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成婚
“书院最近没有事情吧?”萧寒锦和平时一样轻声询问着。
江以宁并没有多想, 每日都会将书院发生的事原封不动地告诉对方,他说的起劲儿,对方也听得格外认真, 时常会点头附和他。
每每听到他惟妙惟肖模仿别人说话时, 萧寒锦脸上的笑意就不曾落下过,只是今日笑得却有些不真心。
江以宁敏锐,自然察觉到了。
他皱眉,紧张地看着他:“二寒,你不想听我说这些吗?”
萧寒锦摇头:“怎么会, 听你说苏姑娘,才想起我前阵子好像看过她父亲, 苏良新不是好人,想到就有些心情不好。”
“那我不说妙玲了, 你也别想她父亲, 那是坏人,我们不理会!”江以宁赶紧拍拍他后背。
“傻子。”萧寒锦到底还是没掰开那些恶心的说给他听,只是他们走的近, 总有兜不住的时候。
那时候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见他忧心忡忡,江以宁只当他还在想那些, 便嬉笑着生硬地岔开话题,说起其他的事。
吃过饭照常午睡, 萧寒锦心里藏着事,把江以宁哄睡着, 就起身去了书房,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安心, 便把阿胜叫来了。
日子照常过着,任凭风吹雨打, 江以宁都风雨无阻地去书院,眨眼盛夏就快总指缝中溜完了。
江以宁是在一场雨后感觉到凉意的,与平时雨后湿热不同,这次还有些阴冷,甚至直到彻底天晴才觉得暖和。
他也由薄衣,穿厚了一层。
“别盯着风瞧了,回头要生病了。”萧寒锦将他唤回屋里,“眼看着要入秋,陈生什么时候成婚?”
“还没消息呢,不过都九月了,我想着快了。”江以宁撇撇嘴,生哥儿都有些日子不来了,也没有找人递过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寒锦放下笔,将字迹吹干放到信封内,他随口道:“那咱们就回去看看。”
江以宁坐到他面前,捧脸叹息:“也不是不想回去,但到时候生哥儿成婚还是要回去,总觉得是在耽误时间,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啊。”
也不是事事都要以他们为主的,所以还是得先知道婚期才行,还要提前准备好贺礼,哪里能来来回回这样折腾呢?
好在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陈生叫人带了口信过来,他们日子彻底定下了,说是农历八月十一,杨厚找人算过,那天是宜嫁娶,无禁忌的好日子。
江以宁也终于再次有了折腾的精力,生哥儿先前的婚事不体面,连红布都没有,着实算不上成婚,因此这次杨厚才要和他大办,他也得多准备些贺礼才行。
至此有了机会,不是去喜事铺子就是缝制钱袋子,偏要自己亲手做个表示龙凤呈祥美意的,到时候放喜钱也喜庆。
萧寒锦由着他折腾,只是这日子着实也不算远了。
成婚前两日,他们便带着贺礼以及给家中其他人买的东西回了万渔村。
是的,几番商议,陈生还是决定在萧家出嫁,但因为萧寒锦家的院子没人,所以准备在萧永福家出嫁,要在村里摆的席面也得在他这里。
江以宁和萧寒锦匆忙回到家里,就见院内早就挂上喜庆的红色。
“生哥儿!”
“宁哥儿!”
两人瞬间闹作一团,萧寒锦便再次任劳任怨地示意其他人将贺礼搬下马车,至于喜钱,自然是要江以宁自己给的。
他们回回回来都买东西,纵然早就猜到,但还是不免要心疼银子,嘴上又嗔怪了几句,这才将东西都收下。
简单寒暄几句,萧永福给他使眼色,兄弟二人便进了里屋,萧永福便直白问道:“你之前说的去府城的事定下了?”
“府城那边已经买好酒楼和宅院了,只等着装潢好,就能直接住进去了,所以定下了,但具体时间还未定。”萧寒锦也没和说那些矫情话。
不止府城,圣京他也是要去看看的。
就算不赚银子,只是看看,也不留遗憾。
即便这只是虚无缥缈地世界,但这里的一切大概都是几千年前的另一种呈现,他既然有机会看,那就一定要好好看看!
听他已经安排得宜,萧永福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还是会忍不住感慨,读书果然是能开阔眼界的,连他们的万渔村都能有去府城的人。
“那就好,对了,府城不比咱们小县城,东西肯定贵得很,你银子都买了酒楼还有银子啊?你还买那些东西来!”萧永福越说越觉得是这样,都没银子还给他们买啥东西呢!
“银子没了总能赚,何况手头还是有些银子的,您就不用担心我了。”萧寒锦赶紧说。
萧永福容貌本就硬朗,这会皱着眉更是多了一些糙味儿,他转身就朝屋里走,边走边说着:“家里这两年靠着你给的铺子也赚了不少银子,我去给你拿。”
“拿啥?”王秀莲此时刚好进来,见他们神色都有些不好,便更紧张了,“出啥事了?要拿家伙?”
萧永福赶紧解释一番,末了又说道:“我想着咱们又没啥大事,孩子还都小,留那些银子也是留着。”
这话说得好像银子就是留着给萧寒锦花似的,他捏捏眉心:“大哥真的不用,我和阿宁的铺子每日都有进项,用不着你给我拿银子!”
听完他俩说的,王秀莲直接将萧永福推开,有些不悦道:“我放的,你能找到就奇了,二弟用银子你跟我说啊,看你把柜子刨腾的。”
她没有半分怨言的将藏着的银子全都拿出来给萧寒锦,虽说嫁进来那些年确实不好过,可前两年开始也好过了,不仅好过,连她都有金镯子戴了,也都是靠着二弟才有今日的。
如今二弟要用银子,她哪里会推脱不给呢?
萧寒锦真是解释累了:“真的不需要,府城那边早就安排好了,银子也都够用!”
而且最近跑腿的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再怎样也不至于手里没有银子。
他若是一回来就收了这些银子,连他自己脸面上都过不去。
这边僵持着,外面却突然传来江以宁的呼喊声,萧寒锦赶紧应声,前者便立刻推门进来,他探进脑袋,小声询问:“在说悄悄话吗?”
“不是。”萧寒锦被他逗笑,抬手示意他进来。
江以宁笑着走近,就瞧见了王秀莲手里捧着的小箱子,他狐疑:“这是做什么?谁要用银子吗?”
“给你们拿去用。”王秀莲说。
“可我们有银子呀!”江以宁不解,但还是看向萧寒锦,“前几日不是刚给我买了玉镯吗?那时咱们还有好些银子的,已经都花掉了吗?”
王秀莲和萧永福愣住了,那县城的玉镯子得多贵!
但他们也由此知晓真是自己弄错了,二弟好像确实不太需要他们的银子。
萧寒锦失笑:“所以是真的不需要,大哥大嫂还是好好收着自己花吧。”
财不外露,听们这样说萧永福夫妇也就没再坚持,便又将银子重新藏了回去。
几人这才到外面继续安排做事,因为也算是是萧家的喜事,村里不少人都愿意来帮忙,这样的喜事沾沾都是好的。
何况,别的他们虽然看不懂,但杨厚送来的定亲物件他们当时可都见了,各种点心盒子首饰盒子,有人仔细瞧了,还有金镯子呢!
谁不知道那杨厚是个铁匠,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舍得下血本,这本钱就是要娶黄花闺女,那媒婆怕是都要给他介绍百八十个,倒是都便宜了生哥儿。
陈生原先的娘家人还在,知道他又要成婚还特意过来闹了一遭,无非就是又要和他要银子,恨不得把他的血吸干,但好在当初还留着身契,村长也不会得罪萧家,把陈家人给赶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生哥儿后来告诉他的。
农历八月十一这日,天还未亮,陈生就已经坐在屋内等着来接了,是的,杨厚要从镇上过来接他,为此他还特意将自己原本的牛车改造了一番,看起来像马车似的。
好在江以宁也学过上妆,给陈生化的清浅又好看,他将盖头给他盖好,突然问道:“那木哥儿要怎么去镇上?跟你们一起吗?”
“对,我们一起去,我们的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会一并带过去的。”陈生轻声说,“宁哥儿真的很感谢你们,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了。”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只是朝你伸出手而已。”江以宁也轻轻回应的,他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对他来说,陈生是唯一与他知根知底地朋友了。
任谁都比不过的。
两人都瞧瞧抹了把眼泪,装作没有听到碧彼此的哽咽声。
不多时,外面传来震天声响,是杨厚来了。
江以宁也莫名紧张起来,等着新郎官进来把新娘子接走。
“生哥儿,我来接你了。”
屋外陡然响起杨厚浑厚地声音,江以宁便赶紧把他扶起来,按理是要兄弟把他背出去的,但杨厚说不需要,他要亲自把陈生背走,要记下每一步。
顺利将人交到他手上,木哥儿就安静地跟着他们走,杨厚看了他一眼,先是蹲下/身子示意陈生上去,站起来后又将瘦瘦小小的木哥儿抱在怀里。
幸好他身材高壮,带两个小哥儿完全不费力气。
在村民们的起哄声中,他恭敬对萧家所有人道谢,然后带着这一对大小父子上了牛车。
和之前不同,他们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次是他自己选的,终于。”
江以宁轻声说着,不管好坏,他终于能对自己的人生做出掌控和选择。
第142章 警惕
在万渔村的喜宴也是杨厚出银子做的, 但因为平时和陈生亲近的人并没有很多,相当于只宴请了那些帮忙做事的。
杨厚在镇上也没有什么亲朋,也只摆了几桌叫周围的邻居去热闹一番, 但饭菜都是挑着好的做, 不曾寒碜陈生一点,也算是不错了。
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午,吃过饭的人家将剩余的肉菜也都分带回去,萧家这才彻底安静下来,一安静, 江以宁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很惆怅,颇有些食不下咽的意思。
萧寒锦见不得他杞人忧天的样子, 干脆喂他吃饭,边喂边淡声说着:“杨铁匠为人不错, 否则咱们也不会一直找他做生意, 贫贱夫妻百事哀,杨厚不差那些银子,必然不会刻意亏待他。”
江以宁咀嚼的有些慢, 嘴里塞得有些满,他小心挡着嘴巴, 嘟囔着:“可万一成婚后他对生哥儿和小木哥儿不好呢?不是就会有那种人吗?成婚前好的很,成婚后就坏!”
“那又如何呢?”萧寒锦反问, “这次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管好坏, 他都得受着。”
这是实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先前嫁给陈勇那种混子虽然不是自愿,可嫁给杨厚是他亲自决定的, 自由决定的同时,是该为之后承担起责任。
道理他都懂,可这话从二寒嘴里说出来,总是叫他觉得不寒而栗,甚至总觉得莫名有些冷静过头。
见他赌气不说话,萧寒锦挑眉,语气突然温柔起来:“不过生哥儿要是过得不好,再把他接到家里来住就是了,像之前那样也不碍事,你多和他联系着,或者趁我多去给杨厚送些生意,叫他好好对生哥儿,生哥儿那么好,我多照顾他,你也能放心了。”
江以宁愣愣看着他,只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隐隐有些喘不过气,他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只是担心生哥儿,他也知道生哥儿很好,可这些夸奖的话从二寒口中说出,他就莫名觉得生气。
那张日日对他温柔小意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要对别人好的话?!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或者你若是也放不下木哥儿,我们把他抱来养如何?这样生哥儿以后就算遇到麻烦事,也不会因为木哥儿在而束手束脚的,你说呢?我这样为他着想,你开心吗?”
“我讨厌你!”江以宁猛的大吼出声,声音都有些破碎,他继续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脸颊憋得涨红,“讨厌你……”
萧寒锦心里低骂一声,暗骂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吃那种没必要的醋,江以宁担心陈生又不是一两天的,怎么还能因为这种事冒酸意?
他拧眉,直接将人抱进怀里,用力捂住他嘴巴,能屈能伸道:“我错了,我不该说那种话,又叫我们江以宁吃醋了,都是我不好,我混账,我畜生,乖乖慢慢呼吸,轻轻的。”
随着他不断地轻哄声,江以宁慢慢冷静下来,眼泪也跟着往外掉,他知道萧寒锦说的没错,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担心,他也没有别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很坏,明明担心生哥儿,明明怕他跌进另一处地狱,可二寒说那些细致帮助他的话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泛酸,他才是那个坏人。
“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故意刺激你,但我们要尊重别人的命运对吗?我们当然可以在他遇到困难手时伸出手,但我们无法事事都为他想到的,而且整整一下午你一直都在念叨他,我不可以生气吗?”萧寒锦放低姿态和他说着话,越说甚至觉得自己都有些委屈了。
自家老婆嘴里一直念叨着别的男人,他总不能连这点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吧?
江以宁在他怀里转个身,紧紧抱着他脖子,这便是要和他缓和的意思了。
他其实也怕得很,他居然敢这样和自己的夫君说话,如果是换做从前,他连大声都不敢,不过也是仗着二寒宠他罢了。
“我也有错,对不起,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你说的那些话让我有些害怕,不要那样好不好?”江以宁慢吞吞说着,甚至又加了一句,“你如果好好跟我解释,我不会生气的,也就不会说讨厌你……”
萧寒锦顿时失笑:“我们江以宁真会说话,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先说错话,也就不会被讨厌了,是我不好。”
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洗脑了似的。
但面前的人他真的太喜欢了,喜欢到被洗脑也没关系,都是他的错也没关系,反正他会认错。
他们的争吵从未真正爆发过,但每次都解决的很完美,偶尔提起来也总是带着对彼此的打趣。
江以宁也没有再钻牛角尖,但潜意识里他对萧寒锦的占有欲却越来越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第二日他们就回了县城,再次开始忙碌起各自的事情,只是因为眼看着要秋收,萧寒锦就将宅子里的阿胜阿勇送到万渔村就帮着萧永福收庄稼了。
回到书院,江以宁敏锐察觉到苏妙玲不在,他扭头询问陆相容:“妙玲怎么不在?生病了吗?”
“管她做什么,倒是你,不是去参加喜宴吗?情况如何,玩得开不开心?”陆相容不愿和他多聊苏妙玲的事,很快就转换了话茬。
江以宁点头:“虽然人不多,但都是亲朋好友,虽然有些不放心,但随时都能回去看看,所以还好。”
陆相容轻笑:“你倒是担心别人,只是心善也该有个度,平时别人说什么都要警醒着注意些,别被骗了。”
“好意我倒是能理解,但你指的是谁?”江以宁很是不解,陆相容能说这些,定然是有确切的人,且他已经确定对方心怀不轨。
他确实有些善心,但也不是谁都给的。
真说起来,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陆相容既然提到了,那定然是他们彼此都相熟的,甚至很有可能是关系亲近些的。
那便只有书院里这些人了。
陆相容像是疑惑他为何会这样问,忍不住笑出声:“我只是就事论事提醒你,并非是有确切的人,你可一定要一直保持这种警惕心!”
他解释的天衣无缝,江以宁确实知道他说得对,可若真说起来,他又总觉得怪怪的。
只是他本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对方明显不愿意与他说,那他也不会多问,若真是有什么暗处的问题,他只需要警惕着,应该无事。
“我明白了。”江以宁若有所思,左右实在拿不准主意的事,他都会和二寒说的。
陆相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只希望他们不要走到那一步。
“可你还是没有说,妙玲为什么没来书院,是家里有事吗?”江以宁不自觉皱眉,“他父兄那样坏,会不会逼迫她做不好的事?”
“她父兄不是认识你们之后才突然变坏的。”陆相容神情严肃,言语间甚至带着些冷淡。
天圣民风淳朴开放,姑娘小哥儿从没有强硬足不出户,但先前陆相容是很少外出的,一来和他能聊到一起的实在少,二来县城就这么大,从小逛到大,早就变得无趣了。
直到县城开了新酒楼,还起了很多新铺子,他这才愿意往外走。
这就认识了苏妙玲和江以宁,但人心从来就不是突然变黑的。
这话反倒是真的叫江以宁不明白,但他还是点头回应:“你说得很对,所以妙玲家里应该是真的有事,可能过几天就会来书院了。”
陆相容附和点头,猜的倒是没有问题。
只是江以宁原以为她会很快就来书院,即便是奔丧生病,一月也是足够的,可直到陵阳县进入深秋,她依旧没有来书院,先前去苏家询问,也被拒之门外了。
这一连番下来,真是把他的好奇心吊得足足的,真是有些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着人去打听打听?”萧寒锦撩起眼皮,看向写完课业趴在书桌的小哥儿,一时竟有些犹豫。
“嗯,她对我很好,而且总是夸你,我喜欢听别人夸你。”江以宁说着嘿嘿笑起来,二寒那么那么好,夸他的人越多,他越觉得开心。
萧寒锦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苏妙玲经常在你面前提到我,并且总是夸我,江以宁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那位苏姑娘,鲜少主动与我说话,你不是也说她厌恶男人吗?还说她曾与你说很怕我,我并没有看出来。”萧寒锦淡声说着,若不是要和江以宁分析利弊,他并不愿意在私人时刻提到其他人。
江以宁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我觉得不是你想得那样。”
萧寒锦从善如流顺着他道:“好的,我觉得你说得没有问题,所以我们真的要浪费时间去讨论别人吗?”
自然不行的。
江以宁不再说话,温顺地被对方抱起,回了厢房里。
他们的二人的活动才刚刚开始。
天气逐渐阴冷,萧寒锦不愿他再来回折腾,便干脆叫他中午也在书院吃饭,只等傍晚再接他回家,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多数时候晌午是不能和他一起吃饭的。
江以宁并非不懂事,对此表示十分理解,在书院吃饭也是一样的,还能多学一些东西。
这日下学,几人并肩朝书院外走去。
陆相容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你们明年开春就要去府城吗?”
“二寒只说入秋前会到那里,大概要夏日动身了。”江以宁乖乖回答。
“还是早些去的好。”陆相容皱眉说着,呵气隐隐挡住他的神情,江以宁没有看清。
他想问为什么,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苏家的小厮给叫住了。
“萧夫郎,我们小姐说想见您呢。”
第143章 出路
江以宁已经许久不和苏妙玲见面了, 心里确实担心得很,眼看她家小厮都来请了,他并没有多想就叮嘱阿义跟着去了。
眼看着他们离开, 向来总是带着笑脸的宁彩月脸色都沉下来, 她碰碰陆相容:“就这么看他跟着去?”
“妙玲到底没有伤害过他,不管是先前在铺子里,还是后来在书院,她都很好,但是再好的人也是要为自己打算的。”陆相容不无感慨地说着。
他也存着自己的心思, 江以宁来日是要去府城的,府城那种地方, 大概要比小小陵阳县还要险恶。
心悦萧东家的人会越来越多,阿宁如果不能在这时候就打起精神, 去府城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就算萧东家有三头六臂, 总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宁彩月微微叹息:“如果先前探知的事是真的,那阿宁这次怕是真的要受伤了。”
“她隐忍这么久,大概也是为了这一刻, 说再多都是徒劳,反正萧东家不会由着阿宁被欺负的。”陆相容偏头看她, “走吧,去找萧东家。”
另一边。
江以宁跟着到了苏家, 也是这一个多月来苏家头次开门迎他进去,他便更警惕几分, 虽说是和苏妙玲交好,也怕会再被苏折攀咬。
好在这一路都很安静, 并没有遇到苏家父兄。
小厮很快将他带到后院处,再往前便不是他这个身份卑微的小厮能踏足的地方, 江以宁并没有多想,他先前来过苏妙玲这里,知道进去的路,也就没有为难小厮,带着小夏进去了。
“正君,这苏家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奇怪,府上的家丁护院们都不知道去哪了,竟是让小厮接待您,实在有些不妥。”小夏略有些不满,总觉得到处都透着古怪。
江以宁自然也能感觉到,但这便更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苏家生意出了些问题,苏妙玲才无心去书院。
只是他到底也没有全然放下戒备,面上却无谓地朝苏妙玲的院子走去。
走到门口,他刚停下脚步,房门便从里面推开了,一位陌生的婢女对他恭敬行礼:“萧夫郎请进,我们小姐已经在等着您了。”
江以宁不解:“你是谁?先前的婢女春桃呢?”
“您快请进吧。”婢女说完这句便颔首低眉退到旁边,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便不再多言,给小夏使了眼色,抬脚朝里面走去。
屋内的布置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但隐约瞧着好似少了很多物件,衬得宽敞的闺房有些光秃秃的。
他再往里面走,就瞧见了坐在梳妆镜前的苏妙玲,女儿家穿着娇俏,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向他的视线带着苦涩和无奈。
江以宁一颗心瞬间提起来,他快步上前轻声询问:“……怎么了?这段时日到底出何事了?”
“家中生意有些不好,我也实在没有心情去书院,这段日子都没有见你,实在有些歉疚,这不今日稍微好些了,便赶紧将你请来了。”苏妙玲眉眼弯弯看着他,像从前一般毫无芥蒂。
“为什么只叫我?你先前和阿容见过了吗?”江以宁突然问,“如果没有,单独寻我来应当是有话要说?”
他大概是被萧寒锦惯坏了,总喜欢直来直去地。
但此时的苏妙玲显然一时半会没法将真正意图说出口,可江以宁明白,将他叫来了,那自然是关于他的,再结合二寒之前和他分析的话,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想。
他期待着苏妙玲不要将那种话说出口。
因为他们是朋友,但……
“宁哥儿,我要成婚了。”苏妙玲不敢再看他,只垂下眼帘轻声说着,“家生意出了问题,父亲只能去讨好钱庄东家借些银子,但钱庄利息有些高……”
“所以你父亲就要为了利息能少些,把你嫁给那东家吗?他都能做你父亲了,而且你只能做妾室。”江以宁有些震惊。
先前家中银子有些捉急时,二寒也动过要去钱庄借钱的念头,但他去打听了一番利息实在有些高,便将这心思按下去,踏实赚银子了。
那东家的儿子都比苏妙玲大,这要是嫁过去,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苏妙玲含泪摇头:“可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不是他也会有别人,做谁的妾室不是做呢?先前没能做成萧东家的妾室,我父亲才会这样逼迫我,左右我这一生,也只能有这一条出路了。”
江以宁隐隐觉得有些不适,他轻声:“差的银子多吗?我回去问问二寒,看看能不能帮到你家,总好过你要嫁给那样的人。”
“没用的……”苏妙玲依旧含泪摇头,她本就漂亮,再加上那副破碎的样子,任谁看都会生出怜爱感。
但江以宁却是有些烦了。
他皱眉:“你的意思是,铁了心要嫁给钱庄东家对吗?既如此,介时你只需送上请柬,我和夫君会送去贺礼的。”
“什么?”苏妙玲眼泪都没来得及擦拭,抬眸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冷漠的话?”
“我说借钱给你以解燃眉之急,再从长计议,你与我说这是无用功,那不是要铁心要嫁去是什么?那你说什么才不算冷漠,让你去做我夫君的妾室吗?”江以宁一针见血地戳穿她的心事。
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他和二寒走到今天,哪里能允许别人在他们中间横插一脚,朋友就更不行了。
苏妙玲却是有些急了:“宁哥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真的要做萧东家妾室,只要放出消息说他有意纳我为妾,就能帮到我们,我不会与你争抢的,来日我生的孩子也能叫你一声爹爹啊!”
前言不搭后语,实在可笑。
更让他觉得好笑的是,对方明知小哥儿难孕,口口声声说不会与他争抢,却是连日后嫁来的日子都给他安排好了。
若是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他怎么能信?
“放出消息,到时你名声尽毁,不嫁也得嫁,不娶也得娶……你这一月来一直都在想着跟我说这些话吗?”江以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不带任何情绪,“那我知道了,我拒绝你的提议。”
“宁哥儿!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们女儿家受着家中供给,不就得为家中做事吗?至少我和你是相识,我永远都不会害你,你成婚三年都没有孩子,我若是有了,也可养在你膝下,你就当帮帮我不好吗?”
“我父亲已经在逼迫我给我期限了,如果不能嫁给萧寒锦,那就要嫁给钱庄董家或者别的什么府上做妾室做填房!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不愿意看我受迫害的对不对?”
她自幼就过着衣食无忧地生活,现在府上有难,需要她出面,她又如何能不尽心呢?
比起嫁给不相熟的陌生人,对三年无所出的夫郎疼爱无比、有生意头脑的萧寒锦自然会成为她的首选!
她想要救自己于水火,她有什么错!
江以宁眼底浮起一抹讥讽:“所以你就要来迫害我吗?”
“不是……”
“妙玲,你父兄是从你遇到我之后才变坏、才变成强迫你嫁人的坏人吗?不是吧?你从前又是如何自救的呢?那时比现在年幼你都能自救,现在就没有办法了吗?”
江以宁说完起身离开,任凭苏妙玲如何在屋内哭喊都没有停下脚步。
他终于明白先前阿容和他说的那些话,再回想苏妙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三句不离二寒,他当时不曾察觉,也为对方总是夸奖二寒而觉得高兴,旁观者清,二寒才会说他是傻子。
他们是朋友,但……绝不是能共侍一夫的朋友。
他带着小夏快速离开苏家,期间带他们来的小厮还试图拦住他,但被小夏三言两语给喝退了。
刚走出苏家大门,就瞧见了府上另一辆马车,也在掀起的轿帘后看到了那张他迫切想见到的人。
萧寒锦并没有下马车,而是在他快速踏进车里的一瞬将他牢牢抱住。
马车缓慢朝家的方向驶去,江以宁觉得今日受的冲击有些大,更是叫他知晓,二寒这样不嫌弃他不能生宝宝、会赚钱、长得俊美又顾家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香饽饽。
“缓过来了吗?”萧寒锦轻轻拍着他后背,微微低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本也不需要缓,你和阿容一直都在提醒我,今日也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我只是不理解……”江以宁皱皱眉又快速松开,“不理解她明明总是说讨厌你,现在又说想要嫁给你,还说我没有孩子,会让我养你和她的娃娃……”
萧寒锦挑眉:“不许听她胡说八道。”
江以宁连连点头:“没有信,就是觉得他们好像都在把我们没有孩子的事,怪在我身上,可你都没有——唔?”
“对,怪我。”萧寒锦赶紧捂住他的嘴。
“你知道就好。”江以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萧寒锦偏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真是走上了一条日日被洗脑的不归路了。
虽说因着他们给自己铺垫过许多,但江以宁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这种不痛快更多表现在他深刻意识到现在、来日,都很有可能会有很多人危及他的地位,他得到的疼爱,很有可能会被分给别人。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也不允许发生的事。
天寒,再加上心思郁结心惊胆颤,他很快就再次病倒了,以至于他暗戳戳地造人大计再次耽搁。
“做吧,我没关系的,出出汗说不定会好的。”他脸颊通红,眼睛晕眩,睁眼就头晕,干脆闭着眼拽着萧寒锦不放。
“江以宁,别逼我在你最虚弱的时候揍你。”
第144章 动手
因着他耍无赖, 屁股上还是挨了两巴掌。
挨了揍江以宁就老实多了,窝在被子里发着汗,整个人都热腾腾地, 瞧着格外脆弱, 看得萧寒锦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说起来,他有些内疚,若是提前就将事情掰开揉碎告诉小瞎子,估计对方反而能坦然接受。
许多时候,或许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并非能起到好的作用。
他反思着, 以为江以宁是在为苏妙玲的背叛郁郁寡欢,却不知小瞎子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巴不得要更病弱些,叫他更心疼自己呢。
一连病了数日, 足不出户的, 等江以宁再出门时却是有些不适应屋外的气温了,冷意好似要灌进骨头缝里,冻得冻疮都有些痛痒。
陆相容将热茶杯递给他:“今冬确实有些冷, 这才十一月里,就已经冷的不像话了, 不过再冷也不会更冷了。”
“谢谢。”江以宁捧着茶杯轻啜一口,这些年一直养着手指, 冻疮已经不会像前几年那些复发地厉害了。
“你身体刚好,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这几日咱们这些乙班,已经有很多人都告假了。”陆相容摸摸他脑门儿, 倒是没感觉到烫意。
这些告假的人里,还有苏妙玲这个退出书院的。
书院是他们三个一手建立的, 即便对方退出书院,该给她的分红也会照常给,只是不会再有过亲近的联系了。
他们也都刻意没再提起她,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能理解她受到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在江以宁这里背叛就是背叛,即便能为对方着想,却再不会接触了。
江以宁叹息一声:“明年就不能再这样学习了,要多学些东西才行。”
陆相容倒是也能理解,介时去了府城,就再没有这样的书院能让小哥儿读书了,真说起来,还得是县令开明,能由着他们折腾这些,若是换做其他地方,怕是就要反对了。
学堂屋的门窗紧闭,生怕凉意会随着冷风灌进屋里,姑娘小哥儿身体是要弱些,屋内的炭盆都多烧着一只。
屋外突然热闹起来,伴随着各种欢呼声,学堂屋悄悄开了一道缝隙,外面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
江以宁快速走到窗边,盯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出神,如果今日在家,那他就能和二寒一起欣赏雪景,先前那几年也都是这样的。
他在做什么呢?
或许在和蒋兄他们商议着明年去府城的事,亦或是在思考生意要如何做大做强,他总是要思考很多,力求万无一失,最清闲自在的就是自己了,哪家夫郎成婚后还能开铺子进书院呢?
如果是从前的萧寒锦,怕是早就把他打死了。
好想二寒啊。
“江学生,你夫君帮你告假了,正在书院外等着你,快些去吧。”林槐突然推门进来,紧着对江以宁使眼色。
后者以为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拎起自己的布包就往外跑,而书院外,和他先前每一个奔跑的瞬间都一样,那里站着等他的人。
他快速跑近,发现他肩头都落了雪花。
他瞬间笑弯眼睛:“你头发白了。”
萧寒锦轻轻拍着他后背,待他呼吸喘匀后,帮他理好鬓角垂落的发丝,他轻声:“你头发乱了。”
分明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在这个雪天,却好像格外缱眷。
江以宁本就被冷风吹红的脸颊霎时间变得更红了。
他舔舔干涩的唇:“夫子说你帮我告假了,有什么事吗?”
“上马车再说。”他搀扶着江以宁进了马车,待他坐稳自己才进去,轻声解释着,“初雪的日子想去清怡馆吃茶,但想着不能独自前去,便来接你了,耽误你课业,怪我吗?”
“不会!”
他念着对方时,对方就来了。
于他而言,这已经胜过今日的课业了。
萧寒锦示意马车朝清怡馆的方向驶去,今日初雪未停,即便是傍晚归家前都能去吃茶,但他一刻都不能等,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吃过茶盏,时辰尚早,萧寒锦的意思是左右已经告假,不如直接回家的好,江以宁自然没有异议,将自己的布包挎到他肩膀上,和他并肩回了屋。
“今日随州来书信,府城那边一应都安排妥当了,我想等年后开春,天气暖和些,咱们就去,如何?”萧寒锦轻声询问。
“我没有特别的事,你看着安排就好,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和哥哥嫂嫂说一声?”
萧寒锦:“这是自然,今岁年节回万渔村,介时再与他们说一声,往后不知何时才会一同过春节了。”
这些事向来都是他看着安排,江以宁没有特别的事要叮嘱,只是为此提前和萧寒锦兑现一次晚饭,因为他也要和小伙伴们稍稍庆祝呢,等需要时直接开口便能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过完今年,明年便要离开生长地的缘故,江以宁每日都期盼着天黑天亮,又紧张日落过快,昼短夜长。
萧寒锦觉得大概是“离家综合症”之类的毛病,等那日真到来时,估计反而会镇定。
得知他们明年便要离开去府城,林槐对他的课业便更上心了,甚至连酒楼都不去了,恨不得将明年的知识也都要在有限的时日里教给他。
萧寒锦反而给他更高的日结银子,因为林槐那份全心全意为江以宁好的心,是千金难求的。
几场雪过后,年关将至。
萧家的仆从们照旧开始在集市庙会上采购,今年新春要格外慎重对待,他们拿着早就备好的单子扫荡,恨不得将所有的摊子都买下来。
从小到大,从男到女,从吃食到用具物品,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等他们回到宅子前时,看家的小秋已经将东西全都放进了院子里,正等着他们回来往地窖里放。
“屠户那去过了吗?”小秋问。
“去过了,已经和屠户商量好,照旧送到万渔村就行。”小夏赶紧回应,她们给阿义几人套好旧衣裳,便看着他们朝地窖里去了。
上面便只剩她们两个,姑娘两个心里都藏着一些话,相视一眼,便默契地扭开头了。
气氛骤然有些安静,但她们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府城那种地方自然是人人都想去的,虽然不知道地窖里那几个是怎么安排的,但去府城的心腹越多越方便。
可县城的家也不能没人看管。
“小夏……”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只能带我们其中之一,那你去。”小夏抬眸看向小秋,眼底没有任何不满,“我不如你沉稳,遇到事情不能助益正君。”
见她已经说这些,小秋便也毫无顾忌地点头:“这也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县城到处都是相熟的人,不用担心突发状况。”
小夏不禁微微丧脸:“虽说知晓你是为我好,可听着这样的话真是高兴不起来。”
“都是为了正君。”小秋说,“这样能高兴些吗?”
小夏无奈点头,这是自然的。
两位姑娘将话说明白,心里的不适和难受也渐渐消散,性情就已经决定很多事了。
将院子里这些事都安排妥当,便叮嘱厨娘们做饭了,等着傍晚正君和东家归家了。
另一边。
书院。
整个乙一班乱作一团,争吵怒骂声不断,一群人将冲进学堂屋的哥儿拉住,还有一些护着被吓到的江以宁。
他最怕争吵了,听到面前的人怒骂自己,好像又拽着他回到了被村里怒骂的时候,被李桂兰扯着耳朵嫌弃的时候,那种惊恐和无助感几乎要将他淹没,要让他窒息。
“如果不是你,妙玲怎么会……怪你,你是凶手,她被逼迫……你能救她……让她做妾室又不会妨碍你……你到底要把她逼到……”
断断续续的指责和怪罪要啃咬他。
惊恐在怒骂声中渐渐转变为愤怒。
朋友就要惦记他的夫君,让她做妾室吗?
朋友就要中伤他是不能生的哥儿吗?
她是只有嫁给萧寒锦这一条出路吗?!
背叛的事都做尽了,罪人反倒是成了他?!
“闭嘴……”他沙哑着低吼。
“你还有脸动怒——”
“我让你闭嘴!”江以宁猛的扬声嘶吼,他有些抖得走到那哥儿面前,他从没有听说苏妙玲还有小哥儿朋友。
“阿宁……”陆相容惊惶叫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抬脚跑了出去。
江以宁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被拉住的小哥儿,脑海中始终充斥着他的咒骂和指责,好吵。
他闭了闭眼,死死攥紧拳头,带着从未有过的崩溃大吼:“给我闭嘴!”
伴随着他的吼声,一拳挥了上去。
霎时,四周寂静,连他脑海里的叫嚣声都归于平静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原来只要这样就能安静下来吗?
闹事的小哥儿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打,脸上的痛意将内心的恐惧也带了出来,他有点害怕了。
“夫子来了!”
林槐急匆匆赶来时学堂屋内一片安静,饶是他都被这种沉重的气氛吓到了,他赶紧示意其他人把他们带到后面的夫子室里,准备先稳住他们的情绪。
陆相容将萧家酒楼铺子都找了个遍,才的荷叶轩找到萧寒锦,简单和他说了两句,萧寒锦便赶紧跟他走了,蒋亦疏与严鸣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林槐将热茶放到他们面前,轻声道:“先喝点茶缓缓,这位……好像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
那哥儿本就被捶红的脸此刻更红了,但他被捶怕了,不敢轻易开口。
林槐叹息一声,深知是问不出什么了。
萧寒锦推开夫子室时,江以宁眼眶都红了,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本就已经过去好几月的事,怎么又被翻出来了呢?
第145章 相聚
“慢走。”
林槐将他们送出书院, 看着被萧寒锦紧紧揽着的人,不由得轻笑一声,他倒是也没想到这小夫郎还挺有劲儿的, 也够大胆。
方才寻问过缘由, 那小哥儿是先前苏家在村里时的邻居,前几日刚和苏妙玲见面,不知是苏妙玲说了什么,还是他误解了什么,总之是非就全落到江以宁身上了。
这才气冲冲地冲来, 但不管是不是误会,那些愤慨指责的词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再者,如果没有苏妙玲的告知, 他又怎么会知晓江以宁的学堂屋呢?
江以宁心里仅有的难过都被指责没了。
蒋亦疏和严鸣本就是来撑场面的, 见他们都无事,且小瞎子也没吃暗亏,自然就不好再打扰他们夫夫二人, 出了书院兄弟俩便借口离开了。
萧宅内人人自危,做事的仆人们都不敢发出大动静, 生怕惊扰屋内的人从而被训斥。
“碰着冻疮了。”萧寒锦给他擦拭药膏,倒是没说半分指责的话, 在书院时就察觉到江以宁情绪不对劲了,自己若是再教训, 他怕是要更委屈了。
“冻疮痒痒的,碰到就不痒了。”江以宁边说边偷偷觑他一眼, 不敢错过他的每个表情。
纵使不看他,萧寒锦也能察觉到那炽热的视线, 他放下药瓶叹息一声:“我确实有些生气,但不会训斥你,你若是觉得揍了他心中痛快了,那就无所谓。”
地方都冲到书院找不痛快了,打就打了。
他只是有些苦恼江以宁不太懂得该怎么珍爱自己,甚至只要能伤敌一千,自损九百都不觉得亏。
“痛快了……”纵使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江以宁有些羞愧地垂下脑袋,作为夫郎,他确实不称职。
“那就好。”萧寒锦说,“我虽不提倡武力解决问题,但毫无疑问,这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别想太多。”
江以宁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落下去,他皱眉,面上都是不解:“苏家真的要逼迫她嫁给钱庄的东家吗?那老头我们先前见过,瘦小干巴,眼睛倒是精明。”
萧寒锦这才想到什么,原来江以宁和他所知晓的信息还是有些出入。
原本要和苏妙玲议亲的可不是那个瘦弱干巴的老头,而是萧寒锦先前在酒楼下面见到的那个“腰缠万贯”的肥圆少东家。
虽说都是没眼看,但那可是年轻人,绝对不是要嫁老头,且那少东家虽有妾室,但苏妙玲若真嫁过去是要做正妻的。
就算不是这家,县城的商户众多,有得是没有娶妻的,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无非是看中了萧寒锦的生意和他的头脑,再加上江以宁成婚三年都无子,认定他好拿捏罢了。
“原来算计了这么多吗?”江以宁不甚在意地嘟囔着,所以当初即便在争吵,地方也始终有保留没有和他说实话。
在苏妙玲看来,二寒大概是陵阳县她能接触到的最好的男子了吧?
萧寒锦见他神情浅淡,就知晓他早已不在意这些,不知该不该说小瞎子爱恨分明,在他心里世间事或人并非只有是非对错,但他需要的是真诚。
如果那天苏妙玲坦然将一切不得已都告诉他,那他还会愿意动用银钱帮助苏家,但苏妙玲没有。
“别想这些,左右没几日就要春节,这阵子先告假在家吧,若是林槐忙不过来,你的课业我亲自来教。”萧寒锦说。
原本想着看在往日和江以宁的情分上,不对苏家出手已经算是帮助了,可纵容人来书院和江以宁撕扯,那简直是在戳他肺管子。
只要有他在,江以宁永远都不用在意那些阴暗手段。
江以宁对他的安排向来没有异议,只顾着点头就是了,反正二寒不会害他,会永远给他安排,他只需要朝前走。
很快到了年下,因着大概是近几年最近一次一起过春节,萧寒锦先是和蒋亦疏严鸣两人约好聚于奇宝斋,更多是要谈论如何分食夏家和钱庄,钱庄是他们不曾涉及的生意,但若是有,事情便好办多了。
“只是先前我们都没有做过钱庄生意。”严鸣沉吟片刻说道,“用人需得是心腹才可。”
“介时原董家那些人若是不愿奔波别处找活做,那就依旧只能在钱庄继续做事,只要银子到位,什么能人聘用不到?”蒋亦疏对此倒是很看得开,“只是这事怕是要交给你来做。”
他说着看向严鸣。
明年开春,萧寒锦就要携带家眷去府城,而蒋亦疏多年来的期盼也得到满足,父亲那边态度明显,他再没有后顾之忧,自然要将从前那些肆意妄为的兄弟们好好收拾一通。
说白了,就是他也很快就要回府城。
严鸣当即咬牙:“你们都没做过的事,竟也放心让我自己办吗?”
萧寒锦郑重点头:“严兄,我相信你,这可是好事,往后若是有需要银钱的时候,就不用再去计算这些了。”
“那你们可要在临走前给我安排好,我嫌少做这些事的。”
“这是自然。”
生意上的事江以宁插不上嘴,对这些也实在不感兴趣,任凭他们谈笑间拿下别人的产业,又三言两语间几就决定了某家的生死。
听在他耳朵里就像是听戏似的,恍恍惚惚的。
他微微晃晃脑袋,将那些全都丢出耳朵,仔细小心咀嚼着虾肉,连脆脆的壳儿都没放过。
不过,苏折是有功名在身的,只要不犯律法或是原则性错误,想来连县令都没有办法,就是不知,等苏家产业都被面前三家给吞噬,还有没有闲钱供苏折继续读书了。
他抿了口热茶溜缝儿,瞬间就感觉肚子饱饱的了,也就歇了继续吃的心思,洗了洗手开始专心拔虾壳儿。
等三人聊完,面前一大锅的虾蟹几乎都要被扒完了。
江以宁还贴心的分成了三份,放到他们各自面前,他不觉得自己做这种事有什么不好,他都吃饱了,而让他能吃饱的,可是二寒和两位兄长呢!
“我俩今日也是沾了二弟的光。”蒋亦疏没忍住率先打趣着,而后便是毫不客气地将动筷子了。
他吃得快,严鸣还没反应过来时,自己碟子里的虾就已经少了好几个。
严鸣当即就怒了:“要脸不要!”
怒吼一声也赶紧动筷子,生怕连最后这点都吃不上。
熟人吃饭没有食不言,边吃边聊,偶尔还要喝两口茶润润,总归是欢乐多多的。
吃过饭闲聊一圈天色都暗了,蒋亦疏和严鸣知道他们要去万渔村过年节,便识趣地离开了,也要给他们多留些功夫收拾。
翌日,天微微亮。
萧宅众人就已经装备整齐准备赶往乡下了,因为这次人全都跟着去,马车带了三辆不说,地窖的东西都带上也是需要东西放的,又租了两辆拉货的牛板车,这才浩浩荡荡地往乡下赶去。
一路上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们年年都是要年底的时候才回来,这次却提前了两日,着实叫王秀莲有些诧异。
她看着一辆辆马车牛车停在外面,嘴巴都张老大,她赶紧快步上前:“这是干啥!咋这回带这老些东西!”
若是先前带那些也就算了,可今年得足足多了两倍!
今年确实有些多,萧寒锦由着她说,等她说完才回应道:“我们决定开春暖和了就动身去府城,之后怕是要许久不能回了。”
“这样啊。”虽说早就知道他们要走,但此时听到确切的时间还是有些恍惚,“那那放地窖里,放进去吧。”
将这些都收拾好都快中午了,江以宁陪着王秀莲在里屋照顾小秋哥儿,小夏和小秋则是陪着小舒禾在堂屋跑着玩。
小家伙如今已经长大不少,步伐稳健,口齿清晰,虽是女儿,但萧家兄弟两个都不是重男轻女的,甚至可能要反过来,因此小姑娘总是无忧无虑的。
江以宁听着她笑声,突然说道:“是不是也该给舒禾找个启蒙夫子?”
这事仅凭王秀莲是做不了主的,她低声:“等大郎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只是姑娘家读书,怕是要被人说闲话。”
“不会,读书明理,才不会轻易被人骗去。”江以宁解释着,“县城现在有收姑娘和小哥儿的书院,先找夫子启蒙,待他大些就能直接进书院了。”
他已经知道了读书的好处,即便不是为着考取功名,也能学到许多知识,明白很多道理。
王秀莲看向他,眼前的小哥儿眉目如画,眉心孕痣红艳,穿着打扮无一不是精致好看,连束发的带子都透着昂贵,半点看不出从前胆小怯懦的瞎子模样了。
可见遇到值得托付的人,是多好。
“你说得有道理。”王秀莲点头,将这事记在心里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江以宁便让他们去厨房做饭了,大概也是跟着萧寒锦的缘故,阿义他们也没有那些“男子远庖厨”的想法,都能做得一手好菜。
晌午。
萧永福和其他人在村口分开,带着家里买的两个仆从回来,就见大门外停着三辆马车,瞬间就知道他们回来又带了不少东西。
院内饭菜飘香,他走到屋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他也不自觉扬起笑脸推门进去。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王秀莲说完看向他身后的仆从,“你们去偏院,今儿可有给你们作伴的。”
“哎是!”
江以宁却是伸长脖子不住往后看:“生哥儿呢?他在后面吗?”
萧寒锦轻笑:“杨铁匠家就在镇上,日后自然不必日日都跟着回来吃了。”
江以宁有些失望,生哥儿如果知道他回来了,肯定要回来的!
萧永福却是格外欣喜:“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
萧寒锦将打算告诉他,挺糙一壮实汉子,席间再没说话,还借着抹脸的动作悄悄擦了把泪。
第146章 年后
虽说前几日是萧大山的祭日, 萧永福也不好在新春时节就摆着脸色给别人瞧,既然是欢天喜地过年的,自然也得热闹出气氛来。
趁着最后一日的庙会时, 萧永福还特意从镇上买了好些的装饰物件, 虽说窗花那些王秀莲也都能剪,但又何必去浪费时间和精力累着呢?
将整个宅院都打扮的格外红艳,连无人住的中院都挂了两只红灯笼,通过月色映照在院子内,喜气又透着诡异, 好在中院的门一关,也就看不到什么了。
年初一这日, 萧寒锦和江以宁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两个小辈,别看小秋哥儿还只会嗦手指, 那金锞子攥在手心都紧紧的拽不出来。
萧寒锦大方, 给仆从们的赏银都是按两起步的,连带着萧永福家中那两个他也一并给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和江以宁也有银子拿。
萧寒锦看着之前拿出来又藏起来,现在又拿出来的盒子皱眉:“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萧永福沉默着不说话, 王秀莲接道:“知道你们不缺这点,但府城不比家里, 有什么我们都能及时知道,银子不多, 但你们拿着,我们也能放心些。”
这次的说辞和之前完全不同, 但本意都是叫他们收下这些银子。
他们不缺钱,但缺亲人的关心和担忧。
萧寒锦没有立时拒绝, 江以宁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便伸手将盒子接下了。
“这些都是攒的,我们手头还有富裕,不用惦记我们。”萧永福沉声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
“知道了大哥。”萧寒锦点点头。
眼看着自家汉子又要做出那丢人的姿态来,王秀莲赶紧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赶紧出去吧,生哥儿今日说不定要带着他们回来的,回门的时候说了,要在杨家过完年再来,赶紧收收你们的表情!”
江以宁瞬间开心了,虽说之前也总是连着几月见不到,但那会知道只要回到万渔村就能和他见面,现在却是有些难了。
他将盒子放好,又将自己准备的几份压岁银全都拿出来准备好,他可要好好表现,否则万一杨厚的儿子欺负生哥儿和木哥儿怎么办?
年初三。
临近晌午时,陈生一家敲响了萧家大院门,仆从们将他们迎进门,和陈生相熟的小夏等人更是欢喜。
“您回来了,正君一直在屋里等着呢,您几位快些进去吧。”
“好。”
江以宁听到动静立刻趴在窗户上看,可窗纸虽然是白色是,却并不十分透明,他只好蹑手蹑脚地要往外走,时不时觑一眼看书的二寒。
“江以宁。”
“我不出去不出去,我就是想打开一道缝隙看看,我怎么可能会出去呢?外面那样冷,我最听你的了!”他欲盖弥彰地扬声说着,分明就是吓到了。
萧寒锦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你方才喊得可重了,是这样的——江以宁!”小瞎子力证自己不是心虚而是对方吓到他了,还特意压低嗓音学他的声线说话。
只是他声线有些脆,全然学不出那份低沉意味来,却是格外有趣,逗得两人忍不住笑出声。
“在屋外就听到你们笑了,还是屋里暖和。”陈生适时推门进来,被屋内的热气腾了一脸,眼睛都笑弯了。
“生哥儿!”江以宁快步走向他,关切询问,“过得好不好?一路过来冷不冷?晨起吃饭了吗?厨房还有热茶和点心,我让人拿给你们!”
陈生没有拒绝这番热情,笑着点点头:“辛苦你忙活。”
江以宁带着他们往里走,直至落座才笑道:“我不辛苦,你们快进来坐,这两位就是……”
“是,杨林杨树,叫人。”杨厚沉声说道。
兄弟两个立刻恭敬喊人:“萧东家,萧夫郎好。”
萧寒锦自然接起话:“是挺结实的孩子,杨兄教养的不错,可是巧了,宁哥儿刚将压岁银拿出来,还不快给他们,听几句好话。”
最后一句是对着江以宁说的,他见了顶陌生的人还是有些不适应,尽管是小辈。
有萧寒锦的话,他立刻将银子拿来给杨林杨树和木哥儿,包银子的钱袋子都是他特意去绣坊买的,精致又有好意头。
但杨林和杨树不敢轻易拿,两个孩子下意识看向杨厚,见他点头,又看向陈生,后者被他们看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什么,连连点头。
这虽是不起眼的小动作,但还是被江以宁发现了。
得到长辈同意,两个孩子没再拘礼,大方接过不说,还各自说了讨喜话。
这茬显然不在他们的预料中,祝福词都有些磕绊,但都是好意头。
木哥儿和江以宁很亲近,结果钱袋子不说话,却是扑进他怀里好好撒了娇,瓮声瓮气地学着哥哥们的样子细声道了谢。
“从镇上来,看到铺子没有开张,我们就紧赶着来了,没事就好。”陈生略有些后怕,他在镇上铺子做事做惯了,银子都攒下很多了,要是真不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和二寒回来的早,我们准备开春暖和了就去府城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江以宁笑说,“所以也是要在村子里多留几日,顺便等等你们。”
陈生闻言不住点头:“暖和点再去也好,否则路上也冷,真好,府城那边肯定比咱们这里好,你去了要多看看,回头讲给我们听!”
他目前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陵阳县了,以后估计是没有去府城的机会,但谁又能不向往府城呢?
宁哥儿若是能和他说上两句,他也是开心的。
杨厚抬眸看他一眼,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聊着,江以宁视线偶尔会略过那两个孩子,安安静静坐着做听客,若不是点到名字,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看着是老实性子和杨厚差不多,应该是不会欺负生哥儿和木哥儿的。
何况进来时他瞧的真切,木哥儿还挨他们挺近的,小家伙那样敏感,都觉得没事,那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晌午做饭时,两个孩子甚至提出要打下手,本是好拒绝的,但因为杨厚也赞同,只好叫他们一起做事了,自然也更方便了萧寒锦观察他们。
两个孩子都是做家务的好手,陈生嫁娶,应该是没有吃苦头的。
这次过年的人比以往都要多,且因着萧家如今是村里最有钱有声望的存在,从初三这日开始也都是上门来拜年的,万德禄倒是没再亲自来,不过也让有盛带了好多东西。
初六这日,他们就准备回县城了,虽说早已将东西收拾妥当,但还得查漏补缺一番。
一行人将他们送至村口,陈生和王秀莲以及几个小孩儿各个红着眼眶,那架势活像是他们走了就不回来了。
江以宁也感触颇深,坐在马车上抹着眼泪,恨不得哭的比小舒禾都要惨。
“别这样,我——”
“我知道,等我缓缓,我就哄哄你。”江以宁边说,边抽泣着哼哼两声,似乎是想尽快平息这种感觉,强忍着抽泣设深呼一口气,这才感觉稍微好些。
他这才看向萧寒锦,很是认真道:“没关系,我们还会回来的,你别伤心。”
萧寒锦离别愁绪本就不重,但小瞎子认为重,那便重吧。
听到他干巴的安慰之言,他也很识趣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万渔村是我们的家乡,往后何时都能回来,想见的人即便相隔千万里,心里念着,就不算远,对不对?”
“对!”江以宁点头,突然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离天气暖和还有些时日,萧寒锦便着重开始管顾家里这些事,值得一提的是,先前和阿祥阿瑞说过后,两人就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徒弟,时至今日也早已能独当一面,且有自己的巧思。
至于要跟着去府城的,自然也要带上小秋和阿义,还有宅子里的厨娘,他们去府城舒适度是要保持的,宅院里留的好些东西也都够留下的人使用了。
“宅内一应事物都要交给你们做,寻常事你们自己思考解决,若有一人反对觉得不妥,那此事便绝不能做,若全部觉得没问题,却又有疑虑,可以去严府找严东家,记下了吗?”
“记下了!”
萧寒锦点头:“那就好,若日后想到什么新东西,我也会书信回来告知你们,旁人不可信,但严东家绝对可信。”
“明白!”
江以宁本也是想把两位婢女都带去的,但姑娘细心敏感,家中不能没有姑娘管顾着,有小秋跟着也实在是够的。
何况两人都已经商量好了,他也实在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便又各自叮嘱了几句,这才罢了。
萧寒锦和蒋亦疏又去拜见了县令,这两年来,县令对他们也是诸多照顾,照顾蒋亦疏还说得过去,但对萧寒锦的照顾便是实打实出于欣赏了,这份欣赏,他自然也是得惦记着,来日要还的。
赵砚稹倒是没多说什么,只笑眼看向蒋亦疏:“你能想开,这是最好的。”
“是,准备回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蒋亦疏唇边挂着笑意,眼底的寒意却是不曾消退。
“不愧是我们赵家的儿郎!”赵砚稹颇为欣慰地说着,说罢又看向萧寒锦,“虽有些可惜你的才学,但人并非只有仕途可走,尽管大胆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吧!”
萧寒锦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做出书生礼仪拜谢:“学生谢大人指点。”
“去吧。”
于是,在颇为普通的晴朗日,他们踏上了去府城的路。
第147章 萧宅
先前早就来过府城, 虽说已经隔了半年多,但因为过于稀罕,即便只来一次, 也够他们记很久。
近年没有天灾人祸, 自然也就没有落草为寇的,因此前去府城的官道很是平静。
加之天气不热,他们这一路只当是游山玩水,冰雪虽早就消融,但总有阴凉地晒不到太阳, 从而导致积雪便成脏兮兮的硬块,偶尔歇脚时, 江以宁总是忍不住要去挖一块,都被萧寒锦及时制止了。
一路说笑吵闹, 在一月后顺利抵达了府城。
守城的侍卫们见到马车总是格外严肃认真, 萧寒锦掀开帘子往外看,刚好被检查的守卫看到,后者立刻朝他们这边跑来。
“萧先生!您又带夫郎上城游玩吗?”
“守卫大哥还记得我, 我们这次准备多玩些时日。”萧寒锦温声笑着,先前给他使了银钱, 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记着。
守卫一脸神秘,得意道:“那自然是得认识的, 您可是大人物呢!那边马车是同行的吗?”
萧寒锦点头:“是蒋家少爷。”
守卫一听和他打过招呼便赶紧过去了,又和蒋亦疏恭敬聊了两句, 恰好队伍赶到他们面前,便立刻放他们进去了, 这次是没有收银子的。
这次进府城,萧寒锦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宅院, 莫名有种踏实感,不像之前那次做什么都隐隐觉得不安。
这次有蒋亦疏在,本应该是要先去蒋府拜访的,只是他们这戏风尘仆仆来,实在有些不干净,这般上门怕是会被嫌弃。
因此他拒绝了蒋亦疏带他去府上的提议,准备先回自家宅子,等稍微梳洗歇息一番,明日再上门拜访。
蒋亦疏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他争执,稍微聊了两句便各自回去了。
先前阿义便跟着来过,倒是还能凭借记忆走回宅子里,路上经过了他们的酒楼,外面还落着锁,但从表面看,已经万事俱备了。
“等咱们在府城安顿下来,酒楼就能正式开了。”萧寒锦轻声说,他竟也生出一股激动来,要赚很多银子,提升自己的知名度,给江以宁富足的生活,让跟着他做事的人都能忠心耿耿。
“我们会一直在府城生活吗?”江以宁询问,他眼底没有茫然没有疑惑,只是单纯的不解。
萧寒锦想了想说道:“或许你若是喜欢这里,等我们离开圣京,也可以在这里定居。”
“那等我感受一下吧。”他煞有介事地说着。
府城风光甚好,坐在后面马车的人也掀开帘子悄悄看着,先前他们以为陵阳县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大地方了,如今再看,当真是天外有天。
马车很快就到了宅院前,朱红的大门上挂着“萧宅”的匾额,因为不是什么显赫门第,门口并没有摆放石狮子,即便如此看着也颇为富贵。
萧寒锦率先下马车,而后将江以宁扶下来,他让阿义带着他们把马车从偏门驾进去,自己则是准备开门,却不想,他还没动作,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您是……萧东家?”
“对。”
“原来是主子,奴才有眼不识泰山,主子们快些请进!”门房赶紧把他们迎进门,又赶紧朝里面喊道,“主子回来了!”
话音落,里面瞬间涌出群人,纷纷站到他们面前,活像是要等待发落。
萧寒锦粗略扫了一眼这些人,不愧是颜随州的眼光,瞧着各个都是安分守己的。
他微微点头:“都起来吧,将偏门打开,把我我和正君的衣物放置屋内,稍后在后院聚起来,我有话要问。”
“是。”
话音落,这些婢女小厮们便立刻开始各做各的,忙活起来了,不出片刻功夫便将这些都做好,站到后院了。
阿祥几人看着都觉得心惊,府城的规矩竟是这般多,往后他们行事说话也得谨慎再谨慎了。
萧寒锦和江以宁坐在高台椅子上看着他们,仆从们跪地,各个不敢抬头,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这些下人都是做普通洒扫的,当初他将银钱都给了颜随州,叫他挑合适的人买,对方估计也是怕买到乱七八糟的人,所以不曾买管家一类比较重要的。
再者也是知晓他身边有阿祥阿瑞,不好随便买别人培养做管家的。
“都抬起头来。”萧寒锦说,“即日起,府上一应事务都交给管家阿义,你们若有事须得先向他汇报,不能解决再来找正君和我,在萧宅,正君所言即我所言,正君身子薄弱,你们若敢扰他清净,叫他心烦,便即刻发卖!可明白?”
“奴才(奴婢)们明白!”
萧寒锦说完便看向江以宁,训话这种事,黑脸他已经唱了,那他家江以宁就得唱红脸了。
江以宁瞬间紧张起来,呼吸都开始急促,不是都说完了吗?怎么还要他说话呢?这该说些什么?
正想着,温热的手覆住他手背,热源好似叫他也活了过来,他悄悄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性子极好,你们安分做事就好了,自然你们若是做事做得好,也少不了好处。”
“多谢正君。”
他说完略带欣喜地看向萧寒锦,他可真厉害!
萧寒锦跟着笑,意味却更深长些,他家江以宁脾气确实好,但那仅限于不“发病”的时候,否则真闹起来,连他都要挨训的。
不过这番恩威并施地言辞,定然是叫书院那些姑娘们教过的,真是有当家做主的风范了。
“都下去吧。”萧寒锦轻声说道。
人群瞬间起身开始往外去,朝自己的职责所在走去,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萧寒锦偏头看向阿义和小秋:“这段时间你要尽快熟悉家中的一切,细枝末节都要清楚,至于婢女们则要小秋是调教,叫她们知晓什么该做什么能说,宅内事物便交由你们二人。”
“东家放心!”
这一番折腾完江以宁都累坏了,小秋赶紧叮嘱厨房烧水让他们沐浴,又叮嘱厨娘做些寻常清口的饭菜,这才去管教那些婢女们了。
江以宁在屋里和萧寒锦贴着,他今日真是有些紧张了,先前都没有和他提前商议过,但壮着胆子说完那些话,总觉得心里痛快不少!
萧寒锦拢着他腰身笑道:“往后你就得去街道多转转了,明日去蒋兄家拜访,他家兄弟们不好相与,你可要跟着去?”
“不好相与就更不能让你自己去了,他们若是敢欺负你,你让我去,我帮你骂!”江以宁嬉笑,“我不是你的小狗儿吗?”
“没脸没皮。”萧寒锦捏着他脸蛋笑嗔一句,让他去也好,让他去见识见识那些能把蒋亦疏逼走的人,是如何能扯皮泼脏水,日后屡见不鲜的事,他就不会再惊讶了。
这番嗔怪和调情似的,江以宁并不在意,依旧黏着他不肯松开,直到外面小秋说厨娘们已经将饭菜做好,热水也已经备下,只等着他们使用了,他这才堪堪起身应了一声。
到底是从府城就用着的厨娘,对他们的口味摸得透彻,虽说是清口的,但也能隐隐瞧见些瘦肉配着,不至于想吃的时候一口没有。
简单吃过,江以宁就累得睁不开眼了,即便如此还是强撑着要和萧寒锦一同沐浴,等从浴桶出来,早就睡熟,任由对方给他擦拭穿衣都没有动静。
萧寒锦亦是疲累,便也跟着睡了。
再醒来已经入夜,江以宁如八爪鱼一般扒拉着他,他给对方调整过姿势后便推门出去了。
“东家!”小秋在屋外昏昏欲睡,听见动静立刻直起身子,魂都差点吓没一半,“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叫人端饭菜来!”
“现下没胃口,不用张罗,入夜不用你们伺候。”萧寒锦说,“或者明日起你便继续调教她们,每夜都轮换值班。”
小秋赶紧应声:“奴婢明白。”
萧寒锦点点头,挥手示意她去休息了。
他是不吃,但江以宁保不齐夜里醒了会觉得饿,他去厨房看了一眼,厨娘们知晓他的脾性,将厨房清理的干干净净,饭菜也依旧在灶台上热着。
他这才稍稍放心,提步朝厢房走去,刚拐弯,就瞧见一道白色身影站在门前,他暗骂一声坏了,赶紧小跑过去。
“阿宁——”
“你去哪了?”江以宁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没有发脾气,你说啊。”
萧寒锦赶紧脱下外衣包住他,轻声解释:“我刚才醒了,想着你可能会饿,就去厨房瞧了两眼饭菜,可要吃点东西?厨娘们熬的粥不错。”
江以宁偶尔会有这种又木又疯的状态,但对方也并不是全然不讲道理,还是会给他解释的机会的。
但他刚换地方,身侧有萧寒锦还好,若是没有哪里还能睡得着?
“不想吃。”他微微摇头,将眼底的疯意也摇散了,“我们继续睡觉吧,或者做些其他事,我总是很想你。”
“好。”
末尾那句带着不经意的勾子,勾得萧寒锦喉咙都有些干涩了。
这一月他们一直在赶路,确实没有机会做其他事。
喉咙滚动的声音被江以宁听到了,他学着不知从哪看来的动作,踮起脚尖轻轻柔柔地吻上他喉结。
萧寒锦垂眸看他,眼里蕴着疯狂,语气却格外轻柔慵懒:“真是出师了……”
说罢便将他抱起扔倒在床榻上。
有他在身前,江以宁从来没有恐惧和羞耻,他张开嘴巴和他亲,后更是任由对方摆弄,被吮红/肿的唇微张着,婉转声不停。
他格外主动大胆,勾得萧寒锦也有疯,竟是次次都留在了里面。
第148章 蒋府
晨光乍泄。
江以宁和萧寒锦早早就穿戴整齐, 毕竟要去拜访别人,自然不能赶在临近晌午快要用午饭时过去,何况只是拜访, 来日若是能相熟起来, 再共同用饭也不迟。
虽说和蒋亦疏交情甚笃,但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他亲手做了些简易但看起来精致的点心,又让阿义比着礼仪去外面买了好些礼物,叫上宅内会驾马的, 一同去了蒋府。
下马车后,仆从便立刻敲响蒋府的大门。
三声敲门声刚落, 大门便立刻打开了,门房面带微笑恭敬询问:“可是萧老爷?”
“正是。”萧寒锦应了一声。
“二位快请进, 我们三少爷特意叮嘱, 说今日贵客登门,叫奴才好生接待,奴才不能离了这处, 管家会亲自带贵客进去的。”门房快速说着,说出口的话却是格外能讨人高兴。
想来这就是大家的风范, 连看门的小厮说话都周到。
管家亦是早早就等着,见门房将人带进来, 立刻说了几句好听话带着他们往里走。
萧寒锦去年来府城时并没有拜访蒋家,他也以为府城这些高门大院都大差不差, 没想到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跟着管家穿过一院又一院,才到后面的主家住的院落, 管家还不忘解释道:“三少爷是想亲自来迎接您的,只是我们老爷也在, 不便过来。”
萧寒锦点头:“无妨,我与蒋兄没有那些虚礼。”
说话间,管家就已经带他到了一处院落前,他上前恭敬敲门询问:“老爷,少爷,萧老爷带到。”
话音落,门便开了。
蒋亦疏连忙走出来,他拍拍萧寒锦:“你们可算是来了,正好我在里面被烦得头疼,快些进来,管家再拿些点心乳茶来!”
“是。”
“多谢。”萧寒锦知道这番安排是为江以宁。
“我以为你不会带他来。”毕竟这蒋府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在。
萧寒锦笑笑,他是不想带的,但他们小狗儿想来,那必然是要带着的,留他在家,他也是不放心的。
只是他以为屋内还有其他异心兄弟叫他心烦,没想到倒是只有蒋老爷。
萧寒锦立刻拱手行礼:“蒋老爷安好,初来府城,特来拜访。”
江以宁便立刻学着他的样子也拱手行礼。
蒋老爷蒋信昌摆摆手:“不必客气,请坐,我也是听岚儿说贤侄在陵阳县对他颇为照顾,帮助他不少,果真是年少有为。”
“叔伯客气,蒋兄待我亦是极好的。”萧寒锦微微点头。
蒋信昌面露慈笑,却是早已在眼缝儿中将萧寒锦观察透彻,此子模样俊朗不说,举手投足皆是大方得体,虽说还带着些小地方来的不修边幅之感,但终归不是大事。
且从子岚口中知晓他聪明敏捷,那般头脑若是能利好蒋家,自然百利而无一害。
且他虽有问有答,但视线常常瞥过他的夫郎,那位美貌内秀的小哥儿,可见是心思端正之人,家庭和睦亦是能看出其人品。
江以宁本就敏感,那道视线虽无恶意,但终归还是有些明显,他不禁有些不太自在,思忖片刻还是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蒋信昌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是笑颜面向萧寒锦:“你这夫郎着实聪慧有趣!”
“夫郎年岁小,平日里都是被晚辈宠着,叫叔伯见笑了。”萧寒锦虽面上是在说江以宁的不是,但其中的意思却格外明显。
他的夫郎向来只有被惯着的时候。
蒋信昌并没有因此怪罪,他本也只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青年才俊,如今见到了,倒是没叫他失望。
“无妨,我这老头子就不与你们闲谈了,平白招人嫌。”蒋信昌哈哈大笑,说罢又看向蒋亦疏,“这既是你的知己好友,你便要好生招待,去吧。”
“是。”蒋亦疏点头。
而后带着他们两个朝他的院子走去,萧寒锦就想那院子装潢看着怪有岁数的,果然不是蒋亦疏的院子。
蒋亦疏边走边和他们介绍着蒋府。
蒋府是大府,两房共住,父亲是老大,育有三子两女,两位兄长入朝为官,鲜少归家,两位妹妹如今已说定亲事,目前待嫁。
至于二房,蒋亦疏是说都不愿说的,但日后常常来往,总是要遇见的,他不由得叹口气继续说道:“二叔一家依靠父亲过活,便有些心思不正,时常教几位堂兄弟夺父亲宠爱以此获得银钱,从前还总是用各种肮脏手段嫁祸我。”
他当初离开,也是因为厌倦一群男子为了些银子如后宅妇人一般斗来斗去,更是因为父亲在手足父子情分间两难,便叫他躲开些。
不知此次回来是否会有变化。
后又跟萧寒锦说了二房的一些孩子,二叔是耽于美色之人,孩子总是多,银子不够用,自然得想办法。
萧寒锦也是明白,越是高门大户,世家贵族,内里的龃龉便越深。
正说着,迎面便走来一群人。
蒋亦疏眯了眯眼,嗤笑一声:“来了。”
“早就听说子岚回来了,昨儿都没见到,今日倒是赶巧了,不过你这老毛病还是没改,什么阿猫阿狗都喜欢往府上捡。”一身穿锦服竖冠的男子轻蔑一笑,视线掠过面前的人,鄙夷不屑。
“蒋方齐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样狗眼看人低,你的教养竟没有半分增长,真是稀奇事。”蒋亦疏嗤笑一声,立刻回怼,“不过也是,只能跪求我父亲得以生存的二房子,能有什么教养呢?是我期望太高了。”
蒋方齐咬牙:“我好歹是你的兄长,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他虽是二房的孩子,但到底还是蒋亦疏的兄长,天圣尊卑有序,对方竟是对他没有半分礼数!
蒋亦疏冷哼:“乞丐得到吃食都知道道谢,怎么到了你这里,连句谢没有不说,吃饱就要咬主人了?”
“你!你且等着,待我将此事禀明大伯,看他会如何处置你!”蒋方齐怒道。
“子岚哥也太小气,我大哥只是开玩笑,你又何必这样苦苦逼迫?”蒋方芸仗着自己年纪小,很是娇俏地诉说着不满,“这样可没有半分为兄为弟的姿态,叫人看笑话。”
蒋亦疏对小哥儿不好开口,只是这番面绵里藏针地指责却是叫他厌恶,一个小哥儿,竟是学足了那些后宅妇人们的心机!
但这可就轮到江以宁出马了!
萧寒锦碰碰他,后者立刻明白,当即也笑道:“你这做弟弟的也没有半分礼数,怎么好指责兄长呢?夫君,我就说蒋府热闹多,这不就瞧见了一群笑话,确实好笑。”
“夫郎说得有道理。”萧寒锦很上道的附和他。
若真是蒋亦疏说他两句也就算了,怎么这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这么侮辱他了?
蒋方芸当即就怒了,宛如泼妇一般撸起衣袖就气冲冲朝江以宁走来,甚至连手都抬起来了!
蒋亦疏当即就拦下了,攥着蒋方芸的手腕就甩到了旁边,他们可是自己请来的贵客,若是真当着他的面挨了打,会叫二弟和他离心不说,自己面上也过不去。
他怒道:“若是不怕被赶出蒋家,就尽管来挑战我的底线!蒋方芸你这几年也实在无法无天,我会告诉父亲好好为你择门亲事,免得你在家做只会吸血的水蛭!”
眼看他是真的怒了,连蒋方齐都安静了。
他们确实是故意来找茬的,毕竟先前大伯从未见过他们的朋友,而蒋亦疏一回来,对方就亲自见他的朋友,明明就是个逃跑的人,没有胆识,居然还这样宠着!
来日蒋家若真是蒋亦疏说了算,那他们还有没有好日子过了?!
不曾想倒是真把这位老好人给激怒了,可见这两人在他心中地位不低。
蒋方越适时打圆场:“大哥也只是开玩笑,子岚你就不要和大哥弟弟们计较了,你快些带朋友们回院子,不要在冷风口里吹着了。”
蒋亦疏勾唇冷笑:“我这次回来是不走了,咱们来日方长!”
不斗死这几个蠢货,算他废物!
蒋亦疏带着两人离开,身后的人却是都面露急切了。
回到蒋亦疏的院落,他忙命人上热茶。
他颇为歉疚地看着两人:“叫二弟和宁哥儿受委屈了,今日随我在院子里吃饭,叫我好生招待你们。”
“何必这样客气,不过我瞧叔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的……”怎的就把那些人惯成这样了?
“我只听说二叔从前好似救过父亲,后来长辈去世,父亲就挑起担子,因为始终念着过去的情分,不曾亏待他,养着他们一家,如今却是养成这般模样了。”
萧寒锦对此表示理解,再理智的人,碰到情字都会为难受伤,从前萧大山对儿子也颇为喜爱,不也为了萧二明一家疯魔了吗?
蒋亦疏本是要他们来欢喜做客的,也是没想到头回来就遇到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难免有些厌烦。
从前便是太好心性,处处忍让,反倒是叫他们无法无天了!
“你也别气,从前比这难听的话也不是没听过,这都不算什么,别放在心上,你若是真觉得对不住我们,那就拿捏好此事,实力反击就是了。”萧寒锦笑说。
“说得不错!”蒋亦疏痛快应声,与他对视碰拳。
在蒋亦疏的院子用过午饭,他便不好再留他们了,命人从库房取了些东西给他们带上,好生将人送走了。
马车上,江以宁后知后觉有些不痛快:“我都没发挥好,方才应该多骂两句的!”
第149章 捧场
蒋家的事到底是蒋亦疏的家事, 他们被骂两句不痛不痒的,对方也会帮他们报复回去,他们到底也是不好插手的, 何况眼下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酒楼开张的事在商议着了。
做生意的人都有些迷信, 饶是现代来的萧寒锦也不例外,要挑选个适宜开张的吉日,还要在意各种风水时辰,否则耽误赚银子,岂不是要肉疼死?
蒋亦疏和颜随州也跟着他看黄历, 最终选定一个日子:“这日不错,万事皆宜不说, 也是临近晌午的好时辰!”
萧寒锦接过看了一眼,又往后翻了翻, 这确实是最近且最好的日子了, 即便如此,都是在四月上旬,还有一段时间叫他准备着。
“那便就这个了。”萧寒锦拍板决定。
“货源先前也都帮你联络好了, 倒是没想到那县城货郎,还认识府城的渔民, 真是叫你占了大便宜。”颜随州略有些艳羡,他倒不是羡慕他能赚钱, 而是萧寒锦这一路几乎都没有遇到难事。
若说县城的商户,那可不叫麻烦, 顶多就是小喽啰。
这样的运气真是叫人不羡慕不行。
萧寒锦也觉得很走运,他笑道:“原也只是见阿宁喜欢去他那买些好看的壳子, 我这才多嘴问了两句。”
那些贝壳处理的不算精致,但在县城那种地方已经算不错, 若是府城能有此货源,他的“鲜满味”定然能做的独树一帜!
他这才花银子叫对方和渔民联络,提前约好时间,叫他们把货源送酒楼来。
蒋亦疏毫不吝啬夸奖:“我看宁哥儿要成你的福星了,自从他嫁给你,你可不就是大变样了吗?”
“……大便?”江以宁从美食中抬头,茫然又无助地看着萧寒锦,不知道这饭菜还能不能继续吃了。
“在夸你,说你旺我,给我旺发达了。”萧寒锦忍不住逗他,这是什么耳朵,抓取信息的能力有些让人捧腹。
江以宁有些纠结,这怎么能说是他旺二寒呢?
分明就是现在的二寒本身就很聪明当干,若还是从前那个混混萧寒锦,自然是没有这番能耐的。
只是这种事过于匪夷所思,他们不能轻易向别人透露,他便只能笑笑,装作是应下了。
“既如此,那日期便定这日,介时我们都来给你撑场面,得叫你的酒楼开得府城人尽皆知才行!”蒋亦疏笑说,“你可要接住这泼天富贵。”
“这是自然!”
他明白蒋亦疏的意思,府城是离圣京最近的存在,以圣京为中心,周围有五大府城围绕保护着圣京,这里时常都会出现些低调不起眼的达官显贵,走运者便能借此一步登天了。
颜蒋两家在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在圣京为官的,地位自然不同凡响。
有这两家给他撑门面,自然也会带动一些青年才俊过去,一传十,十传百,酒楼的生意自然会兴隆。
若酒楼各方面都能承担住这些,那往后的富贵自然非同一般。
趁着酒楼尚未开张,萧寒锦又将各方面的事全都仔细检查了一番,人手充足,货源也干净,并且已经签署协议,酒楼的位置也开阔敞亮,吸人眼球。
他将方方面面都想到,再没有其他事项,这才稍微安心些。
在府城开酒楼并不是多显眼的事,毕竟整个盛原府城酒楼客栈铺子数不胜数,即便有利益相争,那也是彼此挨不到边的,能赚银子,哪个背后没有些真本事?
因此“鲜满味”的牌匾挂到酒楼时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饶是百姓都只会想,哦,原来又开了一处酒楼。
直到四月十日。
清晨天微亮,街道便已然热闹起来,更为热闹的自然是第二街,无他,而是这里的酒楼前一直在放鞭炮,肉眼可见酒楼门前摆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放满了贺喜的鞭炮。
如今不管是酒楼还是其他铺子,开张都是要放鞭炮的,且这些鞭炮除去自家买的,多数是别人送的,若是某家铺子鞭炮声不绝,那便说明这铺子人缘好,相熟的人多,更甚可能有几分靠山。
而面前的“鲜满味”,分明还没有到正式开张的时候,鞭炮就已经垛成堆了,实力可见一斑。
“从前开酒楼也不是没有见过,怎的这个就这样声势浩大?”
“孤陋寡闻了吧?方才可有不少人瞧见颜蒋两家的管事都来送鞭炮了,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酒楼?”
“那可是府城大家,他们都派人来过,这鲜满味的东家莫不是大有来头?”
“这谁说得准,可若是饭菜不好吃,照样没人买账不是?”
…
眼看着酒楼前人越聚越多,阿瑞和阿祥这才从酒楼内出来,两人相视一眼便开始说话了。
“诸位,今日日中我们鲜满味正式开张,酒楼菜色新颖,绝对能满足诸位的味蕾!新酒楼开张,廉平[1]会持续半月,且每张桌都会赠送不同的菜色!诸位尽可来捧场,绝不叫各位败兴而归!”
阿瑞扬声说着,他总是会调动气氛,这种能力好似是天生的,只要听他说话,即便不知真假也愿意来尝试。
阿祥亦是点头附和:“宾至如归是我们酒楼的宗旨。”
来看热闹的都是普通商贩百姓,不普通的则是在“鲜满味”周围的茶楼酒楼坐着,却紧盯着不放的身份人物。
他们派出去的随从们自然也将人群的对话收入耳中,由此便更叫他们肯定,这酒楼的东家说不定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说不好是从圣京过来的。
一个个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酒楼虽说是临近晌午饭点才开,但依旧有些人在前面拥挤着不愿离开,最为明显地便是里面的许多随从小厮,一眼就能瞧出来是给主家排的。
萧寒锦并不十分在意这些,他只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来的顾客想吃饭,他只管迎进来就是了。
时辰很快到了,鞭炮声被迫停止,否则是要扰了顾客们进食的。
酒楼的门刚打开,蒋亦疏和颜随州便带着许多青年才俊到场了,蒋亦疏更是将姿态摆得很足,他和萧寒锦碰拳,笑道:“二弟,我可是带了好些朋友来,可得好好招待我们!”
“兄长里面请。”萧寒锦扬唇,抬手示意他们进去,阿祥便立刻带他们去楼上的雅间了。
众人都没有错过这一幕,争着要进去的人便更多了。
萧寒锦示意阿祥阿瑞好生看着,自己便进去招待蒋亦疏等人了。
因着酒楼要做海鲜生意,酒楼内的装饰也多用清洗干净的贝壳和漂亮的螺,连器具都是用饱满圆润的珍珠点缀。
这玩意儿对渔民来说不算稀奇,但对府城那些爱美又争抢要做第一人的千金贵君们来说,那便是说不出的吸引了!
雅间内。
气氛稍有些凝固,身为东道主的萧寒锦自然不能叫气氛冷了,毕竟他们两个带这些公子哥们来,绝不是单纯为他捧场的。
他立刻示意阿祥倒酒,举起酒杯笑道:“今日虽说多亏两位兄长,但也得谢诸位肯赏脸来,今日这顿自该是由我来请,以示感谢,还请各位不要客气,只管随意些,这杯我先干了!”
漂亮话人人都会说,萧寒锦也不例外,且他态度格外谦卑,再加上能被他们两个请来的,自然都算自己人,也都知晓这顿饭的含义,哪里会和他过不去呢?
因此话音刚落,这些人便很是给面儿都举杯饮酒了。
这便是也有意的意思了。
出来混总是要敢于舍弃的,他从县城单枪匹马来,不说将姿态放低讨好别人,但总要诚心实意不卑不亢,到底是现代芯子,骨子里的自尊是无法磨灭的。
“你这里倒是稀奇,还是头次见用这些海中食物做装饰的,当真像是走进海中世界一般。”同行的方夷毫不吝啬地夸奖,“说起来,府城也许久没有这样热闹开酒楼的了。”
“若是没有诸位,怕是也不能成事。”萧寒锦恭维的话脱口而出。
在坐的各位都面色各异。
蒋亦疏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赶紧摆摆手:“二弟,收了神通吧,你这般瞧着怪吓人的。”
萧寒锦无奈:“我这不是想着留些好印象。”
颜随州却是忍不住笑起来:“你吓到他们了。”
他们这些玩得好的,并非只因利益而聚,更多还是因为心性相同,单是看蒋亦疏和颜随州的性子,便知晓他的朋友们也是赤诚好相与的。
何况,终究还有这层关系在,是该亲近起来,而少场面的。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了,我也是怕初次见面吓到各位,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萧寒锦失笑,“那我便不客气了。”
“早该如此了,害我一直拿捏着,累得很。”向明回略有些娇气地长舒一口气,差点给他累坏。
至此,雅间内的气氛才彻底真实放松。
还不等萧寒锦和他们继续聊,雅间门便被敲响了,阿瑞得到允许推门进去,低声道:“东家,正君回来了。”
“先命人上饭菜,我稍后过去。”萧寒锦示意阿瑞先离开,说罢转身回到桌边,他面露歉意,“抱歉,我这边有件要紧事,怕是不能继续陪诸位了。”
颜随州突然想到什么:“可是我府上嬷嬷们将宁哥儿送回来了?那你快去,别在这了。”
“去吧去吧!”其他人也都表示理解。
只是待萧寒锦一走,瞬间便吵闹起来。
“谁啊?宁哥儿是谁?他弟弟?”
“该不会是娶的正君?怎么不带来我们认识认识?”
蒋亦疏闻言故作冷笑:“这话叫二弟听到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他对那小夫郎可是宝贝得很,恨不得揣进袖子里。”
众人恍然,方才确实瞧见他离开时神采奕奕的。
第150章 撑吐
“鲜满味”盛大开业, 引得府城百姓流连忘返,起初那些显赫人家还会趁着人少时来,但新开的酒楼何时都是人满为患, 府城人又多, 一茬接着一茬,就没有人少的时候,便也不再拿捏着身份了。
外人一瞧这些身份贵重的人都要挤着上赶着吃,若是不吃一次,那岂不是要落了下乘, 叫人看笑话?
且酒楼内的装潢别具一格,满府城都再找不出同样的来, 若是能来吃上一次,就算不会吹嘘一辈子, 回头跟别人说起, 那都是新鲜事。
最要紧的是,人人都以为酒楼背靠大树,连颜蒋两家都要给几分薄面, 也没有人敢轻易发难,以至于生生将别家酒楼的生意抢了五分过去, 都没人敢出声。
蒋亦疏还特意将自家酒楼的账目拿来,丢给他看, 控诉道:“你瞧瞧!自从你这酒楼开起来,我家酒楼生意都变成这样了, 其他酒楼就更不用提了!”
“这不都是提前预知过的事吗?”萧寒锦忍不住笑,虽说被控诉了, 可到他手里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可连哭脸都做不出来的。
“不要脸!”蒋亦疏哼笑。
颜随州便赶紧帮他摇着扇, 顺毛道:“让寒锦再补偿你些食谱,酒楼的生意不就能好起来了吗?对吧寒锦,你说话啊!”
萧寒锦环起双臂,下巴微抬:“合着在这等着我呢?想要食谱直说就是,偏要做出这许多腔调来,烦不烦?”
蒋亦疏立刻收起满脸的控诉,忍俊不禁:“直要多不好意思,显得怪不要脸的。”
“你俩这样更不要脸好吗?完全没有好到哪里去。”萧寒锦硬是被逗笑了。
“那咱们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将新的食谱给我?”蒋亦疏自从情路顺遂,也再不似之前那样端庄憋着了,伸手要东西要的毫无压力。
萧寒锦没有半分不悦,当即便表示明日就能给他。
该说不说,他的酒楼确实抢了其他酒楼一些生意,只是其他酒楼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但蒋亦疏是他的兄弟,自然是不同的,该惯着就要惯着的。
何况这只是小事,他们也对自己助益良多。
颜随州豪气干云地拍拍他:“还得是你啊锦!”
萧寒锦懒得理他们两个戏精。
如今酒楼步入正轨,颜随州家中兄弟姐妹和睦,还有些嬷嬷会教府上小姐贵君们礼仪,刚到府城时,颜随州就提议将江以宁接过去一起教,这是好机会,萧寒锦拒绝不了。
因此,总归是他更感谢他们的。
颜随州看了眼时辰,扭头看他:“差不多到时辰了,一同去我家接宁哥儿回去吧。”
“好。”
另一边。
兄弟姐妹和睦与否,与家庭长辈有说不清的关系,至少在颜家,因为有颜随州的耳提面命,同学礼仪的兄弟姐妹,没人会欺负江以宁。
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但这一两个月的相处,终归还是熟悉起来了。
“宁哥儿,别与我们客气,你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兄长说了要我们照顾好你。”老三颜理是个顶温和的小哥儿,许是同为小哥儿的缘故,总是对他很亲切。
老四颜玥立刻接话:“是呢,二哥哥说若是不好好带你玩,要断了我们的银子,这可是最最可怕的事!”
“别吓到他。”颜理温声嗔怪,转而看向江以宁,“她们都皮实不稳当,父亲母亲才会特意请宫里出来嬷嬷们教导,你学这些也好,往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我明白。”江以宁也不禁温声回应。
颜理虽然是小哥儿,但总是温柔体贴地照顾着比他小的弟妹们,说话做事总是让人觉得舒服。
江以宁愣愣地想,就算日后不能学得高门大户那些优雅到骨子里的仪态气质,但若能学得理哥儿一半的温和从容,那也是极好的。
他捏着糕点小口吃着,是要留些肚子晚上和二寒一起吃饭的,只是糕点送到了心坎上,吃着吃着好几个就进肚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捻了捻指腹,眉眼微垂着:“抱歉,是我失礼了。”
“怎么会?是师傅们做的点心好吃,若换做是我,这一碟我是都要吃掉的!”最小的颜瑄哼笑着,但面上却并没有半分嘴馋模样。
知道他们都在哄自己,江以宁面皮儿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都二十岁了,还总这样不成熟,实在有些不妥当。
因此,后来的礼仪学习,他便更用心了。
“时辰快到了,想来萧东家要来接你了,璎儿你陪宁哥儿收拾换身衣裳,我们先去前院等着。”颜理一应安排着。
江以宁没推辞,他确实出了一身汗,得清洗些,否则二寒又要笑话他是什么发酵的酸奶的,恶趣味的很!
待他换洗好走到前院,就见萧寒锦已经坐等着了,他立刻快步走上前,本想直接扑进他怀里,却想到嬷嬷教的礼数,不能在人前和夫君过分亲密,否则会叫人笑话。
他只好收回手,安安分分地站在萧寒锦身侧。
后者只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八成又是被这几日学的礼数给禁锢住了,只是府城的规矩多,也是他情愿送江以宁来学的,便也只能由着他。
“快些带他回去,方才饿得吃了好些白桃点心。”颜理笑说,“我特意包了一份,回去路上吃。”
“这点心确实不错,子岚也爱吃。”颜随州边说边点头,不住用赞赏的眼光看颜理不愧是他的好弟弟,会来事!
江以宁脸颊发红,怎么还要说出来呢?
萧寒锦悄悄拍拍他腰,笑着接过点心,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多谢,我们回去就吃饭。”
颜随州知道他们的破约定,若没有特殊事,晚饭是定要在自家吃的,压根也就没有想着多留他们,总归白日还有得聚,不碍事。
江以宁上车便继续啃食糕点,这阵子总是要在嬷嬷的指导下走路坐下,屁股不能全坐在椅子上,腰背要挺直,茶点也不能囫囵,只能小口小口慢慢磨。
萧寒锦有些看不过去,不禁皱起眉:“自家人面前大口吃就是了,若是觉得不适应,也不是非要学那些。”
何况他始终觉得礼仪体态这种东西,只要时刻注意着,不闹出难堪来,不影响到别人,普普通通也没有关系。
“那怎么行,来日还要去圣京,到时候都是世家贵族,我若是做不好,肯定要被笑话的。”江以宁撇撇嘴,依旧小口啃着糕点,只是一口太小,刚进嘴就化开了。
“若你被笑话,那定然是我的原因。”萧寒锦说,“若是我拼出一方天地来,无人敢与我作对,你便是大口咽菜,别人都要说你勤俭持家,与民同乐,可若是我没本事,你就是穿金戴银也会被瞧不起,所以该努力的人并不是你,是我。”
受固有思想的限制,江以宁虽然被养得极好,但在他的思想里,当家的就是最厉害的,而且他觉得二寒已经很努力了,从万渔村走到盛原府城,每一步都并不轻松。
所以他也要努力朝前跟上对方的脚步,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他从不认为为夫君做事是件多么羞耻没有自我的事。
这番话叫他觉得震惊,他向来只听说过,哥儿品行不好,会连累汉子被笑,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但……好似也并没有问题。
他就知道,读书人是惯会说话的。
江以宁开始大口吃点心,那样精美的一碟点心,每一枚其实都只有拇指和食指圈起来那么大,他一口便能吃下一个,桃子的清香在口中爆开,格外香甜!
“你也吃!”他喂到萧寒锦嘴边,自顾自说着,“府城的点心就是好吃,就是不管饱,我在颜府已经吃了好些了,还是饿。”
他说完还很是忧伤地叹气,从前也不是没有饿过肚子,但今日总觉得饿意难挨,叫嚣着好似要将他吞噬。
萧寒锦哪里见得了他这幅模样,赶紧轻声哄着:“那你多吃些,回家多吃碗饭,特意吩咐厨娘们给你烧红烧肉,浓油酱赤,你定然喜欢。”
“喜欢!”江以宁欢快地点头。
一回到萧宅,江以宁就迫不及待地坐进了厅里,有风轮冰鉴吹着,他颇为舒心地坐在桌前等着吃饭。
先前没见他这样好吃过,萧寒锦只当他是在长身体,毕竟近日虽然吃的多,但都没有长肉,反倒是有些纤细了,这可不行!
饭菜上桌,不等江以宁动手,萧寒锦就将几块烧得红嫩软烂的红烧肉拌进了米饭中,还不忘给他浇上汤汁,每粒白胖胖的米都吸足了汤汁,一口下去,心情都变好了。
“慢点吃,厨房还有甜酪,吃完饭再吃。”萧寒锦不住给他夹菜,见他胃口好,自己心情也好,就这么盯着江以宁吃了两碗米饭。
桌面上四菜一汤,就剩汤没喝完。
萧寒锦眉毛都皱起来了:“有没有撑着?”
江以宁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捂着嘴打了个饱嗝儿,欲盖弥彰道:“并没有,我感觉我还能吃下一只猪——哕~”
“江以宁!”萧寒锦赶紧上前拍他后背 “我就知道,你平时哪里吃的了这么多饭菜,能吐吗?我真是要嫌弃死了。”
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已经将痰盂拿到他面前,只等着他吐,像是尽心尽力给少爷端屎尿的仆从。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江以宁便止住了感觉,他拍拍胸脯傻笑起来:“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把美味的红烧肉吐出来了!”
“蠢蛋。”萧寒锦无奈戳他眉心,“日后不许再吃这么多了。”
只是叮嘱归叮嘱,江以宁却是半点没听进去,直到他后来竟是真的被撑吐了,萧寒锦这才不得不请大夫来瞧!
第151章 有喜
老大夫把着他手腕沉吟片刻说道:“夫郎只是有些体弱, 并无大碍,萧东家若是不放心,我也可开帖补身益气不伤胎的药, 喝上几日便无事了。”
“可他最近饭量长得厉害, 回回都得吃两碗,四菜我只能摸着一个,吃完就吐,是不是猛的吃多,伤着脾胃了?”
怎么可能没事呢?
就江以宁那小身板, 除去点心不说,从前一碗米饭一碗汤的饭量, 现在要吃两碗不说,肉菜也是敞开了吃。
他并不是在意那几两银子的肉, 只是突然吃这么多, 总是对脾胃不好的,还变懒了,更不爱运动了!
大夫不知被他哪句话逗笑了, 乐呵呵地摸着胡须笑:“每个人怀像都不同,正君能吃下饭便是好的, 有些夫人都是吃什么吐什么,不过也要稍稍控制些饮食, 否则胎大易难产。”
“这要如何控制,不给吃就要闹, 我——您刚刚说什么?”萧寒锦茫然扭头,眼底分明写着清澈与愚蠢。
老大夫也微微瞪大眼睛:“您不知正君已有孕近两月身孕吗?”
江以宁亦是惊讶, 手掌小心翼翼放到腹部,生怕手太重会将肚子里的娃娃给惊到。
萧寒锦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转而木着脸看向大夫:“那我们眼下需要准备什么?或者吃什么补药?不不不,还是不补了,是药三分毒,我不能毒他!”
傻样!
老大夫在心中笑骂,面上依旧笑吟吟道:“东家不放心,我便开些养胎的药,只当是补身体喝也好,不毒。”
“那行。”萧寒锦赶紧点头。
“那东家派人随我去医馆吧,旁边就是药铺,直接去抓就可。”老大夫笑说着,又在日常饮食多叮嘱了几句。
萧寒锦忙给他塞银子,叫小秋跟着去抓药了。
屋内再无其他人,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江以宁时不时摸摸肚皮,抬眸就和萧寒锦的视线撞到一起了,他下意识开口:“也给你摸摸?”
萧寒锦失笑:“现在还什么都摸不出来呢,他在你肚子里就黄豆大小。”
“别害羞,给你摸的!”江以宁甚至挺了挺平坦的肚子,一副对方不摸就不罢休的样子。
萧寒锦轻咳一声,手掌便放了上去,分明什么都摸不到,可掌心放上去的瞬间,好像真的有生命在起伏。
嗯?
他仔细一看,就见江以宁正吸气呼气,让肚子鼓起来又瘪下去。
他便彻底兜不住笑意,倾身抱住他笑了起来。
他本也不喜欢孩子的,甚至觉得是累赘麻烦,可这会真的有了,他又莫名觉得高兴,这种高兴是不自觉地,分明没觉得自己在笑,但唇角是扬起的。
江以宁便也跟着他傻笑,他有宝宝了,自成婚后他没有一日是盼着有宝宝的,如今竟真的有了,这叫他如何不高兴?
“来这许久,还没有给家中写信,刚好将想这喜事告诉他们,顺便询问大嫂都吃些什么好。”萧寒锦说着便起身去拿纸笔。
江以宁本想拦他的,但见他那样高兴,便由着他去了。
不满三个月,按理来说是不该往外说的,但初次做父亲,谁又能忍住不将这样的喜事告诉亲朋呢?
萧寒锦更是大方,酒楼先前的开张活动刚过一月,便再次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新的廉平,这一操作真是将酒楼其他东家给惊到了,哪家酒楼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果然是有背景的人开着打发晨光的吗?
“有喜?!”
“怪不得说身体不适不能继续去府上。”
蒋亦疏与颜随州都有些吃惊,该说是府城的地段养人吗,这才刚来两月,就有近两月身孕,可见是到这里就有胎气了。
萧寒锦脸上笑意荡漾:“是的。”
蒋亦疏本想刺他两句,但这喜事确实叫人高兴,他和颜随州日后也只能过继旁支的孩子教养,虽说无法体会萧寒锦的高昂情绪,但到底是为他开心的。
“这样的喜事你该提前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准备礼物,若宁哥儿好些,就让他去我家,我母亲素性温和,是最喜欢孩子的。”颜随州笑说。
“多谢。”萧寒锦没在这些事上与他们客气。
毕竟他们如今在府城举目无亲,若是能有长辈时常看顾江以宁,他在外经营生意也能多少放心些。
颜随州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他只需和母亲说一声就是。
为着这样的喜事进行廉平,别家酒楼铺子就算有些不满,到底是不好多说什么的,换做是他们也愿意为添丁之喜大庆祝。
于是这段时间,凡是进酒楼的顾客们若是见到萧寒锦那是必然要说上几句喜庆话的,虽说是锦上添花,却也是祝贺呢。
虽说江以宁怕麻烦颜随州,但他们在府城确实没有相识的长辈,若是能时常听听颜夫人的指点,对他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因此他也算厚着脸皮上门了。
颜夫人虽深居简出,但府上的事都知晓,早就听说过江以宁,见他来还是高兴的,她招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
“伯母安好。”江以宁学着先前嬷嬷教的那样屈身行礼。
“快快扶起来。”颜夫人示意身侧的嬷嬷将他带到身前来,她仔细打量着江以宁,眉眼精致,眼睛圆润,鼻梁脸型都是恰到好处的舒服,“是个好孩子,听州儿说你有身孕,身边没个长辈照应着可不行,闲来无事就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都听伯母的,只是年轻人多好睡,别让我扰了伯母安睡就好。”江以宁轻声细语地说着。
颜夫人当即便笑出声了:“你这孩子就会逗我开心。”
“以宁没有能帮到伯母的地方,只希望能在这些小事上哄伯母高兴,请您别嫌弃。”
虽说一字一句都是嬷嬷们教的场面话,但配上他那圆圆的眼睛,说出来便叫人心软软的。
颜夫人自然不会嫌弃他,在府城见惯了那些颇有心算的姑娘小哥儿们,猛然瞧见这样天真质朴的孩子,她喜欢都来不及。
她起身:“这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我听说你胎象甚好,便该时常走走活动筋骨,否则待身子重起来,愈发要难受了,你便陪我走走吧。”
“好。”
颜府亭廊很长,顺着廊桥走到一片荷塘中央的亭子内,早有几个婢女在此候着,端茶倒水扇凉,吃着茶点看着池中荷花,江以宁便有些移不开眼了。
那大片儿的花瓣着实好看,偶尔有风阵阵,还能闻到荷花的清香。
颜夫人见他喜欢当即笑道:“待回头结了莲蓬,便叫人给你送去些,听说你夫君做得一手好菜,叫他煮百合莲子汤给你喝,败火的。”
江以宁本正捧着点心吃,听她说话赶紧放下,将口中残余咽下才应声:“都听您的。”
“你吃你的,私下没有这些规矩。”颜夫人笑说。
江以宁此时还有些分不清温和的人口中说的真假,但二寒告诉他,若是真分辨不出,那便由着自己的心性就好。
于是他也不再扭捏,粲然一笑便继续吃了。
“夫人,船只准备好了。”管家模样的人来禀报。
颜夫人立即看向江以宁:“那咱们趁兴游湖如何?莲蓬能生吃,有些或许已经结了果实。”
“好!”
下人扶着他们上了小船,在自家池塘游湖这种事,饶是已经坐到船上的江以宁也是震惊的,他竟没有想到这池塘竟这般大。
小船从荷花深处穿梭,荷香便在鼻尖萦绕,勾得他想要伸手去够。
“停下。”颜夫人身边的嬷嬷突然说道。
船夫便立刻停在原地。
颜夫人笑眼看他:“想摘就摘,回头插到瓶中,也能观赏些时日。”
“多谢您!”江以宁眼睛都亮了,二寒肯定还没有见过荷花呢,他要摘些回去给对方看看!
这样纯粹的人,单是看他眼睛便能猜到一二。
真说起来,她还从未这样喜欢过别家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州儿提前和他说过这孩子一些事的缘故,看着他总是觉得格外怜惜想要疼爱。
江以宁将花摘好,将一株含苞待放地递给颜夫人,他颇有些羞涩道:“我夫君说鲜花要赠美人。”
颜夫人拿着尚带水滴的荷花出神,哪会有女子不爱花呢?半老徐娘也是爱的。
纵观颜府,平日昂贵白釉瓷瓶中什么花没有,但却从未有人亲自摘一朵送到她手心里,看江以宁便更亲切了。
江以宁怀抱着荷花轻嗅,依靠船身看着景,许是缓慢的缘故,他竟半分都不觉得晕了,甚至隐隐有些困倦。
他并未发现周遭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本想撑开眼皮和颜夫人说话,不想睁不开不说,竟直接睡着了。
“这孩子……”颜夫人雍容的脸上带着笑,“你在这里陪她睡着,我得去瞧瞧那些皮猴子们了。”
嬷嬷有些不愿:“奴婢哪能离了您?”
颜夫人拍拍她手背,低声笑:“他是个好孩子,别人作陪我不放心。”
“奴婢明白了,夫人也是为二少爷着想。”毕竟是二少爷的友人,出了差池可不好说的。
颜夫人没再多说什么,叫船夫停在岸边,由着其他婢女扶上去离开了,小船儿便再次划回了湖心荷丛。
待江以宁醒来时,就瞧见自己的奇怪的地方,身形隐约还有些晃悠,他不安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船里,只是身边的颜夫人早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二寒。
“二寒……颜夫人呢?”他愣声询问。
“傻家伙,自然是已经去掌家了。”萧寒锦捏捏他脸蛋,示意船夫靠岸,他一手抱着荷花,一手揽着江以宁。
颜夫人喜爱他,快要赶上半个儿子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152章 觊觎
自记事起, 江以宁就是在双亲的呵护下长大的,可幼年家庭骤变叫他再没有感受过那种温暖,他原以为李桂兰会好好待他, 却也没有。
如今遇到了温头柔又待他如亲子的颜夫人, 他真是恨不得时时都去颜府陪着她说话,和对方说说自己每日都吃什么做什么,从前在书院学了什么。
知晓他竟是还上过书院,颜夫人不免对萧寒锦高看几分,莫说是县城, 便是府城都嫌少能有去书院读书的哥儿,多数都是自家寻夫子教养学习, 她倒是没想到萧寒锦一介书生竟是这般开明。
她见过不少有功名的书生,都被顽固思想给荼毒了。
“他待你倒是极好。”颜夫人笑说。
“我对他也不错的。”江以宁赶紧说, 他可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哥儿!
颜夫人被他逗笑:“自然, 情意都是相互的,你们彼此有情,都知晓对方的好, 才能互相扶持。”
江以宁连连点头,他还说不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但他明白其中的意思,左右只要心往一处想, 他们就都是好的!
“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还有几位从前同窗同行。”前院丫鬟来汇报。
“好生招待着,我稍后过去瞧瞧。”颜夫人说完看向江以宁, “你在这歇着,等着萧二接你, 我去看看。”
江以宁应该答应的,只是他到底是来做客,主家公子回来,他若是不去见见实在说不过去,那有些失礼了。
他明白颜夫人的好意,只是他也得懂事些。
“我随您同去吧,打过招呼我便离开了。”江以宁轻声说。
“也好。”颜夫人拍拍他的手,带着他去了前厅。
颜随恪甚少带朋友来府上,多数时候相聚都是在外面的酒楼茶馆,只是这次需要给先前的同窗们拿自己曾使用过的孤本,便只好带到府上来了。
他不好叫同窗干等着,便叫贴身仆从去书房内取,他则在前院和同窗们闲谈着。
两位同窗笑道:“这孤本我们找许久了,幸好厚着脸皮来问你,否则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颜随恪摆摆手:“你我曾同窗,何须这样客气,两位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魏子谦尴尬一笑:“只希望来年能不负众望,若也能有个一官半职,也不算白费这些年了。”
孔孟点头:“我也是这般想。”
听他们这样说,颜随恪便不再多言,倒是省了他开口安慰了,免得回头再寻他谋官,对他来说也是烦恼。
两位书生对视一眼,狐疑莫非是他们说错话了,若是寻常颜兄定然会安慰他们,这会怎么反倒不说话了?
莫不是察觉到他们的真实来意了?
只是颜随恪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再轻易开口,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不免叫人觉得有些不适。
正胶着着,颜夫人带着江以宁来到了前厅。
“母亲。”颜随恪立刻起身叫人,视线落在她身侧的江以宁身上,“这位便是宁哥儿了吧?”
江以宁立刻微微欠身:“是,见过大公子。”
颜随恪面上带着浅笑:“何须这般客气,你们是子淮的知己好友,便是我的弟弟,只当这是自己家里。”
“多谢您。”江以宁轻轻应声。
“见过颜夫人,我们兄弟二人登门拜访,并未提前招呼,实在失礼。”魏子谦起身,姿态放得很低,肉眼可见的恭敬。
颜夫人笑笑:“无妨,听闻你们在前厅,我便想着过来瞧瞧,你们继续聊着,我便不打扰了。”
颜随恪挑眉:“你要和宁哥儿出去?”
“时辰不早,该有人来接了,我把他送出去。”颜夫人说完便带着江以宁离开了,后者谨记礼仪,对那两位公子微微点头,便跟着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颜随恪不免有些失笑,许是家中皮猴子多,她都许久没见阿娘这样喜欢别家孩子了,可见这宁哥儿是真的贴心懂事。
之前便总听子淮说他们有多好,连阿娘见惯人心的人都喜欢他,想来是真的好。
直到身影彻底走远,魏子谦才恍然收回视线,他压下内心的躁动,试探性询问道:“那位是……”
颜随恪撩起眼皮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意味不明道:“是子淮在县城相识的朋友,对方这次跟着家人到府城,是要在此居住了。”
他特意没有说清楚江以宁的身份,果然就见魏子谦视线热烈了几分。
他对这两人谈不上喜欢与否,只是曾经是同窗,他们也总是与自己打交道,没叫气氛不好过,因此他也愿意与他们说话。
只是魏子谦此人,家中妾室成堆,有些乐意巴结的人也总会送些美人进府,他都是来者不拒。
只是这样的人,总是要吃亏的。
比如此时,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我瞧他发髻未挽,可是还未说亲事吗?我家有位表弟,瞧着与他年龄相仿……”魏子谦自以为将心思藏得深,却不知人人都能窥见他的肮脏的内心。
颜随恪有些不悦,他皱眉:“忘记同你说,他已经成婚四年了,鲜满味的东家,就是他夫君。”
“主子,孤本找到了。”恰好随从东风将孤本拿来。
颜随恪立刻说道:“给他们,我还有事怕是不能送两位离开了,东风,送两位客人离开。”
“是。”东风冷面应声,视线骤然落在他们身上,“两位请。”
魏子谦和孔孟有些尴尬,来寻孤本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颜随恪家世显赫,父亲更是在朝为官,连他不日都要去圣京,必然也能获得一官半职,反观他们两个,家世不出挑,也没有多大本事,已考三年都不曾中举,哪里能继续耽搁下去。
变想着借此机会能求颜随恪帮他们谋职,哪怕只是芝麻小官,那都是颇有脸面的事,却不想,诉求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送出府了。
孔孟皱眉:“你好好的动那些心思做什么?颜夫人对他那般好,颜兄自然不愿意帮咱们,而且你没听说那萧东家在圣京都有人吗?”
“我哪里想到那些,他不曾挽嫁做人妇的发髻,我自然要以为他是未出阁的,再者你没瞧见那小哥儿的模样吗?那般好看,尤其是那双瞳剪水,我如何不心动?”魏子谦说这话时还有些可惜,“却不想已经嫁人了。”
送他们出门的东风是有功夫的,自然没将这番觊觎之言漏听,转身回了府上,就将这些话说给颜随恪听了。
马车上。
萧寒锦笑听江以宁同他说今日做了什么事,颜夫人是如何如何随和,让他吃了什么,送了他什么,不过都没收就是了。
“比见到我还开心吗?”萧寒锦故意逗他。
“那是不同的。”江以宁板着脸,很认真的看着他,“你是最最最让我开心的,但颜夫人也不差,她特别特别好,我也想对她特别特别好!”
萧寒锦揽着他肩膀,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一口,笑道:“那我明日做些点心吃食,你介时拿去和颜夫人一同吃。”
江以宁点点头,倚靠着他累得不说话了。
到萧宅,萧寒锦抱着已经睡着的人进了宅院,叮嘱小秋照看着他,自己则是去厨房盯着了。
厨娘们都是生育过的,直到吃喝什么东西对有身孕的人好,只是偶尔江以宁会吃不惯味道,他就得亲自盯着才行。
“主子,门房传话,说颜府来人了。”
“先请进来,我稍后去前厅。”萧寒锦搅弄着鸡汤,将上面的油花儿全都撇出来倒进旁边的盔里。
做完这些,他这才起身去前厅。
就见一面生又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厮正站在厅内等着,他刚靠近,小厮面转身看过来了。
西云朝他拱手,淡声道:“突然登门,恐生唐突,只是主子有几句话叫属下带给您。”
“何事?”他挑眉。
“得罪了。”西云说着走到他面前,凑到他耳畔低语几句,“属下告辞。”
萧寒锦面色如常,甚至带着笑意:“阿义将客人好生送出去。”
待两人离开,脸上的笑意彻底消散,眼底氤氲着暴怒与狠戾,他竟不知,好端端地就又有人将主意打到江以宁身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颜家既然派人与他说这些,可见也是不喜那两人的,或者并没有几分交情,他行事便也能方便些。
只是他也切身体会到,没有人为自己做事的烦恼,若是他身边也有方才那种人……
也无妨,武力若不能解决,那便只能动脑,这并不费事。
六月里天气多变,时常阳光暴晒,时而阴云密布,但无一例外都是热得厉害。
江以宁便不再常常外出了,多数时间都是在酒楼里休息,若是颜家姐妹们过来,他便和他们一起玩乐,倒是也能打发辰光。
只是江以宁不傻,偶尔下楼,便总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随行着,好似要将他盯出窟窿来,他有时会故意四下张望,便能和魏子谦对上视线。
他倒是没想到,这人定然早就知晓他的身份,竟还会用那种直白的眼神看他,怕是连秀才的功名声誉都不顾了。
只是越是这样大胆才越有趣不是吗?
这日,他照常下楼闲逛,偏就迎面遇上这魏子谦了,他微微点头:“里面请。”
魏子谦神色一喜:“你是刻意来迎我的吗?我听说你已有身孕,当真是喜事,恭喜。”
“多谢。”江以宁轻声应着,错开他便要继续朝外走去,显然并不是来迎接他的。
“萧夫郎!”魏子谦赶紧叫住他,神色紧张又激动,“听闻萧东家也是秀才,我可能前去拜访与他讨教学问?”
江以宁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他扬唇:“自然可以。”
第153章 蠢货
“正君, 东家怕是会不高兴?”
小秋低声提醒,饶是她都能察觉到这人对正君心怀不轨,回回都如狗盯着肉似的看着正君, 若是没有经过东家允许就把这人请到家中去, 她都不敢想东家会如何。
江以宁故作沉吟,片刻后笑道:“他会不高兴很正常,我也没有多开心。”
仅仅是一瞬间的接触,他就已经窥知这魏子谦是何脾性,这样的人空有色心, 却胆小怕事,头脑简单, 却自认为聪慧过人,魅力十足。
是种十足十的蠢货。
小秋直觉有些古怪, 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主家的事她只管等着命令就是了,何况正君和东家又不是傻子,将这人带到家中去, 保不齐就是请君入瓮呢?
“出都出来了,咱们就沿街走走吧。”江以宁轻声说道。
“是。”
这几日天气多变, 江以宁不好总往外跑,出来闲逛的次数也变少了, 只是许是如今酒楼已经正式开起来,也有了身孕, 他总觉得心中踏实很多,好似已经融入到府城, 再没有之前那样的局促了。
这里离第一条主街很近,他还记得当初头次来府城时住的客栈, 脚步便下意识地转到了这边。
虽说过去这许久,但街道半分变化都没有,心中莫名有股特殊的情绪,他读书少,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传承。
“萧夫郎?”
江以宁应声望去,就见一铺子的掌柜正笑颜看着他,对方抬脚出来:“还真是您啊?这都许久不见了,您又和夫君来游玩吗?”
江以宁微微有些愣神,他看了看掌柜的,又看了一眼他所在的铺子,突然想起来了,他忙扬唇:“原来是您,是我眼拙,没认出您来。”
“何须这样客气,可要进来瞧瞧?”掌柜微微抬起下巴,“我们这里新打了一批首饰和胭脂,样式和效果都很不错!”
“恭敬不如从命。”他笑着抬脚走了进去。
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初次来府城时的胭脂铺子,那时二寒还救了一名孩童,后来他们便匆匆离开了,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
掌柜的确实没有骗他,和之前比起来铺子敞亮了许多不说,里面的布置也与之前不甚相同了,胭脂种类变多,甚至连饰品都卖起来了。
他到现在还是不太喜欢上胭脂,唯有外出上门做客,才会稍稍点缀一番,但这也丝毫不会打消他爱看的热情。
铺子里还有几位姑娘也在试胭脂,许是怕弄脏自己的手,胭脂都是在婢女手上试的,试了半天都没有试到合适的。
江以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到底和他无关,便不欲多管闲事,专心去看自己喜欢看的了,他偶尔会在手背虎口的位置试一试,若颜色真的好看,他也舍不得放下。
他低头和小秋商议:“这口脂的颜色不错,那盒黛笔也不错,你觉得呢?”
小秋闻言仔细看着他手上的颜色以及他的肤色,点点头:“应是格外适合的,正君如今皮肤皙白,这口脂肌衬肤色呢!”
“那咱们就要这两个,你可要?”江以宁轻声询问。
“奴婢那还有好些呢,够用了,就不要了。”小秋说。
府上下人总是格外了解他们的脾性,在尊卑有序的前提下,也是能大胆说心中所想的,因此她既说不需要,那便是真的不需要。
江以宁便没有强求,示意小秋去结账。
他则是在旁边坐等着,椅子是掌柜特意拿来给他坐的,毕竟凡是知晓“鲜满味”的,都知道东家夫郎已经有孕了。
一静下来,便听到了旁边姑娘们的说话声,几句不轻不重的抱怨边入了耳朵。
“说好在这铺子里见面的,他怎的还未来?可是他约好的时辰呢!”
“想必是府上有事,我们再多等一会就是了,他若是不来,必然会告知我们的。”
“就他那个小姐脾气,我也算是忍够了,若不是看在他表兄有入朝为官,谁愿意忍着他,人家正经八百的亲妹妹都不曾像他这般摆谱!”
“好姐姐,快别说了,回头叫人听见怕是不好。”
江以宁没有要窥知旁人隐私的想法,见几位姑娘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瞥过来,待小秋结完账,他便赶紧准备起身离开了。
却不想迎面就撞上了来人,不需多想,就知晓那几位姑娘口中抱怨的,便是这位曾在蒋府和蒋亦疏拌嘴,并且被他回嘴的二房小哥儿蒋方芸。
果然。
蒋方芸显然还记得他,看见他的瞬间眼睛就瞪起来了,他怒道:“你怎么在这!你和她们一起来的?!”
江以宁瞬间切换战斗模式,他微微一笑:“怕我和你的好朋友说,你是如何不敬兄长,不睦姐妹,脸皮比城墙厚的吗?”
“你个贱人胡说什么!”蒋方芸又惊又怒,视线还不忘看看后面看向他们这边的小姐妹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她们可不会信你说的!你这种想攀我们蒋家高枝的人才最恶心!”
“既如此,回头我便告诉我夫君,日后再不与蒋亦疏来往,若是问起来,便将今日之事如实相告,想来你会满意的。”江以宁扬唇,他虽然没有千金贵君的贵气,但他会骂人呀!
当时在蒋府便觉得不曾发挥好,这会哪就能轻易放过呢?
蒋方芸几乎要将牙齿咬碎,蒋亦疏这次回来仅凭三言两语便将大伯给迷了心窍,管家之权都交给他了,府上的开支也是严格按照各自的份例,他已经捉襟见肘了,若是再惹祸,怕是连这些银子都要没了!
他强压着怒意,扯着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我只是开玩笑,萧夫郎莫要放在心上,若因此影响咱们两家的交情,那真是得不偿失。”
江以宁微抬下巴,一副被宠坏的样子,他颇为骄矜道:“你清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罢,旁边的小秋立刻过来搀扶住他,他便挺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嚣张离开了。
身后的姑娘们都定眼瞧着,看完这出不免有些惊讶,她们还未见过蒋方芸吃瘪呢!
也不知那哥儿是谁家的,若有机会,可要和对方好好取取经,平日里总是看着蒋方芸脸色,这会见他被人压着,饶是她们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待他们走出铺子,江以宁长舒一口气,爽了!
小秋却是有些后怕:“奴婢方才都吓坏了,生怕他上前推搡您,若真实被伤着,东家只怕是要气死了!”
江以宁得意扬唇:“他可不敢,蒋兄本就对二房不满,他若是敢碰我,蒋兄定然会借机严惩。”
“那就好。”小秋连连应声。
刚来这么一出,他急着想和萧寒锦炫耀,便再次回了酒楼里,里面的热闹气氛照旧,他问了好几个人才知晓酒楼今日是真来贵客了。
盛原府城的太守到了酒楼,虽说一般人不认识,但那般气质,还能能知晓身份不凡的。
对方看似真意来吃饭,但视线总是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萧寒锦。
“大人为何这般看着学生?”萧寒锦状似不解地看着他,“可是食物不合胃口?”
太守摇头:“先前日日都被炫耀的东西吃进嘴里,滋味自然是好的。”
萧寒锦敏锐察觉到什么,但一时又不全然确定,便只点头顺应,却不曾说多余的话。
他猜想着或许是赵砚稹县令与他有书信来往,否则府城怕是再无旁人敢炫耀到太守面前了。
“你也不必紧张,你这生意做得好,府城众人都是有目共睹,先前要事繁忙,也是最近方收到书信,请我多照顾你一些,这才想着过来瞧瞧。”太守轻笑,“倒是没想到,不知不觉,府城便兴起新的酒楼了。”
萧寒锦起身弯腰拱手,低声道:“是学生鲁莽,竟忘记邀请您前来,是学生疏忽了。”
太守温和一笑,摆手道:“快些坐下,没有这些规矩,只是同你说说话罢了,不过你能这样懂事,本官也欣慰很多。”
“是。”萧寒锦垂头应声。
“你是东家,最是繁忙,无需在这里陪着本官了,去忙吧。”
“是。”萧寒锦再次应声。
起身便离开了。
他又不是什么分不清状况的蠢货,当初酒楼开张,便给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去了请柬,虽说多数府上都是公子哥们来的,但那也是赴约来给他充门面了。
身为盛原府城的太守,萧寒锦又怎会不邀请他,只是开张那日这老家伙并没来,事后也不曾来,今日突然过来,想必是那封书信的缘故,却又不好直说,便将错推到他身上。
虽说是憋屈了些,但至少把这老家伙给哄开心了,往后再府城度日,也能安稳些了。
只是,这世间从未有不倒的山,他也不会全然就信了这太守。
刚下楼便瞧见江以宁和花蝴蝶似的转来转去,方才的阴云一扫而散,他连忙抬脚走过去,笑声询问:“何事这样开心?”
“你那里忙完了吗?”江以宁小声询问。
“嗯,忙完了,想和我说什么?”萧寒锦见他眼底闪着光,就知道他八成又做什么好事了。
江以宁有些忍不住想就地告诉他,但又想到颜夫人同他说的,时时要小心隔墙有耳,便将话咽回去了。
萧寒锦扣紧他手指:“晚些时候回家再说,你先去楼上等我。”
“好哦。”江以宁万分不舍地朝他比着爱心,恋恋不舍地抬脚朝楼上走去。
刚坐进雅间里,他这才想到,还没有同二寒说晚些时候那魏子谦要登门的事呢!
第154章 炫耀
傍晚。
江以宁与萧寒锦同回, 马车刚停到宅门前,便瞧见了一辆并不算陌生的马车,这马车萧寒锦在酒楼附近见过数次, 每次这马车出现, 觊觎他夫郎的人也就跟着出现了。
他顿时竖起并不存在的尖锐软刺,若是那人干敢口出狂言,必然要将对方戳个稀碎。
果然。
瞧见他们下马车,魏子谦也跟着下马,他颇自来熟地与江以宁打招呼:“萧夫郎, 我如约而至了。”
说罢看向萧寒锦,微微拱手:“萧东家, 听闻萧东家也是秀才,便想过来请教一二, 不知东家可方便?我早先已经在酒楼和萧夫郎说过了。”
“自然方便, 魏公子可用过晚饭了?”萧寒锦嘴上说着方便,却始终没有要将他请进去的意思,甚至开始聊闲。
“还未, 所以特先来讨教。”魏子谦故意放低姿态,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来。
一个高高在上, 一个谦卑内敛。
若是被未出阁的姑娘贵君瞧见,怕是要对萧寒锦心生不满, 但此时站在他们身侧的只有江以宁这个小哥儿,而他, 自然是满心满眼都是萧寒锦。
二寒连嫌弃他的时候都很好!
萧寒锦轻笑:“那便不好继续耽搁了,讨教完, 也方便魏公子尽早回去吃饭。”
他唇角微扬,眼睛微微眯起, 听似在为对方着想,可实际上,对方连家门都没进,就已经被他暗戳戳下逐客令了。
魏子谦面上的笑意差点没绷住,他依旧温和道:“如此甚好。”
萧寒锦便示意门房将他们带到前厅了,而他们回家自然是要先换身衣裳的,即便如此,魏子谦也没有半分不悦,坐在椅子上静静期待着。
他万分得意,对方越是桀骜不驯,便更能衬得他温润如玉。
原本听说江以宁已经成婚他是准备打消念头的,只是越是强迫自己,便越是在意,以至于他每日都忍不住要去“鲜满味”,日日都要贡献好多银子给酒楼,但为了能见到江以宁,他心甘情愿。
本以为是无用功,没想到他壮着胆子用拙劣借口搭话时,对方居然真的答应了!
他所不知晓的屋内,江以宁却是被萧寒锦压在贵妃榻上,后者小心避开他腹部,声音带着幽怨:“夫郎让我说什么好?这样的事,竟然都不用提前告知我了吗?还是说,我们阿宁见他模样俊朗,也动了心思?”
明知不是这样,他却偏要故意说这些话。
江以宁倒是想反驳,却被对方捂着嘴巴,摆明了就是要故意欺负他。
“我们阿宁这样聪明,怎会不知道那魏子谦的心思,你放任他到家中来,可是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还是故意叫我吃酸?”
“唔唔!”江以宁瞪他。
萧寒锦慵懒一笑:“是我的错,我也是怕阿宁会说出不好听的话来,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呸呸呸!”江以宁直接呸他一脸,“胡说八道!”
“那你且说说,到底为何叫他踏足我们共同的家,那可是我的情敌。”萧寒锦把玩着他的发丝。
江以宁撇撇嘴:“只是坏心眼的想拿他取乐,记得要与你说来着,只是你后来去做事,我便忘记了。”
萧寒锦偏头笑了起来:“那我们便将他送走吧?”
“也好,那要——”
江以宁话未说完,便倾身吻了上去,似乎即便是江以宁解释了,他还是有些气不过,亲吻的力道越来越重,恨不得将对方口中的空气全部掠夺。
脖颈,肩膀,手腕……无一幸免。
再出来时,江以宁换了身衣领较高的衣裳,脸颊绯红,唇瓣红艳,只看一眼便知晓发生了什么。
小哥儿本就漂亮,如此便更是明艳动人了,魏子谦嫉妒不已,若是他能早些认识这样的小哥儿……
眼见他视线黏在江以宁身上,萧寒锦淡声问道:“魏公子可成家了?”
魏子谦轻咳一声收回视线:“还不曾有妻室,若是能如萧东家一般娶得如此夫郎,也是幸事。”
“要求这样高?”萧寒锦装作不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摇头惋惜着,“那怕是要永远孑然一身了,不过魏公子妾室成群,想来也不在意这些。”
“男子都好美妾,一时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且男子风流本就是常事,有妾室反倒能证明魅力无限。”魏子谦咬牙说着,但见江以宁的视线从未落到他身上,不免有些失落。
萧寒锦轻笑:“可见我与魏公子是话不投机了。”
话说到这份上,魏子谦哪里还能不明白今日这遭就是鸿门宴,这对夫夫只管将他请来羞辱他,叫他看清他们是如何相爱。
只是英雄本“色”,他就不信萧寒锦半分别的心思都没有!
他骤然起身,硬声道:“既如此,那便日后再讨教学问吧!告辞!”
眼看着魏子谦被气走,江以宁反手就照着萧寒锦的手臂捶了一把,他皱眉:“偏要我这样出来给人瞧,好讨厌!”
“这不是把他给气走了吗?”萧寒锦揽住他,将下巴抵在他脖颈处,深深嗅着对方的味道,“谁让我们江以宁模样漂亮,性格又好,觊觎你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了。”
江以宁撇嘴:“先前在陵阳县你总被被迫纳妾,我也没像你这样亲亲亲,然后让你羞羞羞的见人!”
萧寒锦轻轻咬住他颈间的皮肤,察觉到他的瑟缩,好心地舔了舔,他颇为大方道:“那若再有这种事,你便这样对我,我不会生气的。”
江以宁撇嘴,他才不会那样做,否则不是在告诉别人自己有多不知羞吗?
不过还是好气,不管如何都是他亏了!
这事确实是萧寒锦做得不对,他本不想带江以宁出来的,只是想着对方的视线始终围在江以宁身上,他便忍不住要炫耀,要显摆,要宣示主权。
“抱歉,这事是我错了。”他诚意道歉,“我会再和他好好聊聊的,用温和的方式。”
江以宁可不信他所谓的“温和”。
这词,能是来形容他的吗?
但这手段显然是暂时有效的,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江以宁再没瞧见他魏子谦来酒楼,他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对方一来,就代表着送银子。
萧寒锦也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他需要将所有不稳定因素全都扼杀在摇篮里,所以特意派人去查了查。
不查不知道,这魏家竟是和陵阳县的魏家有些渊源,只是关系并没有多好,所以当初陵阳县魏家落败,府城也并没有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只是,仅此一点,便也足够萧寒锦厌恶了。
府城魏家并不显赫,甚至逐渐没落,据他的调查,魏家的这几年的商铺和酒楼都越来越少,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子谦还能有银子纳妾吃酒。
萧寒锦挑眉,若是魏子谦就此消停,他便不再动手,可若是对方不知悔改,那他会连最后的保障都不给他留。
江以宁发现这几日不管去哪里闲逛,都能偶遇之前在胭脂铺的那几位姑娘,她们也从鲜少去“鲜满味”,变得经常去了。
他倒不觉得是因为自己,便没有在意。
这日,他闲来无事,本是准备去颜府的,理哥儿先前还和他说,若是无聊就去府上寻他的,且他有阵子没见过颜夫人了,想着去探望对方的。
哪知他刚走出酒楼,那几位姑娘便跟上来了。
小秋不禁有些紧张:“正君,她们莫不是蒋家贵君派来要欺负咱们的?”
“问问不就好了?”江以宁说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群因为他突然停下脚步而佯装镇定地姑娘们,他出声询问,“姑娘有事找我?”
小秋瞪大双眼,真问啊?
眼看着被发现了,那群姑娘神色不一地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个直白道:“我们想与你交朋友!想与你学学如何骂人!”
江以宁听出这位便是那日抱怨蒋方芸的姑娘,只是听到对方的话,他反而更不解了:“骂人?”
“对啊!那日我们都瞧见了,蒋方芸吃瘪,真是痛快!”另一位姑娘说道,“我们虽时常与他一起,但他总是仗着家世欺负我们,若是不听他的,他便要告诉他大伯,不许与我们府上有来往,很可恶!”
“你们想与我做朋友,就不怕他也告诉他大伯吗?”江以宁不太能理解她们的想法。
抱怨蒋方芸的姑娘说道:“他那样怕你,若知晓我们与你交好,想来不敢怎样的!”
小秋隐隐听出不对,她微笑道:“几位小姐,今日怕是不巧,我们正君眼下有事,正要去忙呢。”
“这样吗?你要去何处?不如我们送你,刚好我们也是闲来无事,只当是做好事了!”
“不劳烦几位姑娘,告辞。”江以宁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身后的姑娘显然有些不愿意错过好机会,抬脚便要跟着,她们倒是要看看这怀着孕的正君要走去哪里!
江以宁有些不悦,分明已经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竟还是不肯罢休。
“阿宁!”
“阿理?”
颜理视线从他身后的姑娘们身上掠过,他快速下马车,走到他面前轻轻扶住他,关切道:“你是要去哪里?怎的不乘坐马车?我刚准备去你家酒楼。”
江以宁笑声:“我本想去寻你来着。”
颜理变瞬间笑弯眼睛:“那感情好,你与我同去如何?阿娘说有几日没见到你了,还托我问你好呢。”
“我很好,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江以宁赶紧回答。
“那就好。”颜理笑说,偏头看向那几位姑娘,脸上笑意不减,语气却格外冷淡,“大热天的,几位姑娘也快些回去,免得中了暑气。”
说罢,他便带着江以宁上了马车。
他叮嘱道:“她们平时就与蒋方芸走得近,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别信。”
第155章 机会
江以宁其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二寒先前便与他说过,不管别人说得话是好意还是恶意,只要自己听着不舒服, 那便通通都是恶意。
所以, 听颜理这样说,他也没有任何疑问的点头了,对他来说这些人是最不会害他的了。
天圣民风开放,颜理虽与他年岁相仿,却还不曾说亲事, 颜家不需要家中孩子维护利益,因此并不在意成婚早晚, 这已经是极为特殊的了。
懂事听话的人谁都会喜欢,颜理笑了起来, 温声询问:“你竟不问我缘由吗?”
“我们交好, 你说得总归是没错的,而且我也觉得有些不舒服。”江以宁表露出自己的信任。
“先前见阿娘疼爱你,我还隐隐有些不自在, 现下真是半分不悦都没有了。”颜理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抱歉,这样赤诚的人, 谁相与都会喜欢。
他们说到底并不十分熟络,只是因为有二哥颜随州在其中牵线, 对方并非是全然信任他,而是信任他二哥, 说得再详细些,便是信任他夫君结识朋友的能力。
他不得不承认, 有些人,生来就会招人疼。
江以宁歪头看他:“可你也不曾欺负我, 是你心善,你也很好。”
颜理彻底开怀大笑,他是听着夸奖长大的孩子,那些嘉奖之言对他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这会却莫名觉得有些感动。
他便与他说得更细致了些。
那些姑娘既然从一开始就能与蒋方芸玩到一起,那必然不仅仅是出于利益或者被胁迫,且她们早就相识多年,就算对蒋方芸不满,也是日积月累的事,何至于江以宁一来,便要与他撕破脸呢?
何况,府城高门宅院的姑娘贵君,就没有哪个是真正半分心思都无的,只是会根据自身利益进行调整。
哪怕是颜理,起初与江以宁交好,也是为着能叫父母兄长夸他懂事,只是在相处中真心喜欢他罢了。
那些姑娘,想必是想借江以宁对蒋方芸进行打压,若来日被蒋家迁怒,还可将错全都推到他身上,但因着蒋亦疏的关系在,必然不会对江以宁如何,还能叫蒋方芸嚣张不起来。
她们算得明明白白。
江以宁不禁感慨:“果真厉害。”
颜理轻轻撞他,眉眼含笑:“你直觉灵敏,想来不会吃这样的闷亏,只是也要警醒着些,别着了他人的道儿。”
“我明白了。”江以宁应声,这才想到什么,“你可是要去酒楼吃饭?还是要宴请朋友?”
“都不是,再过一月便是长兄生辰,家中商量一番,决定在酒楼为他庆生。”颜理说,“‘鲜满味’是新酒楼,如今热火朝天的,若是在这里举办宴会,想来是不错的。”
江以宁愣愣看着他,喃喃道谢。
府城酒楼数不胜数,颜蒋两家就有许多,不是非要挑选“鲜满味”,但他们选这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颜理笑着拍拍他,这事他们自然也是有计较的,如今萧家炙手可热,太守都曾给几分薄面前往,他们自然得好好和萧家维持关系,否则若是被蒋家之外的人交好了,对他们也是无益。
这世道本就是强者生存,萧家能走到今日,造势是一方面,但有能力也是事实。
颜家的马车不可谓不显眼,活计瞧见连忙出来迎接,就见自家东家正君也从上面下来了,便赶紧迎过去。
“正君,颜贵君。”
江以宁微微点头:“去安排雅间,告诉东家我们在里面等他。”
“是。”
伙计忙带着他们上了楼。
颜理甚少来萧家酒楼,毕竟自家也有酒楼铺面,他也没有和萧东家熟络到能如二哥一般时常过来,只是每次来都会被内里的装潢给惊艳。
将他们安顿好,活计便立刻去找萧寒锦了。
他猜着颜理来的意图应当是和蒋兄一般,便赶紧过去了。
果然。
待他坐下,颜理便将来意与他说清楚了,他温声道:“也不知二哥有没有同萧东家说起这事?”
萧寒锦点头:“他与我提起过,竟是不曾告诉你吗?还叫你白跑一趟。”
“无妨,那此事便全交给萧东家了,我大兄入朝为官,相熟的圣京同僚应当是不少的。”颜理委婉提醒。
“这是自然。”萧寒锦点头,介时怕是会有许多圣京官员来,可得小心应对了。
这便是顶要紧的事了,说完这些,萧寒锦便准备起身离开了,毕竟两个小哥儿保不齐要说什么体己话,他在这里说不定会打扰到他们。
只是他刚说完告辞的话,颜理便突然想到什么,他道:“萧东家,过几日我母亲要去城外寺庙礼佛,她让我问问宁哥儿可方便外出?想带他同去。”
“好。”萧寒锦应了一声。
先前不管是在万渔村还是白石镇,亦或是陵阳县,江以宁都去过不少寺庙,如今倒是也要去见识府城的庙宇了。
他对祈福倒是不抵触,毕竟二寒身份特殊,许多东西不信也得信,他总想着,若是自己能多为他祈福,那他应该会永远陪着自己。
他是这样自私想着。
颜理说:“我母亲说城外有高僧,若是能求得开光之物,会保顺遂无忧,你年前便要产育,若是能求得此物,也能安心些。”
“好。”江以宁应声,若是能多求两个就好了,还要再给二寒一个。
“来都来了,我便用过饭再回去,只是这些怕是吃不完,要劳烦你与我一起了。”颜理笑着邀请他。
江以宁自然没有拒绝,他既在这里,那二寒就不会将这顿饭算到颜家,看似不赚,实则不赔。
吃过饭,颜理叮嘱他两句便回府了。
江以宁隐隐有些困倦,便招呼小秋也准备回家休息了,分明才刚坐稳三月,就好似能感觉到腹中有东西似的,回回想起都莫名惊慌,习惯了也就无事了。
天气炎热,他坐在马车内昏昏欲睡,却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眉心不自觉皱起,不等小秋询问,车夫先说话了。
“正君,是魏公子。”
“有事?”江以宁困乏地撩起眼皮,眼底带着一丝不耐。
他这几年被萧寒锦养出了几分脾性,已经有些那些千金贵君的傲气,此时再次被拦住,怒意便不自觉开始外泄了。
魏子谦便走到马车小窗边,轻声道:“前几日在潜心学习,有些日子没见到萧正君,便想着过来打声招呼,恰好我新得一玉环,想赠予萧正君,不知可愿收下?”
“自然不愿,也不能。”江以宁淡声拒绝,“且不说玉环贵重,何况我已有家室,若是贸然收魏公子的礼物,叫别人瞧见,岂非要污我声誉?魏公子日后也不要再做这种事,还是留着银子,来日用吧。”
他最是厌烦这种缺根弦的人,当初的张怀安尚且能说句年幼,脑袋一热就要做些出格的事。
可眼前的魏子谦可是已及冠的男子,行事作风却还是这般不检点,府城本就人言可畏。
在外人看来,魏子谦常去“鲜满味”,自是说明酒楼滋味甚好,去萧宅,那也是有萧东家相邀,可今日他若是当街收了这礼,怕明日私通的脏水就要泼到他身上,连同腹中的孩子都可能会被牵连。
“你是在关心我吗?”魏子谦言语激动,“我府上还有好些银子,都是先前旁支送来的礼物,你若喜欢,我都能送与你!”
“我只是关心自己的名声,你的礼物我不喜欢,你这个人,我也同样不喜欢。”江以宁语气很淡,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冷漠。
魏子谦茫然看着马车,他连里面的人都窥不到一丝一毫,但只要和他说话,浑身的血液就好似在不停涌动叫嚣着。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对方这样冷漠无情的样子,他都难以克制地心动。
“宁哥儿……”
“魏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行,你已经在为我添麻烦了。”说着,江以宁突然掀开帘子,轻蔑地视线望过去,他讥讽道,“你可知我为何这样厌恶你?你们陵阳县魏家亦是令人作呕地阴险小人!”
魏子谦一愣:“陵阳县魏家……你怎么会——他们可是得罪你了?我先前与你说过的,我们与旁支关系并不密切,且他们如今也早已落败!”
江以宁却是再不理会他的言词,叫车夫继续赶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府城魏家发难,陵阳县魏家,自然会连最后的姿态都维持不住,他又不是什么心宽体胖,有容人之量的谦谦君子。
有机会将曾欺负自家的人踩进泥里,他当然要抓住。
就叫魏子谦去苦恼吧,反正他的烦恼就能以此被解决了。
“正君是故意提到陵阳县魏家的?”小秋小心询问。
“这都被你发现了。”江以宁笑弯眼睛,“离开时魏显还尚有一口气在,但二寒说过,若是不能一击毙命,迟早会反扑,而此时就是一击毙命的好时机啊,何况是魏家动手,与咱们没有关系的。”
手段是难看了些,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在反击罢了,若被人欺负攥起拳头反抗都有错,那干脆就谁也别好过了,大家一起下地狱。
小秋受教般点头,也是不得不承认,正君如今已经与府城那些夫人没有什么不同了。
聪慧,能干。
虽说坐在马车里,还是不免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江以宁简单清洗过后才躺上床榻,许是近日炎热,胃口不好,他摸着有些轻微隆起的小腹叹息,他会尽量多吃点的。
第156章 大师
“正君还在睡着?”
傍晚时分, 萧寒锦在规定时辰内回家,并未第一时间得到江以宁的关注,从前不适应, 近一月却是已经习惯了。
得到肯定回答, 萧寒锦便去浴房沐浴更衣了,最近江以宁和狗似的,鼻子灵得很,若是闻到奇怪的味道是要使性子的,他可得小心些。
厨娘们早便做好饭, 见主家都回来,便着人来询问开饭的时辰了, 萧寒锦自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便先用过, 等江以宁醒了再伺候他就是了。
这头他刚吃完饭进屋, 就瞧见江以宁已经醒了,呆愣愣地盯着帷幔缓神。
“想什么呢?”他轻声询问。
“在想,你又背着我偷偷提前吃饭了。”江以宁一脸平静地说出抱怨的话, “晚饭不是说好要一起吃吗?你都不愿叫我起来与你一同享用,回回都要自己先吃, 难不成不愿意和我同桌而食了?那明日是不是就要与我分房睡了?”
萧寒锦抬手毫不客气地掐住他脸蛋,直将人捏得皱起眉, 他也不曾松劲儿,他轻笑:“可清醒了?这话若是叫别人听见, 指不定要以为我多嫌弃你了?你也摸着良心问问,最近可吃过一顿安生饭?”
江以宁仔细想想。
前日, 晚饭因为突然使性子,二寒最后吃的碗底儿。
大前日, 因为闻到怪味一直作呕,呕得二寒也没好好吃。
大大前日,饭菜做好,他说想吃二寒做的串串儿,他吃完都夜深了。
……
嗯,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
江以宁拍拍他手背,灿然一笑:“好吧,那我原谅你不等我用饭的事了!”
“你?原谅我?”萧寒锦仰头笑了起来。
人到无语真是只能笑啊!
分明这几日被折腾的没吃一顿好饭的是他,到头来被原来的还是他?
他们江以宁怎么就这般会说呢?!
江以宁拽拽他衣袖,惶恐询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好吗?那我……不原谅你了?”
萧寒锦怒极反笑,掐着他脸蛋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他咬牙:“若是不想现在被收拾,就赶紧闭上嘴巴。”
江以宁吃痛,却实打实不敢再说话了。
委委屈屈地噘着嘴,自己给自己的嘴唇吹气,试图减轻些疼痛感。
萧寒锦双手搭在他腋下,直接就将他给抱了起来,稳稳放到桌前,叫他安静等着吃饭,若是委屈有实质,萧某怕是都要哭出来了。
江以宁傻归傻,但还是很有眼力见的,他拿起桌面被他吃剩的仅剩的一块烧排骨,放到萧寒锦的碟子里,他笑道:“我留了一块最大最大的给你!不要跟我生气了,我都要哭了。”
这些年被对方教着会说亲昵逗趣的话,也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拉下脸哄人的话自然也不在话下。
何况,他后知后觉自己确实做得不对。
萧寒锦轻嗤一声:“现在一块都没了,你说是最大的,那便是最大的吧。”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很配合地吃进了嘴里,吃完抬头,就发现旁边的人淌了一脸的泪。
“怎么了这是,我就吃你块排骨也不行吗祖宗?”萧寒锦慌得将骨头放到他面前的骨碟里,“怎么办?我再给你做点成吗?别哭了乖乖,这块就当做是你吃的行不行?”
“真的是最大的……”
江以宁抹了把眼泪,吃的时候刻意挑选着吃的,他怎么可能会给二寒留小小的?
“……我的我的。”萧寒锦忙捞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我说错话了,我们江以宁不给我留都是应该的,我还这么不知足,真是该打,原谅我吧?”
这回是真的要求原谅了。
江以宁本就不是爱哭的性子,但仅有的几次掉眼泪,都让萧寒锦无措,真是恨不得要星星连月亮也一并摘给他。
他哼哼抽泣着:“我嗬嗬、我原谅嗬、你了,等我缓好了,哄、哄你!”
萧寒锦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许是从小便没遇到几个好脾气的人,因此两辈子加一起遇到的江以宁回回都能带给他震撼,叫他半分脾气都没有,真是心甘情愿将脸凑到跟前让他扇。
江以宁知道自己闹这出有些不好看,便赶紧平复心情,深吸几口气缓缓,快速抹了把眼泪,扬起笑脸,若不是还能瞧见红眉红眼红鼻子,真是半分哭闹过的模样都没有。
他碰碰萧寒锦,露出大大的笑:“夫君,我已经知道错啦!你的脸——”
“江以宁,红糖圆子喝不喝?”萧寒锦打断他的话,“我去煮。”
“要喝!”江以宁赶紧答应,这会就是问他喝不喝苦汤药,他都要说喝!
中气十足的应声逗笑萧寒锦,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他脑门儿,起身便朝厨房走去了。
晚饭吃得很饱,萧寒锦便拽着他在院内走圈圈,两人聊着天,话题便落到了颜家大公子生辰这件事情上。
萧寒锦还没有正式与那位公子接触过,但江以宁却是知晓颜随恪是个内敛稳重的人,对他颇为照顾,且这次魏子谦的事便是他派人来告知的,至少他们都有意与彼此交好。
他曾在颜府用过饭,也听那几个弟妹们说过他的喜好,便都一一告诉萧寒锦了,也好方便他做事。
“过几日你要陪颜夫人去寺庙,我得忙着酒楼的事怕是不能送你,介时路上小心些。”萧寒锦叮嘱着,“那寺庙想来宾客云集,你要跟好颜夫人,若因怕麻烦她而不去麻烦,若真出事,那才是麻烦事,可明白?”
“你说话和唱曲儿似的。”江以宁说完笑了起来,但里面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他们家二寒是怕他不好意思张口呢。
萧寒锦不轻不重地拍拍他屁股,没有怒意,但教训的意味十足,江以宁涨红着脸瞪他两眼,都没什么效果。
颜夫人是看了黄历,选的适宜出门的日子,晨起便派人来接江以宁了,随行的还有颜理和颜玥,一个贵君,一个千金,都是个顶个的好好相与。
颜夫人借口怕他们吵了自己,单独乘坐马车,而他们三个自然是在一辆马车,从坐下便一直说笑着。
“今日还算凉爽的,但我已经出汗了。”颜玥有些不太高兴。
姑娘家家最是爱干净,恨不得一日三次的沐浴,这会却要忍着汗腻,实在有些不舒服。
“再忍忍,到了禅房还能沐浴更衣,你这娇气性子,真不知谁能受得了你。”颜理柔声嗔怪着,却是已经摇起团扇给他们两个扇风,“我听说怀着身孕会更易热,你们静下心,能凉快些。”
江以宁看着他湿濡的发根,他想,大概再不会有比颜理还要温和的小哥儿了。
出城去寺庙的路是府城特意出银子整修过的,自然这钱也并不是太守一人出的,而是几家有权势的共同修整,颜家自然也在其中,也算是为了方便自家人了。
因此道路格外好走,没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寺庙门前。
江以宁抬头,寺庙两侧还有古木参天,看着格外震撼。
门前的沙弥将她们带进去,不用多说便带他们去了内院的禅房处,分好房间,便快速离开了。
颜夫人叮嘱道:“焚香沐浴过后随我一同去前面敬香礼佛,万不能乱走动,结束后还要在前院听经,而后才能回禅房休息。”
“都记下了,母亲放心。”颜理立刻应声。
江以宁也跟着点头,而后便各自去焚香沐浴了,禅房内用的也是檀香,礼佛之人,用这香是最不会出错的。
这不免叫江以宁想到从前那个该死的神母庙,害了那么多的人。
他浸泡在沾染檀香的热水中,将思绪彻底放空,他是来敬香祈福的,若是有机会,还要拿到那位大师开光之物……
换好衣裳,三人便跟着颜夫人去了前面,他以为这些高门大户会给很多很多香油钱,至少会比他当初在陵阳县给的多,没想到也只有一荷包。
他敛起神色,将自己准备的银子递出去,不多不少八十八两。
给完香油钱,僧人便带着他们跪在蒲团上,正前面是一座庄严肃穆地佛像,江以宁不敢直视,闭上眼睛听从指挥跪拜磕头,心里念着自己的期盼。
能从万渔村走到盛原府城,他这一生已经极其了不起了,因此他并不贪心,只希望孩子平安出生,能和萧寒锦白头偕老,携手同心。
仅此而已。
若世间真有神明,就该听了他这微不足道地期盼,允了他。
“诸位贵客,我们大师想要见一见这位施主。”一位气质迥异地僧人走来,朝着他们一拜,视线就落在了江以宁身上。
这话说完,饶是颜夫人都又惊又喜:“可是元渺大师?”
僧人双手合于胸口前点头:“是。”
颜夫人赶紧示意江以宁跟过去,元渺大师可是甚少见香客的,几年也就会见一两个,但这不乏皇亲国戚,江以宁真是赶上好的了!
他懵懵跟着僧人走,越走越偏僻,但并没有让他生出半分不适,反而觉得自在静谧。
僧人将他带到一凉亭前,亭子里坐着一位身着普通僧袍的和尚,江以宁想那便是元渺大师了,他赶紧抬脚过去,小秋识趣留在原地了。
“施主来了。”元渺大师对他微微一拜,“唐突请施主过来,望谅解。”
“无妨,我也是有事要请求大师的帮助。”江以宁更是直白说道,他就不信,这府城没人不想请他开光祈福。
元渺大师看了一眼他的腹部,笑了起来:“您是贫僧的有缘人。”
江以宁便也笑了,他立刻从袖口中取出两枚玉佩来,他恭敬递上前:“既是有缘,还请大师成全。”
元渺大师笑着将玉佩接过,他只是轻轻摩挲片刻,原本普通的玉佩,便变得光洁明亮,像是真的神物一般。
江以宁欢喜不已,明亮圆润的眼睛看向元渺大师,满目都是感谢。
“贫僧苟活世间,只因还有几句话未带到。”他说着也从袖口拿出一枚黄色经文的香囊,“请务必将这枚香囊拿给施主夫君,叫他达成心中所想时打开,介时一切都会明了。”
“是。”江以宁点头,郑重接过。
元渺大师像是完成什么重任一般,松口气的同时,周身的气都好似发生了变化,但整个人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他微微一笑便准备离开,圆寂前的最后一件事,他已经顺利完成了。
只是,刚抬脚几步,便被江以宁叫住了。
“大师。”
他轻声又小心地询问:“得您开光之物,真的会达成所愿吗?”
元渺大师不答反问:“施主觉得呢?”
江以宁皱眉:“我觉得会。”
元渺大师:“那必然会。”
直到元渺大师走远,江以宁还在咧着嘴巴笑。
瞧,世间神明果然在怜悯众生。
第157章 甜品
他一回到禅房就被颜理和颜玥架住, 开始询问大师的模样气质,说了什么话,有没有求得开光庇护等等。
江以宁隐去大师让他交代的话, 只说他们是有缘人, 并且开光成功的事,他隐约能明白,那几句话不是能随便说给别人听的。
云渺大师这一辈子给人开光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江以宁这个头次到的居然就能有这样的机遇,可不是叫他们艳羡坏了, 却也由此更加喜欢他。
闻名遐迩地大师都喜欢他,他们这些诚心礼佛信佛的人, 又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这事瞬间就传到了府城妇人们的耳朵里,便更让她们觉得萧家正君是个有福气的人, 刚到府城就有了身孕, 酒楼的生意亦是火爆,连初次去敬香祈福,都能被大师称为有缘人, 这得是什么样的福报?
傍晚时分,颜夫人将他安然送回萧宅, 便匆忙归家了。
萧寒锦牵起他的手:“斋饭清淡,厨房已经做好饭菜了, 先填饱肚子再跟我说说今天都做了什么。”
“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江以宁点头。
斋饭清淡,若是油烟太重会污染檀香的清幽, 娇养这些年,他确实有些吃不惯, 但也全都吃了,不过很快就饿了。
晚饭便多吃了一些, 边吃边聊起了在寺庙里的事。
他将开光的玉佩拿出来给他一枚,笑道:“你一个我一个,我在神佛面前求过了,能保我们平安顺遂,而且我还遇到了大师。”
他说着将大师给的香囊递给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那样德高望重地大师,或许能参透一些关于二寒的事。
不管是什么都不要紧,大师说了,他心中所愿的能达成的,所以二寒不会离开他的。
他很放心。
萧寒锦对这些并未尽信,却也不得不信。
“香囊内的东西已经是既定的东西,此时打开还会变不成?”萧寒锦挑眉,倒是有些忍不住想立刻打开。
“大师都那样说了,你就听吧!”江以宁赶紧制止他,“等你认为功成名……看我觉得你如今已经很厉害了,大师的意思,莫不是咱们来日会更上一层楼吗?”
他说着本就明亮的眼睛愈发闪亮:“哇!二寒你好厉害!”
萧寒锦捏住他脸蛋轻轻晃悠:“还不都是你在旺夫吗?人人都说我娶了你是好福气,有你在才厉害。”
“我觉得也是!”江以宁挺起胸膛,再不似从前那样胆小怯懦,他如今一切的底气,都来自面前这个男人。
也不知是不是颜家要在酒楼举办生辰宴的事传了出去,这几日酒楼的客人愈发多了,连先前那些只点菜送到家的夫人们,都开始屡次到酒楼了。
她们对江以宁格外亲近,每每在酒楼碰到他,都欢天喜地的,要拉着他说好久的话,不止一次,萧寒锦甚至还瞧见有些妇人轻轻摸他肚子。
起初他们还有些受宠若惊,直到后来寺庙传云渺大师圆寂了,江以宁就此便成了世间最后得大师开光庇佑之人了,想来与他相见相识之人便更多了。
酒楼的生意自然也越来越好,与县城更不同的是,这里一月所赚得的真金白银,足够县城人家用三五年。
也是此时,萧寒锦终于明白,他如今这一切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还要继续赚钱,要赚到一日所赚就是府城人家三五年!
随着生意兴隆,颜随恪的生辰也如期而至。
八月十二这日。
因着特意交代,“鲜满味”宾客反而没有平日里多,来的大都是府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千金贵君们,排面甚至要比当初酒楼初开业还要盛大些。
最重要的是,这些对萧寒锦来说都是人脉。
是颜家示好,给他送上门的人脉。
萧寒锦自然也不会叫他们失望,屋内的一切装扮都是精心安排的,连桌面上摆放的花束都是用小小嫩竹叶点缀的兰花。
虽不是亲自下厨,但是他却一直盯着厨房,菜色皆是他满意的味道才呈上桌,最值得思量的是,桌面上的菜都不是酒楼有的菜色,独一且特殊,整个府城再找不出相同的。
这便已经是殊荣了。
“萧东家当真用心,也是给我们开了眼,不曾想竟还有这些美食,也是沾了璟之的光,否则萧东家怕是还要藏着不给人吃呢!”
颜随恪的友人们纷纷打趣着,他们并未因为萧寒锦只是酒楼东家就轻看他,反观同样年岁他们怕是还不及对方。
先前便因为颜随州的缘故对他有好印象,如今便知晓此人是能深交的了。
再者近日江以宁也是无数夫人贵君愿意亲近之人,他们或多或少都被家中长辈叮嘱过,可不能与他们交恶的。
萧寒锦笑笑:“颜公子的生辰宴选在这里开,那自然要给主人公无与伦比的体验,否则岂非就要和其他酒楼没有什么不同了?不过餐后还会有甜点,希望诸位能稍微留些肚子。”
“什么样的甜品都不许我们敞开肚子吃,可真是要好奇了,璟之你知不知道?”
颜随恪笑着摇头:“我也不知,萧东家主意最多,怕也是惊喜来的,咱们只管等着便是了。”
颜随州看向萧寒锦对他谢意点头,他也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费心思研制这些新菜单,这对酒楼东家来说是很难得的。
萧寒锦安抚笑笑便退了出去,这里面是私人领地,他得给这些人留足空间,再者他好歹是个东家,总不能在这里陪酒吧?
甜品是萧寒锦请了好几个师傅才做出来的蛋糕,他只能在原理上提供一些方法,具体如何做他还是差点意思的,有他们费心研制,竟还真是做出了。
没有前世的打发器,奶油便有些费力气,但也不算什么要紧事,最后的装扮环节也是他回忆着前世那些蛋糕点缀了一番,弄完这些,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碰蛋糕了。
眼看着雅间内的人吃的差不多,他便将蛋糕推了进去。
“这是什么?”
“上面还缀着花朵果子,这就是甜品吗?”
“瞧着倒是好看,我已经闻到些香甜气了。”
萧寒锦笑着解释:“这是蛋糕,找了几个点心师傅特意研制的,就请寿星为大家切开分食吧?”
“这要如何切?”颜随恪有些为难,但眼底却带着笑意,“直接用刀切块就可以吗?”
“这自然随寿星的意思来,想如何切就如何切。”萧寒锦笑着将干净的刀递给他,“小心些。”
蛋糕是四方儿的,颜随恪看了一眼,便迅速将蛋糕在心里分成等分,然后稳稳当当地开始切了,装在盘子里分给别人吃。
切开的时候便能看到里面的夹心水果,这种样式很稀奇,水果他们不是没吃过,软绵的点心也吃过很多,但这样混在一起却不混乱的模样,却是第一次吃。
尤其是奶油。
“好吃!”有人一声惊呼。
连颜随州都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甜品,上面白白的东西一含即化,香甜细腻,夹心的水果也很清口。
蒋亦疏撇撇嘴,这小子真会藏,这好东西他都没见过呢!
他轻哼一声,面上堆起笑:“萧东家好手艺,这是什么甜品,也介绍给我们听听?”
萧寒锦一听他这酸酸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笑道:“这是生辰蛋糕,上面白色的是奶油,里面软软的是蛋糕胚子,至于里面的夹心的果肉和果肉熬成的果酱,这东西做起来费事,一日的功夫也就做这一个。”
众人一听又是震惊,居然这样费时费力,若非是颜随恪要过生辰,这吃食怕是绝对不会摆到明面的。
索性还剩一半,颜随恪便立刻让萧寒锦送到旁边的雅间了,那是小姐贵君们的所在,今日的生辰宴是给他们这些年轻人举办的。
虽说被切了一半的东西看着有些失礼,但东西入口后那点怪异心思便瞬间消失了,颜理就知道这甜品能剩一半,还是哥哥惦记他们呢。
因着萧寒锦没藏私,这次的宴会也叫他们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有颜蒋两家,他们是吃不到这些的,再者萧东家能有这番本事,任谁都会愿意亲近。
双赢之事,彼此都满意了。
这次的生辰宴,更是叫“鲜满味”名气更盛,不曾参与宴会的也多少听他们说了情况,都想尝尝那新菜色,只是问了几次都得不到准确回复,吊得人心里痒痒的。
求路无门,便干脆找上了江以宁。
江以宁也很为难,这事二寒还没有和他商量,只是看对方的意思,蛋糕是绝对不会放出去售卖的,那东西好吃归好吃,但做起来不方便,如果不是因为颜随恪是朋友的哥哥,绝对不会这样为他费心。
他委婉道:“蛋糕不易制作也不便存放,一时片刻是不会售卖的,若是其他菜色,酒楼会逐渐推出的。”
“那是真的可惜,若是售卖蛋糕,怕是满城的人都得排着队买。”这话显然是在说他们有银子都不知道赚了。
“倒是没什么可惜的,我夫君说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事,能力之内我们会做到最好的。”江以宁微笑说着,声音又轻又柔,偶尔会摸上自己的肚子,几分慈性便显露出来了。
这便是在明着告诉她们,蛋糕卖不卖全看心情了。
几位夫人们被哽了两句便不再多问了,扯着不真实的笑便匆匆离开了。
颜夫人听闻这事便有些不太高兴,萧家刚给了她家儿子这样的脸面,转身就有人逼迫,这不是明着要比着她们颜家的例想得好处吗?
她不悦叮嘱身边的人:“去知会一声,过几日赏菊,将她们都请到。”
她倒是要瞧瞧府城哪家的夫人敢这样大胆。
第158章 毒嘴
萧寒锦并非是真的不做蛋糕生意, 只是得有门槛,东西本就不易制作,自然得控制住产量, 若是来人就能给做, 那蛋糕的价值就得大打折扣了。
“你的意思是,根据身份和在酒楼内的消费情况进行,那这种会算在会员里吗?”蒋亦疏询问。
“自然是要在会员中选取会员。”萧寒锦弯起眉眼,“若是普通会员都能有,那就不是稀罕东西了, 得是会员中的会员。”
若先前成为普通会员只需要消费一千两,那现在要成为会员中的会员就需要三千到五千两, 银子自然也就花进了酒楼里,或者预存这些银两成为顶级会员, 也是能预定蛋糕的。
蒋亦疏听到他这番解释言论, 真是大吃一惊,但他相信,即便是这样“狡黠”的赚钱方式, 府城那些好脸面的人也都得捧着银子去。
此时的蛋糕已经成为一种身份象征,这是只有颜家大公子吃得上的东西, 若他们也能吃到,岂非也能逼近一步两步?
蒋亦疏仰头叹息:“你真是天生的生意人, 来日你就是做到皇商我都不觉得奇怪,你可要加把劲, 我只等着抱你大腿了。”
萧寒锦闻言倒是来了些兴趣:“这皇商要如何成为?考核吗?比拼些什么?”
“天圣皇商也是分类别等级的,日穿便是最要紧的, 也是级别最高的,别看我们颜蒋两家在府城呼风唤雨, 但都不是皇商,这生意都被圣京给垄断了。”
“就拿茶叶来说,这是陛下必然要喝的东西,这是每三年就要比一次的,要看茶叶的产量品相滋味,还要查祖宗八代有没有犯过大事,别听我说得工序简单,你怕是不知每每比拼,茶叶都要受损严重。”
萧寒锦大概能明白其中的缘由,想来若是能破坏别人家的茶叶,那自家就能多一重胜利的保障。
至于寻常的酒楼铺子,也是要做招牌菜给陛下品尝,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得做出来比试,叫陛下亲自尝过才能决定。
只是每家酒楼都会隐瞒起来,否则若是参赛的厨子出了事,那也得不偿失。
“皇商下次比试在后年,你若是想参与,就得准备起来了,我会让兄长帮你打探着点。”蒋亦疏说。
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他这么多年才有如今的本事,但萧寒锦三五年就追上来了,若非他家世摆在眼前,怕还不如二弟。
萧寒锦微微点头:“多谢兄长,来日生辰我也给你做蛋糕。”
蒋亦疏撇撇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询问:“说起这事,竟还和哥哥藏着掖着,真是叫人生气,我宁弟不会也是头次知晓吧?他没骂你吗?”
在他看来,萧寒锦那是将江以宁放在心尖尖的,看的比自己的眼珠子都要重要,从前江以宁生辰都没见他这样!
这事确实是萧寒锦做得不够好,但那次时候在镇上县城可用的人和资源都有限,平时顾着铺子酒楼的事也实在忙不过来,就一直没做。
这回来府城环境发生了变化,能用的人也变多了,有了更多的选择,若是能做自然要试着做一做的。
“阿宁不会像兄长这样跟我计较这些。”萧寒锦忍不住笑。
“呸!”蒋亦疏翻他一眼,“有宁弟这样的夫郎就偷着笑吧,我可是听说了那魏子谦的事,可需帮忙?”
萧寒锦摇头,眉宇间带上轻蔑:“只是个胆小废物罢了,被阿宁两句挑拨的就对县城魏家动手了,蠢货一个而已。”
蒋亦疏似笑非笑,唇边也是带着些嘲讽:“他倒是自诩情深,不过蠢也有蠢的好事,他到底有功名在身,别被他咬住了。”
“兄长放心。”萧寒锦说,他突然看向蒋亦疏,“话说回来,你们何时结契?”
他也是来府城才知晓,这时候也是有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的例子,只是他们不能被称为“成婚”,而是“兄弟结契”,只当两家都多了个儿子,也无甚损失。
而且大多数结契的男子们,偶尔也会找个妾室,至于孩子,若妾室能生便生,若室不能,便从旁支抱孩子收养,这都是心照不宣地事。
当然,萧寒锦并不认为这事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蒋亦疏却是突然皱眉:“我还真没想过这事,摊开后便没再聊过这些,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左右不着急,回头我与他商量商量。”
“那可要紧着些,否则子淮怕是要等着急了。”萧寒锦轻笑,他们是一样的人,自然能察觉到彼此的占有欲。
“有道理,他若是疯起来,我是真没有办法。”蒋亦疏光是想想都觉得腰疼,这后果可不是他轻易能承担的。
这边两人正说着,那头颜随州已经找到江以宁了。
随着月份见长,江以宁的肚皮也渐渐鼓起来了,胃口也较大些,但大夫也没说不好,他们也就没在意。
他今日没去酒楼,正在屋里吃着点心看着话本,就听门房说颜家公子来了,他便赶紧叫人请进来。
颜随州轻咳一声:“宁弟,没有打扰你吧?我闲来无事,特意过来瞧瞧你。”
江以宁不动声色挑眉,毫不掩饰地狐疑视线打量着他,纵使知晓这般有些失礼,他还是没忍住。
颜随州和他是能在二寒和蒋兄都不在时能随便探望的关系吗?
“你们都出去。”待小秋上过茶,江以宁便示意屋内伺候的都出去,他微笑道,“子淮哥有话不妨直说?”
他可要听听是什么不得了的事,都得背着二寒和蒋兄说。
“也没有……就是你可知晓‘结契’?”颜随州继续说道,“男子间被成为结契,家中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但我和他提过这事,他始终没有直面回应过。”
“我不信。”江以宁直接摇头。
蒋亦疏当初都因为他抛开了府城的一切,虽说也不全都是因为他,但他也是导火索,有要结契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因此,他怀疑颜随州口中的“直面”,是一种不太直面的,类似不起眼的旁敲侧击。
颜随州一梗,他沉吟片刻说道:“大概和他提过律法之类的,里面有结契的事,而再者我们已经在一起,思考这些就该水到渠成……”
江以宁听得拧起眉心:“你是不是还有孪生兄弟,我怀疑当初为了蒋兄被打断腿的不是你。”
“这话什么意思!那必然是我!”
“既然是你,既然喜欢,那便赶紧直接提及结契的事,否则来日蒋兄后悔,你另一条腿被打断他怕是都不会愿意了,你竟还有闲心旁敲侧击,提什么天圣律法……好笑。”江以宁嘴巴毒起来是能刺死人的,此时半点掩饰都没有,恨不得把颜随州给骂醒。
提天圣律法,还能更委婉点吗?
怎么不说天圣还有活人呢?
颜随州长叹一声:“他半分都不提,我也是怕他被吓到,说要考虑推脱……”
他怎会不喜欢那人呢?
自记事起就一起陪伴玩乐的人,时间太久,他都差点要分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了,好在他明白并追了过去,却变得小心翼翼了。
江以宁当即有些忍不住,面露嫌弃:“那你再等两年,等他成婚的请柬送到颜府。”
颜随州:“……”
弟夫郎嘴巴越来越毒了,听得他心里凉凉的。
他轻咳一声快速起身:“我给你带了些补品,你记得让寒锦给你做来吃,我就先走了。”
“这就走了?”江以宁微笑,“再与我说说话,我们一起等蒋兄的婚柬呀!”
“别说了小祖宗!走了!”颜随州就如火烧屁股一般急匆匆离开了。
他也是犯了傻,这种事居然还要来问别人。
得赶紧回去和家中商量一番把这事彻底定下,否则真是要出事了。
江以宁撇撇嘴,都差最后步骤了,不赶紧把这事给定了,还怕……两情相悦地人怕什么怕啊!
笨死了!
他长舒口气,东西也没心情吃了。
“小秋,陪我出去走走。”
“是。”
云层遮挡着太阳,虽没有多晒,但还是热,小秋帮他撑着伞,两人在外面散着步,他现在的身子越来越重,明明才五个多月,就感觉有些笨重地走不动路了。
小秋也觉得有些吓人:“等奴婢回去叫大夫来瞧瞧,感觉您这肚子大了不少。”
江以宁随意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卖糖饼的摊贩身上,嘴里的唾液都变多了,他抿了抿唇:“你去买两个过来,我随便吃两口。”
“您在这边等着,奴婢这就去买,您别和陌生人说话,注意安全。”小秋将伞给他,便赶紧跑到对面去买了。
不下雨不下雪的就没有撑伞的,因此漂亮的油纸伞吸引了别人的视线,伞的花儿也将吵人的蜂给吸引来了。
有阵子不见魏子谦,江以宁还以为他学乖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蠢,不过看着倒是比之前憔悴不少。
“宁哥儿,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你……他已经这样大了吗?”魏子谦盯着他的肚子有些出神。
“不然呢?像魏公子这样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吗?”江以宁挑眉,似乎是觉得说得有些过分,他抱歉道,“我倒是忘记了,魏公子不需要这些。”
魏子谦有些急:“我都为了你处置旁支了,你还不肯与我好好说话吗?我没有要你选择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这样也不行吗?”
江以宁一时有些恍惚,从没有这样坚定选择他的人,卑微又可怜。
但是——
“魏公子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为了我?我何时叫你处置旁支了?魏公子是要将不仁不义地罪名推到我身上吗?”江以宁怒意腾升,“你若是再这样,我就报官!”
“就是他!一直缠着我们正君说话,若是我们正君有个好歹怎么办!”
正想着如何摆脱他,小秋就带着巡视的护卫急匆匆过来了。
她赶紧上前将红了眼眶的江以宁挡在身后,还不忘催促旁边的护卫将魏子谦带走。
护卫是认得魏子谦的,一时犯了难:“魏公子……”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可我与魏公子不相识,不是能将我拦在街上随便说话的关系。”江以宁微微哽咽着,“我身体有些不适,小秋咱们走吧。”
小秋立即瞪红双眼:“我们正君要是有个好歹,我们东家不会放过你的!”
小秋将热乎的糖饼塞进他手里,撑起伞就扶着他往回走,将后面的人甩开。
她笑道:“正君快吃,奴婢给你撑着伞,摊主说这糖饼里的糖放得足,您小心些,别烫着。”
“聪明!”江以宁心情大好地分了半块糖饼给他。
第159章 双胎
魏子谦当街拦萧东家夫郎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许是没有想到他会做这种事,一时间好没人敢说什么,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作证, 这事就成了板上钉钉。
自然也不算冤枉他, 毕竟凡是常去“鲜满味”的顾客,大概总有瞧见魏子谦和萧家正君说话的场景,次次都拦在萧正君要离开的必经之路,这若不是骚扰,那什么是?
再加上这次, 竟是沿街就要拉扯,还盯着人家的肚子怪异的看, 怕不是要动什么歪心思,不报官抓他都是给他留着面子!
这事说说大不大, 毕竟魏子谦没有真做什么, 可说小也不小,毕竟于名声有碍,若是性格烈些的, 怕是要一头碰死以证清白了。
萧寒锦自然不能由着魏子谦再继续发疯,便直接告到了太守处。
太守一时有些为难, 他试着打圆场:“你夫郎到底不曾伤着,且对方有功名在身, 你又何必揪着不放,闹大对你夫郎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太守在盛原府城能任多年, 一直都是这样的处事作风,说好听些是处事圆滑, 但实际上是自私自利地坏人。
不正者不能得到处罚,被欺者不能得到妥善安置, 也就是天高皇帝远,否则被人添油加醋上报,盛原府城的太守职位,怕是要立刻换人了。
“正因如此,才需要太守大人您出面,彻查此事,还我夫郎清白。”涉及到江以宁的事,萧寒锦绝不会退让的,言语间甚至隐隐带了些逼迫。
若是太守不能妥善处理,他不介意拉下脸面求到颜随恪或者蒋家两位入朝为官的少爷跟前。
何况,江以宁都做到这般了,若是还要由着魏子谦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那就是真的考验他的人性了。
太守最不喜麻烦,也不喜别人忤逆自己,先前在酒楼相处,他以为萧寒锦能审时度势,是个聪明人,可这会才明白对方是条能咬人的狗。
不会叫。
他冷笑:“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逼迫本官吗?”
萧寒锦不卑不亢道:“并非是逼迫,此事若能解决对大人的声望亦有好处,若因魏子谦有秀才功名便加以原谅,岂非是在告诉百姓,大人您是只认功名不认天理吗?若真如此,学生也有功名,大人为何要厚此薄彼?”
“萧寒锦!你莫要不识抬举!”太守怒意横生,放眼整个府城,还没有敢这样和他说话的人!
“学生只是希望大人能秉公处事。”
萧寒锦面上恭敬严肃,内里却压着脾气,恨不得将一旁的镇纸甩到他头上,最好将他砸得鲜血四溅才好。
太守气得咬牙切齿,但到底不能对他如何,便只能先安抚他:“你先回去,这事本官会派人去查证,你快些回去安抚你夫郎,莫叫他动了胎气。”
“多谢大人关心,学生告退。”萧寒锦面上露出惊喜和感恩,装模作样地离开了太守府。
但他知晓,对方是准备息事宁人了,除非魏子谦的情况要更严重恶劣,但那就势必要让江以宁受委屈,他不会那样做,但也有别的办法让魏子谦身败名裂。
好美色的人,会被江以宁迷惑,自然也会被别的美人吸引。
另一边,因被骚扰而动了胎气的江以宁则是躺在贵妃椅上悠闲看书,小秋将果盘放到他伸手便能够到的地方,他面色红润,偶尔看到幸福的部分,也会跟着傻笑出声。
半点病态都没有。
颗颗圆润清甜的葡萄进肚,他好没吃够就没了。
“小秋,再去洗些来。”
“眼看着你将满满一大碗吃没了,肚子就不能歇会吗?”萧寒锦出声制止。
江以宁忙挥着手要扶,想从椅子上坐起来,萧寒锦便赶紧将他扶起来,他笑道:“回来这么快,太守大人那里怎么说?”
“只说会去查问。”萧寒锦不愿在家和他说这些不高兴的事,转而继续问道,“大夫如何说的?”
“回来就没觉得不舒服了,就没叫大夫来,来回折腾多麻烦。”江以宁讨好般笑笑,他现在都不给自己把脉了,万一把出糟心的,他还要不要活了?
何况,他本来也没什么事,若是大夫过来一瞧,说不许他吃这喝那……多亏呀!
萧寒锦扭头给小秋递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提着裙摆就跑出去了,留江以宁千呼万唤都不曾停下脚步。
他愤愤将话本放下,又捧着肚子躺回椅子里了。
萧寒锦皱眉:“生育不是小事,就该定时来把脉,之前已经够纵容你了,别再使小性子了,万一真有事怎么办?”
江以宁撇撇嘴:“知道了……”
这话虽说的不情不愿,但到底是明白了,萧寒锦就不再板着脸了,开始询问他今日都做了什么,开不开心,吃了什么东西。
江以宁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和他说着今日的葡萄最甜,杏子酸得厉害,南方来的橘子酸甜得宜等等。
嘴上虽抱怨着,但凡是专为他洗的,也都吃干净了,倒是没浪费。
不多时,小秋就带着大夫回来了,老大夫坐到他旁边开始给他号脉,表情有一瞬地惊讶,然后不断变化,甚至时不时还要用奇怪的视线打量萧寒锦。
江以宁瞬间紧张起来,难不成他的胎真的有些不好吗?
都怪他,最近总是使性子不找大夫来看,偶尔说起来也都因为在乎那点口腹之欲而推脱掉,二寒先前总是惯着他,这会真是觉出自己有些错了。
“正君这胎……许是双生胎。”老大夫纠结片刻还是将自己把到的脉象说了出来,这萧正君的肚子当真是争气。
不管是男或女,有这两胎在前,地位都是稳稳当当了。
萧寒锦却是拧起眉:“那多吃些食物可会有影响?会不会胎大难产?”
“是有这可能,双生胎本就大,若是补得太过,怕是会导致胎儿更大,生产时便会有危险了,因此饮食上要控制些了。”大夫抹了把汗笑道,“有阵子不来,倒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好消息。”
在天圣,人人都将双生胎视为祥瑞之兆,若不是连老天都眷顾这家,又怎会叫他们一次得两个孩子呢?
但萧寒锦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前世医学技术那样发达,都会有人随时因此丧命,一个也就罢了,偏里面有两个,那更是危险中的危险了。
他有些烦躁的狠狠皱了皱眉,一直都有克制着,偏偏那段时间被这小瞎子给勾忘了,竟然真的就这么中了。
“我会给正君开些助消化的药,不用每日都吃,三日喝一次就好,饮食一定要控制着。”
“晚辈明白。”萧寒锦连连答应。
将大夫送走,他坐到小瞎子面前,拉住他的手,本想再吓吓他,叫他别再任性,可瞧见对方也是满脸不安,那些话便咽了回去。
能有一个就是万幸,江以宁哪里想到肚子里居然揣着两个,而且他最近总是由着自己的胃口来,生冷不忌,也不知道宝宝会不会不舒服。
他搓了搓脸,有些惶然:“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饿了就吃,想吃就吃了……”
萧寒锦轻轻拍着他后背,低声安抚:“没关系,没有要怪你,江以宁不管何时何地,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别刻意去管什么孩子,你的感受最重要,明白吗?”
“可是,怎么可以……你是不喜欢他们吗?”
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人家夫郎要是能怀孕,都会很高兴。
“不是不喜欢,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首先是你自己,才是我的夫郎,他们的爹爹。”萧寒锦说,所以如果来日真的发生那种狗血至极需要保大小的问题,他会毫不犹疑选择江以宁。
“好像明白了点点。”江以宁伸手比划出一点点小缝隙。
萧寒锦攥住他的手,在他软嫩的手上咬了一口,这双手,这些年再没做过粗活,再加上他有意养着,早就变得和那些贵君们一样了。
双生胎的喜事没瞒着颜蒋两家,尤其是不会有儿女福分的蒋亦疏,恨不得将库房的东西全都搬到萧宅里。
他有些悔意道:“早知道样样都多准备两份,否则长命锁和小金镯样式都不同,怕是会叫他们打架呢,我回头再命人打几副新的送来。”
“兄长已经送了很多东西了,不用再破费了,而且若真因为样式不同便要打闹起来,那是我教育失败,也怨不得礼物。”萧寒锦说。
见他坚持,蒋亦疏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等孩子出生也是有得送的,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好似自从知晓双胎,江以宁的肚子就肉眼可见地在变大,妊娠反应也姗姗来迟,开始抽筋,夜里总是因为睡觉姿势不对觉得烦闷,情绪便有些不受控制,时常要哭醒。
萧寒锦和他尝试了很多姿势,最终以他坐靠着墙壁,而江以宁趴在他怀里的姿势结束,只有这个姿势他能不觉得憋闷,也有安全感。
江以宁跪坐在床上,抬手给他捶着腰,眼底一片歉疚:“还是不要这样了,或者我多枕两个枕头,再不济我就靠着墙壁睡。”
“你发烧了?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萧寒锦轻嗤一声,“心疼你不是应该的吗?你本就辛苦,我既然能帮你分担,怎么能袖手旁观,别说浑话,我不爱听。”
“或者我们把棉被都拿出来靠着呢?”江以宁觉得这想法还是不错的。
萧寒锦随他折腾:“中午午睡试试,快捶,别松劲儿,不是要补偿我吗?”
“你好烦哦。”江以宁抹了把眼泪,愤愤朝他后腰捶着。
他们心照不宣地偷偷扬起唇角。
第160章 立威
赏菊宴的帖子是秋分这日才送来的, 此时已经过了中秋,天气也不似先前那样热了,只是离重阳节还是有些日子的, 江以宁没想到要这么快赏菊。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意见, 颜夫人要请,他自然是得去的。
赏菊宴是突然发帖,突然请人,看似仓促突然,实则早有筹谋了, 这点在江以宁站到颜府后最有体会。
府上后/庭院早就摆放好桌椅,为了应景, 倒是也处处都摆放了菊花,江以宁没见过什么世面, 竟是还瞧见了发黑的菊花!
“这花莫不是被虫咬坏了?”江以宁轻声和身侧的小秋咬耳朵, “你可见过这样的?”
小秋摇头:“奴婢也没见过,不过颜府怎么也不会用被啃坏的花展示的,或许就是这品种呢?”
江以宁恍然点头:“有道理。”
“这是墨菊, 花色深紫,枝干黑紫, 只是看起来发黑,实则黑里透红, 比起其他颜色艳丽的菊花,它却是更庄重神秘。”颜理适时出现为他解释着, “母亲竟然愿意将它提前摆出来,可见是真的要摆身份了。”
江以宁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伯母心情不好吗?”
颜理视线落在他身上, 不管何时,只要知晓这人是被自家母亲爱着的, 他就总有些不舒服,可一旦瞧见他,和他说话,那分不适就荡然无存了。
他只当……这世间人总是格外疼爱小傻子吧。
他失笑:“稍后你便知晓了,母亲他很心疼你,你近日可好?我听兄长说这是双生胎呢。”
闻言,江以宁粲然一笑:“是,不过也很折腾人,先前都睡不好觉。”
颜理点头:“怀身孕就没有舒服的,我看你反应好似不严重,若是一举得两个男胎,宁哥儿,你们萧宅的门槛,怕是要被踩烂了。”
这江以宁倒是能明白,子嗣不论何时都是最重要的,家家户户都不怕孩子多,但最想要的怕还是男胎。
双生子本就难得,若两个都是男孩,怕是都忍不住要来沾他的福气了。
江以宁却是微微摇头:“你放心,这福气我不给别人沾,我等着你。”
“傻不傻,我如今都不曾婚配,怕是等你瓜熟蒂落,我都只身一人呢。”颜理轻笑,他只希望能找个与他合眼缘的人,不论家世背景显赫与否。
“一样的,提前沾给你。”江以宁说着很是认真的握住他的手,“有什么关系呢,我想分给你,你就能得,管什么早晚呢?”
“谢谢。”颜理回握住他,温和的眉眼带着清浅的笑意,好看又温柔。
颜理是颜府嫡出的哥儿,贵君小姐们瞧见他不免也凑过来说话,眨眼间人群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江以宁如今也是习惯了,若放在之前是要吓破胆的,只是人越多,他就觉得身体越重,就越喘不过气。
他有些不适,便欲准备站起身走走,只是他一动,其他的姑娘贵君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动,真是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诸位在聊什么?”
颜夫人适时出现,她的穿着好似并未和之前不同,但配饰却更加精致昂贵了,江以宁知晓这才是一种身份气质。
她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便转向了江以宁:“瞧你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理理,带阿宁去休息,他这会身子重,最是要小心的。”
“好的母亲。”颜理应了一声,便带着他离开了。
几位千金贵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们本就是要和那两位说话的,按理说人都走了,她们也该去其他地方,只是颜夫人不开口,她们自然是不能随意走的。
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没瞧见有什么鬼心思的,颜夫人便告诉他们颜玥在何处了,并让她们去玩了。
几位千金还有些后怕。
“颜夫人竟这样在意那位正君,颜理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小哥儿,竟也得护着他呢。”
“话虽如此,那正君确实是好性子,我没听见别人说他不好,倒是我家府上几个姨娘成日里念着蛋糕,烦得很。”
“萧正君确实心善,只是差点被那魏家的给欺负,实在可恶,若换做是我,定然要把那流氓给收拾一顿!”
“不过我总觉得咱们好似不是来赏花的。”
…
几位姑娘边说边走,转而就找到了颜玥,瞬间就和她笑闹成一团了。
江以宁倒不是真的累,在屋内坐着喘息片刻喝了口凉茶,才觉得好些。
他抬头看向颜理:“抱歉,还得你陪着我,你没有生气吧?”
他也觉得颜夫人对他有些太好了。
颜理微微摇头:“若是吃酸,那是有些的,但也不至于因此就生气疏远你,我知晓母亲疼你,但我是她的孩子,真说起来,她会更疼我的。”
“那就好,我只怕你生气要和我离心。”江以宁扁扁唇,颜理是很好的朋友,他不想和他吵架。
“别怕。”颜理轻轻拍拍他,“说起来我最近看了些医书,为避免胎大,你不能像之前那样吃了,我还学煲汤了,说是能补气血,到时候让大夫瞧瞧,他若说能喝,等你生产完我就熬给你喝。”
江以宁眨眼看着他,越眨眼底的泪花便越涌。
颜理吓了一跳:“怎么了?不想喝吗?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你喝,别哭啊。”
“你好像我阿娘……”
“啊?”颜理瞬间苦笑不得,“倒是不知道你想这些,你觉得像便像吧。”
片刻后,赏菊宴正式开始。
妇人千金贵君们通通落座,桌面上摆放着用菊花做的点心和菊花茶,江以宁有些饿了,待听到颜夫人说随意享用后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吃。
颜夫人怕他不够吃,还特意命人将自己面前的也拿过去,转头吩咐道:“将厨房煨着的金丝汤给阿宁端来。”
“是。”
“颜夫人当真心疼萧正君,都要赶上三公子了,不怪他们两个玩得好呢。”一夫人捂唇笑着,分明四十好几的人,却要做出女儿家的姿态来。
颜夫人扬唇:“好坏自在人心,孩子懂事,做长辈的自然要更关照些,若是身为长辈先做出那番不好姿态来,自然得不到尊重。”
那夫人被这话堵的不好再说什么,捂唇的手也不尴不尬的放下来了。
另一夫人却道:“正是这个理儿呢,所以你家大公子宴会才格外热闹,真真儿是叫人羡慕。”
这便是又要说到蛋糕那事上了。
江以宁原以为那日拒绝后事情便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将这事扯出来,再看颜夫人和颜家众人神色各异,他突然就明白颜理那时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着颜随恪生辰,二寒特意做了府城难求的蛋糕,连菜色都是从未有过的,这样的排面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但酒楼也因此被其他府上给惦记了,他们都想要这种排面,却被告知蛋糕不做,其他府上自然会觉得萧家酒楼看不起他们,偏不能拿他们如何,就只能让家里的夫人们出面给江以宁些下马威,却不想被颜夫人知道了。
江以宁知道,颜夫人肯帮他们,一方面是疼他,不愿他被烦扰,但更多是因为这事到底是为了颜随恪,因此事找萧家麻烦,那就是在打颜家的脸。
他仅仅是走神片刻,再回神,坐着的妇人们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各个都强撑着笑意似的,只是看向江以宁的视线还带着些怪异。
他不动声色地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还不忘对那些夫人笑笑,休想坏他胃口!
许是知晓说难听的话会吃亏,那些夫人们便也学聪明了,开始对着江以宁夸,左不过就是说他肚皮尖尖,很有可能是两个儿子等等。
江以宁摸摸肚皮,感受着宝宝不轻不重地动静,到底没接话,男女都好,二寒说的。
这场“鸿门宴”在晌午前彻底落下帷幕,那些夫人们忙不迭地离开了,先前她们还在想为什么只请了她们,连蒋家都没受邀,走时倒是都知晓了。
这下马威,不受也得受了。
另一边。
“她竟真做了这种事?”太守听完诧异看向汇报的管家,“颜家竟这般在意萧家那正君?”
管家点头,有些狐疑道:“老奴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多放打听后真是如此,颜夫人很喜欢萧正君,都快赶上三少爷了。”
一般来说到底亲疏有别,就算再怎样疼爱别家的孩子都不会越过自家,但是这颜府却与众不同。
颜府也就罢了,就怕还有蒋府。
这可是府城最显赫的两府,还有在圣京做官的年轻人,未来可期,是万不能随便得罪的。
他皱眉:“你立即派人去魏家询问拦截骚扰一事,若属实,无需留情,叫他们立刻去萧家赔礼道歉!若再有下次,决不姑息!”
管家神情一凛,应声离开了。
太守问责魏子谦的事并没有隐瞒,甚至有意无意将此事宣扬出去,为得就是能叫别人知晓他不是是非不分的官,也是希望颜蒋两家能看到。
魏家不敢不登门致歉,魏老爷带着魏子谦上门,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将赔礼送到,诚心道歉得到原谅就离开了。
只是有个前提,若再有下次,萧寒锦就绝不会这样好说话了。
江以宁到底不曾受伤,若是死揪着这事不放,反而会叫百姓认为他们小气,对往后的发展并无益处。
“抱歉,这次要委屈你了。”萧寒锦摸摸他脑袋。
“不委屈,他们道歉,我们选择原谅,这事便过去了,何况还借着他们的手彻底绝了县城魏家,很划算。”江以宁舒服地蹭着他掌心。
他已经不是分不清好坏的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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