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宅院


    “查的如何?”


    孔祥弯腰参拜神龛, 一只手拿着香,随意插进香炉中,侧过身子看向赶来的管家。


    虽说他们都信了严鸣说的那些, 但也得派自己人过去瞧瞧才行, 这样的事自然是能小心就小心,否则连栽跟头都不知道为何。


    管家微微点头:“已经打听清楚,双桥镇的万家村确实有一家儿子高中举家搬去圣京住的,他们那些穷亲戚还在村里,也都一一问过了。”


    “做好准备, 任凭什么刚正不阿的人,只要银子砸下去, 就没有能不为所动的,若真有, 也定然的银子砸的不够!”孔祥沉声说着, 他就不信,如今连国库都空虚了,那些官员还能自命清高。


    “那萧家那边……”


    “暂时不用管, 他的账本显然也有问题,若想打动圣京见多识广的重臣, 可不是他赚的几千两银子就够的。”孔祥嗤笑,“也好叫他知道, 什么叫不自量力。”


    不只是孔家,其他商户家也都有派人去查证, 有县令和蒋亦疏提前安排,他们能查到的自然也都是想让他们查到的。


    这头有动作, 另一边的萧寒锦几人立刻就知道了。


    这会只是刚开始,有个风吹草动都容易打草惊蛇,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任自流,严鸣也不再去参与他们的“聚会”,免得他一去就被那些老东西问东问西。


    何况如今那些人很放心他和萧寒锦解除,毕竟还有个蒋亦疏,若是有什么消息,都能提前告知。


    严鸣轻笑:“别看他们平时关系甚好,若真有什么事,怕是都要互相撕咬!”


    “这样勾心斗角,还能维持表面和平,也是厉害。”萧寒锦不由得感慨着。


    虽说前世见惯这种事,但没想到如今这里更严重些,严重到这些人竟没有感觉半分不对。


    蒋亦疏道:“彼此心知肚明,只是还做不到彼此脱离,几家报团垄断市场,总好过人心不齐,彼此猜忌对付,反而会让资源分散。”


    萧寒锦嗤笑一声没再多说,左右将那些人视为一党就是了,最好这次就将那几家商户打散解决,否则他久居县城,总会有更糟心的事等着。


    不管是他们还是那些商户,都是各怀心思,也都在静静等着那日的到来,这段时间萧寒锦反而更安静了些。


    一但静下心,反而有精力去想其他事,如今的后院确实够住,但也仅仅限于够。


    先不说他日后会不会有孩子,单是下人们都快住不下了,他若是再在这里挤着,那就有些不像话了。


    思来想去,他和江以宁商量过后,就让阿瑞去找牙人阿四说这事了,那种雕梁绣户的亭台楼阁他深知自己如今买不起,但买间够他们住的宅院还是可以的。


    买了铺子买宅子,阿四听着都觉得羡慕,谁家铺子一开几个月,就能在县城买大宅子了?


    他赶紧开始四处奔波,恨不得将自己手里顶好的宅子都卖给他。


    这事瞒不住,只是如今他越高调,那些商户们便更相信严鸣的话,对他这里也就更放松些。


    阿四按照他的要求,寻了几处宅子,急匆匆的就过来叫他去看了。


    “萧东家,宅院我给您瞧好了,有几处比较符合您说的,您现在可有功夫跟我去瞧瞧?”阿四抹了把汗询问道。


    “有功夫,且稍等片刻。”


    萧寒锦说完便回屋里叫江以宁,这样的事他自己可不好做主的,也得叫上小瞎子一同去瞧瞧。


    县城这些有来往的,都知道萧寒锦是何等的疼爱夫郎,据说成婚都快两年了还没动静,这都不纳妾不休的,可见是真喜欢了!


    不过若换了旁人,他们肯定是觉得不值的,但萧夫郎确实不错,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如今天气还暖和着,江以宁照旧穿着浅青色的衣裳,和萧寒锦一同上了马车,阿四则赶着牛车在前面带路。


    这些宅院倒是能瞧出来,大概都是先前略有些资产的人家住过的,内里的东西虽然有些破旧,但格局品味倒是还残留着。


    住的地方要格外仔细检查,萧寒锦最满意的是一套二进的院子,大门里面还有一道门,打开才正式进了宅院里,一间大厢房,还有两间东西厢房,最主要的是,厨房里的格局他很满意。


    别的不说,做饭这事他是要包揽的,自然得选自己看的顺眼的。


    “萧先生是老顾客,我也不瞒您,您若是满意,我们这边还和之前一样给您修补打扫,这几处,您可有满意的?”萧寒锦全程神色淡淡,阿四就是有心要价,都拿不准他看中了哪一处,要是都没看中,他再提价格的事就要讨人嫌了。


    萧寒锦偏头去看江以宁:“你觉得哪个好?”


    阿四顿时明白了,他赶紧笑着从头到尾再和江以宁介绍一遍,细节的地方都没含糊带过,说得请清楚楚。


    若是问江以宁想吃哪家的饭食,他点起来毫不费力,还能挑着贵的买,可这会问他的是几百两的宅子哪处好,这他哪里敢随便开口?


    “萧夫郎,旁的不说,挑大的总是好的,您俩住不完,日后总还有添丁的时候不是?”


    阿四这番话误打误撞地撞到了江以宁心坎里,他觉得对方说的很对,一进的小院睡觉的屋子都有些少,以后他生孩子,男女都有,不能住一起的,还得是大宅子才行!


    既然都决定买了,挑着最实用的买,应当是不会有错的。


    萧寒锦盯着他,清隽秀丽的脸上满是纠结,他就知道,小瞎子这是在考虑未来孩子住哪里的事。


    果不其然。


    他刚收回视线,小瞎子就拽了拽他衣裳,仰着头看他,呐呐道:“不如、不如就,大的不?”


    “好。”萧寒锦点头。


    一问一答,做决定,全程都快的让人心惊。


    旁边的阿四甚至没反应过来,还在微笑着看着这对夫夫甜蜜交谈。


    “啥?定那个是吧?好嘞,我回头去拿字据给您看,萧老板您这突然决定,我都惊着了,您这有魄力啊!”阿四听似谄媚的发言,实际真的震惊欢喜。


    让他最意外的是,这次的宅院要比先前的铺子贵上两倍不止,萧东家居然就一口定了,连价都没砍,可见是真的听夫郎的话!


    萧寒锦这样信任他,阿四自然不能叫对方失望,一天内往铺子里跑了好几趟,硬是几个时辰把这宅院的房屋地契全都给他办好了,傍晚就带着人去打扫宅院了。


    速度之快,不禁叫人咂舌。


    严鸣扬起笑脸:“萧弟,搬迁时可要告诉我们,得去同你暖房!”


    “你给他送些厨房用具,锅碗瓢盆安排好,保管他填饱你肚子。”蒋亦疏笑说,“我那还有收着的古玩镇纸,一张紫檀桌,也给你,如何?”


    “不错,文房四宝也顺便送我一套。”萧寒锦毫不客气开口。


    严鸣立刻接话:“那我送吧,老东西书房有一套,不过你要这些做什么?”


    这几个月,三人书房都进过几百回了,里面有什么东西早就烂熟于心,萧寒锦又不是没有,还要多余的?


    萧寒锦眉眼温和:“大夫说他眼睛快能视物了,先前都是用沙盘练字,现下得用好的文房四宝了,我书房那些都是几百文随便买的,不能给他练字用。”


    蒋亦疏和严鸣:“……”


    虽说一套文房四宝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这礼物总觉得送的有些难受,也说不出个缘由来……这两人就非要时刻不离口吗?!


    “罢了罢了,真是受不了你们。”严鸣打了个冷颤,“也亏得你现在有闲心,他们怕是都顾着藏账本呢。”


    “我没有那些烦恼。”萧寒锦笑的十分嘚瑟。


    八月眨眼过去,先前早就立秋,进九月后天气有了更明显的变化,雨来时不再带着湿热,而是裹挟着阴冷。


    每一次雨幕,都像是在将暖意缓缓抽离。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阴雨天,朝中派来的监察御史到了陵阳县。


    县令赵砚稹亲自去迎接,奉为上宾,整个陵阳县好似都安静了,沿街叫卖的货郎们,声音都变小了,也能时常瞧见那些护卫们当街转悠督查。


    萧寒锦虽然没去过圣京,但想也知道从圣京过来会有多漫长,居然这样快就到了?


    “据说此次外派的御史们都是走的水陆,这几日有雨有风都没停,硬是顺着过来的,可见朝廷狠心要整顿风气了。”严鸣说,“这段时日还是小心为上。”


    “那边如何了?”萧寒锦低声问。


    严鸣轻笑:“没问题的,只管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萧寒锦点点头:“房屋刚修缮好,还想着尽早搬进去,还是等此事平息再说吧。”


    “也好。”


    这时候特殊,没有哪家敢当街不务正业的晃悠,做那吊儿郎当之派,严鸣略和他通过消息就离开了。


    铺子里的生意确实受到影响,常来的那些也都是安静吃过就离开了,萧寒锦倒是没太在意这些,毕竟民怕官是常事,不怕才不得了。


    “看样子还要持续低迷几日,暂时关门吧。”萧寒锦说着看向在铺子里做事的几位,“先放五日假,这几日的工钱照旧算着,到时间你们自己过来。”


    “是,东家。”


    待他们将铺子里全都打扫整齐,萧寒锦也就回了后院,江以宁正和小夏凑在一起绣东西,说要绣好挂在新宅子的墙上。


    “江以宁。”


    “在这!”他立刻欢喜应声,抬脚就拿着自己绣制的东西给萧寒锦看,他双手摊开布,期待询问,“好不好看?”


    萧寒锦挑眉,略有些迟疑道:“好看,这一对ya——”


    “这对雁是不是也很好看?小夏说活灵活现的!”小瞎子立刻拿别人说的话来夸自己。


    萧寒锦看了一眼小夏,不住点头:“是,她说得不错,活灵活现的。”


    良心怪痛的。


    第092章 查账


    被县令安顿好的御史并没有格外关照县令, 先是将整个县令府的账目查了一遍,因为蒋亦疏和县令有亲属关系,连带着荷叶轩的账目也查了个一清二楚。


    所得与交税都没有任何问题, 账目干净整齐, 每一笔细小的项目都算的格外清楚。


    这样的账本是他们最爱查的。


    监察御史万曾文捋着胡子轻笑:“赵大人清廉,外甥肖舅,账目也是做的格外漂亮。”


    “如此赞誉,愧不敢受,他亦是请账房先生做的, 平时吊儿郎当惯了,只能如此。”赵砚稹这话格外谦虚, 他孤身在外上任,也怕自己言语不当, 会牵连府城的家人。


    何况, 他这般说辞,若是账目真有问题,还能直接推到账房先生身上, 只是小小退路罢了。


    蒋亦疏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到底不曾反驳。


    万曾文挑眉, 显然对这账房先生很是感兴趣,他不由得失笑:“当真厉害, 若朝中也有能将账目做得极其漂亮之人,想来, 也就不会有人敢肆意妄为了。”


    虽说听着是夸奖,可他们都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 便只好陪笑不应声。


    方才查的那部分账目都是萧寒锦带着温中和张元做的,自然是不会有错且格外好看, 蒋亦疏怕自己接话,反而连累他们。


    朝中这些老狐狸们说话都拐弯抹角的,谁知道他们话里会不会有陷阱?


    见他们都笑而不答,万曾文也不吓唬他们了,直赞道:“赵大人慈爱仁厚,所以县城的百姓也乐于助人,这是陵阳县百姓的福气。”


    “大人夸奖愧不敢受,下官也只是尽力做好分内之事罢了。”赵砚稹微笑说着。


    “想来有县令坐镇,商户们的账目都如蒋公子这般好看,我也得打起精神去查看了。”万曾文笑说,眼底神色微变,“赵大人觉得该去哪家合适?”


    赵砚稹不语,蒋亦疏却是直接接话,故作神秘道:“先前在我酒楼做账房先生的书生,如今已有自己的铺面,大人可愿一观?”


    “如此甚好!”


    赵砚稹虽不明白自家外甥怎么突然就“祸水东引”,但从他们的关系来看,应当不会有问题,他便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


    蒋亦疏是知道萧寒锦这阵子没开门的,毕竟因着这事,生意被搅和的实在差,但唯有十分配合,将御史送走才可。


    后院,萧寒锦正在做饭,江以宁照旧和小夏凑在一起,绣那个像鸭子的雁,阿祥阿瑞则是在院内劈柴做事,总之各有各的忙活。


    因此前院没有任何人盯着,以至于蒋亦疏在前面快把门敲烂了,江以宁才从刺绣中缓过神:“好像有人在敲门,阿瑞你去看看,我听到蒋东家的声音了。”


    “得嘞!”阿瑞立刻放下东西,打开门朝前院跑去。


    前院的大门一开,人直接傻了。


    蒋东家,赵县令,还有个虽然不认识但只从气场就知道是大人物的人物……他先是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可能是主子说过要来查账的圣京来的大人。


    他赶紧侧过身,伸手往前:“大人请。”


    蒋亦疏:“你们东家和夫郎呢?”


    “东家正在做饭,夫郎在院里休息呢。”阿瑞和蒋亦疏熟悉,对方也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他也就没隐瞒。


    万曾文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阿瑞带着他们往里面走,走过一道门还有一道通往后院的门,万曾文才明白方才为何敲门半天才有人出来,当真隔绝了前院的声音。


    人一到后院,江以宁就寻声望去,他只当只有蒋亦疏,便笑道:“蒋东家来了吗?刚好二寒在做饭了。”


    “正君,县令大人和一位大人也在。”小夏低声提醒。


    江以宁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他站起身欠身行礼:“不知几位大人造访,有失远迎,阿瑞去将二寒叫来。”


    “别紧张,我们就是过来瞧瞧。”万曾文沉声说着,他仔细盯着江以宁,瞧对方视线不曾在他们这边停留,眼睛也好似雾蒙蒙的。


    他就说这夫郎怎对他视若无睹,原是有眼疾。


    陌生的男人在说话,江以宁便更紧张了些,就在他快要撑不住身形时,萧寒锦阔步从厨房走来,直站在江以宁身前。


    他拱手,恭敬道:“不知御史大人与县令大人来,实在失礼,请先坐吧。”


    万曾文看到他的瞬间眉毛高高扬起,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缘分在里面。


    几人顺着萧寒锦的邀请坐下,虽是坐在院内,但万曾文如坐在自己书房似的,端正有气势。


    他沉吟片刻,说道:“圣旨已下,想来我不说,萧东家也知晓我的来意。”


    “是,御史大人奉命来查账本,草民自当全力配合。”萧寒锦说着看向阿祥,“去将账本拿来。”


    阿祥立刻去屋内拿,阿瑞和小夏也将茶水一一放在他们面前,气氛始终有些冷凝,见到大人物,就没有不害怕的。


    萧寒锦扭头看了一眼江以宁,小瞎子大概是吓到了,虚虚揪着他衣裳,却迟迟不肯挪步离开。


    他安抚性地捏了捏江以宁的手,小声询问:“我送你回屋里可好?”


    “不好。”小瞎子摇头,“人都在呢。”


    客人都在,他要是就这样离开,显得很不知礼数,那样的大人物若是讨厌二寒,恐怕会欺负他呢,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萧寒锦没再坚持,他也不想表现的太格格不入。


    好在阿祥很快将账本拿来,刚放到万曾文面前的石桌上,他身后的随从们就要去拿,显然这些人都是经过特意挑选的,也都能看得懂账目。


    万曾文却制止了他们:“不用。”


    他亲自动手翻开账目看了一眼,因为现在的铺子刚开没多久,账本并不多,刚一翻开,万曾文就莫名觉得舒服,每笔每项后面都记的清清楚楚,连一文钱的错漏都不曾有。


    他很快就将一本翻完,虽说他有私心,却也没有格外优待,半个时辰,硬是全都看完了。


    他不由得看向面前的青年,笑道:“这账本可是你亲自登记的?字迹工整漂亮,是读过书的。”


    “学生不才,仅有秀才功名在身。”萧寒锦敛眉说着。


    “为何不继续读了?”万曾文好奇,在他看来,萧寒锦模样俊朗,聪慧仁善,能写会算,这样的人若是能继续读,来日定有一番作为。


    萧寒锦微笑:“学生侥幸考上,实则虚之,没有才干,实在不是这块料。”


    万曾文虽有些可惜,但也不好多说什么,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若是连肚子都不能填饱,读书亦是辜负自身。


    他将账本放下,见对方丝毫没有认出自己,他便也不准备主动提起,对方的举手之劳却解自己于尴尬之间,这般人品,值得珍重。


    萧寒锦不理解万曾文为何会对他这样好奇,铺子收益在账目上一目了然,还问了铺子的营生,甚至聊到了江以宁。


    “瞧着你夫郎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小哥儿,眼睛可是瞧不见,有没有在治疗?”


    “有,多谢大人关心。”萧寒锦淡声说着,面上却始终保持微笑。


    他最是不爱与旁人谈论自家人的,尤其是对方短短一句话,疯狂戳在自家痛处,萧寒锦自然难以保持温和,言语间虽依旧恭敬,却再不热情耐心,带着淡淡的抗拒和敷衍。


    万曾文就知道,自己碰到硬茬子了。


    “时候不早,既然你的账目没有问题,本官就不打扰了。”万曾文说道。


    “是,阿祥阿瑞,好生送两位大人出去。”萧寒锦连客气话都懒得说,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江以宁全程都吓得不敢说话,直到万曾文离开,他才重重喘着气:“我好害怕,他会不会找人打我们……”


    “不会,他是官,不会与咱们百姓计较的。”萧寒锦轻轻拍着他后背,“打人的手段太低级,他不会做的。”


    “什么是低级?从前、从前村里就有人总打我和生哥儿,他们是不是也低级?”江以宁狐疑,“低级是坏的意思吗?”


    萧寒锦抬手揉捏着他脸颊,笑道:“是的,低级就是坏,欺负你那些人都最坏的。”


    江以宁满脸严肃点头:“我就知道!”


    奇异宝斋外。


    赵砚稹恭敬向万曾文讨饶:“萧秀才向来疼爱家中夫郎,并非有意要顶撞大人,望大人莫要怪罪。”


    “无妨,我倒是很中意他的脾性,这般脾性,不做官也是好事。”万曾文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否则岂非日日要与那些老匹夫登堂对骂了?”


    赵砚稹笑笑没接话,有些话万曾文说得,他却是说不得的。


    御史大人进了萧家近一个时辰,而后满面笑容的离开,这事都是瞒不住的,一般人都只会想萧家的账没有任何问题,但那些商户们想的却是萧寒锦找对了门路,御史大人轻轻放过了。


    这一出更是几位商户们更加激动了,暗地里思索着等御史大人来时,也要将提前备好的金银珠宝奉上。


    蒋亦疏去而复返,他急匆匆直奔后院,看到萧寒锦又要回去做饭,觉得自己着急忙慌的样子实在可笑。


    “二弟!你可真行,连御史大人的面子都不给!”


    萧寒锦很认真的思忖着,片刻后说道:“我没有在他看完账本立即赶客,并且忍着不适接受了他的盘问。”


    他自认为已经很给面子了。


    蒋亦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不过这倒也是,平时他们在弟夫郎面前说话就要顾及对方的感受,这次御史大人也是句句都踩在二弟手心了。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蒋亦疏闭眼点了点头。


    第093章 约见


    五日之期眨眼过去, 原本放假的四位小二也都准时来了铺子,期间时常有顾客过来询问开门的事,估计也是想吃这口想的厉害, 才忍着县城令人悚然的气氛来问。


    萧寒锦也如实将日期告知他们, 日子一到就开门了。


    他没有特意通知开门的事,毕竟虽然有人问,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能来,没想倒是有很多人都在铺子前等着,门一开就涌进来了。


    “我今日可是要大吃特吃的, 先前想的厉害,我得直接吃到晌午, 连午食都解决了!”


    “憨货!你胡吃海塞的,一会就吃饱了, 要是一会人多, 你还好意思在这多坐着?影响人家生意,你也不怕挨骂!”


    “哈哈哈萧东家最是温和,哪里会在意这些, 我也是要好好吃的,这都快十日不吃了, 念得慌。”


    …


    今日客人不如往常多,萧寒锦也无所谓这些, 和他们浅交谈几句就没再看着了。


    萧家铺子再开,无疑也是一种信号。


    曹成早早就忍耐不住, 舍小钱赚大钱的方式他自然不会心疼,若是能得御史大人青眼, 他们就算花上更多银子那也是值得的。


    思及此,他便忍不住想去和其他商户商量商量, 萧家都开始赚钱了,他们若是再畏畏缩缩,那岂不是把银子拱手让人吗?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得去和孔老爷谈谈,我一人去,恐怕御史大人瞧不上这些物件,若是人多,宝贝也多,保不齐就能开心。”


    “老爷,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看那萧家,不就是没走漏半点风声就安然度日了吗?”身旁的管家立刻低声说着,“您纵使再着急,也得忍一忍,且看看其他家是如何做的,孔老爷定然比您还着急,您怕什么呢?”


    “那小子心眼多得很,谁知道他有没有和御史大人说我的坏话,当初那事也不知是谁做的!”曹成咬牙拍桌的。


    先前就总觉得萧寒锦只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什么秀才功名在他们眼里都不够看,陵阳县虽是县城,但几乎每村每镇都有书堂书院,一匾额掉下来,不知要砸死多少秀才!


    可谁知道他居然能哄得县令开心,也能讨得御史大人看重,竟真是要不如他了!


    管家卑躬屈膝,咬了咬牙,小心翼翼提议:“老爷,不如……咱们去萧家如何?”


    “你是叫我我讨好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曹成大怒,“放肆!简直放肆!凭他也配叫本老爷亲自去讨好!”


    “老爷您听我说,如今萧家得势已成定局,即便没有御史大人,还有县令在前,您就算再不愿意,总得看清形势啊!”管家苦心说着,他们老爷这脑子转得实在是慢,他不得不说得更透彻些。


    曹成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嗫喏别扭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先前私下闹的不好看,他总觉得萧寒锦已经知道是他们做的,若是再上赶着去,岂非是把自己送上门叫对方侮辱?


    何况,他不确定萧寒锦会不会愿意帮助他,若是不愿意,还把这事捅到县令那,他这条命是要还不要?


    再者如果被其他商户知晓,怕是很快就要把他踢出五大商户的行列,若是对曹家群攻,他未必能扛得住。


    管家虽然年事已高,却也能看清他眼底的犹疑和胆怯,他忍不住叹息,这样的胆量,竟还能和别人串通欺负人,真是不容易。


    “你备些东西,不许弄太好的,咱们悄悄去——不行不行,还是去递帖子约在荷叶轩见吧。”曹成说道。


    “是,我这就我办。”管家佝偻着身躯默默退出去了。


    他哪里敢真弄些不好的送礼,怕是人家瞧见礼物不真诚,就连谈都不跟他们谈的。


    另一边。


    萧寒锦看着曹家递来的帖子,随手就丢在旁边了,这要是给他下个套,再陷害他杀了人,恰好御史大人在这里,他是活不活了?


    “主子,曹管家说知道您可能不会看请帖,让我告诉您,是想约您明日晌午到荷叶轩浅聊。”阿祥低声说着。


    “荷叶轩?”萧寒锦挑眉。


    这就值得思索了,荷叶轩可是蒋亦疏的地盘,再往大了说,是县令罩着的地方,如果曹成真想在荷叶轩动手脚,那可是要得罪县令的。


    这些商户都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曹成应当是不敢做什么的。


    “我知道了。”他说道。


    既然是在荷叶轩,那就有去的必要了。


    这段时间,因为万曾文的到来,陵阳县一直安静异常,人都是耐不住寂寞、喜欢热闹的性子,忍了几日就开始如往常一样活跃了。


    因此萧寒锦去荷叶轩赴约,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只会觉得萧寒锦是去找蒋亦疏了,两人关系好是整个陵阳县都知晓的。


    曹成在雅间内等的心急如焚,他不停踱步,语气也有些焦躁:“他会来吗?这小子竟敢这样不给面子,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


    管家满脸平静:“就算不会来,您也得等着。”


    如今倒是只有个“长辈”的优势能压着对方了,若是连这次机会都不能把握住,他家老爷怕是要被其他商户给坑死,他来年死后,如何能面对去世的老太爷?


    曹成不再说话,但依旧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怕萧寒锦来,也怕他不来。


    渐渐,就连曹管家也有些着急时,萧寒锦来了。


    “萧东家!”曹管家立刻站起身迎接,宛若被风干皱巴的脸上堆起笑,“萧东家既然来了,就命人上菜吧?”


    “不用。”萧寒锦拒绝,“曹老爷应当不是想与我吃饭才叫我来的,若有事便直说,不要浪费碧彼此的时间。”


    他边说边坐到桌前,静等着听曹成要和他说的话,就见曹成老脸上写满了不悦,被曹管家催促时还隐隐带着些委屈。


    萧寒锦微微挑眉,这倒是有点意思。


    曹成清咳一声坐到他对面,无论如何,他都得做出上位者的姿态来,即便他是来求人的!


    “曹老爷,就话就直说,晚辈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听你唉声叹息,夫郎先前受了惊吓,一直在静养着呢。”萧寒锦微笑。


    曹成咬牙,他就说怎么会这么好心来赴宴,原是在这里等着他!


    可他既然已经坐到这里,就不能不给些好处。


    萧寒锦嘴上说着着急,动作却半点不着急,他慢悠悠捏着茶杯晃了晃,茶香清冽,他也只有闻闻的兴致。


    “本老爷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曹成开口了,“但左不过就是其他家,我没有插手那事,你也休要与我泼脏水!”


    “我还未说什么,曹老爷便这样急了?”萧寒锦故作惊讶,饶是看他身侧跟着的老管家,就知道曹成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且虽一进来曹成就满脸不愿,可他是老爷,若他真不愿,谁又能勉强他?


    若那事曹家当真不曾参与,他也不会做的太难看,只是无论做没做,以曹成的脾性,想必是头个要提出给他下马威的。


    如今来找他,怕是也听了管家的分析,不得已来找他,想让他帮着和御史大人说情,好以此来稳固曹家的地位和金钱。


    旁的不说,这老管家倒是不错的。


    曹成被他这话说的反而冷静下来,他嗤笑一声,隐隐带着自嘲:“若不是事发突然,我也绝不会来寻你,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许了御史多少好处?让他这样轻轻放过你。”


    “曹老爷大概有所误会。”萧寒锦对上他眼睛,淡声道,“世间商户并非如你们所想,只会做阴阳账,就不能有安分守己做生意养家的老实人吗?”


    分明是十分平平无奇的话,却叫曹管家佝偻的身躯一震,若是今日他跟随的是这样明事理的人,曹家也不至于要和其他商户结伴。


    曹成眼神骤然一散,出神喃喃自语:“养家糊口的老实人吗?”


    “世间事从不能投机取巧,即便能得一时痛快,来日也要在他处还回来。”萧寒锦站起身,“话已至此,晚辈告辞。”


    若今日只有曹成他断不会说这番话,但看到那位曹管家,就知道曹成是能被拘束住的,不敢造次的人。


    他虽不是什么善人,也瞧不惯这些商户的风气,但曹成到底不曾对萧家动手,当初吓唬江以宁的事也不是他所做,口头上的好意他还是愿意给的。


    曹成想破头都没想到萧家的账目是真的没有问题,他都这样震惊,若是被其他商户知晓,怕是要气死。


    “曹伯,如今我们还能怎么办?”曹成是真心想知道,该如何破除现下的困境了。


    “为今之计,老爷确实需要再去找御史大人一趟,只是要先去找县令陈情,上交一半家产做为赈灾款,以此求得原谅。”曹管家说道。


    这是最有效、最能保命的法子。


    否则若是真被查到,御史大人上报朝廷,天子震怒也就瞬息之间,怕是整个曹家都要遭罪。


    可要曹成交出一半家产,那才是真的要割他的肉,几万两都是少的,少说得十万两打底,这要他如何舍得?


    “老爷,您也该为家里少爷小姐们思量,他们还年轻,不能被家中的事连累!”曹管家沉声说着。


    提到孩子,曹成犹如被一道惊雷脾性,他大手一挥:“你立刻去清点,我们晚上就去县令府!”


    “是!”


    萧寒锦没收那些东西,匆匆去,匆匆回,神速的很。


    小瞎子还在和像鸭子的雁子斗争着,听到他脚步,立刻扭头:“可还好?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曹成虽愚蠢,但身边人着实聪慧。”萧寒锦快步走向他,低头就瞧见那鸭子绣的差不多了,想着回头得找木匠做画框了,“不过,为什么要绣大雁,你喜欢?”


    要是喜欢,他回头就找猎户打几只养着玩。


    小瞎子摇头,羞涩又大胆道:“大雁象征着忠贞,寻常人家提亲总是要随大雁的,我也想送你大雁,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绣给你看,挂到堂屋内好不呀?”


    “好呀。”萧寒锦痛快应答,学着他的语气继续说道,“那绣完这只就不绣了,好不呀?”


    “为什么?”


    “大雁既象征着忠贞,那一对大雁,不就是顶级忠贞吗?我们只需要一对就好了。”萧寒锦牵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


    被针尖戳破的指腹虽已愈合,江以宁看不见那些痕迹,但萧寒锦看的仔细,每一针都像是戳在他心窝上。


    他想让江以宁知道,他是被爱着的。


    哪怕没有那一对大雁,他也能永远忠诚。


    第094章 家产


    这段时间万曾文一直在查账目, 其他商户不如萧家一样是刚开不久,账本少且一目了然,查起来费了些功夫, 但总得来说他觉得自家县城还是很不错的。


    查到现在还未发现货不对款的事, 若是能一直保持,来日回到圣京,上报朝廷,想来还是能得到陛下赞誉的。


    万曾文将这事说给赵砚稹听:“这都是你治理有方,我虽是陵阳县出身, 也已经有十数年不曾回来,如今有赵大人这样的父母官, 是百姓们的福气。”


    又开始夸了。


    赵砚稹想应却又不能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些商户内里的情况, 平时也是因为明面上没有东西能查, 若是暗中查怕也打草惊蛇,这些年他和那些商户一直对峙着。


    原本以为萧寒锦的出现能打破这种平衡,没想到还未做什么, 圣京就派人来了,可见上苍都要帮助他铲除这些眼中钉!


    “若不能将分内之事做好, 下官良心不安,平日里商户们都表现良好, 还有些会定期行善,想来不会有问题。”赵砚稹也是一顶高帽扣在那些商户头上。


    越是如此, 来日发现,就越会震怒。


    万曾文一听果然更高兴了, 与赵砚稹说的也更多了,话里话外, 都涉及着他能否升会府城。


    “县令大人,府外有曹家商户曹成求见!”衙役来禀报。


    赵砚稹心神一凛:“曹成?他来做什么?不是还未查到他那里吗?”


    “曹商户说有重要的事求见县令和御史大人。”衙役沉声说着,“说此事关乎账目。”


    如今还有什么事比查账更要紧?


    这话一说,万曾文就叫人把曹成给带进来了。


    …


    “他竟真的舍得?你究竟与他说什么了?”


    蒋亦疏去县令府时听到了一些风声,问过舅舅才知道那曹成竟然主动将自己阴阳账的事说了出来,还上赠一半家产,以求弥补罪过。


    商户们阴阳账是常有事并不稀罕,只是起初万曾文查了这些都不曾有问题,这让他对县城的商户们十分信任,没想到立刻就甩了他一巴掌。


    可人家是带着金银珠宝来甩的,他就是有心发怒,也得顾及着这些能赈灾的货款!倒真是把他给拿捏住,叫他不得不轻轻放过了。


    曹成带着千万金进了县令府,而后便再无事了,看在别的商户眼中,这误会就更大了。


    若非蒋亦疏知道内情,怕也是要误会的。


    “我倒是真没和他说什么,应当是他身边的管家提点了。”萧寒锦说,“那位老先生,倒是不容小觑。”


    蒋亦疏点头:“这我倒是也有听说过,那老管家是曹成他父亲身边的,也算是看着他长大,曹老太爷去世,老管家就跟着曹成了,你怕是也能猜到,也是老太爷去世后,曹家才走至今日的。”


    萧寒锦确实能猜到些,若是没有那老管家,怕是曹成早就被其他商户给吃掉了。


    他想到什么,轻笑:“你猜,接下来哪家要倒霉?”


    “左不过就是彭家和魏家了。”蒋亦疏说,“孔祥此人伪善至极,他虽偶尔会行善施粥,但越是做得滴水不漏之人,越有猫腻,怕是上次之事,他与他脱不开关系。”


    萧寒锦对他们不甚了解,但蒋亦疏都这般说了,想来不会有错。


    只是不管是谁,这次都要倒霉了。


    先是萧家,后是严家,再是曹家,凡是见过县令和御史大人的,都安然无恙,没有引起震怒,暗处的人心思便活络起来,想着也要用同样的办法去讨好,以求放过。


    有些等不及的,竟直接带着东西就上门了。


    果然如他们所料,御史大人突然震怒,下令重新彻查所有商户的资产账目,连田庄铺子都要派随行的侍卫们去查验。


    陵阳县一时人心惶惶,都怕那些侍卫的刀不长眼,再割在他们身上。


    “这是出啥事了?”


    “还不是那彭家!做阴阳账不说,竟然还敢贿赂御史大人,县令和御史震怒,可不是要闹场大的了!”


    “这些商户该死!赚那么多钱不满足,还总要抢咱们这些普通百姓的,米面粮油卖那么贵,要是敢说话就要再提价,这谁受得了?”


    “不过那曹家怎的没事?他家不就是卖粮的吗?”


    “曹家多精,将家产作为救济灾区的赈灾银,全都给御史大人了,大人心善念着百姓,自然不会再计较了!”


    ……


    三人再次齐聚,没想到仅仅一夜过去,县城就出了这些变故。


    严鸣冷笑:“还以为他们会再观望,但凡多等待两日,就能知道曹成的所作所为,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是将自己搭进去了。”


    “事关利益和和身家性命,他们自然不敢多等待,若是机会如流沙逝去,他们岂非更要心如死灰。”蒋亦疏嗤笑,“说到底,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年年税收都要根据铺子营生来算,他们铺子又多,收益又好,自然是舍不得多交那些税收的,可既然做了那种事,后果自然也该承担。


    香料多赚钱,萧寒锦还是知道的,前世那些古典香料都得花高价购买,这时的更加纯正金贵,一两香粉,价值数两。


    且这时千金书生,以及那些有身价的富户人家都会用香料来熏衣裳,一日所用便能耗费几十两,更别提在屋内点的香薰,都是烧银子的东西。


    整个彭家被查抄,银子悉数充公,一部分留给县城以做备用,另一部分,自然是被万曾文收起来,回京好呈给陛下。


    仅一夜之间,县城五大商户便一个倒了,一个心甘情愿吃了闷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孔祥怒意丛生,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表面和善,他冷眼看向曹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曹成被掏走一半家产还无法自拔,他轻轻摇头:“我如何知道?左右一半家产已经给出去,御史大人也愿意放我一马,仅此而已。”


    孔祥却是不信,他细长的眼睛眯起来,语气危险又低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找了那个小子!”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并没有接受,甚至很快就走了,这样的屈辱事,还要我拿出来反复说吗?”曹成再不似从前那般捧着孔祥,他站起身,离开时乜斜一眼魏康,“如今我也算知晓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


    他拂袖离去,书房内便只剩魏康和孔祥。


    孔祥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来,他如何不明白现在的情势,如今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和曹成一样用一半身家换取平安,要么就如彭济一般得不偿失抄家落狱!


    魏康也紧张起来,这些事虽然看似和萧家没有关系,可总觉得和萧家脱不开关系。


    不说其他,当初那货郎的事,可是他出的主意,若是被萧寒锦知道,定然不会帮助他,叫他求到萧家去,怕也只能和曹成一般受辱。


    先前他们是想过找蒋亦疏,可那小子瞧见他们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对他们颇为看不上,更别提去求助了!


    “孔老哥,你我该如何?”魏康甚是迷茫,一半家产他是不想给,抄家落狱他也不愿意。


    “再等等看!”孔祥咬牙切齿,若是真给出一半家产,他孔家还如何立足?


    魏康不再说话了,再等下去怕只能被抄家。


    萧寒锦几人却没心思在意其他人的决策,他们正商量着该如何吃下彭家的产业。


    彭家的香料铺子收益可观,县衙虽然收回了房屋地契,但不会一直放在手里,得进行流通,有蒋亦疏的关系在,他们能提前得知消息并成功拿下这些商铺。


    只是如何做反而成了问题,毕竟他们没有做过香料生意。


    “或许——”


    “我们可以——”


    “也许——”


    三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看出他们想做的事。


    彭家确实抄家落狱,可他们铺子里做事的人却没有全部被关押起来,其中定然有知晓彭家货源的人。


    “二弟不方便,那我和严鸣多出点力气,出银子的时候喊你。”蒋亦疏说,他家里还有个小瞎子要照顾着,自然不能跑远去看货。


    “也好,多谢两位兄长。”萧寒锦没和他们客气。


    送走他们,萧寒锦回到后院看江以宁,小瞎子听他的,修完那只雁子后就没再绣了。


    偶尔会听小夏给他读话本子,只是小夏是村里姑娘,家中贫困识不得几个字,念的磕巴又不好听,难为江以宁还能边听边猜剧情。


    他过去时两人正凑着着脑袋猜,小瞎子难过道:“他好坏,怎么能因为夫郎瘸腿就要休掉,明明还能洗衣做饭照顾他,又不曾拖累他,这夫郎也是,都被这样嫌弃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拖累对方和孩子……”


    他的话矛盾又古怪,像是感受着两个人的情绪,在不停的碰撞。


    萧寒锦眼底情绪微变,他清咳一声走过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笑道:“买新话本子了?什么故事呢?”


    “没有什么,这是我们小哥儿家的故事,你不能听不能听。”江以宁一把夺过小夏手里的话本子藏在自己身后,摆明了不要萧寒锦看。


    “这就要跟我藏着掖着瞒着了?”萧寒锦啧啧两声,“先前还扬言要送我大雁呢,小哥儿家家的变心真快。”


    江以宁撇嘴:“我没有……”


    他只是不想拖累二寒,因为有他这样的瞎子在,二寒都不能和蒋东家严东家一样出远门。


    萧寒锦笑笑,格外刻意道:“没有便没有吧,我可乏累的很,恨不得每日都在家里闲着。”


    “真的吗?你真的很喜欢在家里陪我吗?真的吗真的吗……”


    第095章 眼睛


    “真的呀真的呀~”萧寒锦故扮丑态, 学着江以宁的语气说话。


    “呀”字拿捏的恰到好处,甚至十分矫揉造作的捏着嗓子。


    他多少知道江以宁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也愿意在细节的地方好好注意对方的情绪, 也怪江以宁好猜, 不高兴就会表现的很明显,只等着萧寒锦去哄。


    萧寒锦自然是愿意在家里陪着他的,对他来说,和人周旋商谈事宜,那都是没有看江以宁使性子有趣的。


    得到准确回答, 江以宁乐得跟什么似的,方才那点愁云瞬间消失, 直往他身上扑,要一起去睡午觉。


    萧寒锦旁若无人的一把将他捞起来, 抗在肩膀上, 边走边拍着他小屁股,轻笑:“不许乱动,回头摔了。”


    “你不松手, 我就不会摔。”小瞎子有恃无恐,二寒可有劲儿了!


    萧寒锦没贱兮兮的逗他, 进了卧房,把门一关, 两人就午睡了。


    现下天气已经渐渐凉爽,外出也不觉得热, 有之前彭家的事做例子,万曾文也不敢太放松了, 这些蛀虫就算不能一时肃清,也得吓得他们三五年不敢作乱!


    他每日都带着护卫队去所查商户家所有的产业庄子游走, 一旦查到有问题的地方立刻收回,就算不下狱,东西也是别想要回去的。


    万曾文也是没想到,仅仅是个陵阳县,就能有这么多的收获,其他更县城或者府城,具有更不敢想了。


    南方灾民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些人银子丢出去都能砸死一片难民,实在可笑!


    魏康不愿拉下脸去求到萧寒锦,只能带着些家产找了县令,他家中是做酒楼生意的,所赚虽不如彭家曹家多,但半数的家产也够保命的。


    眼看着他们送了家产的一个个都相安无事了,孔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监察御史查的严,和之前县令随便翻查截然相反,是每一笔都要问清楚的,他不敢把假账拿出去给他查,却也想,也许不会查到他呢?


    富贵险中求,万一他就是那个个例呢?


    “老爷,事到如今,最靠谱的法子就是如其他家一样上交家产了,银子没了何时都能赚到,但若是和彭家一样,咱们家孩子可怎么办,您不能不顾及他们啊!”孔夫人唉声说着,如果只有妾室的孩子们,她当然可以不管,可她还有女儿没出嫁,哪能就这么放弃?!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孔祥呵斥,那可都是他好不容易赚来的,数额不小,叫他如何能愿意直接拱手让人?


    孔夫人冷笑:“我是不如你那些骚浪的妾室知道的多,可我只告诉你,这事要是连累到我的孩子,我定要与你和离,你还要给我银子,否则我就要去县令那告你!”


    “胡说八道什么!”孔祥又惊又怒,“你要是敢去告我,那就是要害死家里所有人!”


    “少威胁我,我只告诉你赶紧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你要是敢让我的孩子吃苦头,我不会放过你!”


    两人都说着狠话,看着气冲冲离开的夫人,孔祥也意识到,他必须得做出什么,否则怕是真的要性命不保了。


    秋季阴雨连绵,万曾文心情却宛若晴天,有这些银两在,多少是救济南方的一些心意,陛下也不会格外苛责赵砚稹,毕竟有些人有心想隐瞒,就总会露出马脚来。


    诸多商户都因为这事吃了闷亏,干脆老实做生意,闭门不出了。


    萧寒锦来了精神,香料生意是要再缓一缓的,他干脆就准备做其他生意了,点心他是做不来的,否则早就开了铺子,紧供着小瞎子造了。


    “我和阿瑞打听过了,如今吃食最精致的,无非就是那些书生们了,时常见那些小商贩去各个书院门口,咱们不如也做这些吧?”阿祥说。


    他还悄悄注意过,那些商贩货郎们在书院旁边卖的比平时要贵一些的,即便如此,那些书生们也眼睛都不眨的买着,还要帮其他人买,赚头多着呢!


    萧寒锦倒是知道这些,只看前世都知道,女人和学生的银子是最好赚的,那些普通的碳素笔都能卖到十几二十一根,照旧有人上赶着买,甚至觉得自己买的贵,还能和别人炫耀。


    他沉吟片刻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回头回村里,让大哥重新做只推车来用。”


    “我们要回去么?”小瞎子探头询问,脸蛋红扑扑的,眼皮缓慢眨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眼睛很不舒服,雾蒙蒙的,虽说平时眼睛也像是在黑雾里看不清东西,但最近格外难受,隐隐还能看见些古怪的虚影,莫名叫人害怕。


    萧寒锦偏头看他,沉静道:“江以宁你又发烧了。”


    这话说的淡定又从容,稀松平常的事,见惯了还真就不会太惊讶。


    江以宁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萧寒锦牵着往屋里走,他晕乎乎地跟着对方,脑袋一片浆糊似的连问话都提不起精神来。


    江以宁被塞进被窝里,他缓慢眨着眼睛,偶尔要闭一会才会睁开,他低声问:“我们要回去吗?”


    “等你退烧我们就回去,找大哥做推车,我们闲来无事就去书院旁边卖吃食,能赚很多银子。”萧寒锦也跟着轻声回答。


    “那好的。”江以宁应了一声,像是撑不住疲累睡了过去。


    大夫很快就被带来,扒拉着江以宁的眼皮仔细扒拉着,在看到瞳孔有轻微反应时,他皱巴的面容上扬起笑。


    只看这个表情,萧寒锦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应该说,他其实一直都期待着,只是江以宁从未表达过不适,他也就没有刻意在意,否则问的多了,对方会怀疑他是不是嫌弃。


    大夫不住点头,边说着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应该是能看见一点点了,不过具体能看见多少,还得看他醒了,最近眼睛会惧光,最好是将眼睛遮起来。”


    萧寒锦立刻道谢:“多谢您,颜色可有讲究?”


    “那倒没有,只是别用透纱就可。”大夫笑说,“这样的喜事当真值得庆贺。”


    “是。”萧寒锦自然是喜不自胜,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屋内拿出两枚木质的薄片,“这是铺子内新做的东西,您拿着这个,自己来也好,送人也好,可以免费吃铺子里所有东西。”


    大夫瞬间惊了,连忙推脱:“萧东家,这可使不得,你这铺子多赚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白来两遭,您怕是要少赚一两银子了!”


    萧寒锦笑着摇头:“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如您所说,这样的喜事若是不能与人分享,我也难受。”


    “医者本就该仁心,不该收你的东西。”大夫有些惭愧的接过,“你既是给我,那我便自己用,断不会给别人叫他们来贪这个便宜。”


    萧寒锦笑笑没再说什么,将大夫送走,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江以宁。


    他从未嫌弃过这个瞎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他只会心疼江以宁曾经遭遇的一切。爱本身就是常觉亏欠,他已经在尽力给对方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了。


    如今他快要好了,萧寒锦难得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灵肉融合的缘故,他越长越和前世相像,能让他厚着脸皮夸自己模样俊朗,但也怕江以宁不喜欢,怕自己不合对方的心意。


    “小夏,我很丑吗?”他低声问着。


    小夏满脸茫然,但还是如实回答:“老爷您不丑,奴婢没学过几个词也知道您英俊潇洒!”


    萧寒锦不觉得这是什么建设性的回答,便皱着眉继续问道:“那他会不会喜欢,或者会不会失望?”


    小夏愣是缓了一会才隐隐察觉到自家主子是在害怕,怕被嫌弃……


    她赶紧点头:“正君最喜欢您了,您比那两位东家都俊朗,正君看不见都喜欢您,看得见就更喜欢了,奴婢不是说正君以貌取人,只是在夸您……”


    越说越凌乱,小夏难得哭丧起脸,正君肯定不会嫌弃的啊!


    虽说知道小夏这话有盲夸他的嫌疑,但他的脸对这些人来说应该是不丑的,还是等江以宁能看见后好好问问他。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是。”


    萧寒锦决定亲自去布料铺子一趟,他得自己挑挑布料才行。


    布料铺子的掌柜见到他立刻迎过来,满脸堆起笑:“萧东家大驾光临,要买些什么?布料还是成衣?想来是给您夫郎买,我们铺子最近新染了一批布,颜料格外挑人,您夫郎穿着定然好看!”


    “要十分柔软舒适的。”萧寒锦说。


    “这是自然,您来看看,就是这种布料!刚染好晒过送来的,摸着和棉花似的!”掌柜贴心介绍着,他也不怕萧寒锦不买,当即就拿起一块碎布让他摸。


    大约是因为刚染好的缘故,布料还带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他猜想着应该是染料的味道,还没有彻底发散。


    萧寒锦轻轻摩挲着,和其他布料比起来确实很柔软,贴上在皮肤上轻轻柔柔,江以宁用着应该很舒服。


    只是味道确实有些——


    味道?!


    “这布料是从哪里来的?”萧寒锦面不改色问道,像是在检查布料的好坏。


    掌柜笑笑:“那自然是咱们陵阳县的大染坊里,孔东家自己都穿呢!不过他如今也不敢出来露面了。”


    萧寒锦却是笑了:“既如此,那便给我来一卷,束发的发带可还有别的样式?”


    见他买整卷布匹掌柜都惊了,立刻从旁边拽来一把发带,喜笑颜开道:“这些都当添头送给您!”


    “多谢。”


    萧寒锦接过东西便匆匆回去了,他得让江以宁闻闻,这味道是不是他那日在巷尾遇见货郎被杀害时闻到的那个味道。


    第096章 点点


    他回去时江以宁还没醒, 每次发烧都像是在祛除他体内的病灶,萧寒锦时常纠结的很,想让他好的快些, 又希望他能将病灶排除的更多些, 慢些好也没关系。


    小夏见他拿着布匹回来,赶紧接过东西放进衣柜中,她忽的闻到一股怪味,下意识问道:“主子,这布还有味儿, 可需要重新晒晒?”


    “是得重新晒,先挂在屋内的衣架上, 等明日晌午再挂出去,那是新渲染的布料。”萧寒锦说。


    “奴婢说怎么闻着一股怪味。”小夏笑笑, 就赶紧依照他的吩咐去做事了。


    这新染的布料味道这样重, 等江以宁醒来应该是能闻出来的,虽说现在他大概就能确定是孔家所为,但还需要江以宁这个当事人来作证。


    虽说, 凡是人为,必有迹可循。


    但这里终究不比前世科技发达, 查案也确实会费些功夫,要是能解决这次的案件, 县令也能稍微宽慰些,或许会因此对萧家更关照些。


    若能如此, 铺子在县城越开越大,总有立稳脚跟的一天。


    翌日。


    江以宁高热褪去, 他缓缓睁开眼,和先前一样并不能视物, 也正因为明明和之前一样,他这次却莫名觉得有些难过,至少他以为这次就能看到一些东西的。


    他稍微动了动身体,身上并没有出汗后的黏腻感,就知道是二寒帮自己擦过了。


    他心情稍好的翘了翘唇角,感官渐渐活过来,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眼睛上蒙着东西,难不成眼睛又受伤了?!


    “二寒,二寒!”


    “正君。”小夏快速进来唤了一声,就见江以宁趴在床上,情绪似乎有些不好,他赶紧跑过去把人扶起来,“正君!主子没走,他就在家里,去厨房给您熬粥去了!”


    “去找他。”


    “奴婢不能走开,您——”


    “我让你去找他!”他有些崩溃的大喊着,完全不知道他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又要蒙起这样的东西了!


    这么多年,除去眼睛刚坏的时候,他从没有蒙过纱布,可现在他又再次被蒙上这种东西,不就是说明他的眼睛越来越坏了吗?


    他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是不是要永远都成为二寒的拖累?


    萧寒锦来时就听见这么一声喊,他双手端着餐盘,一脚将门踹开,将刚熬煮好的白粥放到桌上,快速走到床边坐下。


    “江以宁。”


    “二寒……”小瞎子哽咽着伸出手乱摸,直到碰到面前的人才痛不欲生又犹犹豫豫地贴进他怀里继续哭。


    萧寒锦垂眸看他,小瞎子眼罩下的脸苍白,唇色都淡的泛着不正常的白色,眼泪很快就将眼上的布给浸湿了。


    他看向小夏示意她出去,后者抹了把眼泪快速退出去了。


    萧寒锦拢着他腰身轻轻拍打着,他低声询问:“怎么了?刚醒就发这样大的火?难不成做噩梦了?我们江以宁不是胆小的人啊?”


    “眼睛……”


    “嗯?”


    “我的眼睛是不是好不了?”他紧紧抱着萧寒锦脖子,哽咽又小心地询问,“为什么要弄奇怪的东西蒙住眼睛,是不是好不了才这样?又坏了吗?”


    萧寒锦这才知道症结所在,他不由得失笑:“我们江以宁睁眼就发脾气,居然是因为值得开心的事?”


    “我再也好不——开、开心?”江以宁的抱怨还未说出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他猛的从对方话里抬起头,语不成调,“我、我要、要好了哇啊?”


    “是的,你快要好了,大夫说你这次之后大概能看到一点点了,虽然很少很轻,但最近会变得很敏感,所以才要用布将眼睛蒙起来,免得受强光照射。”萧寒锦不嫌麻烦,恨不得将每句话都掰开揉碎塞进他耳朵里。


    听着他的话,江以宁终于彻底相信自己真的快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被别人叫瞎子了!


    不用成为二寒的拖累,照顾好家里,能帮对方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哈!”他先是突然笑了一声,紧接着就在萧寒锦怀里笑了起来。


    萧寒锦轻轻晃着他身体,这样的事叫他怎么能不开心呢?


    “我刚刚发脾气的样子是不是很坏,很可怕?”


    开心过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小夏发脾气了,他平时从来不这样的,这次就是太害怕了。


    “怎么会,有脾气是好事。”萧寒锦说,“有脾气才不会被别人欺负,以后谁再敢说你是瞎子,你就狠狠凶回去,我们江以宁厉害着呢!”


    小瞎子被夸的有些摸不着北,只会跟着点头应声:“对对对,厉害着呢!”


    见他情绪平静下来,萧寒锦就要去端饭,可刚刚情绪起伏较大的江以宁哪里舍得他跟自己分开,双手双脚贴在他身上,态度摆的十分明显。


    萧寒锦便直接拢着他坐到桌前,他搅拌搅拌白粥,轻声道:“刚烧完,怕你喉咙不舒服,没放糖,大嫂之前给的小腌菜还不错,刚腌的没入味,水泡了泡就不咸辣了。”


    “啊——”小瞎子张着嘴巴,像是待哺的小鸟。


    “江以宁。”萧寒锦微微沉下嗓子。


    “二寒,我现在特别特别难受,胳膊没有力气,腰也很疼,我不能自己坐着吃……”小瞎子故作委屈,假模假样地费劲拿起勺子,又快速掉回碗里。


    碗勺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寒锦嗤笑一声,别说,这小瞎子还怪会耍小心机的。


    “张嘴。”


    “啊——”


    吃过饭,江以宁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他呆愣愣地想,可能是因为太饿了,所以才心情不好。


    萧寒锦拿出先前买的布料给他,他此时正处于格外敏感的时候,还没拿到那布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味道有些奇怪……”小瞎子轻轻嗅嗅,“不是香料,不是饭菜香,也不是草药——就是那天我和小夏在尾巷闻到的那种!这是在哪来的?知道是谁做的坏事吗?”


    “这是我今日去布匹店新买的料子,掌柜说这料子是新出的,在孔家染坊购的。”萧寒锦说,“所以大概就是那家了。”


    小瞎子不能理解:“可我们又没有得罪他,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吓唬我们,实在是太坏了!”


    萧寒锦轻轻摸着他发顶,失笑:“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招惹旁人,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们的,铺子生意好,就总会招来别人的嫉恨,这都是常事。”


    “但我们不能嫉恨别人,不能做坏事!”小瞎子赶紧说,“我眼睛快要好了,我也能做事了,你可不要因为别人比我们生意好就做坏事!”


    “好,我们不做坏事,有你看着呢。”萧寒锦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开心,因此也不吝啬说这些。


    心里有数后,萧寒锦就让阿祥去找蒋亦疏说这事了,他现在是忙不过来的,得一直陪着江以宁才行。


    起初两人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都以为大夫说的敏感只是眼睛,直到某日清晨,江以宁起得早,吹了一会凉风,流了鼻涕不说,接触到凉风皮肤全都泛着大片的红色。


    像是将嫣红的胭脂洒在了身上。


    “痒!”


    江以宁闹着脾气,恨不得用手把皮肤都抓烂,由于被控制住了双手,只能贴在萧寒锦怀里蹭着,使性子,时不时就要哭唧几句。


    “大夫说没事,热水烧好泡泡会舒服很多,乖乖的,不能挠。”萧寒锦轻轻拍着他后脑勺,所幸这里都是头发,拍着没事。


    否则若是拍他后背,怕是又要闹唧了。


    他在萧寒锦身上作乱,蹭的两人都不舒服,衣衫不整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什么坏事。


    等厨房烧好热水,萧寒锦就带着他去泡了,本身秋日里泡热水澡也能暖身,算一举两得了。


    泡过果然舒缓了很多,江以宁脑袋瓜里就开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越想呼吸便越急促,脸蛋也开始冒热气。


    “二寒,你不和我一起泡呀?”他黏糊糊地问着。


    “江以宁,你有坏心思。”萧寒锦唇边噙着笑,眼神放肆地盯着他看,水珠从对方的下巴一直往下滑。


    被戳中心思的小瞎子瞬间脸颊爆红,他咬了咬嘴唇,强撑着面皮,大胆道:“那、那怎么了?我们我们本来,就就得做那些……”


    “哪些?”


    “羞羞的事!”


    他说完就慢慢沉下去,只露出一双圆润好看的眼睛,因为水雾的缘故,看起来湿漉漉的。


    很可爱。


    萧寒锦觉得有些喉咙有些干,他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哑:“泡好就先出来,否则要着凉了。”


    小瞎子撇撇嘴从水里站起来,还不等他站稳,就直接被人拦腰抗到了肩头,水瞬间将萧寒锦的衣裳打湿,他却若无其事地扯过旁边的衣裳盖到小瞎子身上,直接将人给抱回寝屋了。


    江以宁羞羞怯怯的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他知道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所以不会做那些特别特别羞羞的事,但一般羞羞的事还是能做的。


    二寒向来会先照顾他,让他舒服个透,然后才会让他帮忙,每次帮完,腿侧嫩//肉总又烫又疼,还不能立时穿亵裤,否则会被布料杀得更疼,得抹上药膏晾好一会才行。


    萧寒锦勉强舒服了一点,给他擦好药还贱兮兮地吹了吹,小瞎子受惊,直接夹住他脑袋了。


    “糊我一脸药膏。”萧寒锦只能重新给他擦。


    “谁让你坏心眼逗我,我又——二寒!”江以宁原本躺着看他,却是突然坐起来,甚至毫不迟疑地直接捧住萧寒锦的脸。


    他先是哈笑一声,紧接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萧寒锦细品着他方才一连串的动作,脸在他掌心蹭了蹭,柔声道:“啊,我们江以宁能看到一点点点了。”


    第097章 令牌


    原以为当时能看到只是一瞬间的事, 没想到后来他时常能看到一丝丝微微弱的亮光,虽说蒙上白纱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但那种喜悦只增不减, 渐渐地来往铺子的客人都知晓他的眼睛快好了。


    萧寒锦也没刻意隐瞒着, 推出了会员制度,即他先前给大夫的薄木片,凡是拿到这物的,每月都会有折扣,还会另外送独家小菜, 且这竹片不易得,对各方面的消费都有要求。


    这方式稀罕不说, 竹片的意义就更非凡了。


    能拥有这东西就说了消费的多,说明有银子傍身, 是有身份的人, 且“会员卡”,听着就很气派!


    各家商户都因为查账的事消停,县城看似也恢复成了之前的热闹景象, 只是内里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何况,万曾文一直没走, 就算再热闹也不会如之前那般肆意。


    万曾文早已顺利完成任务,且天气越来越冷, 他也得尽早去其他地方继续查探,只是临走时, 他要求见萧寒锦一面。


    得知这消息,萧寒锦有些诧异:“为何要见我?”


    蒋亦疏摇头:“我也不知, 许是想向你讨教账目的事,你做账做的漂亮, 若是推行,怕是日后查账都方便了。”


    “……若是传出去,我怕是要小命不保。”萧寒锦开着小玩笑,那些做阴阳账的商户大臣们,怕不是要连夜拿刀来砍他!


    “晌午你直接去荷叶轩就是,到时会有人领你进去。”蒋亦疏叮嘱着,说完这些他笑了起来,“前几日忙着没得空,弟夫郎眼睛能视物这样的好事,我自然得来庆祝,特意带了些补身体的。”


    萧寒锦微微皱眉:“不用每次都送好些东西来,库房里那些都吃不清。”


    蒋亦疏豪气干云道:“那又怎样,我送的,你收着给他吃就是了!”


    “也罢,过几日我们要回村几日,去年的厚衣裳还能穿,阿宁就想拿来继续穿,可要一同回,顺便去吃顿饭。”萧寒锦邀请着。


    “那行,我和严鸣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都好。”


    晌午前,萧寒锦将家里的江以宁安顿好,便只身去了荷叶轩里,一进酒楼,就有人过来带领他往楼上的雅间走。


    幸好他来的早些,万曾文还没有到,否则怕是要让对方不满了。


    县城的荷叶轩与镇上的一样,只是内里的装潢更华丽,空间也更大些,他安静坐着,时不时透过窗户看看楼下的情况。


    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到门边等着万曾文上来。


    万曾文推门进来就瞧见了站着的萧寒锦,都说这孩子脾气不好,在他看来就是聪明又直爽,这样的年轻人,任谁瞧见都会喜欢的。


    “坐,今日只是以长辈的姿态过来,你这样拘礼,反倒叫我觉得勉强你了。”万曾文开着玩笑。


    萧寒锦听得出真假,即便不与他客气官民,可还有长辈晚辈的关系在,他也不能过于不拘束,只笑笑请他坐下了。


    万曾文便不再勉强,他落座后仔细盯着萧寒锦看,与他那日在雨幕中见到的脸一样,也依旧是这样冷淡的神色,内里却有颗乐意助人的心。


    “大人为何这样看着我?”萧寒锦微笑,疑惑恰到好处。


    “看来你是当真不记得了,做好事竟是半点不留心吗?”万曾文不由得笑起来,“你可还记得,先前雨季,你与我的马车同陷进泥里,那时你曾帮过我。”


    萧寒锦记性不差,听他说这些,瞬间就想起来了。


    他失笑:“那只是随手就能做的事,大人还能记这样久。”


    万曾文也笑:“尽管是随手能做之事,那日只有你帮忙,你的随手与我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小恩情。”


    萧寒锦笑笑,不再多说,再说下去怕是要开始互夸了,何况他真不觉得有什么,自己的马车陷进去时,他也是希望有人能帮忙的,不过是互相帮助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只是这是万曾文,是天圣的朝臣,是能被当做心腹来查探的御史,对方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这是好事。


    “大人言重,陵阳县百姓都是和善人,换做任何人都会那样做的,大人实在无需放在心上。”该有的谦虚他还是要有的。


    万曾文识人无数,活了几十年,多少能看得清眼前青年的想法,或者说,是对方想让自己看清的。


    他觉得实在有趣,便起了想和他说更多的心思,这本就是很难得的事,换做平时在朝廷,下朝他都走得很快,生怕被人叫住攀谈。


    萧寒锦也愿意顺着他,毕竟保不齐来日可能会去府城圣京,有这样的人脉在,多少算有重依靠,尽管不会特别可靠。


    万曾文和他聊的愉快,心情都好了不少,他万分感慨道:“若你继续科考,入朝为官,想来能步步高升。”


    在他看来,萧寒锦是有这个实力的,只是他选择了能让自己更舒服的道路,当然,这都无可厚非。


    人这一生都是为了活着,既然有更简单的生活方式,谁又会刻意去给自己找难题呢?


    “那并不是我的追求。”萧寒锦笑说,“我只是想赚钱。”


    他曾穷过,知道手里有银子才是最重要的,即便去做高官,对他而言那就是份工作,也是为赚钱。


    那时乱花渐欲迷人眼,他很有可能会无法抵抗诱惑,去做那些不能做的事,既然可能做不到身正,那他就将这种可能划清。


    万曾文竟是从寥寥几字中品出许多意味来,更是忍不住豪放大笑起来:“当真是有趣,若世间人都如你这般想法,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水清无鱼,天圣泱泱大国,我只是不起眼的一个。”萧寒锦说着好听的话,他不愿叫自己看起来格外特别清醒。


    他希望万曾文认为他就是个眼里只有钱的人,当然还有江以宁。


    “今日与你说话,着实愉悦,来日若你抵达圣京,便可联络我。”万曾文说着拿出一枚自己的姓氏令牌来,“日后便看缘分了。”


    萧寒锦等的就是这个,对方递过来的瞬间,他就立刻站起身接过,然后笑着塞进了袖口中。


    他道:“若缘分使然,定带着夫郎去探望大人。”


    “你倒是去哪都忘不了你那夫郎。”万曾文笑笑。


    聊完这些,屋外的人便开始上菜,吃饭便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了,两人静静品尝着饭菜,吃美食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万曾文早就提前了解过,若是吃到萧寒锦给的食谱中的菜,还会特意问问原材料是什么,萧寒锦也不背着他,不怕他叫人学着去做,悉数告知。


    吃过饭万曾文和他简单聊了两句便离开了,萧寒锦和他在酒楼前分开,看着他上了马车,自己便也回家了。


    这阵子温差开始变大,晌午暖得人骨头缝都热乎,午后一过就开始泛起凉意。


    他到家时江以宁午睡还没醒,屋内门窗紧闭,有些暗乎乎的,他刚掀开遮光的纱帐,小瞎子就睡不踏实般动了动。


    萧寒锦赶紧放下纱帐,悄悄退了出去。


    不管是镇上还是县城,摊贩货郎们卖得饼子们总是干巴,虽说只是为填饱肚子,只是进口的吃食,味道上总要能过得去,若是想起来就抵触抗拒的味道,吃也是白吃。


    他想着摊饼做,很家常的做法,但味道就是要比那些干巴的饼香嫩软糯,若是再面糊里撒上蔬菜碎,摊出来就更香了,再卷上些其他的配菜酱料,一大张绝对管饱。


    萧寒锦想着就想做,去厨房找来大碗装满水,舀两勺细面倒进去,再打上鸡蛋和切成碎的青菜,搅拌均匀。


    家里目前没有平锅,就只能用平时的手柄锅来摊,倒好油,晃动锅子让锅面全都沾上油,再舀一勺面糊糊倒进去继续晃动,直到锅面儿都裹上面糊,等薄饼慢慢熟就好了,如果把控不住火候就会糊,但糊有糊的香。


    摊好的饼子放到碟子里,萧寒锦又煎了几个鸡蛋片,煎了几块鸡肉备用,该用的小料也都调好,得了彭家点便宜,香料铺子里倒是有很多能用作调味料。


    他卷好一个尝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将其他的都放到锅里,免得凉了。


    江以宁晕乎乎醒来,还没睁眼就闻到了香香的味道,闻得他莫名有些饿。


    “二寒,好香呀。”


    “可是巧了,我做了卷饼,你起来吃。”萧寒锦一层层掀起纱帐,让他能有个适应的过程。


    小瞎子慢吞吞坐起来,双手撑着床,身子往前一挺就踩到鞋子,下地,闻着味走到桌边,坐下,一气呵成!


    萧寒锦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空荡荡地失笑,可见是真的饿了,他竟还没有那个卷饼的魅力大。


    “已经卷好了,直接拿着吃。”萧寒锦递给他,卷饼的油并不多,拿着也不黏手。


    “好香呀二寒!”小瞎子嘿嘿笑两声,将饼递到他面前,“你吃了吗?你先咬一口!咬一口啊?啊——”


    盛情难却,萧寒锦自是不会叫他失望的,立刻咬了一口,小瞎子这才捧着卷饼开始吃。


    他又忍不住犯贱要逗他:“我们江以宁想亲亲就直说啊?”


    “明明就是你想亲亲我,还要说是我想亲亲,你见我睡着的时候,肯定想了很多特别特别羞羞的事,特别多!”小瞎子哼了一声,压根不理会他的打趣,二寒特别坏,就是要看他害羞!


    “嗯,还好。”


    隔了很久,萧寒锦才轻笑一声,像是随口一说的笑语,又像是万般克制后,留给自己的仅剩的脸面。


    第098章 落水


    江以宁敏感的情况稍微好些后, 萧寒锦便决定回村里住几日,特意去告知了蒋亦疏和严鸣,严鸣还是头次跟着去万渔村, 一路上都很兴奋, 不免又和蒋亦疏吵了一架。


    吵吵闹闹的很快就到了镇上,这次没有事情,也不着急赶路,便去“福锦串”和萧永福打了声招呼。


    见到他们回来,萧永福自然是开心的, 向来最紧着要赚银子,一日也舍不得给铺子关门的人, 竟是大手一挥就要关铺子,连客人都不管了。


    萧寒锦赶紧阻止:“大哥不着急, 我和阿宁会住几日, 今日不着急往县城赶,你先做生意,我和蒋兄严兄先回家里。”


    “好, 回去叫你嫂子给做饭。”萧永福没再多说什么。


    他在镇上做事这么久,也是见过有钱人的, 只是那些人都不能和蒋亦疏以及现在新带来的朋友相比,可想他们身份多贵重, 他不能落二弟面子,更不好叫贵客们等着自己收拾。


    四人便继续往村里赶了。


    因着陈生还在家里住的缘故, 院外屋内到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非常干净。


    这时候天气不算热, 萧寒锦便招待他们在院内的石桌前坐下,江以宁和他们相熟, 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他自己则是准备去厨房弄些东西来招待。


    听到动静的王秀莲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人还没走进院里,招呼声便先传来了:“二弟回来别忙活了,我们那还有饭菜,你和宁哥儿去我们那吃!”


    说完一脚踏进院子里,这才发现院内还坐着蒋亦疏和一位不认识的年轻人,瞧着也是身份贵重的样子,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倒是没想到还会来客人,竟是让他们看笑话了。


    萧寒锦快步出来,视线快速从她隆起的腹部快速略过,温声道:“大嫂身体不便,这些我来做就是,不好叫你张罗的。”


    话说到这份上,王秀莲就没再坚持,再者二弟的厨艺是有目共睹的,想来那两位贵客是更喜欢二弟做的饭菜。


    再者她这次怀相和之前不同,总是爱吃酸的,常言道,酸儿辣女,她心里自然会下意识重视起来,不敢叫自己轻易受伤劳累,否则若真是出什么事,怕是要后悔的。


    她也没闲着,去自家院里拿了好些菜过来,自家种的,总是要好过在外面买的。


    几人在外面闲聊着,江以宁按耐不住的总想往厨房跑,都被萧寒锦呵斥出来,他也不曾气馁,反而要一次次的往那边跑,听到对方训斥自己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王秀莲忍不住笑:“宁哥儿越来越会撒娇了。”


    之前还是那样可怜瘦小的孩子,现在也终于长成漂亮的小树了。


    江以宁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是想时时都缠着萧寒锦,不管挨训还是打屁股,比起从前刚认识时那样冷漠,这样更能叫他知道自己是被爱护的。


    萧寒锦很快将做好的饭菜端来,主食便是他之前做的卷饼,蒋亦疏和严鸣还是头次吃,一口下去满满地都是馅料。


    “木哥儿和小舒禾吃一个。”萧寒锦将切开的递给他们两个,只是木哥儿那一半明显要更大些。


    严鸣本就性格活,吃着赞不绝口:“萧弟,什么东西从你手上做出来都好吃,我瞧着就是用饼子卷的?”


    萧寒锦点头:“前几日新做的,准备拉个推车卖,这次回来也是想让我大哥帮忙打辆新的推车。”


    “等大郎回来,我跟他说。”王秀莲立刻接话,言语间还有些高兴,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事,二弟早就花钱找匠人们了,现在却是回来找大郎,不就是说明和他们更亲近了吗?


    “准备去何处叫卖?”蒋亦疏更关心这些,“主街便是商铺那条街,客人百姓最多,但也是最不缺这些摊贩货郎的,你看上哪里了?”


    按照他对萧寒锦的理解,若是有合适的位置势必要直接开铺子的,但这会却是打推车来卖,可见是具有流动性的,但再会流动,也一定会有稍微固定的地方。


    他倒是好奇是何处,让二弟有了这心思。


    到底是经常一起商量这些事,听到他问这话,萧寒锦登时就笑了:“之前让阿祥和阿瑞跑过街巷,他们说书院旁边的摊贩生意不错。”


    “这都能被你发现!”严鸣竖起拇指,视线从拇指略过,不由得惊叹,“都没有放油吗?”


    “放的少而已,不粘锅,不脏手。”萧寒锦说。


    几人吃着便没再说其他的,左右他们都知晓,这小生意若是能做起来做好,也可以赚不少银子的。


    也不是蒋亦疏和严鸣拿乔,只是若是酒楼铺子的生意,他们两个也就跟着做做了,可这就是卖卷饼子,他俩还没到和萧寒锦抢生意的时候呢。


    何况,到底术业有专攻,蒋亦疏酒楼的东西也不好啥啥都从二弟这得来不是?


    吃过饭,严鸣就喊着要上山下河的,蒋亦疏先他吵,就揪着他先走了,萧寒锦则是又多做了一些饼子,等萧永福他们回来再吃。


    “嫂嫂要去吗?”小瞎子轻声问,“小侄儿会很闹腾吗?”


    “是,胎动最频繁的时候,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在家里看着孩子们就是了,你们去吧。”王秀莲说,她挺着肚子实在是疲累的很,若是去上山下河,还得分出更多的精力去看顾孩子,便更累了。


    小瞎子就没再坚持,被萧寒锦牵着欢天喜地的追上去了。


    他距离上次回来的时间并不短,但许是心情好,所以哪怕是被风呛到喉咙,连咳嗽都觉得有趣。


    严鸣更是欢呼不断,他是真没见过这般世态的少爷,钱浅河岸边的小河鱼都能让他叫声不断,更别提偶尔会蹦出水面的鲢鱼或者草鱼。


    蒋亦疏嫌他烦,总要呵斥两声,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了,这下两人都变烦了,萧寒锦就牵着小瞎子走远了,反正蒋兄常来这里,遭际熟悉了,也不会走丢。


    江以宁眼上的纱布还没有摘下,萧寒锦便带着他往树木稍多些的地方走,那里光照不强,不会刺伤眼睛。


    “快过年了。”小瞎子突然嘟囔着。


    “还有三五个月,这便叫快了?”萧寒锦略有些惊讶,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新年有什么好事等着你呢?”


    小瞎子捂嘴偷笑:“快过生辰了。”


    萧寒锦立刻想明白其中的深意,先前说的等他生辰便圆房,原来不止他一个记着,这小瞎子都恨不得要掰着手指数日子了。


    这样正经的事不用改玩笑口吻来说笑,他也温声道:“这样带着期待来算,那确实快了,眼看着就要过年,新年一过,眨眼就五月了。”


    “是这样的!”小瞎子牵着他的手高高摆着,向前向后的摇晃,连路边的草都好似被风晃的飘摇。


    两人在林中逛了一会,便决定去河边找他们两个一同回去,眼看着要晌午,总要午睡休息一会的。


    可谁知刚河边并没有他们两个的身影,萧寒锦顺着河边张望着,终于在上面的田地里看到一个人影。


    他立刻高喊:“婶子,方才这里的两位年轻人呢?”


    那婶子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先是哈哈大笑两声,紧接着回道:“打起来掉水里了,方才走了!”


    “坏了!”萧寒锦赶紧带着小瞎子往回走,还真是那俩能干出来的事!


    回到家。


    蒋亦疏和严鸣早就换了身衣裳,只是发丝还湿着,看着依旧有些狼狈。


    萧寒锦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声:“两位兄长,打架还能打到水里,可有捉到鱼?”


    严鸣边擦头发边撇嘴:“那鱼滑头的很,如何能捉到?蒋子岚还一直锁我喉!”


    “呵,还怪上我了?也不知是谁掉进去后都吓懵了,连手脚都不会摆了,我好心捞着你脖子向上呼吸,你说我锁你喉?”蒋亦疏也是不端着自己那温和面容了,“若不是你将我往里拽,我能掉进去?”


    严鸣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咱们兄弟,你还提这事做什么?”


    蒋亦疏更是冷笑:“偏要提,不止要提,我还要刻你墓碑上,让别人都知道,是我救了你!”


    萧寒锦和严鸣竟是同时笑出声,这招倒是够狠的!


    三人性格都有些古怪,该气的不气,不该的气的瞎气,这会一笑,反倒是没了那紧张气氛了。


    “早就入秋,我去煮些姜糖水来,你们也好暖暖身子。”萧寒锦说完就牵着小瞎子朝厨房走。


    外面两人早就拿着擦头的布巾再次打闹起来。


    傍晚时分,萧永福等人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朝这边的院子看,看见了院内的人,也瞧见了后面棚里的几匹马,这才稍放心。


    他赶紧微微笑着和蒋亦疏以及严鸣打招呼,在镇上做生意这许久,也是早就练就能与人笑谈的本事了,只是这两位是二弟的朋友,就得更小心对待些。


    萧寒锦早就去厨房忙活了,做了好些摊饼,包括内里需要卷的蔬菜和肉片,都切好放进盘子里装着,炒菜和米粥也是半点没少,一院子的人热热闹闹的吃着。


    王秀莲顺势和萧永福提起做推车的事,后者立刻连连应声:“好好,推车好做的很,二弟回头把图纸给我就成。”


    图纸是萧寒锦早就画好的,吃过饭便给了萧永福,他的本意是让对方慢慢做,左右最近要在家住几日,并不着急。


    却不想夜深萧寒锦起夜,竟是瞧见对方在院墙后割锯木头。


    “大哥?”


    “你咋起来了?我加把劲,白天就能做好。”萧永福压低声音说着,却是又想起什么,“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你等着,家里还有给舒禾吃的腹泻药,我让你嫂子熬去!”


    萧寒锦眨眨眼,笑道:“我起夜,大哥,我要在家住几日,这推车不着急的。”


    也不用怕他着急用。


    第099章 坐船


    萧永福待他永远都是这样热心赤诚, 凡是他要的从没有不允的,凡是答允的也都很利索的给办,再找不出比他行动力还要强的人了。


    这样的情谊摆在面前, 他就是给萧永福十间铺子都不会觉得委屈吃亏。


    萧永福似乎此时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 木讷不善言辞的汉子,挠了挠头,憨笑两声,说道:“我把这块锯完就回屋。”


    “那我陪大哥吧。”萧寒锦深知他脾性,怕他越做越上瘾, 干脆真的一夜做完,那他的话岂非都白说了?


    “不做了。”


    眼看着萧寒锦要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墩上, 萧永福利索将手里的木板放到旁边,不至于为做这么个推车叫二弟跟着他一起熬着不睡觉。


    萧寒锦也是吃准他这般, 才故意说留下的话, 两人并肩回了院里,没再说多余的话,各自回屋睡觉了。


    小瞎子时常要和他拢着睡, 刚离开这么一会,就已经醒了, 坐在床上默默闹着气。


    若是白日里,萧寒锦自然是愿意逗他玩的, 但这会夜深困倦,他顺着毛哄着未成年的小家伙, 将他哄睡着,自己也跟着睡了。


    翌日。


    许是夜里起夜的缘故, 第二觉总是睡得格外沉,但依旧觉得困怠没睡舒服, 江以宁难得比他起得早,端着米粥等着他醒了伺候。


    这倒是新鲜的很,萧寒锦笑着坐起身:“我们江以宁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做坏事,我是你娶回家的夫郎,这样照顾你起居不是很正常么?小夏与我说过许多规矩,我都记得呢。”小瞎子又是喂粥又是穿鞋穿衣的。


    恍惚间,萧寒锦差点以为自己做皇帝了。


    江以宁今日过于温顺了,虽说从前刚认识时也很温顺,但说些难听的,萧寒锦知道他都是为了能在这家里生存而刻意讨好他的。


    但小瞎子现在又不需要做些事,那八成就是做坏事没跑了。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该不会去隔壁中院泼粪了吧?”萧寒锦问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偏偏若是换做现在被他惯着的江以宁做出这种事,他也不觉得奇怪。


    “我香香的!”小瞎子恨不得急得跺脚,他是那么没有规矩又野蛮的人吗?!


    萧寒锦没忍住笑出声:“你自己掰着手指数数,哪次求我办事的时候不是这样?嗯?”


    小瞎子理亏,愤愤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萧寒锦顺势将那不算柔软的拳头包住,牵起来腻乎乎地亲了亲。


    但真想办坏事的江以宁不敢和他多生气,因为让二寒生气的事还在后头!


    萧寒锦穿戴整齐,一只脚踏出门,走近院子,就见他们都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萧永福也没着急走,似乎是在严肃叮嘱着。


    他抬脚过去,笑道:“聊什么呢?”


    严鸣立刻招手:“萧弟,大福哥说今晚带咱们去捕蛇,弟夫郎说你喜欢蛇泡酒,回头若是抓的多,我就多给你两条,你泡酒尽管补!”


    “什么?”萧寒锦脸上的笑意再难维持 他转身就要找作坏的小瞎子,“江以宁,出来,有你这样迫害自家夫君的吗?”


    他怕蛇,只是听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上次那个蛇泡酒没泡成,酒给江以宁擦身子了,蛇也被阿祥他们卖给医馆了,这回可是又让江以宁逮着机会了!


    小瞎子躲在门口,扒着门框探头,讨笑道:“可师父说了,蛇酒是能补身的,喝两口总是有好处的,蛇胆还能入药,卖到铺子也是银子呢!”


    严鸣哈哈大笑:“萧弟你可是实力差些?弟夫郎,今晚抓到的蛇我都给你留着,还给你送两坛好酒来!”


    “多谢严东家。”小瞎子轻轻道谢,唇边的笑意浮动。


    “过来。”萧寒锦说。


    分明是和之前一样的话,严鸣以为他不会过来,毕竟方才还瑟缩在门后呢,可谁知那小瞎子一听就赶紧抬脚朝这边走来了。


    还真是稀奇了。


    这么快就不怕了?


    小瞎子抱着他手臂轻晃:“不如你在家,我们晚上去,我要抓一条最——”


    “闭嘴!”萧寒锦低低呵斥,不用想都知道他要说,抓一条最长最肥的给他……


    想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背后凉嗖嗖的。


    小瞎子不敢说话了,农家人鲜少有怕蛇的,毕竟靠山近水的,一到夏天到处都是这些东西,而且现在都已经入秋了,都在为冬眠做准备,出来觅食的多的很,二寒若是去,可能真的会被吓到尿裤子?


    他在心里叹息,二寒胆子还是有些小的。


    这番可是惹得众人大笑,只是这些笑里,倒是真没嘲讽他的。


    “我得去镇上了,其他的回来再说。”萧永福打完招呼就和其他人去镇上了。


    院内很快就剩他们几个,昨日去河边玩的不尽兴,严鸣提出再去,蒋亦疏冷笑着讽刺他几声,到底没有拒绝。


    只是这次他们还特意带了小背篓,若是瞧见什么小鱼虾还能一并装进去,小背篓原是要背在小瞎子身上的,最终进了萧寒锦手里。


    这次出来的巧,河里有下网的船只,两人虽说从前也经常坐船,但那都是行商船,来去都是有固定路线,也无甚太多自由可言的,倒是没想到还能看到农家小船。


    “二弟,咱们能使银子坐船玩吗?”蒋亦疏看着有些心动,先前坐商船可不如这样的船只有趣。


    “这我还是真不知。”萧寒锦也拿不准主意,“不过稍后等他们靠岸,倒是可以问问。”


    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萧寒锦曾看过旅游开发区的项目,若是有这样的景点,都会安排船只在这里载来往的游客,只是这些百姓可不是以此谋生的工具人。


    眼看着他们将渔网下好,船只就开始渐渐靠岸,河那样宽,起初萧寒锦也没瞧出来是谁,渐渐逼近后,就知道这事妥了。


    万有福先从船上下来,他抹了把汗笑问:“二寒,你们怎么来这头了?我们刚放好网,回头拢到鱼给你送两条。”


    “多谢有福哥,你们这船方便给我们用吗?”萧寒锦直奔主题,和他们时常都有来往,有话得直说才行。


    “方便。”不等万有福说话,刘建也停船靠岸了,他木着一张脸淡声询问,“你们能划吗?”


    几人对视一眼,自然是都划不了的。


    从前哪里有这样的好机会叫他们学划船,何况都是少爷家家的,即便是去游湖,都是有人给他们划船的。


    萧寒锦自然不必提,前世没机会,原身又是秀才,也是不会的。


    刘建面无表情返回船上:“上来。”


    蒋亦疏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他赶紧拒绝:“还是不劳驾兄台了,我们自己来就是,无非就是用船桨来回拨弄……”


    “客气啥呢?要是在河中间走不了了,还不得困住啊?”万有福说着笑了起来,“上来吧,我俩载你们游会儿!”


    饶是严鸣脸皮再厚,此时也生出些不好意思来,哪里好叫他们这样劳累,何况若是说给银钱,终究像是在侮辱良善,可若是不给,又总觉得不妥。


    萧寒锦见他们两个纠结,就知道想多了,农户家时常互相帮忙,且好处私下再给就是了,也不一定非要给银钱不是?


    他和带着江以宁先上了刘建的船,到底还有和刘大夫的情谊在,不至于过分生疏,而万有福性子稍微开朗些,带他们两个最好了。


    见他先上了,另外两个也就直接跨步上去了。


    农家小船不如商船稳当,蒋亦疏和严鸣端坐在小船舱里,跟随着船动动来动去,时不时和万有福说上几句话,没一会竟生出点难受来。


    “二寒,我们是不是要掉水里了?”小瞎子揪着他衣裳,缓慢眨动着眼皮,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萧寒锦偏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对刘建道:“大建哥,麻烦您赶紧送我们回岸上,他可能是有点晕船。”


    刘建一听二话不说就朝岸边发力,萧寒锦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稳稳搂着,他抬头去看另一只船时,就见他们也朝岸边来了。


    萧寒锦没忍住扬起唇角,八成也是坐不惯农家小船。


    果然,一上岸,那两个就扶着树开始干呕,头晕目眩的难受,总觉得脚下还踩着水,晃晃悠悠地像是随时都能一脚跌进水里。


    “可还好?”萧寒锦柔声询问。


    严鸣当即呕了两声:“还好还好,可真是怪了,我俩也不是旱鸭子,萧弟你说怎么就——”


    他一转头就见萧弟正扶着夫郎亲亲柔柔地关心着,方才那轻声柔语哪里是对他们两个的!


    呵!


    小瞎子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头晕的厉害,贴着萧寒锦不说话,后者立刻蹲在地上,示意他上来。


    “背你回去,来。”


    小瞎子慢吞吞爬到他背上,双手紧紧环着他脖子,脸颊还十分亲昵地在他侧脸上贴了贴,萧寒锦知道这是示弱的意思,也是要他怜惜。


    这样一个小动作就能将他的心揪起,他扭头看向那两人:“两位兄长我先走,你们慢慢跟来吧。”


    “不是……二弟!二弟你——”蒋亦疏一脸菜色,任凭他喊叫,只能看到男人“坚如磐石”的背影。


    严鸣撑着双腿看他:“……你背我吧?”


    蒋亦疏冷笑:“怎么,想让我把这事也刻你墓碑上?”


    刘建和万有福对视一眼,生怕这两位爷吵起来,赶紧一人搀扶一个,给领回萧家了。


    萧寒锦忙上前搭手把他俩扶椅子上,石桌上早已摆放好了新做的饮品,他温声道:“用酸果熬的果浆,酸酸甜甜,能止晕眩恶心。”


    “弟夫郎呢?”严鸣问。


    “回屋休息了。”萧寒锦答。


    话落,瞬间引得石桌前的两位兄长不快。


    严鸣呵笑:“怎么不等我俩死外面呢?”


    萧寒锦忍俊不禁:“下回下回。”


    第100章 卷饼


    这时天气凉, 铺子里的串儿很快就卖完,不到傍晚萧永福一行人就回来了,萧寒锦带着小瞎子在厨房忙碌着, 一顿饭的功夫外面就渐渐黑了。


    院子内点着灯笼, 抓蛇的事到底还是没能逃过。


    萧寒锦原以为只有他们去,却不想片刻功夫,院子内就聚集了不少村里的壮年汉子们,各个装备整齐,可见都是要去抓蛇的。


    他想想也是, 依然入秋,天气渐冷, 这时候总有蛇和其他动物往外跑,都想着在入冬前找到更多的食物贮藏, 好顺利度过严冬。


    村里人也是想趁此机会多抓些蛇或者其他猎物拿去卖, 说起来,萧寒锦好似还没有见过村里的猎户,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这些, 穿戴整齐,手里拿着木棍, 一行人便朝后山去了。


    抓蛇是辛苦活,也确实吓人。


    山里常有蛇, 若是普通的土蛇还好,如果碰到有毒的, 那才是真的致命。


    好在常年住乡下的村里人都是有些本事的,沿着湿润阴潮的小路翻找着, 江以宁耳朵里全都是木棍戳弄地面,翻弄泥土石头的声音。


    渐渐地, 人群分散开,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自然紧紧跟着萧永福,有个风吹草动就往他身后躲,倒是没闹出动静影响其他人抓蛇。


    片刻后,一声惊呼吸引所有人注意。


    “有盛可以啊!抓蛇那一下真是厉害,出手神速!”


    “这条瞧着是小蛇,附近应是有洞的,你们都小心点。”


    “有福,你这做哥哥的可得紧着点,别啥也比不过弟弟!”


    万有盛原本听着别人夸他还挺高兴的,可莫名其妙扯他大哥做什么,他当即扬声道:“你比不过自己弟弟还有脸说别人,说话小心点,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萧寒锦平时就知道万有盛娇纵,只是在铺子里做活的时候不显,没想到怼起人来还怪好听的。


    他们那头抓到一条,萧永福也不想空手回去,找起来便更认真了,直带着他们走到了一片水田附近,这里之前种的莲藕,已经全都刨了,就剩片水泥田。


    两两互相搀扶着,举着火把,走起路来小心翼翼,怕摔着,也怕惊着蛇。


    突然,小瞎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腕划过,并且缠了上去,他立刻停下脚步。


    “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僵在原地,虽说对蛇没有很怕,但现下看不清是什么蛇,万一是毒蛇,咬他一口死掉怎么办?


    萧寒锦几乎是瞬间就起了一身冷汗,他忙小声叫住萧永福:“大哥!这里!”


    萧永福快速又小心的走过来,对蛇来说,夜间是最方便游走的,他举着火把靠近看了一眼,松了口气:“是土蛇,无毒。”


    幸好出发前,为了防止蛇从裤管和袖管钻进去,一早就绑紧了口子,那褐色的小蛇也不粗长,贴着江以宁的脚踝缠绕了几圈便趴着不动了。


    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那蛇再咬他一口。


    萧永福屏住呼吸,借着火光一把就掐住了蛇的七寸,捏着它的脑袋,塞进了腰间了竹篓里。


    小瞎子瞬间双腿酸软,却是被萧寒锦紧紧捞着,半分都没往下滑。


    “没事吧?”蒋亦疏和严鸣这才赶紧凑过来,“咱们也算开张了,还是沾了弟夫郎的光。”


    “没事,没有咬到。”小瞎子傻笑着应声。


    严鸣提议:“快看看咱们的第一条蛇!之后情况如何可都看它了。”


    萧永福默默打开竹篓给他们看了一眼,借着火光,只能瞧见那灰褐色的纹理,是最常见不过的蛇了。


    害怕过去就剩用不完的力气,他们像是不再害怕一样,开始扒拉石头,拨弄草丛,还真又瞧见了几条略有些粗长的蛇,几人配合下顺利放进竹篓里。


    每人的竹篓中都有一条,连最怕蛇的萧寒锦,没没反驳他们硬要塞进来一条。


    仅抓几条蛇的功夫就已经月上枝头了,透过光影,萧永福叫住了还干劲满满要往前冲的两位少爷,他沉声道:“该回去了,太晚了。”


    “这么快?”少爷们嘴上这么说,却也没犹豫往回走,在不熟悉的地方,自然得听专业人说的话。


    一回去,几人就准备将蛇倒出来,萧寒锦忍着害怕和恶心,看萧永福将蛇一条条的放进同一个最大的篓里,不用看都知道,那些蛇一遇见就立刻团着缠着……


    一共抓了七条蛇,蒋亦疏和严鸣就是来玩的,这东西他们不缺也不要,小瞎子要留两条给萧寒锦泡酒,剩余的五条就被萧永福拿到镇上卖掉了。


    蛇浑身都是宝,尤其是秋季的蛇,都吃饱饱准备冬眠的,各个都很肥,不出意料地卖了好价钱。


    银子萧永福没藏着,按照二弟说的买了些肉回去,以及做菜用的香料,连之前打的石板锅也一同拿回去了。


    萧寒锦带着他们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石板烤肉,他倒是有心想将这营生也做起来,只是石板不如铁锅好烧热,到时候肯定要费更多的力气和碳火,在镇上怕是开不起来的。


    不过,将小铺子开稳当也不错,他倒是有心想去府城,如今赚的银子还不够,暂且再等等吧,再着急也得等他们江以宁眼睛好了再说。


    在村里住了几日,期间总会听到中院说些难听的话,萧寒锦不稀得搭理他们,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何况说起来是两位有年岁的长辈,总不至于还要因为他们的碎嘴子生气。


    再者,萧寒锦早就从刘大夫那里听说点事情,他们就是爱说,也碎嘴不了多久了。


    走时连带着推车一起带走了。


    推车的生意,萧寒锦是有心要好好做的,别看摊子小,做起来能赚大钱的。


    只是对于这生意让谁去做,就有些拿不准了。


    阿瑞立刻举手:“不如我去,我平时在咱们这就是招呼客人居多,那些细致活都让阿祥做了,我喜欢和别人说话。”


    这倒是真的,“奇异宝斋”内其他人都没有阿瑞这么活泼,而且让他去还能时刻关注着其他摊贩的情况。


    阿祥话少,平时做事更稳妥,让他在铺子里确实更合适。


    萧寒锦点头:“那就阿瑞去,这只是早食,卖得慢些可能晌午回,你下午就帮阿祥多做些事。”


    阿瑞立刻点头:“好!”


    趁着休息间隙,萧寒锦就将卷饼的法子教给阿瑞了,这东西好做,若是觉得稀就加面,觉得稠就加水,再搅上鸡蛋和碎菜叶就行。


    能往里面卷的东西就更多了,先是弄了些煮好的蔬菜,过水放进小篮子里,还准备了些鸡蛋,若是有想加的就能直接煎。


    调料也是提前弄好,再加上现在天气冷了不易坏,酱料本身也是易存放的东西,弄好这些,阿瑞就在一日清晨去书院门前卖了。


    按照东家教的,先做好两个放着,若是有急着吃的也方便,别的不说,开火一做,味道就出去了。


    别的摊子看到他来都盯得紧紧的,生怕他的生意会压过他们的摊子,却不知,摊子都摆到这了,可不是要比高低的,而是明抢。


    穿着青白衣衫的书生们趁着未上学的间隙匆匆来这里买,先前那些早就吃腻味了,有眼尖的瞧见新铺子,立刻就过来排队了。


    “这饼子是怎么卖的?”


    “这是卷饼,十七文一套,面糊摊出老大一张,上面这些菜都能卷里头,还能煎鸡蛋和肉!”阿瑞说着给他看,“这都是自家吃的面,里面还搅着鸡蛋和蔬菜叶,鸡蛋也是挑着个头大的买,这是鸡肉,厚厚一片切成碎,用火一煎都冒油花儿!那叫一个香!”


    书生本就是空腹来的,听他这番解释,再加上时不时往鼻子里窜的香味,肚子都快咕咕叫了。


    “倒是不便宜,给我来两套!”


    “我要一套!那料给我多放些!”


    …


    阿瑞一边应着一边做,可不就是说书生是最有钱的,只要是在书院的花销,要多少都不觉得多,再加上镇上读书的多是有钱人,可不是要使劲买新鲜了?


    “我瞧你眼熟,你是‘奇异宝斋’的吧?”一书生拿着卷饼突然问道。


    “‘奇异宝斋’不是开锅子那家吗?我就去过一次,后来每次休息去时人都很多,我便没再等过,实在可惜。”


    “是,还是我们东家说书院这边的小郎君们可能会喜欢,就特意做了推车让我来叫卖呢!”阿瑞大大方方的承认,还不忘说好听的话哄着他们。


    书生们一听这些,叫买声更多了。


    阿瑞美滋滋地给他们摊饼子卷肉蔬,分明是秋日的清晨,却热出了一身汗来。


    本就是赚他们的银子,书院一上课便再没有书生来买了。


    也是卖得差不多,阿瑞就收拾推车回去了,抬头挺胸的,全然没将身后那些嫉妒的眼神放在眼里。


    这可都是他们东家的功劳!


    “东家!”


    阿瑞一进后院就喊人,小夏和江以宁立刻去迎他,小夏忙问:“怎么样怎么样?都卖掉了吗?”


    阿瑞摇头:“没有,没有都卖掉——”


    “怎么能呢?二寒明明做的很好吃,怎么会没有卖掉呢?”江以宁急得眉毛都皱起来了,“那么那么好吃的东西!”


    “正君正君,是没有卖完,因为那些书生都上学去了,小的想着若是等,得等到晌午他们放学,不能白耽误功夫,就赶紧回来了!”阿瑞赶紧解释,不好在那白耽误功夫的。


    江以宁瞬间扬起笑:“我就说呢,明明很好吃。”


    阿瑞笑:“所得都在推车的抽屉内,小的现在就去前院做事了。”


    萧寒锦从厨房出来,他轻啧一声:“江以宁,今日想喝西北风是不是?还不快来帮忙!”


    “来了来了!”江以宁转身朝他走去,如今能略微瞧见些,不至于再被绊倒了,他三两步扑进萧寒锦怀里,轻声道,“我刚刚偷偷看了,好多铜板啊!”


    “都给你留着。”萧寒锦也学着他的样子,气声说着。


    傍晚。


    吃过饭,两人在屋内清算着卖卷饼所赚的铜板,竟是赚了五百多文,虽说听着不多,但仔细算算赚了不少。


    且今日开张开的突然,并没有多少书生知晓,想来明日生意会很好,那些书生们定会与自己的同窗分享,或是得意的显摆,都是在为他做宣传。


    “真好听!”江以宁摸索着捧起一捧,听着那个声响都觉得心情愉悦。


    “都给你收起来,藏进柜子里。”萧寒锦说。


    江以宁疑惑:“生小铜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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