护?所以封心锁爱,等?着我?回来?吗,天哪,你好爱我?。”
他?震惊道:“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一点?”
郁书青微微一笑:“我?觉得,可能?性都?挺大的。”
似乎有点冷了,郁书青仰着脸,把大衣往里?面稍微裹了下,胳膊都?跟着被冷风吹得瑟缩,只露出一点点的指尖,泛着粉,徐矿的手还搭着郁书青的肩,视线往下看,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以前的画面,也是这?么冷的天气?,郁书青整个人缩在校服里?,像朵蘑菇似的蹲在看台上,他?不?小心失手,篮球滚到对方的脚边,捡的时候对方抬眸,视线相接,徐矿突然有点紧张,开口的声音都?变调——
“你们班的班服,是没小号了吗,干嘛穿这?么不?合身的?”
他?记得当时的郁书青,双手搁在自己的膝头,可能?太冷了,指尖被冻得很红,徐矿好想去帮他?暖一下,可还没等?他?伸手,对方就站了起来?,很嫌弃地走开。
在学校里?,他?俩不?怎么说话的。
别人问了,也只知道这?两?人从小就认识,但是关系不?怎么好。
如今的郁书青长高不?少,可手指怎么还是这?样的颜色,他?被一件宽松的大衣裹着,腰就那么窄窄一条,似乎用?手丈量两?下就能?完全握住,徐矿的动作比想法更快,真的低头箍住了对方的腰。
郁书青没往外挣。
他?继续道:“你别说,我?觉得这?两?个的可能?性都?不?小,如果是前者,我?故意忘记你的话,现在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徐矿,你怎么这?么不?经钓呢,就是洒了把面包屑而已,你就咯咯叫着自个儿跑来?了。”
徐矿有点没听?明白,什么咯咯叫,郁书青才?像一只小灰鸽子呢,能?被自己完完整整地拢在怀里?。
以及,郁书青身上是什么味道啊,怎么这?么香。
“如果是后者的话,”郁书青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明我?当初真的是好爱你,爱你爱的得要死掉了,你外出我?就受不?了,才?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徐矿已经把脸埋在郁书青肩膀上了。
他?俩不?是一直这?么别扭,针尖对麦芒,见面就互掐的,升入初三的那个秋天,郁书青像是突然转了性子,忘记具体是什么情?形了,反正就是,甜甜地叫了一句哥哥。
徐矿挺激动的。
男生嘛,都?喜欢给人当爹当哥,所以他?就勉为其难地,放下了一点对郁书青的成见,连带着看人顺眼了许多。
于是,当时的他?就往郁书青那边,跑得稍微勤快了一点点。
连自己身边的朋友都?发现了,说你这?天天围着郁书青转,干嘛呢?
徐矿不?以为然,说那是我?兄弟!
朋友嘴欠,来?了句认识的知道那是你兄弟,不?认识的还以为你想摸人家兄弟。
徐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总之就是,那段时间是他?和郁书青的少年时光中,很短暂的一段“蜜月期”,以至于现在看到郁书青微红的指尖,徐矿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若是十五岁的自己,尝试着去握一下,会是什么后果呢?
那时候的郁书青,真的暗恋自己吗?
“说不?定我?很早就情?窦初开,”郁书青继续慢悠悠道,“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自己,以至于太痛苦,把曾经有你的那些记忆都?给忘了,没想到过了很多年,还是一见钟情?。”
他?语速慢,整个人都?被徐矿拥在怀里?,仰着脸说话的时候,嘴唇下面的小痣很清晰,随着嘴唇的一张一合也在动,而每动一下,徐矿的耳朵都?要更红一分?。
主?要是,郁书青的态度太坦然了。
徐矿嗫嚅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开口:“真、真的吗?”
“我?想想啊,”郁书青笑着,“走吧,咱们要不?到小树林那儿说?”
徐矿的脑袋快要冒烟了。
卓越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挨着,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没有不?听?说过小树林名?字的,因为那是闻名?遐迩的情?侣圣地,因为历史长,面积大,又是去校外的一道必经之路,所以总有些早恋的小情?侣,偷偷地在那儿牵个小手,亲个嘴。
初中生开窍晚,但也知道那里?的暧昧,平日里?经过的时候,都?会互相挤眉弄眼地打趣,搞得有段时间学校“严打”,每天晚上由校长带领体育老师出击,拿着探照灯往偏僻的地方照,被称之为“扫黄灯”。
徐矿不?太了解这?个,他?那会儿就没这?方面心思。
直到很久以后,二十来?岁的徐矿有次在游艇上画画,旁边全是成双成对的伴侣,海鸥鸣叫着飞过,他?突然一拍大腿,后悔地想,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早恋过呢,太可惜了。
“要、真的要去小树林啊……”
郁书青把手机放回去,刚才?徐矿愣在那儿,脸红成了个泡泡茶壶,他?就看了下自己和老师的信息,对方说会议还没结束,需要再等?半小时左右,郁书青回复说不?急,我?们就在学校外面转转。
“去啊,”他?轻松地后退一步,挣开徐矿的怀抱,“说不?定到那儿,环境一回味,气?氛一上来?,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呢?”
徐矿红着脸跟在后面:“……哦。”
小树林要从家属院这?边进去,门口是摆盘下象棋的老大爷,有俩还认得郁书青,很惊喜地打着招呼,说这?不?那个骑自行车的小孩么。
郁书青就笑着点头。
家属院里?老年人多,节奏比外面都?慢了半拍,徐矿走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回味,你以前和谁一块钻过小树林吗?”
郁书青懒得理他?。
徐矿巴巴地跟在后面:“你那时候不?是跟铁树似的,没听?说过你和谁谈恋爱啊,后来?你上高中的时候我?也没打听?过,就是偶尔从朋友那听?了几句,挺没劲的,他?们非要说,我?也不?是故意听?见,总之就是我?记得你没对象啊,更别说高中的时候就早恋了,你在气?我?对不?对,我?不?信。”
郁书青终于回眸,无言地扯了下嘴角。
徐矿嘟嘟囔囔的:“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人啦,我?觉得有感情?经历很正常,关键彼此要坦白,不?能?有欺骗,所以无论在我?之前你有没有人,有过几个,我?并?不?是很在乎呢哈哈,毕竟今天已经知道了,你第一次暗恋就是我?,所以从现在开始,把之前的全部忘掉好吗,好的。”
青年的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很轻微的响声。
说是小树林,实则面积相当不?小,卓越处于老城区,这?里?的绿化做的不?错,郁郁葱葱的树木绵延成荫,风吹过来?,发出海浪一般循环往复的声响,都?是几十年往上的老树了,裸-露在外的树皮斑驳,像是镌刻了时间的年轮,在温柔地注视着年轻人的脸。
徐矿还在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暗恋我?的呀?”
郁书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徐矿。
鸟鸣声啁啾,周围静悄悄的,厚厚的松针铺在柔软的土壤上,空气?是满是清冽的气?息。
郁书青没什么表情?:“说完了吗?”
徐矿驻足,低着头:“……没。”
郁书青抱着自己的胳膊:“那就一口气?说完吧。”
徐矿这?才?抬头,抽了下鼻子:“我?想哭。”
郁书青:“?”
不?是,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干嘛突然想哭了?
徐矿泪眼朦胧地看着郁书青:“我?一想到你很早就暗恋我?,我?就觉得,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我?给占了啊。”
郁书青倒抽一口凉气?:“不?是,这?件事还没有确定,你先忍着,给我?憋回去,别往我?身上蹭,也不?要趁机亲我?脖子,啊啊啊啊!”
徐矿已经一把抱住郁书青,汪汪大哭。
“对不?起啊小咪,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心意,我?应该早点回来?见你的,应该坚持找你,都?怪我?,是我?回来?晚了。”
郁书青目光呆滞:“哈?”
徐矿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亲:“现在还不?晚,真好,记忆我?帮着你慢慢找回来?,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好吗,老公,别逞强,我?知道你已经……”
他?说着,终于抬起头,两?手捧着郁书青的脸,响亮地亲了下去。
小鸡啄米似的,在脸颊和嘴唇上反复亲,亲完,看看,很满意的样子,继续埋下头亲。
虽然郁书青在挣扎,但一定是因为太害羞了,徐矿现在满心满眼的粉红泡泡,觉得自己好幸福,是全世界最快乐的男人,恨不?得能?这?样抱着郁书青去果园里?打滚,让满头满身都?是淡白的花蕊。
而就在这?个瞬间,徐矿突然被拽住了一条胳膊。
他?正亲得使劲:“嗯?”
下一秒,完全没防备的天旋地转,世界在瞬间调转了过来?,而自己的后背也随着一声巨响,重重地落在柔软的松针土壤上,震得树林中的鸟雀都?齐刷刷地振翅,拍着翅膀飞走。
“砰!”
徐矿仰面看着被枝桠切割的天空,表情?茫然——
郁书青,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动作漂亮,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心中不?由自主?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脸红红的。
好厉害,好喜欢。
旁边的郁书青双手撑在膝盖上,表情?有些臭:“你好重。”
徐矿的心跳得很快:“重了不?好吗宝贝,你不?就喜欢重的……”
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可能?是被摔出了错觉,他?清晰地看到郁书青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一定是看错了。
郁书青声音很冷:“起来?,我?跟你讲清楚。”
徐矿表情?无辜:“人家摔倒了,要抱抱才?能?起来?。”
郁书青:“……”
他?沉默片刻,走到徐矿旁边,半跪下去:“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小树林吗?”
徐矿这?才?坐起来?,双手在侧面撑着地,满脸的笑意:“因为你想寻找记忆……”
“不?,”
郁书青果断回答:“因为这?里?人少,揍你不?会引起动静。”
毕竟是学校附近,要注意影响。
徐矿呆呆地眨着眼睛:“来?这?里?,就是为了能?收拾我??”
郁书青:“对啊。”
徐矿的喉结滚动了下:“那,你刚才?说的两?种可能?性都?很大呢……”
郁书青不?说话了。
似乎有小松鼠从旁边的树梢上跳过,给树枝摇晃出声,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儿,徐矿才?张了张口:“那些,只是殴打我?的前摇吗?”
郁书青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目光飘忽。
“好长的前摇啊,”徐矿撑着膝盖站直,顺手给郁书青也拉了起来?,低头拍了拍对方身上沾的松针,“我?还以为你是暗恋我?,害羞,所以跑到人少安静的地方呢。”
他?笑着伸手,摘掉郁书青头发上沾的一小片叶子:“我?明白了。”
郁书青怔了下:“你明白什么了?”
“你给我?面子,”徐矿自信一笑,“所以才?来?这?里?给我?过肩摔,你好爱我?,我?真的什么好事都?占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丝毫看不?出刚才?被摔到地上的窘迫,哪怕头发稍微有点乱,但锋利英挺的眉眼里?,满是笑意。
郁书青的心跳,一时有些错了拍。
“神?经吧你,”他?生硬地转过身子,“弄得我?都?不?想揍你了,好不?爽啊。”
一拳打在棉花上,棉花还趁机亲了你一口的感觉,怪恶心的。
徐矿笑嘻嘻地从后面抱着他?:“你舍不?得。”
“胡说!”
“真的,你舍得?那你现在再来?一次!”
“不?要,怕给你打爽。”
徐矿不?无遗憾地“哦”了一声,他?想过了,要是郁书青再给他?来?一次过肩摔,他?就趁机抱着人家的大腿一起倒下,然后在地上滚来?滚去,像跳泥坑的两?只小猪,把彼此弄得脏兮兮的——
郁书青抿着嘴,飞快地回眸瞪他?一眼:“你笑什么呀!”
这?么荡漾的样子。
“我?在想,”徐矿将下巴搁在郁书青的肩膀上,“你好温柔啊。”
郁书青:“?”
我?吗?
“是啊,”徐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温柔多情?,力气?又很大,从小我?就打不?过你,现在也是呢。”
他?亲了下郁书青的耳朵:“谢谢你给我?早恋的感觉。”
果然,对方的耳垂很快就红了。
“我?没有!”
郁书青仓促地回头:“你误会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厚脸皮,信不?信我?……”
徐矿捉住他?乱挠的手腕:“你真的好像一头气?哄哄的小野猪啊。”
说完,他?就顺势给人按进怀里?。
“真可爱。”
“我?的。”
第54章 第 54 章
郁书青被徐矿完完全全地拢在怀里, 目光呆滞。
脸颊相贴,能嗅到对方身上?很淡的香味,徐矿有用香水的习惯, 具体什么品牌郁书青判断不出来?, 他对香水感觉一般, 偶尔还会嫌呛, 这会儿可能是被萧瑟的秋风吹过,味道就变得清冽而遥远。
是一种, 很怀念的感觉。
初冬要来?了, 今年天气?冷, 可能会有几?场大雪。
郁书青查过彼此的资料, 徐矿是在初三那年冬天转学的,从此两?人就分?道扬镳,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
“怎么这样乖呢?”
徐矿还在嘀嘀咕咕:“简直想给你藏起来?, 揣兜里带着, 但是想想也不行, 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这么可爱才好。”
郁书青努力地偏了下?头:“你能不能, 不要这么恶心……”
徐矿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你说, 要是那会我们就早恋,会这样钻小树林吗?”
“我不是说了没有暗恋你,怎么可能和你早恋?”
“那也没关系呀,我们现?在不就和早恋一样么!都跑到小树林了, 来?, 让我亲一个!”
他说着就抬头,捏住郁书青的脸颊, 使劲儿在对方嘴上?啵了一口?。
郁书青两?条胳膊都往外推,推不动, 气?恼:“你真的好重!”
“重了说明我有肌肉,你不懂吗,男人没点?肌肉怎么养家糊口?!”
“谁要你养家!”
“那你养我也行,天哪,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被你养着的话,会是一个多快乐的小男孩。”
郁书青终于?给人推开了,站在原地喘气?,绝望地想,徐矿有这样的心态,真的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其实,他有些?小小的羡慕。
那就是不纠结,直接莽,一旦确定了心意打?算开始追求,真的就不再拖泥带水,很赤诚直白地表明心意,赶也赶不走,唰地一下?就蹿到他面前,撅着尾巴开屏。
“走吧,”徐矿拉起他的手?,笑道,“早恋的小情侣是不是都这样,拉着手?走路都能走很久。”
郁书青懒得再挣开,任由对方牵着自己:“能走多久?”
再大,也只是一片小树林而已。
上?学的时候觉得小树林里有很多宝藏,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似的,三五成群的好友在里面聊天,吃零食,分?享自己最近买来?的有趣物件,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慌慌张张地拎起书包往回跑,可还是会迟到,因为小树林真的很大——
但现?在,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
原来?学校没有变,过去的时光没有变,变化的,只有早已长大的他们。
徐矿慢悠悠的:“走到冬天吧。”
已经是深秋时节了,郁书青侧眸,怔然地看向?对方,之前查过彼此的资料,知道徐矿是在初三的寒假离开,也是同样的冬天。
“早恋都做什么,”徐矿自言自语道,“送早饭,逛操场,还有什么呢?”
他陷入思考似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做的有点?不好,是不是只送过你花?”
“还有气?球,”郁书青懒洋洋的模样,“糖果,和面包。”
两?人已经走到小树林的边缘,再往前就没法儿走了,是学校的后门,门卫室里的保安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还没到放学时间?,徐矿摇晃着郁书青的小臂:“小咪,我们来?早恋吧!”
“神经病,”郁书青给手?抽回来?,“谁要跟你早恋。”
徐矿坚持:“来?都来?了!”
郁书青:“不是,我还没答应和你谈恋爱呢,你怎么就开始想早恋的事?再说了,早恋是什么好事吗!”
徐矿一脸无法无天的猖狂:“可恶,想想都不行吗!”
他说着,就重新抓起郁书青的手?:“早恋当然要刺激点?,第一件事,就是被老师发现?——老师好!”
郁书青:“?”
他只顾得旁边有只聒噪的大鹅,没注意后门已经打?开,一位中年男人正?款款朝他们走来?。
卓越初中的物理教研组组长,王亮程老师。
秃了,地中海,几?缕长长的头发从左边划拉到右边,除此之外头顶寸草不生,闪着明亮的光,身上?穿了件藏蓝色的条纹衬衫,外面罩了枣红色的毛衣马甲,端着保温杯,随着脚步声,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划拉作?响。
这么多年,王老师居然一点?都没变!
郁书青一个哆嗦,还没开口?问?好,就被嘹亮的手?机铃声震在原地。
“回首依然望见故乡月亮——”
王亮程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先掀开翻折的皮质手?机壳,而音乐则在继续。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喂!”
王亮程终于?接通电话:“还没下?班,有点?事……对,第五节放学我回去,成,我回家路上?买。”
挂完电话,他掀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视线缓缓下?移,放在相牵的手?上?。
郁书青唰地一下把手?夺回来?:“老师好!”
动作?太快了,徐矿被甩得一个趔趄,站稳后乐呵呵的:“王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王亮程眯着眼睛:“嘶……看着脸熟,应该教过你吧?就是名字有点?想不起来?了。”
徐矿:“没有,您没教过我,那时候您在楼上?的班教书,我在楼下?的班听课。”
王亮程:“啊?”
教书这么多年,很多学生的名字都可能慢慢变得模糊,而其中最出色或者最捣蛋的,提一下?就能猛地想起来?,王亮程盯着徐矿的脸看,突然有本能的手?痒,和熟悉感。
郁书青连忙道歉:“对不起老师,他是陪我过来?的。”
王亮程这才转身:“小郁啊,你可是好久没回卓越了!”
郁书青硬着头皮:“最近比较忙……”
他和王亮程有联系的,逢年过节也会给老师发点?祝福语,今天过来?的时候没想太多,也没想到能被王老师看到他俩牵手?,怎么说呢,哪怕都毕业很多年了,但面对教过自己的人还是有条件反射,比如玩手?机的时候,要是有老师从后面经过,会本能地受到惊吓。
“没事,”王亮程声若洪钟,“你们忙点?好,都是祖国的栋梁之材!”
这会大概是第四节课的时间?,校园后门处没什么人,王亮程上?课的时候不带“小蜜蜂”这样的话筒,锻造了深厚内力,嗓门响得门卫室都能听见:“所以你俩现?在是,在一块儿了?”
郁书青大窘:“我……”
旁边的徐矿接过话,特坦然:“没,正?追着呢,王老师我也不瞒您,上?学那会我俩关系一般,就没早恋,不然说不定还能让你逮着。”
王亮程眼睛放光:“哦哦,所以这是……日久生情?”
郁书青明白,老师并没有一语双关的意思,纯粹就是发现?可以吃瓜,又是已经毕业很久的成年学生,兴致勃勃地问?了几?句而已,但可能他和徐矿待在一起的时间?有点?长,思想也跟着变得肮脏,居然想到了另外一层解释。
没错,徐矿的确“日”久生情,突发恶疾。
“那个,”
郁书青生怕从徐矿嘴里再听到什么虎狼之言,抢先答到:“正?接触着,这个不是重点?……今天过来?主要想看看您,再问?一件事。”
王亮程点?头:“成,我也是刚开完会过来?,等会还有一节课,你问?吧。”
按理说回校来?看老师,应该带点?鲜花或者水果之类的小礼物,但王老师高风亮节,从来?不肯收他们任何东西,所以郁书青也是空着手?过来?,非本校学生不得随意进?入校园,就让王老师又跑了一趟,郁书青有些?不太自在,也愧疚,就长话短说,不耽误对方的时间?:“我初三那年遇见一次车祸,您还记得吗?”
王亮程是他初中的班主任,跟班走,带了他整整三年。
“记得啊,”王亮程笃定道,“当时刚过完年吧,还在放寒假,你爷爷给我打?过电话,说很凶险。”
郁书青点?头:“后来?我出院回来?,好像忘记了一些?东西……死活想不起来?了。”
他今天来?初中见老师,也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想着说不定能回想一点?。
王亮程叹了口?气?:“你那时候生活方面没什么影响,就是忘记了些?过去的事,还有人……不过挺好的,失忆后你状态就好很多,没那么烦躁了。”
郁书青“啊”了一声:“您还记得我当时,为什么烦躁吗?”
“好像有人在追你,死缠烂打?的,手?段也不怎么干净。”
王亮程说着就“啧”了一声:“现?在小孩发育好,开窍也早,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真是……”
他忍了下?,后半句话没说完。
尤其是同性之间?。
两?个男孩子拉拉扯扯的,总归有些?不太好看。
虽然已经出台了相关法案,可以结婚,但这里毕竟是学校,相对来?说保守一点?,王亮程至今都记得当时郁书青躲在办公室的角落,因为羞恼而咬着嘴唇,两?眼红红的样子,给他看得怪难受。
郁书青不是没被人追求过,但也都是成年之后的事了,所以乍然听到说初三就被人死缠烂打?,不免惊讶:“哎?”
徐矿跟着开口?,表情很严肃:“然后呢?”
“没答应啊,”王亮程想了想,“你特别讨厌那男孩的,气?得不行。”
这件事,郁书青还真不知道,但直觉有些?不太对劲:“老师,您还记得对方是谁吗?”
“有点?印象,”王亮程沉吟片刻,“那男孩家庭条件似乎不错,都说他们家有矿……”
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中,王亮程猛然抬头。
“想起来?了,就叫徐矿。”
在突兀的沉默中,王亮程多年的教务主任经历作?祟,不免皱起眉头,开始激情地训诫。
“你说小小年纪,怎么就满脑子的情情爱爱?”
“人家不喜欢你,还非要在后面缠着,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说着就看向?郁书青,再次叹了口?气?,身为老师,不能对学生的取向?指手?画脚,但看到郁书青现?在和男人在一起,还是会怀疑,是否受到当年的影响,于?是拧开保温瓶,狠狠地灌下?一大口?。
“忘了也好,那种人渣记得干嘛?”
晚了。
郁书青其实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依然表情平静,只是听到旁边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踩在落叶上?。
没关系,大概是有一只徐矿,轻轻地碎掉了。
第55章 第 55 章
“我不是, 我没?有。”
小?吃街的一家拉面店里,徐矿两手按在桌子上,反复地讲着这两句话。
郁书?青有些懒得听:“嗯嗯, 知道了。”
“我没?有对你死缠烂打。”
“我也没?有用?不干净的手段, 我不是那种人。”
“小?咪, 你在听吗小?咪, 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拜托, 我这么?大一个人坐着呢, 你就没?有兴趣看看我吗, 真?的不看吗, 你确定吗,如果不想看的话也可以让你摸一下。”
郁书?青抽出筷子。
徐矿表情森*晚*整*理严肃:“我之?前没?有追过人的,这件事必须掰扯清楚。”
他冤枉啊。
看到王亮程思?索那个追求者?名字时, 徐矿其实有点阴沉, 满脑子想怎么?郁书?青那时候被人骚扰, 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这样死缠烂打的人渣最好别被他发现是谁, 否则他真?的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徐矿。”
王老师的声音犹在耳畔。
“没?答应啊,你特别讨厌那男孩的,气得不行。”
徐矿愤愤然地撑着桌子,脸色很臭, 觉得自个儿现在正在追求郁书?青呢, 贸然听见这句话,挺不吉利的。
做生意的人家, 都喜欢讨点彩头。
郁书?青倒是反应不大,用?吸管喝着一瓶冰豆奶, 两只?眼睛都在盯着后?厨的方向,这也是卓越后?面的老店了,里面没?菜单,因为就那么?几样的招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拉面,劲道爽滑,汤汁鲜亮,再配上翠绿的芫荽和大片牛肉,香喷喷的热乎劲儿就往鼻子里钻。
他们那时候爱在冬天吃这个,一定要加点辣椒,是老板自家炸的,晒干的红辣椒和芝麻炒香,再浇一大勺滚烫的热油,滋啦一声,那个直冲天灵盖的香味就窜起来?了,徐矿记得自己有次和朋友在这里吃饭,正好碰见郁书?青出来?,那会儿下着大雪,郁书?青戴着毛线帽子和围巾,穿件厚厚的羽绒服,被裹成一个球儿似的,就露出俩大眼睛,和红扑扑的脸蛋。
看得他当时,特别想从旁边灌木丛上抓一把雪,塞人家脖子里。
太可爱了。
他差点就这么?做了。
没?有的原因,不是怕郁书?青跟他翻脸或者?打架,说不上来?,从小?徐矿就挺喜欢郁书?青跟他动手的,觉得好玩,所以这会不手贱的原因,是怕郁书?青被冻着,感冒。
现在想来?,徐矿稍微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仅仅是想想,也不行,怎么?那样欠呢,就见儿天的围在人家旁边,被骂一句才美滋滋地走开,挺那啥的。
太不像话了。
这和小?学时候那帮兔崽子男生,遇见喜欢的姑娘,故意扯人家辫子有什么?区别——
统统枪毙!
正想着呢,两碗刚做好的拉面就端上来?了,青花大瓷碗,雪白?的勺,郁书?青轻轻地吹了下冒着的烟,低头喝汤,就给鼻子小?幅度地皱起来?:“唔……味道没?变!”
徐矿坐在他对面,喉结滚动了下。
咋说呢,这样吹着热气吃面的郁书?青,和那个坐在冰冷的书?房里,偷偷捏面包的郁书?青,仿佛重叠在了一块儿,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当那双清亮的眼睛看过来?时,徐矿还是不免心跳有些快。
他觉得,郁书?青这会儿挺鲜活的。
徐矿很喜欢。
所以,他还是鼓起勇气,提出了那个不愿承认的可能性:“喂,小?咪……难道我那会,是不自觉地在骚扰你,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郁书?青吃得正开心,没?抬头:“忘了。”
一边吃,还要一边把芫荽挑出来?给徐矿。
徐矿没?忍住笑:“你还说自己不挑食啊?”
“不挑啊,”郁书?青理直气壮,“你看,我都没?提前跟老板交代,说不要放。”
他只?是稍微,没?那么?爱吃芫荽而已。
但?是因为仪式感,必须是完整的一碗拉面!
这顿饭吃得快,郁书?青喝完最后?一口冰豆奶,已经有些微微的呆滞了,徐矿给人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吧,溜溜食。”
被外面的风一吹,郁书?青才终于?清醒了些,伸了个懒腰:“回?去吧。”
“不行,”徐矿接话道,“今天不是来?早恋的吗?”
“谁要跟你早恋!”
“来?都来?了!”
这会儿外面都是成群结对的学生,卓越中午不封校,学生可以选择在食堂或者?出来?吃,食堂的话相对便宜一点,要是出来?,则能再买点零食或者?冰淇淋,徐矿虚虚地挡在郁书?青前面,避开汹涌的人潮,偏头看他:“我记得最早,学校是不让中午出来?的。”
郁书?青点头:“嗯,餐厅就坐地起价。”
“后来是不是有次闹事,联合告到了校长那里,”徐矿笑了起来?,“大家集体不去食堂,都待在教室里啃面包,后来学校才妥协的。”
郁书青走得慢:“是啊,坚持了三四天呢。”
两个人一起走,似乎会让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笑声逐渐变得遥远,而白?色的校服消失于?视线,高大的梧桐树沉默着投下阴影,秋风萧瑟,徐矿拉住郁书?青的手,声音很低:“那为什么?,你单单把我给忘了呢?”
郁书?青站住了。
他抬眸,很认真地看向徐矿。
因为这个瞬间,郁书?青能够感觉到,徐矿是真?的伤心了。
他没?有往日的懒散,也没?有偶尔出现的锐利,垂着睫毛,整个人显得有些气馁,有些胆怯,像是真?的做了不应该的事,在等待自己的审判。
尾巴都不翘了。
怂怂的。
郁书?青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下对方垂在后?颈的头发,可他没?有做到,因为刚刚出现往外抽手的动作时,徐矿就条件反射似的握得更紧,呼吸都跟着屏住。
“小?咪,对不起。”
他吞咽了下,哀哀地看着郁书?青,仿佛一条被雨淋湿的大狗,湿漉漉地卧在路边,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微微颤抖:“如果我当初对你做了不合适的事,我——”
“没?有,”
郁书?青很笃定地开口:“放心吧,不是你。”
徐矿:“啊?”
“这点的判断我还是有的,”郁书?青继续道,“要是真?的是你死缠烂打,那即使我这边没?有印象,身边的朋友肯定会听说,毕竟你这么?爱显摆,追人不会静悄悄的吧。”
?
徐矿依然张着嘴。
“并且那个时候的你……”
郁书?青顿了下,不太客气地打量着徐矿:“应该比较傻狗。”
其实道理很简单。
徐矿是现在才开始追他的。
而王亮程说了,那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还用?了些不干净的手段,能从老师嘴里说出这个词的,想来?也是拙劣而令人厌恶的小?动作。
而不是像徐矿这种,在衣兜里给他带颗糖果,或者?去厨房笨拙地雕刻一朵胡萝卜花。
初三的男生,会有什么?样的下作手段呢?
造谣,威胁,欺凌。
郁书?青毫无印象。
并且很神奇的是,在之?后?的学习工作中,他从未听过一言片语,关?于?自己被纠缠的事,那就说明了两个可能性,要么?,是自己完全不介意,没?把这当回?事,要么?,就是对方隐瞒地很好,心机深重。
而徐矿——
正眨着眼看他,眼神清澈而迷茫。
郁书?青突然笑出声。
他还是把手抽了出来?,背在自己身后?:“想什么?呢?”
徐矿呆呆地开口:“你别说,是有点不对劲。”
郁书?青:“嗯?”
“因为我那时候是直的啊,”徐矿毫不犹豫,“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男生?”
郁书?青慢悠悠的:“哦。”
“不对,其实现在我也挺直的,我只?是……”
徐矿憋了好一会儿,才泄气似的垮下肩膀,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陪着郁书?青见完老师,没?有在卓越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而郁书?青也冷酷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说什么?去网吧打游戏,溜冰,看电影,做一些早恋小?情侣喜欢的事,他干脆地开门上车,坐在副驾驶上:“回?去吧。”
徐矿似乎受到一定的打击,路上罕见地沉默下来?。
郁书?青倒是趁机眯了会儿,他有中午小?憩的习惯,既然徐矿不说话,他倒是落得清净,把肩膀靠在侧面的车门上,神思?昏沉时,感觉有人轻轻地托起自己的脑袋。
徐矿给他垫了个小?软枕。
应该是在路边停靠了一小?会,因为对方的动作很慢,像是怕弄醒了他,郁书?青没?掀眼皮,懒洋洋地由着徐矿动作,而脑海里却突兀地想起一句话。
他现在,起码在身体上,真?的对徐矿毫无防备了么??
车厢内萦绕淡淡的香味,他们已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不到一个月的光景,足以令徐矿身上沾染自己惯用?的沐浴露味道,而每一次的亲热后?,也都是徐矿抱着无力的他,共同沉入温热的浴缸里,呼吸交错,对彼此?的每一寸肌肤都无比熟悉。
分明两个多月前,对郁书?青而言,徐矿还是陌生人。
可他们真?的认识了很久。
以至于?在听到老师的话时,郁书?青第?一反应就是为徐矿辩解。
太感情用?事了。
郁书?青自嘲地笑了下,觉得和徐矿待久了,自己也跟着变傻,什么?失忆啊曾经被人死缠烂打的,重要吗?这些事放在现在,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他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觉。
大概是太久没?有回?以前的地方睡了,郁书?青居然失眠了好几天——也算不上失眠,就是睡不踏实,浅,容易醒,翻来?覆去地不舒服。
以至于?今天坐在车上,没?多久就开始打呵欠。
他忘记时间,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变成一只?很小?的鸟,被人拢在手心里,穿过冷冽的松树林,又?经过皑皑白?雪的冬天,最终被放在柔软的巢穴里,周围可能点了篝火,能听到火柴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有猩红的火星子蹦出来?,郁书?青就被小?小?地惊一下,而旁边的人,则立刻拍着他的后?背。
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抱着他,一下下地拍着。
郁书?青把脸,往对方的怀抱里拱了拱。
“还冷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呢,冷还是热?”
徐矿用?手摸了摸郁书?青的脸颊,又?伸进被窝里摸他的后?颈,可还没?把手放在那细腻的肌肤上,就感觉对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闻什么?呢,”他有些痒痒,又?觉得好笑,“都睡着了还这样拱啊。”
郁书?青呼吸平稳,头发丝蹭在徐矿的胸前,很柔软的样子。
徐矿叹了口气,低下头,把下巴小?心翼翼地搁在郁书?青的头顶上,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你真?的没?有暗恋过我,就跟不开窍的铁树一样……直到二十五岁,才因为我的脸,勉强心动了一下吗?”
郁书?青迷迷糊糊的:“没?有……”
“没?有什么?,”徐矿亲了下他的头发,“没?有心动,还是没?有只?对我的脸心动?”
郁书?青又?不说话了,把头埋得更深。
徐矿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算了,睡吧,睡醒了我们出去看星星。”
“不要……”
“快点睡,再嘟囔我就亲你了。”
他也就是吓唬人一下,因为郁书?青这会儿不怎么?老实,明明都困成了个小?傻瓜,爪子还要作乱,弄得徐矿很想咬一口对方的指尖。
可是郁书?青抬头了,睡眼惺忪的模样:“好啊。”
仿佛在等待一个迟迟不来?的晚安吻,而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睛。
徐矿微微怔住,而郁书?青则靠近他,碰了碰彼此?的嘴巴。
……没?对准位置。
只?是擦到了嘴角。
“错了,”他撑着胳膊起来?,跨-坐在徐矿的腰上,“重新亲……你不许伸舌头。”
这次对了。
柔软的触觉离开,一点点甜意尚未消失,小?火苗似的燎着心尖。
徐矿捧着郁书?青的脸:“为什么?不让?”
那双漂亮的眼还困着,没?有往日的清明,睫毛都显得重了。
“因为你特别容易……”
郁书?青重新斟酌:“产生很可怕,很奇怪的杏欲。”
徐矿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下:“宝贝,你故意的。”
嗓音很哑。
“你在折磨我。”
第56章 第 56 章
郁书青还坐在徐矿身上, 低头看人。
浓密的睫毛垂着,有一种毛绒绒的质感?,让人很想伸手去碰一下, 看是像新?雨后路边的含羞草, 还是像振翅的小蝴蝶。
徐矿呼出一口气, 重复道:“你故意的。”
郁书青缓缓俯下:“……哦。”
他就这样看着徐矿, 没有继续凑近,也不后退, 两只?手撑在枕头旁边, 呼吸浅淡, 眉眼萦绕着倦意, 显出一种清冷的温柔感?。
徐矿受不了,伸手扣住郁书青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这次的吻比刚才的缱绻, 郁书青的嘴唇变红变烫, 双手有些撑不住, 踉跄了下, 徐矿就反抓着他的手, 给人往上托了托:“嗯?”
郁书青被亲得有些失神,微微张着嘴。
“怎么不讲话了,”徐矿的拇指揩过?唇角,捻在那颗小痣上, “不是在撩拨我么, 为什么不继续?”
郁书青视线聚焦,从那双锋利漂亮的眉眼下移, 他很细致地观察徐矿的脸,一点点, 一寸寸,没有放过?任何的细枝末节,平心而论,徐矿真?的完美?长在他的取向上,否则也不可能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心跳得那么快,甚至主动搂着脖子亲上去,当晚就滚了床单。
这听起来,仿佛是一见钟情。
但实际上呢。
居然是久别重逢。
“可是,我想不起来,”郁书青摸着徐矿的脸,“我不记得你了。”
如?同凛冬降雪,洁白的雪花悄然覆上山巅,隐去所有的植被和?土壤,捂住它们的耳朵,拦下春天的讯息。
他很努力?地回想了,依然一片空白。
“记不起来没关系啊,”徐矿看着他,“重新?认识也很好。”
郁书青摇摇头:“不一样的。”
“那我讲给你听。”
徐矿拉过?郁书青的手,放在自己肩膀的位置,那里有一处疤痕,应该时间很久,泛着浅色的白,依然清晰可见。
“小狗咬的,”徐矿温柔地注视他,“看看,直接就给我戳了个章。”
郁书青的手指按在上面:“为什么?”
“因?为那天的你好生气,我们大?吵一架。”
“你说永远不会原谅我。”
“我也恼了,跟你对着吵,吵到最?后你直接扑上来,咬了我一口。”
郁书青呆呆地眨着眼睛。
徐矿继续:“好凶哦,那时候我也气坏了,你一定也是这样想我的吧,所以拉黑了我的联系方式,甚至忘了我……很讨厌我吗?”
他把郁书青的手拉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下。
郁书青拧着眉:“我们为什么吵架?”
徐矿轻笑一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但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
那时候的徐矿,已经决定要跟着家人出国去北欧了,很多原因?,父母的工作,爷爷的身体,老头子人生最?后几年都在游山玩水,最?后落脚在一处能看到极光的小镇上,徐矿当时还不理解,觉得天天待在那种没什么日照,还这么冷的国家,真?的不会抑郁吗?
可爷爷很喜欢。
他七十?八岁的年纪,开始学习油画,把冰山和?极光画给徐矿看,冰山好认,极光徐矿却认不太出,因?为就是寥寥几笔的绿色,却仿佛在跳动一样,他问爷爷要照片,要录下来视频给自己看,爷爷说不行的,要么用眼睛,要么用手拿起画笔,否则感?受不到那种仿佛躺在海底的震撼。
后来有一次,徐矿幸运地见到了极光大?爆发,他一个人躺在雪地上,看着满天满眼的极光,原来爷爷没有骗他,没有夸张,绿色的光是活的,在跳跃,在旋转,他的眼睛完全?跟不上,被美?到几乎失语,在这一刻,压根没有拿出手机的想法?,他只?是着迷地看着浪漫而不可思议的夜空,像是躺在海底的人,凝视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天晚上,徐矿拍掉身上的雪,站起来,突然很想念郁书青。
他觉得郁书青会喜欢这一幕。
虽然这家伙审美?一般,但会被路边的小花所吸引,一只?落在喷泉边的蜻蜓,都能让他看很久。
徐矿知道的。
可郁书青已经不理他了。
徐矿原地跺了跺脚,脱下自己厚重的皮手套,拍打掉沾染的雪粒,还是有点难过?——
徐矿觉得,自己挺在意这个朋友的。
哪怕郁书青和?自己闹翻,甚至可能自始至终,没有把他当做朋友,不然,为什么不理他,不来自己的生日宴会呢。
徐矿抬眸,看着遥远到仿佛来自亘古的极光。
心里像是皱了起来。
其实,当初送完请帖后,他就有一丝微妙的错觉。
就是常说的一句玩笑话。
因?为想送一个人礼物?,而给全?班都准备了。
几年前,十?五岁的徐矿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居然会琢磨这种小事,贸然邀请郁书青的话,会不会有些别扭呢,因?为那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好了,好到朋友都调侃,说受不了,你们好gay哦。
才不是呢。
他们从小就认识,郁书青牙齿都没长齐的时候,就抓着徐矿的手往自己嘴里送了,虽说因?为性格原因?,两人不太玩得到一块儿,见面就怼,互相拌嘴,但也磕磕绊绊地一块长大?,并且最?重要的是,初三那年秋天,郁书青突然转了性子,很乖巧地叫他哥哥。
毫不夸张,当时的徐矿心里仿佛驶过?一辆小火车,呜哇呜哇的。
顺着耳朵眼往外冒烟。
他是冬天的生日,要比郁书青大?半岁多,从小那家伙就倔得不行,死活不肯叫他哥哥,见面都是木着一张脸,冷淡地哼一声。
徐矿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
“好家伙,你怎么给郁书青背书包?”
——他叫我哥哥哎!
“跑那么快干嘛,这不才刚放学,那么急就要去买饭……给郁书青带的?”
——他叫我哥哥哎!
面对朋友们不可置信的目光,徐矿倒是很坦然,郁书青好不容易这么乖,他当哥哥的,帮点忙怎么了!再说了,都是兄弟,下大?雨的时候背着郁书青过?水坑又怎么了!没见地上的水又凉又脏,万一给鞋子弄湿了,一上午该多难受啊!
徐矿理直气壮,看郁书青无?比顺眼。
只?是可惜,这段时间太过?短暂。
他很快就要走了。
走也没关系,大?学的时候还是可以回来,并且每年都有假期,徐矿窝在沙发上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办次生日宴,也算是和?朋友们最?后再聚一次,地点就在自家酒店,吃完了还能一块儿唱歌打游戏,不往外跑,家长也放心。
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嗷嗷起来能给屋顶掀翻,往日里闹腾的徐矿却显得心不在焉,被人勾住脖子也没反应,视线飘忽,不住地往窗户外面看。
郁书青没有来。
为什么呢?
不仅本人没有出现,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徐矿忍了好久,终于没憋住,当天晚上就去找了郁书青,那幢上了年纪的小洋楼安安静静的,栅栏爬满了蔷薇,冬天没有花朵,就显得有那么点萧瑟,徐矿和?郁家长辈打过?招呼,就站在楼下叫。
“小咪,郁小咪!”
郁雪玲笑着说:“去楼上吧,看看是不是睡着了。”
徐矿踏着红木楼梯往上走,心跳得快了点,推开门的时候居然有些紧张。
郁书青在椅子上坐着,听见动静就转过?身,怀里抱着一只?猫。
那是大?咪,从被郁书青在大?雨中抱回家到现在,已经是很老的一只?猫了,眼睫和?胡子都变白,每天都在太阳下团着身子睡觉。
徐矿走上前,先摸了下大?咪的脑袋,转而又去摸郁书青——
郁书青躲开了。
“怎么,感?冒还是发烧了?”
徐矿大?喇喇地按住椅背,低头端详对方的脸,感?觉郁书青脸颊和?眼角都有点红,没忍住嘴欠:“喂,不会是因?为舍不得我?”
郁书青面无?表情:“滚。”
“干嘛这么凶,”徐矿又去摸大?咪的脑袋,猫咪年龄大?了,无?论换什么样的食物?,加再多的鱼油,都能感?觉到毛色没有曾经的鲜亮,摸起来也有种涩滞的手感?,他动作很轻,“要是生气的话,我就不走了。”
郁书青没有反应。
徐矿的指尖瑟缩了下,还是放在了郁书青的头发上,开玩笑似的揉了揉。
“喂,真?的舍不得我了吗,没关系啊,我就去一年,等爷爷……”
他的手被猛地打开。
“喵呜——”
大?咪被放在地上,不满地叫了一声,歪着头看了眼站着的两人,就竖着尾巴离开房间。
郁书青死死地盯着他,嘴巴抿得很紧。
“怎么了,”徐矿这才变得严肃,“你在生气吗,为什么?”
所以才不去他的生日宴?
早知道就不陪那帮人闹腾了,赶紧过?来问一下。
“我、我觉得你……”
郁书青的胸口微微起伏,很慢地开口:“我觉得你很恶心。”
徐矿张了张嘴。
那个时候,郁书青要比现在更矮一点,皮肤白皙,甚至都有些剔透的感?觉,看起来很脆弱的模样。
“有话好好说,”徐矿的语调也冷下来,“不要这个样子生气。”
郁书青反唇相讥:“我和?你能有什么话好说?”
“因?为我要出国吗?我不是说了就一年,并且也可以不走……”
“不是这个!”
郁书青突然爆发地吼一句,眼角很红:“怎么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徐矿心跳得很快,不免抬高音量:“能不能别和?我打哑谜!”
外面似乎下雪了。
晶莹的雪花静静地飞舞,落在蔷薇的叶子上,又很快被更多的雪花覆盖,院内灯光昏黄,世界变得好安静。
只?有屋内,剑拔弩张。
郁书青咬着自己的嘴唇,顿了顿才开口:“你把我的笔记给别人了。”
徐矿愣了下:“啊?”
在这个瞬间,他才突兀地想起上周发生的一件事,郁书青在他家写作业,没坚持多久,俩人就一块儿去打游戏,直到被阿姨敲门才意识到,已经很晚的时间了,因?为匆忙,郁书青收拾东西的时候,落下了一个笔记本。
铅灰色的封面,不厚。
徐矿没怎么在意,随手翻了几页就给放下,想着第二天带去学校,再还给他。
可能是生物?,或者什么小组作业吧。
里面没什么内容,就是些手贴画和?照片,徐矿没认出来是什么植物?,反正就是光秃秃的一根枝桠,稀拉拉地抽出几片叶子,慢慢长大?的过?程。
第二天早上,他刚把书放在桌面上,前桌的一个男生就探过?来:“哎,这是什么?”
徐矿随口道:“郁书青的,忘我家了。”
对方叫高元,他俩关系不错,还曾经被高元打趣过?,说你和?郁书青最?近跟小两口似的,真?黏糊,是不是把他们这帮兄弟都给忘了。
“给我看看呗!”
高元不由?分说地就伸过?手,还没碰到,就被徐矿一巴掌打开。
“别,这是人家郁书青的,我还没……”
“又不是日记,”高元不满地嘟囔道,“再说了,我就看一眼怎么了?”
徐矿瞪他:“那也不行。”
虽然里面没什么东西,但肯定不可以随便把郁书青的东西给人看,徐矿把本子放在桌斗里,准备等中午的时候,顺手还给人家。
不是多大?的事,他连信息都没发一句。
但是上午的体育课结束后,笔记本不见了。
“不是我!”
高元举着双手:“我一直跟你在操场打球,哪儿有时间去教室拿东西?”
徐矿来来回回找了很久,甚至连周围人的桌子都搜刮了一遍,也愣是没有发现那本薄薄的笔记,他郁闷坏了,满脸不爽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抱肩,不发一言。
那段时间,班里丢过?东西,都是些小钱或者零食,班主任不让把事闹大?,说一定会给同学们一个交代,但都过?去大?半个月,还是没有抓到罪魁祸首,同桌安慰他,说估计是看这个本子漂亮,给偷走了。
没办法?,徐矿又找了好一会,依然无?法?发现笔记本的踪迹。
而那天中午,郁书青没有出现。
徐矿在后门的那棵梧桐树旁站了很久,拎着书包去教室找人,他俩运气不好,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可从来没有分在一个班级过?,现在也是楼上楼下,嫌放学的时候楼梯挤,都是约在后门那个地方见面。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月,但徐矿已经习惯等他。
就像习惯对方叫他哥哥,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怎么会不知道在撒娇,在故意逗他?
徐矿回到教学楼,趴在对方班级的窗户上:“嗨,郁书青呢?”
擦黑板的同学转身,神情讶异。
“他今天就没来啊。”
第57章 第 57 章
郁书青少年时期, 身体有时候不太好。
容易着凉,生病,动?不动?就发烧。
所以徐矿会笑?他瘦小?, 然后盯着人喝牛奶。
但是郁书青很少请假, 哪怕病了?, 也是尽可能地戴着口罩来上?课, 偶尔咳嗽一两声,给自己灌很多的热水, 徐矿不太理解, 干嘛不在家里休息呢?他生病的时候, 别说请假了?, 起码得三?四个人一块儿?伺候着才行。
郁书青不搭理他。
这人真的死倔。
尤其是初三?以前,别扭得要命,只要是他认定的事, 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找同龄人玩, 经常给自己一个人锁在家里, 说起来, 徐矿勉强算得上?和?他接触比较多的,但就这,还是经常吃闭门羹。
也就是今年秋天,郁书青才变了?点模样。
棱角少了?, 摸起来没那么扎人, 徐矿记得很清楚,那天阳光明媚, 他俩在楼梯上?偶然遇见,一个往下慢慢走, 一个往上?快步奔跑,没留神,撞到了?彼此?的肩。
徐矿刚上?完体育课,正扯着领子散热,没好气地开口:“你瞎啊?”
上?下楼梯靠右行不知道吗!
干嘛正好跟他碰个对面。
可郁书青没有如往日一般骂回来,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仰着脸:“你撞疼我了?。”
徐矿:“啊?”
郁书青声音很低:“你还是哥哥呢,撞到人都不道歉。”
足足安静了?好几秒的时间?,徐矿才呆呆地开口:“对不起……”
“原谅你了?。”
郁书青这才慢条斯理地下楼,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回眸:“哥哥,你耳朵好红啊。”
讲真,十五岁的徐矿,有点没能顶得住。
挺喜欢郁书青这样的。
所以他完全想不到,一个笔记本,能让两人大吵一架。
“你那天没有去学校啊!”
徐矿急急地解释:“之后我不是找你说……”
他闭上?了?嘴。
那天,郁书青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还是到了?晚上?,他给对方?打了?个电话?,郁书青的声音稍微有些哑,说没事,就是不太舒服,请了?一天的假。
第二天,徐矿拎着书包在后门等,远远就看到郁书青过来了?,垂着头,脚步慢吞吞的。
“小?咪,”他当时殷切地凑上?去,接过对方?的书包,“好点了?吗?”
郁书青脸色有点白:“嗯。”
徐矿没摸清楚这个“嗯”是什么意思,莫名心?虚:“对了?,你的笔记本落我这里了?。”
高大的梧桐树投下阴影,郁书青抬脸看他,瞳仁清亮:“还给我吧。”
“好,”徐矿从书包里掏出本子,“给你。”
说来也巧,那个丢了?的笔记本到了?傍晚,突然地出现在了?桌面上?,旁边同学经过缜密的分析,得出同样结论,那就是小?偷怕被?发现,干脆给本还了?拉倒。
徐矿简单翻了?几页,没发现有什么折损或者涂抹的痕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放进书包里,第二天还给郁书青。
郁书青面无表情?接了?,而徐矿也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个词语却突兀地从对方?嘴里出现。
“……你把我的笔记给别人了?。”
外面下着雪,屋内的郁书青就穿了?件很薄的睡衣,纯棉的,浅米色,虽说有暖气,但徐矿还是莫名觉得郁书青很冷,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那明显发白的脸色,和?不自觉颤动?的睫毛。
徐矿瞬间?软了?下来:“对不起。”
他认真道歉:“我没有给别人……我想着你落在我那儿?了?,所以第二天去学校带给你的。”
“我跟你说过吗,最近我们班经常丢东西,就是些小?钱或者零食。”
“我找了?很久,想着是谁拿错了?,或者别的原因,但是晚上?吃饭那会,我刚回班就看见那个笔记本了?。”
徐矿低声下气地哄:“是我不好,我给弄丢了?,别生气好吗?”
说着,他就拽着郁书青的手腕,轻轻晃了?几下:“不是找回来了?嘛,我再给你买几本,十本,五十本行不行?”
郁书青把手抽回去了?,使劲儿?摇头:“我不要!”
“这是怎么了?,”徐矿惯会死皮赖脸,干脆上?前一把给人抱怀里,“哎呀我们小?咪不生气了?,等我春天回来,带你去包场打游戏怎么样?或者你去找我——”
他们约定过的,要一起看极光。
收到爷爷的画时,郁书青似乎比他更感兴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美丽而神秘的颜色,说等高中毕业,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一起吧?”
“好!”
郁书青使劲儿?推开了?他:“滚!”
徐矿愣住了?。
“不是,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他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十五岁的年龄,身高可能接近成人,但是心?智上?还依然稚嫩,少年骨骼初成,薄薄的肌肉线条已经很漂亮,眉眼间?也有了?日后桀骜的影子,森*晚*整*理神情?中的郁闷是真实的,也有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焦躁和?紧张。
郁书青的喉结快速滚动:“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为什么?”
徐矿的执拗也上?来了?:“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今天不想说,那就明天再说,大不了?我给机票退了?!”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郁书青定定地看着他,眼眸里仿佛蒙着层朦胧的雾气,又像是随时都会坠下的眼泪,就在这个刹那,徐矿的心抖了下:“我……”
可郁书青轻飘飘地开口:“你不走,我走。”
说完,他就扭头往门外跑去,一把拉开卧室的门,徐矿立马追出去,郁家长辈休息得早,这个点差不多也该歇下了?,郁书青速度很快,飞也似的冲到一楼客厅,直接往后院跑去。
雪已经很大了?。
徐矿跑的急,猛地扎进一片洁白,扳着郁书青的肩膀给人往回拉:“你怎么了??”
郁书青崩溃地叫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追我!”
冬天冷,说出口的话?都变成白烟,就几秒钟的时间?,两人头顶都落了?一层的白,徐矿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回屋说!”
“不要!”
郁书青挣扎:“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虽然语气很急,但可能怕吵到爷爷奶奶或者住家阿姨,仍是压着声音,憋得嗓音都在发颤。
徐矿气坏了?:“就因为我不小?心?给本子弄丢了?吗,我说了?,没有给别人看,并且也找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郁书青仰脸看他:“因为我讨厌你。”
雪花被?裹挟着打在脸上?,耳边是呜咽的北风,睫毛像是结了?一层冰,蛰得眼睛又冷又疼,他们两个就这样站在后院里,仿佛要被?雪花吞没。
郁书青鼻头冻得通红:“你不知道吗,我从小?就讨厌你。”
“我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讨厌,觉得你很烦人,你也觉得我很烦吧?总是跟你吵架,但是因为长辈之间?认识,又一直在同一所学校,所以才相处这么久。”
他突然顿住,鼻子小?幅度地皱了?下。
对面的徐矿已经开始脱外套了?,没什么表情?,他来的时候穿了?长款羽绒服,那会进房间?的时候没来得及脱,这会儿?正好,先?是给郁书青肩膀上?的雪拍掉,然后才把带着自己体温的羽绒服披在对方?身上?。
郁书青没动?,抬头看他。
徐矿里面是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少年身形修长,骨节漂亮,他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但反而冷静下来,没有刚才在房间?里那么剑拔弩张。
“继续说啊。”
徐矿淡淡开口:“全部?说完。”
郁书青的鼻子又皱了?下,然后,打了?一个喷嚏。
再抬头的时候,眼圈红红的:“你之前明明也讨厌我吧,为什么不承认?”
徐矿摇头:“我没有,并且我们现在关系挺好的啊。”
他一边说,还弯下腰,给羽绒服的拉链扯着了?,这件本来就是长款,放在郁书青身上?格外大,几乎到小?腿肚的位置,徐矿突然有种冲动?,就是从后面把手伸进郁书青的胳膊下,直接给人抱起来,一定很好玩,或者等到雪更大的时候,让郁书青穿着跑过雪地,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拉链一直拉到最高点,领子竖起来,给郁书青下半张脸都埋里面了?,就露出俩大眼睛,睫毛乌润。
郁书青继续:“那是我故意的。”
“我才不觉得你是什么哥哥,你没发现我是有目的的吗,我为了?让你干活而已。”
徐矿:“哦。”
“什么哥哥,”郁书青不管不顾地继续,“你像个傻瓜一样,不,傻狗。”
徐矿伸手,再次拍去他肩膀的雪:“冷吗,要不要回屋再说?”
“不要。”
郁书青瞪他,很凶的样子:“我在骂你!”
“我知道啊,”徐矿很轻松地笑?起来,“我这么厉害,能让你气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一大堆的话?要骂,在这里带着多冷,要感冒的,回屋你慢慢骂怎么样,我给你倒水,煮点姜茶?”
郁书青像是被?噎住,使劲儿?伸手推了?下徐矿:“讨厌死你了?!”
徐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挑起眉梢:“哬,小?玩意还真有劲,来来来,有本事给我推倒,看我今天碰瓷不碰瓷就完了?。”
他俩在后院已经拉扯好几分钟了?,雪变得很安静,在徐矿的头发和?睫毛上?都凝成剔透的冰,后院按照郁为民的喜好,种的全是经冬不凋的松柏和?梅花,已经有小?小?的花骨朵攒在枝头,散着很淡的香。
郁书青使劲往回抽手,没抽动?。
“走吧,”徐矿还在笑?,“回屋再骂,我听着……你要是想让我陪你吵几句也成,就是别急眼了?打人,毕竟你这小?嘴笨的,吵不过我,打也打不过我,哎呀我这当哥哥的还是得让着你……”
郁书青浑身都在用力?,脸憋得通红:“你没听到吗,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嗯嗯,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那、那你还……”
郁书青话?没说完,就凝固住两秒,打了?一个喷嚏。
“再待下去真要感冒了?,”徐矿松手,转而去摸郁书青的脸,想看看别万一发烧了?,“流鼻涕了?没,我给你擦……”
指尖还没碰到脸颊,就被?打开了?。
郁书青气得跺脚:“你是傻瓜吗,不知道我讨厌你?”
“呵,讨厌我的人多了?去,那又怎么了??”
徐矿很无所谓的样子:“郁小?咪,你今天不行啊,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一句,能不能有点新意,要不要我教你啊?”
他顺手捋了?把头发,很洒脱的模样,把上?面散着的雪花拍下去:“这鬼天气还真……唔!”
郁书青,突然扑进他的怀里。
徐矿下意识地展开双臂,伸手接了?个满怀。
柔软的发丝碰到鼻尖,是淡淡的果?香味,爷爷奶奶就带这么一个孙辈,都十五岁了?还当成小?孩看,买的沐浴露都是儿?童水果?味,在冰天雪地中格外清晰,像是水蜜桃的味道,很甜。
徐矿心?软,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好了?,都是我不好……”
下一秒,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郁书青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没留一丝情?面,仇人见面也不过如此?,徐矿实在没脾气了?,抓着郁书青的胳膊:“松开!”
可被?咬的更狠。
一定破皮了?,流血了?,薄薄的毛衣隔不开彼此?,郁书青几乎下了?死命地咬,该是有多大的委屈,他俩之前不是没打过架,最多别着胳膊给人按墙上?,十几岁的男生比划都是这几招,最后再逼着对方?叫爸爸——徐矿没这样对过郁书青,他知道郁书青脸皮薄,欺负起来不好过火的。
徐矿咬牙切齿,低吼道:“你属狗的吗?”
可郁书青一声不吭。
大半个肩膀疼得都开始发麻,徐矿摆脱不了?人,又舍不得真的对郁书青动?手,心?里怪委屈的,有点想哭。
干嘛这样凶啊。
他都要走了?,还不肯给自己好脸色。
居然说之前叫哥哥,都是故意逗他的。
哪怕徐矿自己心?里清楚,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口,还是怪难受。
他伸手去推郁书青的脸:“你再这样我就——”
坏了?。
徐矿心?里一咯噔。
摸了?一手的湿凉。
郁书青这才停下,垂着睫毛往后退,满脸都是泪。
徐矿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完全顾不得自己肩膀的伤:“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你还真的哭了?啊?”
他都没哭呢!
郁书青没什么表情?,几缕额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眼尾红得要命。
那天晚上?,徐矿最后的记忆就是,对方?把羽绒服脱了?还给他,就掉过头,一步步地走回屋内。
什么话?都没说。
肩上?,落满了?雪-
“……都忘了?吗?”
徐矿还拉着郁书青的手,放在自己心?窝的位置:“很小?一件事,但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生气。”
他问过很多人,也向郁书青道歉,可一无所获。
“被?讨厌了?啊。”
徐矿的笑?声有些无奈:“我脾气也不好,上?头了?,就跟着生气,不过讲真,那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觉得你莫名其妙的。”
“后来想想,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你的确讨厌我,也不想忍,不想装了?吧。”
身边的好友都知道,他俩闹翻了?。
也知道徐矿很烦郁书青。
“矫情?,事儿?多,”他把玩着郁书青的手指,一根根地数着,“只喜欢我的脸,拿我当暖床的,还不肯说实话?……”
郁书青坐在他的怀里,表情?怔然:“因为一个笔记本?”
“嗯,”徐矿点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了?……你想起来了?吗?”
郁书青坐了?起来,眼里的困意和?疲倦没了?:“我记得那个本子。”
他说着就跳下床,去往自己的书房,徐矿也跟在后面,看着对方?轻车熟路地从红木书柜下,拿出一个很大的纸箱。
很干净,但是旧了?,上?面贴着胶带,一看就知道很多年没有打开。
郁书青坐在地上?,撕开胶带,在里面找了?会,掏出一个浅灰色的笔记本。
徐矿走过去,跟着坐下:“啊,就是这个。”
他小?小?地抱怨:“是什么啊,也没有字,就是些贴画。”
郁书青突兀开口:“我记得。”
他翻开泛黄的页面,看着上?面那幅图,是手工黏贴上?去的照片,曝光过度了?,时间?又太久,已经变色泛旧,都快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只能辨认出,是什么植物。
养得不怎么样,叶子稀拉拉的。
“我那时候,种了?一株玫瑰。”
“玫瑰应该是春天种的,可那年应该是快冬天的时候?”
“反正我记得,从种子到抽芽……具体时间?我忘了?,但是浸泡种子,看它慢慢发芽长大,园艺老师告诉我当年就可以开花的,我就用相机把过程拍下了?。”
他仰脸,看向徐矿的眼睛。
“我亲手种了?一株玫瑰。”
“所以这上?面的图,是它在慢慢长大,开花。”
第58章 第 58 章
郁书青记得?那株玫瑰。
非常神奇, 他?有时候做梦也会梦见这件事,一个红色的粗瓷花盆里,他?种下了玫瑰的种子?, 抽芽, 生长, 再冒出一朵小小的花。
他?不太会伺候这些东西, 郁书青长得?漂亮,这张脸很有欺骗性, 得?益于他?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 谁看?了都会觉得?, 他?是那种追求完美, 追求生活品质的性格,其?实,郁书青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学习和工作上, 生活中的他?, 过得?挺糙的。
尤其?是一个人住之后?。
以前还没搬出来, 家里有阿姨照顾, 他?晚上会和大咪一起睡觉, 当夜幕升起,大咪就躺在脚边的位置,发出均匀的呼噜声,郁书青不失眠, 偶尔翻身的时候, 能?感觉到被子?上沉甸甸的重量。
除了大咪之外,郁书青没有养过别的东西了。
更何况是一株玫瑰花呢?
多娇嫩啊, 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郁书青没有信心能?养活, 更何况还要等?着开花。
所以,那株玫瑰,就像是奇迹。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后?来有老师告诉过他?,家养玫瑰很多都是扦插种植,大概两个月就能?开花,而用种子?播种的话,会相?对来说慢一点?,可?能?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
郁书青很肯定地摇头,说没有,他?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月,就亲眼看?到种子?萌出芽,最终开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他?用相?机拍照,记录了下来。
郁书青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把照片贴在上面,他?在艺术方面审美一般,手也挺笨的,要是照片曝光过度,或者找的角度不好,拍出来不怎么好看?的话,就干脆用铅笔画下来。
从?秋天到冬天,玫瑰真的慢慢长大了。
做梦一样。
那天清晨,郁书青揉着眼睛起床,看?到窗台上的那株玫瑰,擎着小小的花苞。
他?立马睁大眼睛,心跳得?很快。
太好了,赶上了。
郁书青从?学期初就听说,徐矿要出国走的,最开始他?还想恶心一下对方,叫了几次哥哥,没想到徐矿不仅没有一脸嫌弃,反而耳朵尖都冒着红。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郁书青有点?懵。
他?抱着恶作剧的心态,仰着脸叫徐矿,故意撒娇。
“哥哥,中午我?想吃学校外面的米线。”
“我?作业写?不完了。”
“你要和他?们打游戏吗,真可?惜,最近有一部电影……”
曾经和自己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干架的徐矿,像是变了个人,明明都高兴又臭屁到翘尾巴了,还要故意压着嗓子?:“真麻烦,我?勉强听你的吧——”
郁书青觉得?,有趣极了。
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甚至某些安静的时刻,郁书青会恍惚觉得?,彼此真的像很好的朋友,他?爷爷奶奶都欢迎徐矿的到来,说去楼上和小咪玩吧,让他?多出来晒晒太阳,别老是蹲在屋子?里。
徐矿就说好。
但徐矿不催他?晒太阳。
他?会陪着他?,做手工,用弯曲的铁丝做成各式的动物,鸽子?,小猫,有一次做的时候还笑起来,说郁小咪,你看?这个像不像你,一头小野猪。
郁书青后?知后?觉地发现,徐矿的手,真的很巧。
闹腾累了,徐矿才推着郁书青的肩,带着人往外走,说来吧,陪大咪出去晒晒太阳,外头暖和,你也一块啊。
回来后?,他?在书桌旁做作业,徐矿自个儿画画玩,寥寥几笔,就能?描摹出惟妙惟肖的神态,尤其?是画猫,徐矿那个时候画了很多的大咪,睡着的,打滚的,很慢地吃罐头的,大咪太老了,胡子?都掉了好多,郁书青偶尔在床上捡到,就收集进自己的小铁盒里,别的内容,徐矿画完就随手揉吧一团扔掉,只有大咪,他?会认真地送给郁书青。
都知道?,大咪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而郁书青也知道?,徐矿很快就要走了,可?能?是冬天,可?能?就在徐矿生日后?的几天。
他?决定看?在两人相?处不错的份上,送徐矿一份礼物。
“你想要什么?”
深秋午后?,郁书青揉着眼睛坐起来,他?俩聊天呢,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随口问了句,看?徐矿最近喜欢什么,他?好提前做准备。
“要自由!”
“有病吧你,”郁书青吐槽,“你还不够自由吗,你就差把天都给捅出窟窿了。”
在郁书青心目中,徐矿就像一阵无拘无束的风,什么都无法阻拦他?的踪迹,因为没有人能?禁锢他?,即使是父母,也是微笑地站在身后?,想要给他?托举更高,而不是用网来试图捕捉。
徐矿也刚醒来,睡眼惺忪的模样:“那,你想要什么?”
“我??”
郁书青愣了下:“我?没想好。”
“是不是在给我?想生日礼物呢,哎呀,早着呢,不用这么早就准备的,不然多不好意思呀!”
“自恋!谁给你准备礼物!”
郁书青气鼓鼓地扯过被子?:“我?就随口问一句……不说拉倒。”
徐矿拽着被子?不给他?,两人拉拉扯扯了好一会儿,徐矿才笑着来一句:“我想要花。”
“花?”
“嗯。”
“简单,”郁书青随口道?,“我?去院子?里给你摘两朵。”
徐矿坐起来:“不是的,我?想要那种……就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一朵花。”
他?垂着睫毛,把枕头抱进怀里,表情认真。
“我?想要自己的一朵花。”
剩下的,郁书青再问,徐矿已经不肯回答了,这人虽然外表嘻嘻哈哈,一副体?育生的模样,整日里嚣张又跋扈,但这些天的相?处,郁书青已经发现,徐矿的内心其?实很细腻。
并且喜欢艺术类的东西。
什么想要一朵花,郁书青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想出来,只觉得?非主流。
但人家都要走啦。
有次回家路上,郁书青在路边遇到了个卖花的老奶奶,一个铁皮桶里装满了鲜花,全是红色的玫瑰,灼了郁书青的眼睛,他?“哇”了一声,蹲下,满心都被玫瑰所占据。
实在太美了,也很适合徐矿。
郁书青没有买花,他?买来了花的种子?。
很认真地栽下,浇水,看?玫瑰一点?点?发芽。
他?和徐矿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甚至下雨的时候,徐矿会背着他?穿过冰凉的水洼,他?举着伞,艰难地阻挡着呼啸的风,徐矿就在下面嗷嗷叫,说你要戳着我?的眼睛了!
嘴上这样说,双手却还要把他?往上托一托。
十五岁的郁书青,还没来得?及喜欢自己,就喜欢上了和徐矿相?处的日常。
他?很少这样平和过。
那盆玫瑰放在卧室里,徐矿来的时候,郁书青还要赶紧搬出去,怕被对方发现。
后?来想想也可?笑,他?养花的技巧太一般了,又不肯假手他?人,叶子?稀稀拉拉,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谁都认不出来这是株玫瑰。
秋天悄然离开,冬天来得?好快,郁书青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重,出门前,他?要系上围巾,有时候也要戴帽子?,司机只能?给他?放在学校门口,走到教学楼,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徐矿会突然从?后?面出现,用手捂他?的耳朵。
“这么凉!”
郁书青笑着躲开:“你手也很凉。”
“谁说的,”徐矿不乐意,“我?可?是搓热了才摸你的!”
他?俩的教室在楼上楼下,从?校门口走进去到班级,大概需要四五分钟的时间。
四五分钟够干什么呢?
够徐矿把买好的早饭给郁书青。
牛奶瓶是热的,包子?是牛肉粉条馅的,豆沙饼是甜的。
郁书青爱睡懒觉,起的晚,以前都是随便拿个面包垫吧了,家里的阿姨给他?做过早饭,也整理过便当,但是嫌麻烦,觉得?没必要。
徐矿却觉得?,早饭很有必要。
除了早饭的交接之外,还够徐矿和他?小小地拌嘴——虽然关系缓和了,但俩人还是忍不住地你来我?往,互相?呛几句,呛到最后?都笑了,在楼梯转角的地方挥手,说再见。
郁书青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玫瑰开花了。
郁书青用相?机拍了下来,认真地贴在笔记本上,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日期,他?决定把本子?连同那株玫瑰一起,送给徐矿。
虽然徐矿很快就要走了,不过没关系。
他?春天就会回来。
郁书青和徐矿约定过,要一起去北欧看?极光,看?这究竟是不是滤镜调出来的颜色,能?否真的可?以躺在雪地上,用眼睛看?到漫天绚烂。
可?能?是太开心了,走的时候,他?把笔记本忘在了徐矿家里。
没关系,郁书青发现的时候没多想,那个本来就是要给徐矿的。
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想,徐矿会喜欢吗,他?会发现上面的贴画和照片的含义吗?
那是自己种出来的,完全属于徐矿的一朵花。
不知为什么,郁书青有点?脸热。
都到了凌晨,他?蹭地一下坐起来,怀里抱着枕头,小动物似的呜咽了一声——
“呜……”
后?悔,干嘛要送玫瑰呢?
怎么感觉,有点?暧昧。
十五岁的年?龄,班里已经有早恋的苗头了,有同学脸红心跳地跑回来,说在小树林看?到两个高二的在接吻,他?们簇到一堆,又很快散开,像是分享了一个令人害臊的秘密。
有人的喉结还不明显,刚进入变声期,有的身形已经接近成人,每天早上都要刮胡子?,他?们迫不及待地长大,对于恋爱充满好奇,不仅是异性之间,也有传言说校长那天开会的时候发火,是因为看?到了一对亲嘴的情侣。
是两个男孩子?。
黑夜中,郁书青把脸埋在枕头上,心跳得?很快。
他?突然想起有次,一节生物课后?,旁边同学的对话。
“喂,你什么时候那个的?”
“哪个?”
“就是……做那种梦,然后?爬起来洗床单呗。”
“靠,讲这个干什么?”
“哈哈,你不会还没有吧!”
郁书青在班里比较冷淡,能?聊得?来的朋友不多,旁人也不太会问他?这些问题,但是可?能?太兴奋了,两人声音大,对话清晰地传来。
“当然有,我?还有片儿呢。”
“真恶心,不和大家一块分享!”
“喂,你们做梦的时候,会梦见谁呢?”
当时的郁书青,站起来走了。
旁边的同学很懊悔,低声埋怨:“算了,别在班里说这个,不太合适。”
其?实,郁书青也做过这种梦,还是不久之前。
和大部分少年?从?夜里惊醒不同,他?是在午后?。
在徐矿旁边。
两人别着劲儿在床上闹腾,你压着我?的腿,我?别住你的胳膊,谁也不服谁,徐矿不跟他?动手,就是压制住不让他?乱动,郁书青挣扎不出来,只得?愤然低头。
“我?错了,你快放开!”
徐矿反剪着他?的双手,居高临下:“叫哥。”
“……哥。”
“叫哥哥。”
“不要,有点?恶心。”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怎么恶心了,我?挺喜欢的。”
毫不夸张,当时的郁书青瞬间头皮发麻,本能?地瑟缩了下。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徐矿倒是没再继续欺负他?,已经到了睡午觉的时间了,他?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就扯过被子?:“困死了。”
和有着良好作息的郁书青相?比,徐矿有时候爱熬夜,这会儿更是呵欠连连。
“去客房睡,”郁书青踢他?,“别占我?的床。”
徐矿翻了个身:“不要。”
男孩子?困的时候,躺一张床上睡觉没啥,更何况他?俩从?小就认识,说不定彼此襁褓时,就被放在过一张婴儿床上,供父母在旁边拍照,这段时间关系缓和,徐矿偶尔也会留宿。
郁书青懒得?再搭理,跟着躺下了。
很奇怪,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睡在花丛里,周围全是美到失语的玫瑰,红的,花瓣柔和得?像丝绒,有小蜜蜂和蜻蜓围着他?,微风拂来,郁书青幸福到想要打滚。
可?是,花枝有刺。
扎痛了他?的手腕,传来细密的疼。
是徐矿握过的地方。
他?不舒服地哼了几声,在床上翻来覆去,旁边的徐矿似乎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拍他?的背,可?郁书青更难受了,额上浮了薄薄的汗,不由自主地蹭着被子?——
惊醒后?,郁书青喘了好一会,才意识刚才发生了什么。
想死。
还好,徐矿没有醒来,睡得?那叫一个香,胳膊还搭在他?的腿上。
郁书青小心翼翼地给徐矿挪开,用湿巾擦拭后?,又拿棉柔巾使劲儿搓,徐矿还在睡着呢,没法儿拿去洗,更没法儿让人家知道?。
要是被徐矿发现了,郁书青一定会杀人灭口。
……太丢脸了。
所以现在,深夜里突兀地想起这件事,郁书青的脸都要烫红了,不仅是脸,还有耳朵,他?拿微凉的手背去贴,自言自语:“我?在干什么啊……”
徐矿会多想吗?
如果别人知道?,郁书青为徐矿种了一株玫瑰,会怎么想?
都怪徐矿!
好好的,干嘛说自己想要一朵花。
神经病,非主流!
郁书青嘟嘟囔囔地骂了会,枕头早就丢到一边了,他?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小小的伤心。
说不上来,可?真的好难过。
心脏仿佛被灌上了胶水,黏糊糊的,这种感觉太陌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去问谁。
在爷爷奶奶面前,郁书青习惯当一个省事的小孩了。
他?不愿意给他?们添任何麻烦。
甚至家里的阿姨还开玩笑,说小咪这么听话,将?来要是急着抱孙子?,你是不是立马就去娶媳妇了呀?
夜色很深,可?能?都到凌晨两点?钟了,郁书青还是抱着双膝,看?着窗外发呆。
满腔的少年?心事,似乎只能?去问徐矿了。
偏偏这些心事,全都因他?而起。
“唔……”
郁书青又把脸埋在膝盖上了。
徐矿的年?龄比他?大,长得?比他?高,很有力气,做事的时候完全不怕失败,总能?成功,他?仿佛生来就是人群中的聚焦点?,天性如此,洒脱张扬,小时候的郁书青,是真的很讨厌徐矿,讨厌幸福这个词。
可?现在的他?,已经不讨厌徐矿了。
他?发现,徐矿也有缺点?,会睡懒觉,走路不注意就撞到腿,痛得?嗷嗷叫,徐矿的肌肉已经很漂亮了,能?单手给他?扛起来,徐矿背着他?的时候脚步很稳,徐矿——
郁书青猛地抬头,惊出一身冷汗。
天,他?在干什么?
他?在想徐矿!
第二天早上,郁书青不出意料地睡过头,睁眼的时候给徐矿发信息,说不用给自己带早饭了。
发完后?,他?就烫手似的把手机丢到旁边。
一直捱到十点?多钟,他?才鼓起勇气,磨磨蹭蹭地准备上学。
爷爷奶奶对他?的学业没有任何要求,快乐就好,最近家里的公?司也很忙碌,爷爷经常早出晚归,几乎说不上几句话。
车辆在学校门口停下,郁书青下车,搓了搓自己的脸。
不行,还是很冷。
要下雪了。
他?很慢地朝教学楼走去,穿过松柏,穿过上体?育课的班级,一步步地走上台阶,走进一道?阴影里。
有人站在转角处,挡住了他?的去路。
郁书青抬头,是个高大的男生,他?认得?,和徐矿关系还可?以,叫高元,还开过他?俩的玩笑。
“喂!”
高元笑呵呵的,突兀开口:“你喜欢徐矿的事,他?知道?吗?”
阳光在台阶上折射出形状,一半明亮到能?显出空气中的尘埃,另一半则无比黯淡,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郁书青没有回答,继续向上走去。
“怎么,”高元单手靠在栏杆上,“徐矿都要走了,你才表白啊。”
郁书青站住了,平静地看?着他?:“滚。”
“我?说哥们,”
高元丝毫不让:“你都给人送玫瑰花了,心思藏都藏不住,干嘛还装得?这么冰清玉洁……不过这样吧,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郁书青把书包往上提了下,扭头就走。
“喂,这就跑了?”
高元几步跳下台阶:“郁书青,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一把扯住郁书青的胳膊,几乎就在瞬间,高元痛苦地叫了一声,后?退半步,捂住自己的肚子?。
“靠,你打我?!”
他?们在侧面的楼道?这里,平日里经过的人也少,又是上课期间,郁书青刚抬腿踹了人,这会不想多废话,可?是高元仍然追了上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徐矿喜欢谁吗?”
他?的声音黏糊糊的。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郁书青恶心坏了,想也不想地把书包甩了过去,这下,高元早有准备地躲过,重新挡在他?的面前。
“你慌什么,在笔记本上画玫瑰花的时候,怎么不慌了?”
郁书青的心突突直跳,想起扉页的字——“送给徐矿,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他?凶狠地瞪过去,咬牙道?:“那就是个生日礼物!”
高元耸肩:“我?知道?啊,但我?可?没听说过,男生之间送玫瑰花的……喂,你确定,不想知道?徐矿喜欢谁吗?”
他?再次凑近,声音压得?很低。
“你是真的不想知道?,他?是怎么一边叫着你的名字,一边打-飞机吗?”
“还是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把东西,抹到你的照片里……你的脸上吗?”
郁书青僵在原地。
高元的视线落在他?唇上,又下移。
“徐矿可?是告诉过我?们,不仅仅是这里,你的腰上,也有一颗痣。”
“他?说,早晚有一天把你追到手,让你哭着求他?草-你。”
说完,高元就直起身子?,满意地看?着郁书青苍白的脸。
真漂亮。
“没关系,”高元吞咽了下,努力隐藏自己声音里的恶意,“这些话你早晚会知道?,我?不过是……”
“你脑子?没问题吗?”
郁书青突然笑了:“你觉得?说这些,我?就会信吗?”
“我?们从?小就认识,一块儿长大,一张床上睡过觉,我?不管你脑子?里的念头有多龌龊,你这些谣言又是从?哪儿来的,但我?告诉你,休想用这几句话就让我?相?信。”
他?眼睛眯着,语速很快:“嘴皮子?一张,谁不会说?我?还说前几天看?见你在吃屎,别不信啊!”
高元愣了,表情很难看?:“你在说什么,放屁!粗俗!”
郁书青突然笑了:“这还粗俗啊,有你这张脸粗俗吗,真恶心。”
他?厌恶地转身——
“傻逼,滚。”
第59章 第 59 章
“呼、呼……”
郁书?青飞快地骑着自行?车, 长长的围巾松开,只剩半拉挂在脖子里,被风刮得飘起很高。
他没有上学, 没有回家。
而是骑着自行?车去往郊区的墓地, 想要在雪落下之前, 去看?一看?爸爸妈妈。
骑得很快, 有小石子被车轮碾过?森*晚*整*理,飞溅到?他的脸颊上, 不疼, 郁书?青的脸已经被吹木了?, 额上全是汗, 他感觉自己?的肺像是个逐渐变大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突然爆炸,所以必须要使?劲儿呼气?, 才能?缓解那发疼的胸腔。
真好, 骑车的时候, 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
就是可惜冬天了?, 路边荒芜一片, 他两手空空地去见爸爸妈妈,总归惭愧。
苍穹辽阔无边,他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弯腰, 双手按在膝盖上。
过?了?会儿, 郁书?青站直身子,用胳膊擦了?擦脸。
没有花, 他就捡了?些白色的小石头,拿去给爸爸妈妈看?。
“该怎么办啊……”
他拂过?墓碑上的灰尘, 把照片擦拭干净,两个年轻人都在微笑,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以前爷爷说过?,只要我听话,你们就会回来。”
郁书?青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小石头:“可是我听话了?,我从来不闹事,什么都争第一。”
小石头捏不动,硌得掌心疼。
“我不知道要问谁,和谁说,”郁书?青抽了?下鼻子,“我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徐矿……可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郁书?青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对徐矿有什么成见。
他不会轻信。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跳得这么快,明明说出难听话,故意?造谣的是别人,为什么他却?开始嫌恶自己??
那个时候的郁书?青,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他喃喃道:“我好羡慕徐矿啊……”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的声音,把旁边的松柏吹出海浪般的声响。
郁书?青把石头捏来捏去,眼眸里满是无措,可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今天真正的问题。
徐矿……喜欢自己??
不行?的。
徐矿不能?喜欢他。
他也不可以喜欢徐矿。
郁书?青在墓地坐了?很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他带着满身的风霜关上卧室门?,阿姨问他要不要吃完饭,说奶奶炖了?鸡汤,其实无论是爷爷还是奶奶,都很惯着他,只要郁书?青张口,几乎不会拒绝。
也从来不会批评他。
他们非常满意?,培养了?一个这么完美的孙子。
“不用了?,”郁书?青靠在门?框上,努力让自己?语调轻松,“我在学校吃过?了?。”
等到?二楼恢复寂静,他就从抽屉里拿出面包,坐在角落里捏。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喝很多的水,涩疼的嗓子很快恢复,搁在桌面的手机亮起又熄灭,屋内陷入黑暗,好一会,郁书?青才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手机。
徐矿的电话正好打来。
“小咪,你怎么今天没来学校啊?”
“哦……”郁书?青吞咽了?下,努力压住嗓音里的哑,“我没事,今天稍微有点不舒服,迟到?一会。”
徐矿倒是不疑有他,叮嘱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卧室里重新失去光线。
郁书?青把手机倒扣在地上,沉默着掏出被捏扁的面包,慢慢放进嘴里。
第二天,他们照常见面,徐矿把笔记本还给了?他。
虽然很生?气?,觉得徐矿可能?没发现本子里的内容,随手就给别人看?了?,但郁书?青没多说什么,平静接过?。
他不信高元的话,但也不代表就捂住耳朵当?鸵鸟,这事不可以轻易揭过?,郁书?青从小就倔,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答案,所以,他要亲自去找。
好几天都是浓云密布,说马上要降大雪。
“……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高元抱着胳膊,表情不忿地靠在墙壁上:“还是说,你认不出徐矿的字?”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学校实验楼里空无一人,走廊尽头的教室外,郁书?青低头,怔然地看?着手中的作业本。
封皮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主人的名字,徐矿字很漂亮,银钩铁画,着实潇洒,在这一帮没练字习惯的高中生?里,可谓鹤立鸡群,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前面都是数学题,有老师的批语,而翻到?后页——
郁书?青身体凝固,耳尖悄然红了?。
整整三四页,全是郁书?青的名字。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翻开,着实受到?冲击。
足足安静了?好几秒,他才阖上本子,表情风轻云淡,“那又怎么样,这人神经病,有时候就喜欢练字……”
高元嗤之以鼻:“你练字会写朋友的名字,还是男的?”
最后这几个字被他拉长音,像是带着恨意?的咀嚼,他还保持着靠在墙壁的姿势:“说啊,你会把男人的名字写在作业本上吗?”
郁书?青沉默着。
“他在追你啊,难道都没有发现?”
“还是说,你也在享受他对你的好,却?不肯承担义?务?”
“郁书?青,你到?底是同?性恋吗,你敢不敢说,你对徐矿没有一点想法?”
高元咄咄逼人一通,语速也越来越快,可是面前的人依然没什么反应,垂着睫毛,像是在静静思索,他有些着急地凑过?去:“喂,你吱一声啊!”
“不关你的事,”
郁书?青后退:“我俩之间再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也不要来找我了?。”
他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尤其是高元这个人,郁书?青并不了?解,只知道对方家庭条件不错,和徐矿算是一个朋友圈里,关系挺好。
所以……为什么要故意?说这些话?
“徐矿就要走了?,”高元跟在后面,两手插兜,“没几天的事了?。”
实验楼好空寂,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喂,我和你说话听见没?”
高元不满地“啧”了?一声,快走几步挡在郁书?青面前:“你是不是也在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郁书?青没给他一个眼神,侧过?身子,继续往前。
“那是因为,你俩都那样了?,你居然还认为是纯友谊,真是不开窍……所以,我来教教你怎么样?”
“啪!”
郁书?青甩开对方伸来的手,有了?怒意?:“你找死?”
高元盯着郁书?青的脸,表情阴沉,舌头顶了?下自己?的腮。
“这样吧,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
“明天徐矿的生?日宴上,他要当?众对你表白。”
他嗤笑一声。
“郁书?青,你敢去吗?”
徐矿曾经说过?,大家都很容易被郁书?青的外表迷惑,觉得这么乖的小孩,长了?张漂亮的脸蛋,一定像香甜的小蛋糕似的。
“那是你们没挨过?他的打!”
徐矿愤然道:“他好凶的,又莽撞,什么都敢干!”
那么,郁书?青当?然敢去徐矿的生?日宴。
他准备了?另外的礼物,去往那处酒店,司机打开车门?,郁书?青看?了?眼时间——还好,只是稍微迟到?了?一小会,他不打算久待,更不想参与什么唱歌和游戏。
郁书?青对艺术和玩乐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电梯上行?,他做了?个深呼吸。
那就把一切都说清楚吧,不要搞什么误会,什么猜测,徐矿马上就要离开了?,他不想给彼此?留下别扭的遗憾。
走廊里是淡淡的香水味,郁书?青踩着柔软的地毯,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往前走。
“小少爷在这里等您呢,有话跟您说。”
郁书?青“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
没有去往酒店大堂和包间,而是被带到?了?尽头的一处房间,门?开着,郁书?青走进去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试探着开口:“徐矿?”
无人应答。
屋里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能?依稀辨认出里面的布局,郁书?青朝前走了?两步,像是准备要开灯,而另只手,则快速拎起置物柜上的花瓶——
“砰!”
伴随着惨叫,玻璃在地上四散碎裂,折射出细钻般的光。
门?后的高元捂住额头,不可置信地喘着气?。
“还真是你,”郁书?青背靠着墙,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
“……凭什么?”
高元脖颈上的青筋直跳:“凭什么他能?追你,我就不能??”
这种场合,不能?继续刺激对方,郁书?青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移动,没有接话。
高元拿开手,额上已经出现一大块红肿,他像是憋了?许久突然爆发,一把扯过?郁书?青的胳膊:“来,喜欢徐矿是吧,我让你听听他是什么货色!”
手机被粗暴地掏出,按下播放键,应该是偷录的音频,电流声很明显,而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也能?清晰地辨认出。
“郁书?青,当?然只能?我来搞定啊。”
“笑什么笑,看?不起我?”
“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他哭着求我……”
郁书?青被拽得踉跄,脑海里嗡嗡作响,最后两个字太过?模糊,判断不出,但高元之前的话突兀地出现在耳畔。
【他说,早晚有一天把你追到?手,让你哭着求他草-你。】
音频很短,又开始重复播放,高元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继续补充:“我说的没错吧,现在你可是亲耳听见了?,所以郁书?青,你现在是觉得恶心,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他草-你呢?”
他凑近,还是那个黏糊的声音。
“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的……要不要我教你啊?”
暖气?似乎坏了?,房间里好冷。
郁书?青猛地推开高元,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呕吐。
哪怕到?了?晚上,见到?徐矿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地难受。
“滚。”
——不要见我。
“我觉得你很恶心。”
——喜欢上你的我,也很恶心。
外面慢慢地下雪了?,风吹得冷,徐矿的语调也跟着冷下来:“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个样子生?气?。”
该怎么说?
真的要撕破这一层薄薄的纸,露出里面不堪的真相吗,郁书?青变成了?胆小鬼,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徐矿一眼,而是转身跑进外面的雪里,如同?投身一片静谧的湖。
被拉住的瞬间,才崩溃地叫了?一声。
“你能?不能?不要追我!”
年龄太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悸动太陌生?,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郁书?青罕见地开始笨拙,他变成了?胆小鬼,本能?地想要逃离。
还不如和以前那样呢。
彼此?讨厌,维持表面的友情就好,他后悔死了?,干嘛要去招惹徐矿,为什么会发现对方不羁的外表下,那颗细腻而柔软的心,太烫了?,烫得他接不住,而更可怕的是,是否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忽略了?真实的徐矿?
徐矿曾经很讨厌他的。
郁书?青不是对手,招架不住,鼻头被雪冻得通红,什么都不会说了?,就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反复说,我讨厌你,我从小就不喜欢你。
他想保护自己?,他把人往外推。
可徐矿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郁书?青。
“你没听到?吗?”
——我一直在骂你啊!
“那、那你还……”
——那你还要追我,甚至说出一些下流的话。
徐矿很无所谓的样子:“郁小咪,你怎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要不要我教你啊……”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
但是郁书?青像是被烫到?,突然扑进了?徐矿的怀里,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
雪落满地,似碎玉声-
“不行?,”
郁书?青摇头:“别的我还是想不起来。”
就记得一个笔记本了?。
包括王亮程说,有个男生?死缠烂打地追他,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身为一个老师,都直接用人渣这个词来形容了?,着实严重。
可郁书?青完全没有印象。
徐矿拿着那个笔记本,一脸迷茫。
“你是说,上面的照片是玫瑰?”
郁书?青确定道:“嗯,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的确种了?一株玫瑰。”
即使?是失忆后,他也把这个笔记本好好保存了?,放在自己?书?柜的最下面。
“之后打开看?过?吗?”
“没有。”
“为什么?”
“很奇怪,会觉得心痛。”
他俩都坐在地上,书?房里没有铺地毯,是洁净的木质地面,屋里暖气?开的足,两人已经换上了?薄薄的棉质睡衣,郁书?青垂着头,露出脖颈后面一小片肌肤,不知为什么,徐矿恍惚间觉得,这样的郁书?青,很脆弱。
“怎么会心痛呢,”他拉起郁书?青的手,“小可怜,我给你揉揉。”
郁书?青笑了?:“少来。”
徐矿把对方的手完全包裹住,笔记本还搁在他的腿上,随手翻看?着:“当?初我没认真看?,因为你没写字啊,就是些照片和图画而已……并且这是玫瑰吗,好丑。”
干巴巴的枝条,瘦削极了?,稀拉拉地耷着叶子。
“就是玫瑰,”郁书?青不服气?,“我记得很清楚。”
徐矿捏了?下他的嘴巴:“就记得是玫瑰了?,却?把为什么种,和当?初为什么生?气?的原因都给忘了?,好端端的,干嘛要弄这样的手账本?”
郁书?青又不是细腻的性子。
“谁知道,”郁书?青随口接话,“可能?是当?时有一些理由……哎?”
泛黄的书?页翻开,两人同?时愣住。
徐矿手欠,这会儿把笔记本翻来覆去的看?,最终无意?地打开了?真正的扉页——被夹在封皮套的侧面,不注意?都不会发现,而上面的字,经历了?十年的时间,再次出现在眼前。
字迹工整,能?感觉到?当?年青涩的稚气?,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送给徐矿,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屋里是漫长的沉默。
不,或许说是傻了?更为合适。
郁书?青的眼睛睁得很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行?字,而徐矿,在短暂的呆滞后,已经紧张到?满地乱爬,话都说不囫囵。
“我草,这个笔记本是送给我的?”
他站起来,又坐回去,使?劲儿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对,我当?初没看?见这一页啊!”
郁书?青还傻着,没吭声。
徐矿重新站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等等,这个笔记本是送给我的?也就是说,玫瑰也是给我种的?”
他怔在原地,感觉自己?也被传染了?失忆,像是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另一种更为恐惧的情绪浮现,徐矿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蹿到?郁书?青面前,双手捧起笔记本,目光虔诚。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评价。
说这植物好丑,养得也不怎么样。
徐矿的指尖微微颤抖,指着泛黄的照片,语气?坚定。
“真漂亮的花。”
“你看?这杆,多直。”
“还有这叶子,真绿。”
第60章 第 60 章
郁书青难得地睡了一下午。
困, 脑子昏沉,发现那?个笔记本后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蹙眉, 思考了一会儿后, 就说自己有点头痛, 想睡觉。
前几天没和徐矿一起住, 两人晚上都没睡太好,这?会儿从母校回来, 可能沾染了太多旧日的气息, 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 躺在床上就直接睡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 都已经到了晚上。
屋里没开灯,黑乎乎的,郁书青刚睁开眼睛, 就被?吓得彻底惊醒, 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徐矿这?才停下, 结结巴巴的:“……没、没啊。”
郁书青惊魂未定:“什么叫没, 你为?什么在床上爬?”
任谁一睁眼看到床上有人在阴暗爬行, 都会被?吓一跳吧!
徐矿乖巧坐好,垂着头,没敢吭声了。
没错,他?的确在爬。
是?真的阴暗爬行。
完全睡不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什么都有, 可又?不能给郁书青叫起来问清楚,他?躺在旁边, 心里乱糟糟的,生生捱到了晚上, 旁边的呼吸依然?均匀绵长,睡得那?叫一个香,徐矿绝望地坐起来,低头去?看郁书青的脸。
越看越顺眼。
喜欢死了。
说不上什么心态,徐矿突然?很想围着郁书青爬一圈,仿佛他?是?有着长尾巴的雄型动物,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领地,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柔软的床褥轻微陷下,他?悄咪咪地往床尾移动身体,顺手还捏了下对方的脚腕,要不是?爬吵醒郁书青,真恨不得能够轻轻咬一口。
爬完回来后,心里还是?乱得很,只?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件事。
大概是?初三那?年,有一个土味梗,说你问我喜欢什么花,当然?是?两种,一种叫有钱花,一种叫随便花。
郁书青,似乎的确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好像说,他?要属于自己的一朵花。
也就是?不仅有钱花,还随便花。
夺快乐啊!
因为?当时,郁书青问他?想要什么,徐矿实?在答不出来,总不能说想这?样待在你身边吧,于是?就随口开了句玩笑?话。
但?是?那?个梗,似乎没能完全地转达给对方。
黑夜里,爬行着的徐矿,冷汗都要下来了。
“……神经病。”
郁书青面无表情地开口:“真的想爬的话,去?外面客厅,随便你怎么发疯。”
徐矿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不要。”
他?说完就抬眸,目光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声音很低。
“我想亲你。”
藏蓝色的床褥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徐矿一点点地向郁书青逼近,呼吸变重。
郁书青已经坐起来了,本能地向后倾斜了下身体:“我……”
鼻尖即将碰触,睫毛开始颤抖。
徐矿的动作停下,稍微偏了偏头:“害羞?”
“不是?,”郁书青喉结滚动,“就是?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尤其是?看到那?个笔记本后。
徐矿亲了他?的嘴角:“别怕。”
周围好安静,一点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很清晰,郁书青喜欢穿纯棉睡衣,觉得睡觉舒服,徐矿花哨点,喜欢那?种丝质绸缎的料子,一拉,就能悄然?从肩头滑落。
但?是?这?一点的声音,并不是?来自于衣料堆积地面。
而是?徐矿一把掀起被?子,抬手盖在两人的头顶——
屋里本来就没开灯,只?有窗外的光线增加明亮,可能是?闪烁的繁星,是?半隐的月亮,也可能来自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可随着徐矿的动作,郁书青的视野被?遮盖,只?能感觉到唇上的滚烫。
薄薄的被?子下,他?们在接吻。
徐矿抱着他?,一寸寸地摸着郁书青的双手,把因为?紧张而蜷曲的手指打开,再强势地挤入指缝,明明都接吻那?么多次了,但?这?次的心跳声好大,郁书青坐在徐矿的怀里,面对面,拉着手亲吻彼此。
被?遮掩住,呼吸难免不畅,温度也格外增高。
“唔……”
郁书青不太舒服地动了下,立马被?徐矿抓紧手腕:“宝贝,别蹭。”
“我没有!”
郁书青的耳根都要红了,伸手去?拽被?子:“好热,拿开吧。”
徐矿笑?了:“等一下。”
他?把脸埋在郁书青的颈窝里:“记得那?天我们参加婚礼,你躲在窗帘后面吗?”
当然?,郁书青记得自己喝了点酒,正在那?儿吃蓝莓,徐矿不由分说地掀开洁白的窗纱,低头吻他?。
“我当时就觉得,你好像我的新娘。”
“而我,又?走了好远的路才见到你。”
郁书青的手还被?握着,被?子里太黑了,完全看不到彼此,但?莫名地很安心,觉得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和伤害,就像小时候躲进?储藏间的纸箱里,闻着干燥的纸皮味儿,仿佛被?人完整地抱在怀里。
他?也笑?了:“那你运气还真好。”
“是?啊,”徐矿虔诚地去?吻他?的眼角,“……小咪,我想做,好吗?”
被?子掀开了,郁书青被?人扑着倒在床上,笑?得都弯起了腰:“好,你别挠我……哈哈哈哈!”
徐矿抱着他?:“我就是?想闻闻你,你别笑?,正要做准备工作呢!”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还是?什么动作挠到了对方的笑?点,反正郁书青现在脸都笑?红了,一直捂着肚子躲他?,徐矿没办法,无奈地坐在床上看对方,过了好一会儿,郁书青才不笑?了,坐起来,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
郁书青很认真:“我在想,说不定以前十几岁的时候,我情窦初开,真的喜欢你。”
徐矿摸了摸他?的脸:“天哪。”
“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想?”
“会觉得,好幸运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我占了呢?”
这?次,是?两人同时向对方凑近,吻也深入许多,可还是?不够,郁书青被?吻得向后仰起脖子,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吃掉,他?的下巴被?捏住,徐矿的身体完全压过来,另只?手按在郁书青的后背上,把睡衣都揉出褶皱。
“哈、哈啊……”
郁书青费力地挣脱了下:“你先把手拿出来……”
徐矿默不作声。
郁书青的脸涨得很红,有时候他?实?在不理解徐矿,做就做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成年人很正常的行为?罢了,关键是?,有必要这?么久么?他?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准备的,反正徐矿这?人比较变态,经常故意拉长时间,看似为?了保护,其实?是?在折磨,郁书青伏在徐矿的肩上,再次咬上那?泛白的疤痕:“……唔。”
“还痛吗?”
“不痛,已经够了……”
徐矿咬他?的耳朵:“心呢?”
这?人本就身材高大,肩宽腿长,手也更?是?格外修长,郁书青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能不能别这?么非主流!”
徐矿这?才把手拿开,拇指和食指搓了下,拉出半透明的丝线。
用的是?水蜜桃口味。
郁书青的脸埋在枕头上,又?骂了句变态。
徐矿亲他?的肩胛骨,呼出的气很烫:“不喜欢变态吗?”
郁书青说不出话,眼前阵阵发黑。
“其实?,我已经很克制了,”徐矿咬住那?泛红的耳垂,“现在的行为?算变态吗,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想从你的手指尖舌忝到尾巴根,睡觉都连着,休想让我走开。”
快到深夜,月亮都睡着了。
郁书青背对着他?,两手撑在墙上,站不住:“可以了……”
徐矿语调还慢悠悠的:“不够。”
郁书青咬牙:“都到哪儿了……”
“这?就算深吗,”徐矿握着他?的胯-骨,“我都恨不得戳到你嗓子眼。”
草。
郁书青受不了,扭头瞪他?:“你有病吧!”
哥们,时间太长也是?一种病啊,不用憋着自己的!
徐矿捞起他?的膝窝,打开更?大:“你知道吗,有件事我一直非常遗憾。”
十年前的大雪里,他?邀请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可能那?个时候,心里已经有些?萌生的情愫,但?是?尚未认清,就天各一方,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重逢,当时的郁书青咬了他?的肩,就走进?纷纷扬扬的洁白里,没有回头看一眼。
其实?,那?天是?他?的生日啊。
无论是?笔记本还是?玫瑰花,徐矿都没有得到。
他?曾经调侃过郁书青,说铁树一般的你直到二?十五岁,才勉强因为?我的脸,而心动了那?么一下吗?
现在想来,可能自己才是?那?个做错题的人。
郁书青已经撑不住了,完全被?自己拢在怀里,打着哆-嗦,瞳仁微微上翻,浑身的皮肤都像被?泼上红酒,泛着珠光般的粉意。
让他?想起了,用来代替生日蜡烛的那?朵低温玫瑰。
这?样说来,两人阴差阳错,不都送过对方玫瑰吗?
“我不管,”徐矿发着狠,“你喜欢我,你很早就喜欢我。”
郁书青反手抓他?的头发:“……闭嘴。”
床上,地板,沙发,这?会儿已经到了浴室。
镜面呈现两人的身影。
“怎么办啊,”徐矿喃喃道,“郁书青,我也有点心痛了。”
郁书青完全没有力气搭理对方,视线失焦,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到。
也幸好他?看不到。
徐矿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他?舍不得放开,又?想要给人欺负得更?狠,郁书青的眼泪已经往下掉了,顺着脸颊滑落在锁骨上,被?他?细细地吻干净,花洒被?打开了,郁书青终于清醒了些?,又?开始骂人,骂他?是?狗,骂他?不要脸。
骂得徐矿神清气爽。
不行,现在不是?觉得郁书青很可爱的时候。
他?给人再次捞回来,按在镜子前,用手托住对方的下巴,强迫看向前方。
郁书青昏昏沉沉的大脑,彻底清醒,瞳孔紧缩的刹那?,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嘶……”
徐矿头皮发麻。
他?嗓子也哑了,使?劲儿控制住郁书青作乱的手腕。
“小咪,那?天的你没有对我说生日快乐,说,我现在要听。”
郁书青拼命摇头,睫毛都挂着泪:“不要、不要……”
“说给我听好不好,说了就放过你。”
徐矿又?去?亲他?,哄人的声音好温柔,郁书青大脑一片空白,可又?挣脱不开,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生、生日快乐……”
“抱歉宝贝,我没听清。”
花洒开得很大,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雨倾盆,哗啦啦地冲刷在地面上,汇聚成蜿蜒的小河。
他?再也受不了,破罐破摔地叫出声:“徐矿……生、生日快乐!”
暴风雨终于停歇了,连绵的树梢得以歇息,只?是?叶片都被?雨水浸透,沉重地向下耷拉,微微晃动。
徐矿捧起郁书青的脸,安静地亲吻他?。
“谢谢你,小咪。”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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