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VIP] 第91章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模样实在不堪入目,衣衫凌乱松散,如浓墨似流云缓缓晕开的乌黑长发,也十分暧昧的交缠在一起。
李裴紧紧扣着她的十指,还很霸道的压在头顶上方,双腿交缠,身体贴着身体,几乎没有空隙可言。
竺玉眼神惊慌,黑色的眼瞳里还有几分被撞破好事的惶然,小脸白白的、瘦瘦的,下巴尖尖的,唇瓣红得发滟、水色润泽,好像拿新鲜的沾了露水的红樱桃。
还是最甜的那点樱桃尖尖。
红嫩香甜。
咬一口,口齿生津,刺破果肉的皮,还能尝到甘甜的汁水。
秦衡几乎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头发颤,又是喜欢、又是恼怒,方才进来的瞬间,瞧见这乱糟糟的一幕,他脸上看好戏似的笑意就缓缓回落,慢慢僵硬,直至消失,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俊朗的面孔甚至有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秦衡还算镇定,只冷着脸。
周淮安简直都要炸了,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也没想到李裴这厮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全然不顾礼义廉耻了!!!
同他们脸上的诧异相比,李裴脸上只有被打扰了好事的烦躁,臭着张脸,面无表情。
他才刚尝到甜头,还没亲够呢。
李裴亲她,倒是一点儿都没觉得恶心,反而觉得还挺好吃的。
唇瓣软软的,像柔软的桃子肉。
不仅香软,汁水还多。
咬破了皮,就只剩下甘甜的桃子蜜水。
李裴痛恨这几个人的不识时务,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他懒洋洋的,死皮赖脸的赖在她身上。
竺玉还要脸,着急忙慌的、好像被当场抓奸了似的、一把将李裴从身上推到旁边。
殊不知她身上的衣裳刚刚就被弄得凌乱不堪,衣襟的扣子开了好几颗,外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里面的中衣,布料单薄,质地又透,清瘦的曲线若隐若现。
她狼狈的背过身,哆哆嗦嗦的系好衣襟上的系带,可能又因为太过慌乱,还系错了两根带子。
李裴慢吞吞的爬起来:“我帮你。”
竺玉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如此淡定,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下一刻,她便听见了周淮安怒而质问的声音:“你们两个方才在这里做什么!?”
仔细听,这嗓音里还有些极其愤怒而产生的颤抖。
能把未来的小将军气成这样的事情可不多。
他脸上的冷色冰得像是马上就要拔剑砍人了。
李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都不明白周淮安生的哪门子的气?他又不喜欢太子。
而且从小到大都没看顺眼过。
以前也没少和她过不去啊。
这会儿好像自家白菜被拱了、气得都在发抖的样子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李裴比他还要高兴,好事被打断,败坏的不止一星半点的兴致,他说:“亲嘴啊。”
既然被瞧见了。
还是被这几个人撞破了,也没什么可隐瞒了。
而且秦衡和陆绥早就知道他喜欢太子。
今天这场春/宫戏甚至还是秦衡给他出的主意,就更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周淮安上前恶狠狠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你怎能如此欺辱太子?”
这可是他的表弟!
哪怕他不怎么喜欢这位表弟。
但是毕竟是兄长和姑母耳提面命要他好好看顾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个人男人这样羞辱,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李裴握住周淮安的手腕,冷冷甩开,他说:“我同殿下两厢情愿,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周淮安冷笑了声:“你放屁。”
接着他就看向了一旁总算整理好衣裳的人,拢着眉头,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你真的喜欢这么个玩意?心甘情愿和他…”
亲嘴两个字他都说不出口。
败坏世风!
李裴也朝她看了过来。
秦衡和陆绥,亦然。
几道幽幽的目光里好像都泛着绿光,像藏在暗处的毒蛇的眼中才能出现的那种阴暗。
竺玉被盯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怎么说可能都不对。
她既不能把话说死,又不能给李裴不切实际的希望。
免得他还真的以为她喜欢他。
竺玉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犹犹豫豫的样子像极了爽完又不太想负责任的纨绔子弟,提起裤子,就要跑路一样。
周淮安面色稍微好看了点,总归是没有刚才那么难看。
李裴就不太舒坦了,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殿下不吭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怕了他们?你我之间的感情,何须在意他们的目光。我们坦坦荡荡,他们才是嫉妒而不得的小人。”
周淮安毫不留情:“李裴,只有你一人自作多情。”
他说话难听:“欺负殿下心地善良、力气又没你大,好方便了你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周淮安用力把人扯到自己身后,护在背后,接着说:“你今日做的事情,已经是死罪了。”
侮辱储君。
罪该万死。
李裴好像没听见周淮安说的话,直勾勾望着太子殿下,乌黑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还有被她的话伤透了心的破碎:“殿下方才难道不舒服吗?明明你也是喜欢的。”
小舌头,粉粉嫩嫩的。
他已经吃到了一点儿舌尖,是甜的。
软软的。
有点湿。
她因为不会呼气,像那可怜濒死的天鹅,被迫仰起了脖颈,拉起细腻雪白的弧度。
李裴还想亲亲她的脖子,也想舔一舔。
总之。
破了戒之后,越来越出格。
忍不住要把她亲的浑身无力。
竺玉面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敢说。
她只能像只鹌鹑缩起来、躲起来。
李裴哪里能受得了她这样,上前两步就要去捉住她,被秦衡挡在了身前。
秦衡似笑非笑的:“你这样恐怕不好吧。”
李裴没有耐心:“滚开。”
秦衡盯着李裴的脸,想起她红肿的唇瓣,心里恨透了,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李裴是个粗人,肯定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所以才把人的唇瓣蹂/躏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秦衡是半点都没往别处想。
除了李裴,还能是别人做的吗?
他又嫉妒,又痛恨,没想到今日这出戏还能演成这样。
原本按照他的设想,她瞧见李裴给她安排的戏码,定然会觉得李裴又恶心又疯癫,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恶心他是看出来了。
敬而远之也看出来了。
方才听掌柜的说,短短片刻,她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想来是恶心的受不了了。
但是秦衡还真没想到李裴竟然吃的这么好。
秦衡内心的嫉妒如烧不尽的野草,疯狂的蔓延,不断的生长,他脸上还挂着笑,眼睛里嫉妒的扭曲的神色,已经有些狰狞。
他接着说:“你我都知道,殿下不仅心善,胆子还小,即便不愿意,恐怕也不忍心说实话,怕伤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李裴听不进去,眼睛死死盯着躲在两个男人身后的少女,都要把她盯出个洞来:“你出来。”
竺玉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字来:“我累了,得回去休息了。”
一直没出声的陆绥,好像笑了下。
一声轻轻的笑,像极了对她逃避的、敷衍的、火上浇油行为的嘲讽。
竺玉被这声笑,逼得有点下不来台。
她垂着脸,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把自己藏了起来。
要她说点什么,那是说不出来的。
李裴怒火中烧,尤其是见她这种完全不想认账也不想负责的态度,就更是窝火。
他冷着脸,眼中已经有了凶光:“你出来!”
秦衡面无表情:“你这是什么语气。”
周淮安亦是面色不善:“你再凶她试试?”
这可是他们周家的人。
还轮不着外人来欺负。
李裴正愁没处发泄脾气,看了看秦衡,又看了看李裴,他冷笑了声:“与你何干?没事少来管我们的闲事,有空就去找你那小哑巴去。”
李裴提起这个,秦衡脸色阴冷了起来。
他明明知道积善寺的人是谁,却偏偏不告诉他,看他着急上火似的找了那么久的人,看尽了笑话。
秦衡说:“我已经找到了人,当然不用着急。”
他上下扫了眼李裴,轻声笑了笑:“倒是你,当狗都不讨人喜欢。”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难听刺耳极了。
连竺玉听着都觉得…有些过分。
她犹犹豫豫要不要站出来叫停的时候,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彻底乱了套!
李裴冷眸高贵望着他,说:“你连狗都没得当。”
秦衡这话说的他好像自己不是上赶着要去贴她一样,眼巴巴找了那么久的人,找错的替身都不知道几个了,这不是还没放弃吗?死心塌地、深深陷进去的样子不比他好看多少。
秦衡有多清高吗?根本没有。
真让他把人娶回去,他也只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伤了。
只是他自己以为他多心高气傲罢了。
李裴还真想对高高在上的秦衡说清楚一切,告诉他你喜欢的是个男人。
你找的不是小哑女。
是个小哑男。
第92章 [VIP] 第92章
李裴刚尝到甜头,龙精虎壮、冲动燥热,刚才若不是周淮安一脚踹开了门。
这会儿他应该早就抱着人狠狠的啃过,揉碎了吞进肚子里了。
说不定他兴许顺水推舟越过了心里那关,脱了衣裳,做到了底。
他以前也没发觉她的身形这般纤瘦,他用一只手臂就够圈住她整个人的了。
腰肢细细的,屁股上倒是有些肉。
他的手无意间往下,不小心碰到了两下,软软的。
李裴虽然当时立刻就抽回了手,可脸上还是面红耳赤,耳根子烫得像是要碎掉了。
非常的难为情。
特别的不好意思。
不过指尖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有点…意犹未尽。
看来她平日吃进肚子里的那些肉,都长到了屁股上去了。
李裴回过神来,看着秦衡,就一脸的晦气:“你帮我出的主意,这会儿装什么人模狗样。”
秦衡出的还是馊主意!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太子方才显然也是被恶心到了,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去。
秦衡脸色僵了僵,黑沉的眼眸静静对上他的眼,没想到李裴是要打算同他撕破脸皮。
秦衡不大想同他撕破脸,关乎太子的事情,李裴就比平时要好骗一些,三言两语就能忽悠的人做出不着调的事情来。
他同她关系好,秦衡当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徐徐诱之,也只想除之后快。
秦衡沉默不语。
躲在他们身后的竺玉微微诧异,没想到刚才那出春宫戏是出自秦衡的手笔。
竺玉忍不住将身体往周淮安那边靠了靠,秦衡这简直就是蓄意在报复她,生怕她过上舒坦日子。
李裴讽刺完了人,又要去他们身后把人给抓回来。
有什么误会,他会同她解释清楚,轮不着这些豺狼虎豹的男人装模作样的为她好。
周淮安看见李裴还敢上前来抓人,本就怒火中烧,这下更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了!
当着他的面也不知收敛。
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辱他这可怜的小表弟。
“做什么?你做什么?!”
李裴也很恼火,生得女相的面容有几分昳丽的凌厉,好看虽然好看,但也叫人发憷。
阴冷的眼眸,看着周淮安就像是看着什么夺走了自己丈夫的正宫大房,好像等不及要下药毒死这个勾搭自己丈夫的外室。
“当着我的面你还想欺负她?做的什么梦。”
“以前你欺负她还少了吗?”李裴不知道周淮安在装什么好人,他又很记仇,小时候的事情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殿下挑选伴读,点名指姓说不要你,你不还恨恨的跺脚说殿下有眼无珠,是个脑袋空空的榆木吗?”
“先生责罚她的时候,不也是你带着人去外头看她罚站?既站了街你就别想从良。”
李裴这番话,难听的要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也的确是李裴以前做出来的好事,他即便想开口抵赖,都没有机会。
周淮安脸上好生精彩,像那打翻了的颜料,红红白白,青青紫紫,他在军营里又是个暴躁的性子,当即就毫不客气的骂道:“你这贱人。”
秦衡在一旁听着,由衷的在心里点了点头——骂得好,骂得对。
李裴可不就是个贱人吗?
撕破了脸皮,扯下了遮羞布,真够让人恼火的。
秦衡这会儿不打算触霉头,免得李裴嘴里又翻出他从前的旧账,毕竟以前他做的“好事”也实在不少。
被翻出来,被她记恨上,可就真不划算了。
这会儿秦衡只想隔岸观火。
李裴面无表情:“你才贱。”
他往前两步,竺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在躲他。
李裴方才身上还全都是尖锐的刺,来一个杀一个,这会儿瞧见她往后躲闪自己的动作,还是那怯怯的小脸和目光。
黑色的眼眸好似流着破碎的光。
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少年脸上是狰狞又漂亮的不可置信,眼睛顿时就红了,不满了血丝似的,咬牙切齿的对她说:“不许你躲我!”
他接着又说:“你若是…觉得他们恶心,下回我便不叫他们来了。”
李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上了秦衡的当。
也就是他蠢,才中了这个男人的奸计。
他越想越恨,望着秦衡的眼睛里都是利箭,恨不能当场射死他:“好啊,你也是个黑心的贱人,出这种馊主意来害我。”
秦衡微微一笑:“我没有。李裴,你别见人就咬,无缘无故我害你做什么?”
李裴看着他:“你别演得自己多清白无辜,你也喜欢太子。”
秦衡有点挂不住脸上的笑,这种时候他显然是不能承认的,免得吓坏了这只小兔子,他厚着脸皮,用微微谴责的语气说:“你怎么能这样玷污我同殿下的清白?我对殿下,是肝脑涂地的仰慕之情,并无你口中所说的、不清不白的、肮脏不堪的断袖之好。”
李裴听着都恶心,也不禁为他的无耻而敬佩,这种屁话都能说得出口,还能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吗?
忍辱负重的一面,别人的确比不过这只会算计人的老狐狸。
李裴今日非撕破他那张无耻的伪面,“秦衡。”
秦衡眉心重重一跳。
果不其然,李裴接下来语气平淡的阐述:“你不可能还不知道那日你在积善寺,一眼钟情的人是太子男扮女装的少女。”
一声平地惊雷。
周淮安:“???”
竺玉:“……”
这种当面被人给拆穿了秘密的感觉着实不太好。
他们吵架就吵架,为何要牵连无辜至极的她?
秦衡唇角带笑,将厚颜无耻几个字贯彻到底,他还能死撑着不认账:“我不知道。”
顿了顿,为了让自己装得更加清白,他故作惊讶,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演的好像真的只是刚刚才知晓这个振聋发聩的消息:“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秦衡回头看了眼怯生生的小太子,小小的一张漂亮的脸上,有尴尬有退缩,还有几分畏怯,看着怪可怜的。
于是,他接着又说:“没想到殿下便是男扮女装也别有风姿。”
周淮安一方面佩服秦衡的不要脸,一方面还在震惊积善寺那个叫他们都念念不忘的小姑娘居然是——
太子殿下。
是他表弟。
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怎么着这一个个都断了袖,表弟真真祸害了不少人。
周淮安还是不愿意相信,“你把话说清楚,你如何知道那是太子殿下?”
李裴不想搭理他。
周淮安不依不饶,一个劲儿的你把话说清楚,你装死算什么本事。
场面混乱。
已经是一锅乱粥。
竺玉脸上又热又烫,怕他们几个打起来,到时鼻青脸肿的,不好收场。
传出去也不知有多难听。
她弱弱的站起来,声音也小,“你们别吵了。”
她不出声还好。
一出声这几个人吵得就更凶,陈年往事全都扒了出来。
一个个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般。
“你知道她怕虫子还往她的抽屉里塞过虫子。”
“你以为你就干干净净?这么多年对她好就毫无私情了?她八岁那年你就趁她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偷偷亲了她的脸颊!”
“还舔了舔唇,意犹未尽亲了第二下。”
几人的丑事可谓是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肮脏的那面更是揭露的毫不留情。
竺玉想要劝架都劝不住,倒是置身之外的陆绥看起来完全没掺和进来。
殊不知最开始就是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周淮安引到了这边。
这才轰轰烈烈撕了这一场。
叫每个人都不好过。
偏偏他能独善其身。
竺玉实在听不下去他们乱七八糟扯头花似的说的话,她试图调停,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分:“我说你们别吵了!”
吵吵吵。
吵得她耳朵疼。
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他们说的话。
别再抖落出她的一点破事!
她还要脸!
她还以为在积善寺,她男扮女装的特别成功!怎么都认出是她了吗!?
这让她这个太子颜面何存!
他们停下了唇枪舌战,几道目光纷纷而至,她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
忽然就没有了刚才吼出声的底气,声音又变得弱弱的,好不窝囊。
这几个人都挺难应付。
还真像家里头那种不好糊弄的当家正房的气势。
她低声下气的劝说:“咱们都是自幼一同长大的竹马,吵成这样,属实没有必要。不妨坐下,彼此都和和气气,将误会都解开。”
几人异口同声:“没有误会。”
李裴刚才已经被她的逃避伤透了心,这会儿一定要逼她做个选择:“我们几个,你到底选谁。”
竺玉偏过脸,一个都不想选。
可她这种样子就更像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后宫佳丽三千都要填满的、好色享乐还不愿负责的皇帝。
李裴目光失落,气呼呼的:“你总是这般。”
总是如此。
不说个清楚。
既要又要,什么好事都想占了。
一个漂亮的、惹人喜欢又叫人痛恨的花心大萝卜!
竺玉唉声叹气,她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了吗?
一个两个谴责失望的目光都快要把她给压死了。
第93章 [VIP] 第93章
李裴在她面前少见的咄咄逼人起来,一定要她选一个出来才肯善罢甘休。
她谁也不想得罪。
主要是她哪个都不想选,大家和和美美的,难道不更好吗?
竺玉被李裴好似已经肝肠寸断了的目光盯得抬不起头来,眼神飘忽,心虚而又没有底气,她有点手足无措的支吾着说:“你们在我心里都是顶好的,这么多年一同长大的感情,是旁人比不了的。”
李裴现在根本不听她的狡辩。
花心大萝卜的话能当真吗?
他也不指望能强迫她从中选其一,指望她收敛她那泛滥的爱意,还不如他亲自动手解决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
李裴的咄咄逼人,自然也趁势被“有心之人”利用。
秦衡垂着眼,看向竺玉的目光十分的怜惜,也极其的同情,兴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表现得极其的通情达理,拿出了宽阔的胸襟:“李裴,你何必如此逼迫殿下。”
微微叹息的语气,无形中衬得李裴在这里无理取闹,是搅动一锅粥的那颗老鼠屎。
流动的空气里茶香四溢。
这世上仿佛再也找不出比秦衡更贴心的人了,他看了眼她,唇角勾起笑来,温柔又体贴:“殿下既然希望我们和和气气,咱们就算有什么不快,也莫要叫她为难。”
顿了顿,秦衡说:“殿下选不选我,都是无妨的。”
“只要殿下心里有我,是与不是第一位,我都是极高兴的。”
他话说的高尚。
比起花楼里的解语花,还要善解人意。
哪个男人听了不会心软?
何况是心地本就柔软的太子殿下。
竺玉看向秦衡,忍不住默默的想若是李裴也能像秦衡这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她也不用像个苦主,在这里战战兢兢的劝架。
硝烟战火。
总算在无声的静谧中渐渐止歇。
竺玉刚才劝架,还差点叫他们给伤了,这几人扯起头花来六亲不认,目中无人。
她挤都挤不进中间,不小心被推到了后面,小腿磕在椅子腿上,疼也不疼,不疼也疼。
每次他们起了什么不快。
倒霉都是她这里外不是人、墙头两边倒的窝囊小草。
眼见着几人冷静了下来,她也松了口气,起码每个人脸上瞧着都白白净净,没伤着,走出去也不怕被传闲话。
长安城里,屁大点小事都能传得满城风雨。
“咱们回去吧。我都被你们说得困了。”接着竺玉就心安理得的把所有沉重的大锅都推给了大理寺:“我在牢房里,就没睡一个好觉,夜夜都有人吓唬我,故意不让我安生。”
一直没吭声的陆绥,视线默默的挪到她看似怯懦的小脸。
少女低着头,脖颈拉起细腻雪白的弧度,饱满润泽的唇瓣微微泛红,她可怜巴巴的扯谎,柔软瓷白的小脸上却无端透着几分柔媚。
陆绥笑了声。
很淡。
竺玉浑身一僵,脸上火烧了起来似的烫。
她卖弄了可怜之后,果真没人再忙着你来我往的吵架,周淮安阴阳怪气的讽刺大理寺的人,向来如此。
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话题被扯了过去。
时辰也不早了。
待到出了酒楼,不巧迎面碰到了几位眼熟的姑娘。
秋高气爽,小娘子们适才放完风筝,小脸浸着几分浅薄的樱桃水红,瞧着比扶光还要明媚几分。
京兆府尹卫家的小姑娘,年后就要谈婚论嫁。
还有前任大理寺丞明家的小娘子,几人同他们也是旧相识,平常逢年过节,时时走动。
几家彼此也都有所属意。
若是能结亲,如此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卫家的小娘子卫昭昭,目光频频朝落在最后的太子身上望了过去,她今日穿了身薄荷绿的袄裙,外罩浅粉色轻绸褙子,梳着灵巧的发髻,玉簪头上是只栩栩如生的小凤凰,长发及腰,神色恬淡,小娘子瞧着温柔又秀气。
卫家这段时日同陆家走的很近,两家有意结亲。
从前卫昭昭是觉着嫁给谁都行,自古以来,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个儿也说不上话。
只能从父母挑选里面的人再挑一个。
原本她对陆绥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若是嫁给了他,将来她也会恪守妻子的本分,替他打理好中馈,当一个合格的妻子,不丢他的脸面。
陆绥长相英俊,她即便嫁了过去,也不吃亏。
可自从许久之前,她在宫中撞上一回太子。
少年惊心动魄的美貌,脸上有些腼腆的淡淡笑意,还有那温润的嗓音,让她回去之后还神魂颠倒、念念不忘的。
这会儿难得再次碰见。
她一时失态,直勾勾望着人,舍不得挪开。
竺玉也不是真的木头,有人一眨不眨盯着她瞧,她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些狼狈的低下头,仓促抬起袖口擦了擦脸。
可是卫家小姐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把她瞧得都不太好意思了。
她面颊一热,对卫家小姐挤出一抹生涩的笑来。
卫昭昭缓缓行了礼,压着胸腔里剧烈的心跳,腼腆的笑了笑:“太子殿下。”
接着她又看向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李裴看她们俩眉来眼去就心烦意乱,太子有多喜欢女人,他打小就看出来了。
喜欢往女人堆里扎。
女人缘也是出奇的好。
一堆堆的烂桃花,甩都甩不完。
李裴觉得像太子这样身材纤瘦的男人,还是别想着怎么疼女人比较好。
阳气本就所剩无几。
等会儿被吸干了。
估计那玩意都难硬起来,彻底就废了。
不过。
废了也好。
用不上了才对。
秦衡也看着她们眉来眼去,又看见李裴那张气得快要冒烟的脸,他饶有兴致的看热闹,觉得好笑。
若是没人告诉李裴,他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太子的真实身份。
明家小姐轻轻扯了下卫昭昭的袖口,好提醒她收敛着些目光。
不过明小姐在看清太子方才脸上那抹善意的笑,忽然就明白了卫昭昭为何会深深陷了进去。
少年笑起来好看、无害。
好似还能化解人心底的戾气。
不过明家小姐心有所属的却不是这种类型。
她看向秦衡,身为明家的嫡长女,表现得落落大方:“秦公子,上回问公子借的寒梅图忘了还你,不知秦公子何时有空,我好将寒梅图送还回去。”
明家小姐对喜欢的人,一向主动,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若是被拒绝了,反而还能越挫越勇。
秦衡微微一笑:“不必如此麻烦,改日我派人上门去取。”
明家小姐面色一僵,强撑着唇边的笑意:“秦公子客气了。”
秦衡便是拒绝人,也是润物细无声,不太会令人难堪。
几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都很有默契的告辞。
竺玉迫不及待钻进马车,只想快快摆脱这些人,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一些。
谁知道陆绥白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到了夜里就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的别院。
外面的护院都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竺玉刚洗完澡,头发潮湿,光着脚踩在地上,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瞧见坐在窗台前的那道身影,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她将喉咙里的声音压了回去。
少女刚沐浴出水,身上的衣裳都没穿好,衣襟松散凌乱,大片瓷白如玉的薄嫩皮肤露了出来,精致雪白的锁骨凹凸明显,她未曾缠胸,胸前起伏的弧度饱满又圆润。
单薄的里衣,若隐若现。
陆绥目光沉静望着她,黢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身影,男人打量她的眼神清清冷冷,神色难辨,看不出喜怒来。
竺玉披了件外衫,蹙着眉头:“你怎么进来的?”
陆绥的眉头缓缓舒展,如实告知:“翻墙进来的。”
竺玉没记错的话,她这院子里外都有护卫。
院墙周围当然也不例外。
陆绥的眼皮动了动,直白的告诉他说:“他们拦不住我。”
竺玉警惕的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你深更半夜的闯进来,十分无礼粗鲁。”
陆绥望着她,没什么情绪的吐字:“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又不给你吃,又不让你睡,粗鲁夜闯也很正常。”
竺玉感觉他在嘲讽她白天说的那些谎话。
可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又很一本正经。
陆绥往前迈进两步,居高临下的身躯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冷冰冰的眼瞳,好像幽静的黑色河流,四面八方的将她围剿了起来。
“你今日既不拒绝李裴,也不点头答应他,贪婪的吊着他的胃口。是想还和训狗一样,使唤他来帮你杀了我吗?”
竺玉心里打了个哆嗦。
她当然不能承认。
虽然她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陆绥用她的身份来威胁她,她如何就不能想法子杀了她?
本就是他得寸进尺在先。
她不过是没有办法之下的还击罢了。
“我同情分深刻,我不想让他伤了心。”竺玉在陆绥面前就是不想落了下风,接着抬起小脸,嘴硬道:“我也愿意…愿意同他睡了!”
这话羞耻。
一句话哆哆嗦嗦的吐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陆绥不是有洁癖吗?
还喜欢抱着她亲。
若是她和李裴真的有了什么,她看陆绥还能不能下得去口。
第94章 [VIP] 第94章
清冷的月光随风浮动,皎洁的盐白落在男人的脸庞,漆黑的瞳仁好似被映成了冷冷的琥珀色。
他静静注视着她,不声不响,平静里的眼眸深处蕴着锋利阴冷的寒意。
空气里仿若浮动着冷冰冰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冷和怒。
他生气了。
竺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可能是洁癖真的…很严重吧。如果知道这种法子对陆绥有用,她早该拿出来了。
既张了口,已经说了这般不要脸的话。
她再度开口,便没有方才的支支吾吾,声线也不似先前恼羞的颤抖,脸上热热的,她厚着脸皮说:“他体格好,又有劲儿,还听我的话,我不仅不吃亏,他应该还能将我伺候的挺快活的。”
说着说着脸上越来越热。
可底气却越发的充足。
她渐渐抬起了脸,眨巴眨巴了眼,好似彻底想通了,困惑的只有他:“怎么着都对我有好处的事儿,我为何要拒绝他?”
少女眼睛圆润,眼尾微微下垂,眼珠透净似玉,往往总是一种什么都不太明白的糊涂样,茫茫然的神态总让她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既会对她心软,又想狠狠的磋磨她。
陆绥望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瓣,她的唇色偏红,滟滟的水色像是才抹了薄薄的浆果蜜汁,泛着软香的甜。
她不太会亲人。
也不擅长应对旁人的亲吻。
这么多回。
都不太会喘气。
亲她不过片刻,她便好像浑身都散尽了力气,四肢柔软,身体也软绵绵的不得不靠着他。
可怜兮兮仰着柔软的脖颈,细碎的呜咽求饶声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得学会如何吞咽男人滚烫的欲望。
每次气喘吁吁,小脸上腾起的绯红像是被慢慢蒸出来似的,带着软香、冒着热气儿。
陆绥往前,她就往后。
他的手指像铁那么硬,牢牢钳住她的手腕,一声不吭把人抓了过来。
男人身上泛着冷冷的幽香。
月色流光像缓缓降落的流云,落在他的肩头。
黑沉淡漠的双眸压着可怖的平静,唯有冷冰冰的指节,扣紧的力度,叫人觉得心慌。
这是腕骨几乎都要被捏碎的力道。
她蹙着眉,说疼。
男人面无表情,似乎也没打算松手,甚至掐着她的力度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陆绥目光平静扫过她皱起的眉头,神色淡漠,高高在上,仿佛没有丝毫的动容。
在他的世界,似乎的确就该如此。
她是弱者。
陆绥弯着脖颈,低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瓣,逼迫她打开了紧闭的唇瓣,滚烫的舌头贪婪又蛮横的探入了她的唇齿,吞没了她的呼吸。
尖锐的齿尖,刺破了她的唇。
又痛又恨,好像又有几分怜惜。
咬破了她,咬疼了她,又开始心疼。
慢慢的、温温柔柔的舔舐她被亲得红红的肿肿的唇,舔干净了细细的血珠。
男人的另只手已经落在她微微塌陷的腰窝。
他脸上不见色欲,神色淡淡,语气亦是淡淡:“那我先吧。”
他眸色认真,目光静静锁着她。从容不迫:“我也能让你快活。”
她肩头的外衫散落在地,堆叠在她细嫩雪白的脚底,单薄的里衣已经凌乱不堪。
烛火拢着少女只有他巴掌大小的脸,惊惶的神色,仓促的想要落荒而逃,却已经被固定在他的身上。
衣襟上的系带不知不觉已经被解开。
她被迫坐在他的腿上,被牢牢固定着不得动弹,身后就是一张黄木梨花千工床。
足够睡下好几个人。
乌黑的长发落在腰后,如和缓的流水轻轻晃动,触感柔软的发梢缠绕着男人的指尖。
他抬起她的腿弯,用力往前拢了拢,架在自己的腰上,他低头又去亲她,脸上的神色不见变化,从始至终都很镇定。
愈平静。
愈疯狂。
似的。
她被吓坏了。
这个时候才有种自己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她越抗拒,他反而抓得越紧。
竺玉哆哆嗦嗦,看着陆绥这张脸上的平静,心里反而像坠入深渊那么沉重,她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同他对着来,她又一贯能伸能屈,当机立断在他面前示软:“你吓到我了,我害怕。”
陆绥静静望着她,平静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怯生生的小脸,黑色的眼睛里也是受了惊慌的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是。
陆绥已经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了。
她很会骗人。
谎言张口就来,只要对自己有益,总是什么都能编撰出口。
这个姿势其实很危险。
她被迫固定在他的腰腹上,怕惊醒了不该惊醒的庞然。
既想要逃离,又不敢轻举妄动,怕适得其反。
竺玉见他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冷漠,她轻轻出了口气,怕掉下去,又或者是想让他看见她的诚意。
她动作慢吞吞的,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
抬袖间满是馥郁的馨香。
她说:“陆绥,你别总是这么凶。”
陆绥并未制止她的亲近,他说:“没有。”
他凶起来并不是这样的。
方才的狂风骤雨好像被轻飘飘的抚平了。
她悄然松了口气,以前倒是没看出来陆绥吃软不吃硬,总觉得他是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对什么都没兴趣,也不太关心。
看他们的就像看幼稚的臭小孩。
“时辰也不早了,你要不还是快些翻墙……回去吧。”
陆绥低头看了她一眼,过了会儿:“你真的喜欢李裴吗?”
竺玉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李裴从小就对她好,她对李裴有几分好感也无可厚非。
其实。
每个人,她都还挺喜欢的。
毕竟这些年,虽然有摩擦,可到底也是同甘苦共患难过的同窗,多多少少也有感情在的。
竺玉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应该…吧。”
她本就是个喜欢广结善缘的性子,喜欢交朋友,也总是想着与人为善,她完全没有察觉陆绥的脸色有多阴沉,接着点点头:“是喜欢的。”
竺玉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她理解的喜欢,同陆绥说的喜欢,显然不是同一个。
陆绥压着浮浮沉沉的怪异情绪,胸腔闷得厉害,听清她的话,更是透不过气来。
他冷冷掐着她的腰窝,面无表情地想,就算她喜欢李裴也没关系,就算她背地里同李裴真有了点也没关系。
他只会在她身上咬出更深、更痛的痕迹。
以此覆盖。
只是——
他还是很不高兴。
他好像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父亲会在母亲身边不动声色的拢下天罗地网。
人性的贪婪。
不只是得到就能满足。
陆绥慢慢蹙起没有,没什么表情的脸像是被冰封住了。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低头啄了啄她的唇,到了喉咙的那句“那我呢”,还是被咽了回去。
她喜欢李裴。
却不喜欢他。
“痛。”竺玉没忍住,实在是他压在她腰上的手指,力度之深,像是要折断了她整个人。
他好似回过神来,脸上紧绷着的冷淡,在看见她眼中对自己的害怕、远离,彻底分崩离析。
他冷冷注视着她,眼底好像焚烧过激烈的恨意,他语气不善,说:“李裴一个蠢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他能娶你吗?他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分得清吗?他分得清吗?”
陆绥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神淡漠,略带讽刺,男人继续淡漠吐字:“几句花言巧语就能骗走你的心,你这颗心未免也太廉价了。”
竺玉懵懵的。
感觉自己被陆绥劈头盖脸的给谴责了一顿,他好像对她特别的不争气特别的深恶痛绝。
仿佛她刚刚说的是天怒人怨的事儿。
她真是受不了陆绥这个破烂脾气。
凶巴巴的不说,还阴晴不定的。
比小姑娘还要别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燃了他的怒火,被他尖锐的话语好生的羞辱一顿。
她气得想冒烟,但是他说的又是实话。
正是因为是实话,所以才难听。
竺玉气不过,她撇过脸,不想看他,却还是要同他争的:“就算在你眼中他有千万般的不好,可我却不介意,在我眼中他就是好的,就是值得喜欢的。”
话音落地。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
她面前的男人面若冰霜,紧紧抿直的唇瓣好似一条冰封的直线,黑眸沉沉,一言不发。
翻涌的嫉恨,无声的焚烧了他。
内心的自己痛得面目狰狞,烈火焚身般又烫又痛,表面还似波澜不惊的湖水,依旧能做到面无表情,不让人窥探到半分的情绪。
*
这晚过后。
竺玉有很长一段时日没见到陆绥,她出门次数少,他们也还要继续准备春闱考试。
事关前途,谁也不想落下风。
哪个男人不想金榜题名,不想风风光光的穿着红衣骑马游街。
转眼秋天过去了,冬天又过去了。
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春闱如期而至。
一共三场。
一场三天。
熬过了这九天,也才只是金榜题名的第一关。
他们考试的这些天。
竺玉也没闲着,常常被父皇叫去御书房,倒不是考验她的功课,而是将一些无伤大雅的奏折扔给了她。
竺玉听着父皇压抑在喉咙里的咳嗽声,有些走神,从去年冬天起,父皇的身体渐渐的就不太好了。
总能听见他止不住的咳嗽声。
父皇好像又将念头落在道士口中的长命百岁的药丸上,暗中依然在服用丹药。
上辈子,父皇是后年冬天病故的。
她总觉得父皇的死,同他吃的那些丹药脱不了关系。
她小的时候,父皇偶尔也会将她放在肩膀上,让她“骑大马”似的骑着他。
她怕高,总是控制不住紧紧攥着父皇的头发。
坐在父皇的肩膀上,对于那时还小小的她,的确能看得更高更远。
她不想父皇那么早就病亡。
但又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出了宫。
竺玉还心事重重的,直到前面的路被百姓给堵住了,才知道原来今日就是春闱的最后一日。
他们都考完了最后一场。
等着一个多月后的放榜。
竺玉掀开车帘,望向东南方的贡院。
他们的青云路,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春闱才结束,竺玉就收到了邀约,拜帖纷至沓来,不要钱的送到了太子在宫外的别院。
不过这几日,她没有那么清闲。
有一江湖淫贼,夜里悄声无息糟蹋了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姑娘,顺手还杀了几个无名小卒。
弄得人心惶惶。
父皇将案子扔给了她。
她也快成年,肩上是该挑起担子,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干。
竺玉正为这案子焦心,出门赴约都还愁眉苦脸的。
周淮安考完了试,心情大好,懒洋洋的开腔问道:“殿下怎么一脸苦相?这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第95章 [VIP] 第95章
二楼春风盛,吹进屋子里,拂去了午间的燥热,温凉的春风一时也能令人平心静气。
竺玉原本撑着下巴,愁眉不展望着窗外,听见周淮安的话,缓慢收回视线。
她扫了眼在场的几人。
周淮安往后大概是要走他父亲的路,周家避开了上辈子的祸事,没了灭门的惨案,他应当还会是骑在高头大马上、舞刀弄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李裴则先是进了翰林院,后来擢升都指挥同知,在他父亲的庇荫之下,自是青云直上。
秦衡比他们俩还要顺当,初涉朝政,就进了文渊阁。
在皇帝面前十分能说得上好。
唯一同查案子有些关系的。
莫约也就只剩下现在与她处处不太对付的陆绥,他起先是是督察院御史,后来又去大理寺历练了一番,经手的案子无数,无一例外,全部破获。
后来进了内阁,渐渐露出更加尖锐的锋芒。
竺玉回过神来,她现在这个棘手的案子,在外也不是什么秘密,三言两语,简单的同他们说过之后。
她拢着眉头,有些苦恼地说:“那淫贼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风声,这几天倒是没有再出来作乱,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做人,不知道躲到了哪儿去。”
“我还得想个法子将他引出来。”
可这个江湖淫贼,手段残忍大胆,戒备心也不小。
朝廷开始查案,他就此销声匿迹,躲得严严实实。
竺玉查了好些天的线索,到现在也没找出他曾经的留宿之地,连名字都不知道。
被他糟蹋过的小娘子,上吊的上吊,投湖的投湖,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度过余生的下场,都算是家里开了恩。
周淮安听完来龙去脉,也不觉得此事有多棘手,他端起眼前的酒杯,漫不经心啄了两口:“这人不是好色吗?奸淫掳掠的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你寻个貌美的女子,同她一起设个套,事先假装已经抓到了淫贼,叫他忘了警惕,不怕他不上钩。”
竺玉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她摇了摇头:“不成。”
周淮安:“为何不成?这主意不说万无一失,但想要瓮中捉鳖也不难。”
竺玉拢着眉心:“哪有愿意这样做的女子?”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几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她被看得也有些紧张,攥紧了手指,语速和缓,甚至有些慢吞吞的:“而且既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就不能让无辜的少女以身涉险,真出了悔之不及的事情,我便是以死谢罪都偿还不了的。”
周淮安早就习惯了这个表弟的烂好心。
打小就如此,处处都留情的小种马。
心疼这个,心疼那个,总之顾虑颇多。
她既担心良家子受到伤害,大可以多花些银子买通花楼里的妓子,叫她们帮忙演上一场戏。
既然已经挂了牌,当了娼妓,就没了清白可言,想必不会在意、也不必担心会被糟蹋。
周淮安也没把话说透,而是意味不明道:“这世上就没有花银子办不到的事情。”
竺玉绷着小脸,表情严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许多事是银子换不来的。即便她不在意清白,可若被伤了性命,就算许了她金山银山,她也没机会花。”
周淮安听着不是滋味,倒是显得他像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畜生,可他分明是好心好意为她出主意。
这人打小就像个白眼狼。
长大了还是大白眼狼。
周淮安放下手中的酒杯,英俊潇洒的脸庞,紧紧绷着,面无表情,无比冷峻:“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可还有更好的主意?”
竺玉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还没想到,所以才愁眉苦脸的嘛。”
秦衡听着,心里倒是有了别的主意,不过压着没表。
李裴满不在意,将面前这碟子糖糕往她跟前推了推:“抓不到就算了,刑部也不是吃干饭的。”
竺玉却不想让父皇失望,也不想坐实了废物的名声。
她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周淮安盯着她的脸,无声看了半晌。
眼神直白,难以忽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半晌也没摸到什么脏东西,她被周淮安深不可测的目光看得心慌。
周淮安打量过她的全身,细腰细胳膊,细皮嫩肉,肤若凝脂,睫毛浓黑纤长,黑色的眼珠看着天真又妩媚,这会儿怔怔的、有点懵懂的对上他的眼睛。
他心里怪怪的,看多了也忍不住想这小种马长得还真是漂亮,他又想起来积善寺她穿着那身衣裙,纤瘦却凹凸有致的身形,被勾勒的极其勾人。
不然也不能把秦衡迷得团团转。
没记错的话,好像陆绥那会儿正要硬要将她留下来,面纱上好似沾着湿液,谁知道发生过了什么。
周淮安咽了下喉咙,吐了一个字:“你。”
竺玉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
她不解:“我怎么了?”
秦衡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陆绥看了眼周淮安,已经看穿了他的打算,他说:“不行。”
周淮安说:“她想破案,想抓着那淫贼,又不想旁人涉险,那就只能如此。”
沉默片刻,陆绥淡道:“她也很弱小。”
竺玉好奇的看着他们俩:“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周淮安偏过脸,看向她:“我在想既然殿下也不是没扮过女人,不妨这回你自己上阵当那个鱼饵,将那淫贼钓出来。这样你也不必担心无辜之人被牵连。”
竺玉没想到周淮安想出来的主意竟然是这个。
她有些心虚,又得强行打起精神来给自己壮胆,认真强调:“这怎么行,我是个男人。”
周淮安撩了下眼皮,“我知道殿下是个男人,你若是个女的,还没人敢叫人去当鱼饵。”
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喜欢沾花惹草、怜香惜玉的花心男人。
竺玉支支吾吾,不想答应,可认真想想,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这案子一日不破,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这太子,也叫人看不起了去。
秦衡在心中啧了声,想到积善寺那日她穿着罗裙的样子,呼吸紧了紧,片刻之后,秦衡也开了口:“殿下,他说的不无道理,为今之计,只能先委屈了你。”
竺玉抬起眼,眼尾有些红润,蕴着无辜之色,脸白白的、小小的,惹人怜爱,她眼中的抗拒和挣扎,被人尽收眼底,她有点委屈的说:“为何你们不能男扮女装?也是为名除害了。”
这种缺德事!怎么就想着她呢!
她若真是个男的就罢了,装成女孩子也没什么,可她偏偏是个假男人,若是弄巧成拙,被看穿身份,可不是要命吗?
周淮安毫不客气:“殿下看我们几个扮成女人能骗得了谁?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徒增笑料。”
竺玉抬眸认真看了看他们几个,长得的确都还不错,但是确实也有棱有角,轮廓少了几分女性的柔软,眼神里的厉光都能杀死人,看见他们都只想远远避开,免得惹火上身。
竺玉望着李裴,过了会儿,目光又落到了陆绥身上,她小声地说:“李裴…长得也挺秀气的。”
“还有陆绥,若是作少女打扮,定是像高不可攀的枝头月,孤高清冷,让男人有征服欲。”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也不敢抬头去看陆绥的脸色。
陆绥似乎笑了下,是那种阴冷的讽笑。
好像看穿了她的坏心眼,又懒得戳破她,连多余的字都懒得讲了。随她高兴,随她作弄。
竺玉当做没听见这声阴不阴阳不阳的笑。
周淮安想象了一番,咦了声,差点没恶心吐,没想到她的口味竟然这么重。
秦衡没吱声,她不愿意,属实正常。
然而在没有选择的境遇下,不需要软磨硬泡,她也不得不妥协。
周淮安随口一提,她不答应也就算了。
“殿下若是觉得别扭,不肯,就算了。总归不是我的差使事,人心惶惶的也不是我。”
竺玉拢紧了眉头,内心纠结良久,等了片刻,似乎总算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了口气:“罢了,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周淮安挑眉:“殿下这是同意了?”
竺玉点点头,嗯了声:“先这样试试。”
秦衡表现的既不过分殷勤,也没有置身事外,他很体贴地说:“殿下为百姓牺牲至此,待此事了结,百姓心里都有杆秤,记着殿下的付出。”
他把她说的都难为情。
脸红红的,都不太好意思说话了。
秦衡接着说:“既然如此,我去为殿下准备合适的衣裳。”
刚好趁此机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打扮她。
李裴的屋子里之前备了一堆的裙子,此时正好有了用武之地,他干涩的咳嗽了两声,耳朵有些热,他一本正色,看不到任何的私心,他说:“不用你准备,派人去我的屋里拿,有现成的,什么样式的都有。”
正经的。
不正经的。
样样俱全,随便她挑。
第96章 [VIP] 第96章【新增八百字】
秦衡眯起了眼睛,他不动声色地问:“合身吗?”
李裴颔首:“自然合身。”
秦衡似笑非笑看着他:“看来你早就有所准备。”
李裴的心思被秦衡这么明明白白的点出来,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显得他蓄谋已久。
他梗着脖子嘴硬道:“钱多,随手买的。”
秦衡轻笑了声,好似温文尔雅,却非要给他难看:“随手买的就能刚好合了殿下的身量,也是真的太巧了。”
李裴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可不是。”
竺玉感觉他们俩看着好像不太合得来,她似乎都闻到了浓郁呛鼻的硝烟味。
她没想到他们对她的事情这般上心,不仅给她出主意,还要劳神费心的帮她到底。
她内心多少有些感动,对他们笑了笑:“不用,衣裳我自己去买就是了。”
李裴抿唇:“我这边有一箱子,你还费那个钱做什么?外边衣铺里买的衣裳,用的料子都不怎么好,你吃惯了好的、穿惯了好的,再去用些次品,不是受罪吗?”
竺玉觉得自己没有他说的那么娇气。
尽管有些时候她表现得是很事儿精,但是——
真叫她吃苦,她也能吃的下来。
竺玉眨了下眼睛,黑珍珠般水润的眼眸,天真娇媚,她说:“没有啊,几件衣裳而已,不用那么讲究。”
秦衡插了句话:“殿下也说了,几件衣裳而已,既然有好的,那还是穿好的。”
周淮安也感觉他们俩说的有道理,颇为认同,对她抬了抬下巴:“殿下也别和他们客气了。”
她什么德行。
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几个人,还能不知道吗?
哪怕在路上快要憋死了,外边的茅房也是绝对不会去上的,赶路的途中,哪怕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也不肯咬一口她不爱吃的饼子。
更别说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细节。
平日里用来擦脸擦嘴的手帕都得是天蚕丝织的帕子。
用了普通的帕子,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那慢慢蹙起来的眉头,是任谁看了都知道她不满意的。
只是她自己觉得她很好伺候罢了。
实际上,比谁都挑剔!
还不都是他们惯出来的,嘴上嫌弃归嫌弃,同她出门,哪一回不是将她要用的物件都给备齐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讲究的小娘子。
周淮安反正没见过如此挑三拣四的男人,她是头一个。
所以也不怨他从前看不惯她,放在军营里,她这德行早就被人给揍得满地爬了。
他们盛情难却。
竺玉便不太好拒绝,她噢了噢,这事暂且就这么定了。
当天,竺玉就安排了人在满春楼散播消息,说楼里来了位卖艺不卖身的天仙神女,将其容貌吹嘘的绝无仅有,好似那小神女下了凡,即便只是窥见了一面,个个也都神魂颠倒,叫人念念不忘。
小神女的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
满春楼的客人都多了不少。
竺玉在这儿安排了间屋子,这些日子,她得住在这里,请君入瓮,随后再瓮中捉鳖。
李裴早早就将两大箱的衣裳都送了过来。
他们考完了试,成绩还没出,每天好像闲得没事儿做,天天来她跟前晃悠,净帮她忙着这点事儿了。
竺玉打开箱子的时候,着实被震撼的快瞎了眼。
两大箱子,满满当当,藕粉色月牙白湖蓝色什么颜色的衫裙都有,什么样式的裙子都有。
她伸手摸了摸,触感丝滑柔软,用的都是上等的天蚕丝,单薄的布料仿佛透着光,便是层层叠叠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臃肿,勾勒着纤瘦婀娜的身段,若隐若现,心驰神往。
竺玉将衫裙拿出来看了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
委婉一些说,就是这些衣裳都不太正经。
或是宽松露骨,或是不怎么能遮掩身形,腰上坠着的小金腰链,碰撞声叮铃的响。
竺玉万万没想到,李裴原来有这些爱好。
她将箱子打开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在场,看着里面堆叠的衣物,还有花里胡哨的装饰。
腰链、脚环、手绳诸如此类,等等令人瞧见了就会胡思乱想的物件。
周淮安啧了声,看向李裴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没想到你平时不近女色,私底下竟喜欢搞这些。”
周淮安又想到李裴之前扑在他表弟身上的画面,脸色冰冷,果真变态也不可貌相。
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衡眸色暗了暗,下腹起了火似的。
李裴生硬的解释:“掌柜的送的,可不是我主动要买的,少诬陷我,我是正经人。”
竺玉捧着衣裳尴尬的呵呵笑了笑,接着就安慰他说:“我们都明白的,人总有些不能见光的癖好。你只要不伤着别人,也无伤大雅。”
她顿了顿,“不过,你还是得多注意身体,别纵欲过度,把自己玩坏了。”
李裴的这些癖好,反而让她放了心。
这说明什么!李裴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这个“男人”。
李裴臭着脸,解释都没地儿解释。
索性闭上了嘴巴,他硬邦邦的说:“你先去换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竺玉犹犹豫豫:“现在?会不会太赶了?那淫贼今夜未必会来。”
周淮安插话:“你这‘小神女’得先露面,让他瞧见你的花容月色,他才有胆子在夜里当那采花大盗。”
二楼的暗处里里外外都藏了他们的人。
他但凡敢露面,就逃不掉。
竺玉抱着裙子,手指无声蜷缩了起来,她还有些犹豫,过了会儿,她看了眼外边已经沉下来的夜色,同他们打着商量:“这会儿也晚了,你们今夜先回去,我自己在这儿就够应付他的了。”
怕他们担心,或者是信不过他。
她补充:“我带了人来的。”
李裴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穿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精致小裙子,哪里舍得就这么走了。
秦衡也只是笑,就是不吭声。
周淮安更加不可能离开了,他的使命就是守好他如花似玉的小表弟,若是她伤了一根手指头,他哥哥都得狠狠收拾他。
至于陆绥。
他对别人如何,没什么兴趣。
他只说:“我守夜。”
周淮安觉着小表弟这扭扭捏捏害怕被看了的样子,还真有点小气,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怕被看了?
虽然的确有些屈辱。
可他们都不会往外说。
他推了下她的肩膀,力气大,一掌就把人推到了小榻边,“你换就是了。”
接着他又问:“对了,是不是还得给你找俩大馒头来?”
他自顾自嘀嘀咕咕:“上回见你胸前起伏的弧度做得可极逼真,就是用得馒头有点太大了,这回还是找俩小的吧。”
竺玉两只耳朵都在冒热气儿。
整个人就像烫熟了的虾。
红红的,软软的,只想把自己蜷起来,不再见人。
她被这话呛得直咳嗽,本来就泛着红的脸咳得更红了,一口气差点没能咽下去。
周淮安好心好意给她倒了水,还很不解:“你怎么了?”
竺玉小口抿着瓷杯中的的温水,唇上洇了几分潮湿,泛着诱人的光泽,她道:“没怎么。”
周淮安点点头,接着又催促她:“换吧。”
她既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会儿又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等什么?
竺玉面露难色,这么多人在这儿,她自然不能当众脱衣换衣。
她绞尽脑汁想了几个借口,还未等到用武之地,一直没吭声的陆绥语气淡淡道:“殿下身子金贵,我看我们还是都出去吧。”
秦衡也知道她的难处,他附和了句:“确实。我们在这儿,殿下莫约是不自在的。”
她只管安心的换。
外面有他们守着,不会让除了他们之外的人瞧见。
竺玉依次脱下外衫,解开缠胸的时候,好像都更能喘过气来,箱笼里的衣裙,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连肚兜都有好几种样式的。
竺玉生疏的穿好了衣裙,女子的衫裙样式繁杂,穿戴起来也麻烦,里面是件芙蓉色对襟软绸罗纱衫,配了件海棠花鸾尾长裙。
少女缓缓放下长发,发髻上簪了根琉璃金凤头钗,坠着几方金花枝的流苏。
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清绝艳色。
她又蒙上了面纱,走到镜子前。
铜镜里的人,看起来就是模样标致的少女,眉眼乌黑,像画中描绘的那么精致漂亮。
胸前鼓鼓囊囊的,起伏的弧度,确实有些惹眼。
她吃的肉,全长在不该去的地方了。
少女身材纤瘦有致,细腰长腿,**软绵。
她自己看着都觉得脸红,竺玉轻轻吐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打开了一条门缝,红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馒头。”
还是得装装。
不然她也没法解释。
周淮安刚刚派人去买了馒头来,门缝只有一点点缝隙,压根塞不进去,“你把门打开。”
竺玉将门扉往外又推了推,“现在能塞进来了。”
周淮安以为她是怕丢脸,才这么不好意思见人,将馒头塞进去没多久,他就等不及地问:“好了吗?”
竺玉将两个大馒头给吃了。
差点噎着,喝了水才缓过来。
她整理好面纱,润了润嗓子:“好了。”
周淮安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把将门推开,窗台旁,蒙着面纱的少女静静站在冷冷月色的清辉下,乌木般浓黑的长发,皮肤白得像是一捧晶莹剔透的雪。
窈窕清绝的身姿。
比起画中的小神女,不输什么。
周淮安狠狠一愣,定在了原地。
第97章 [VIP] 第97章
宛如濯水的芙蓉,熟透了的花瓣粉粉嫩嫩的。
男扮女装,多少有点挂不住颜面,兴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令她羞耻,她的神态不大自然,眼神飘忽,怯怯的、有点不好意思的、不敢同他们对上眼。
周淮安深深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盯着她,无比艰难都难以移开视线,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挪到她的胸前,鼓鼓囊囊的好像要将薄透的布料给撑开,起起伏伏的弧度饱满圆润。
好像两颗透熟的蜜桃。
周淮安在心里咋舌,叫人特意买了较小的馒头,这瞧着也太逼真了。
他一时忘了吭声。
李裴比起他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都看直了,瞳孔仿佛都竖了起来,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他的手脚好像都僵住了。
心跳急促,呼吸发麻。
周淮安率先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手掌大大咧咧的就朝她的胸口摸了过去。
竺玉被吓了一大跳,脸色泛白,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脸色不大好看,扯了下嘴角,很不高兴地问:“你做什么?”
周淮安被她凶了这么一下,心里头也不太爽利,他很费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就摸摸看!”
“……”竺玉脸上臊热,没好气道:“不能摸。”
周淮安早就感觉她十分的爱生气,动不动就不高兴,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说也说不得。
就像那摆在架子上的金贵瓷器,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这馒头还挺逼真,软不软啊?”
竺玉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来保持镇定从容,她说:“你若真这么好奇,自己也塞两个试试看手感好了。”
周淮安想想自己这种样子就恶寒,可真够让人恶心的。
他没她这么秀气,也没她那么精致,装女人肯定是装得不像,一眼就能被识破是个粗糙的男人。
李裴也被她勾的心旌意动,长明的烛火照着她微微泛粉的脸颊,眼珠润润的,就是在勾他。
他心想,两大箱子的衣裙可能还不够。
他还得多买两箱子,想哄她日日夜夜穿着小娘子们爱穿的小裙子给他看。
肯定比女人还要好看。
李裴也认命了。
他不是喜欢男人,他就是喜欢她。
哪怕这辈子都做不得别的,亲亲摸摸,也能饮鸩止渴。
他的能做得最多,便是用手帮她纾解。
同为男人,这种事倒是没有那么膈应。
李裴咳嗽了声,他问:“殿下怎么还戴着面纱?”
灯火葳蕤,四周被照得透亮。
烛台上的红烛,扑着明艳的火光,将屋子衬得暧昧色气。
她被他们深深盯着,虚得快要站不住脚,等慢慢缓过这阵心虚,她说:“我看楼里的花魁都是蒙着面纱的。想必如此能增添几分神秘感。”
一间小小的屋子,站了五个人。
多多少少显得拥挤,尤其是他们四个男人身形高大,无声又沉沉的气势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她仿佛是掉入陷阱的待宰羔羊。
随时都有可能被粗暴的咬断脖子。
她知道他们都很聪明,怕时间长了就露馅,赶忙开口催他们离开:“夜深了,一会儿人该来了,你们别都在待在这里,不然我们的计划妥妥要落空。”
她说得不无道理,周淮安本来也没打算今晚都在这儿耗着,楼里有暗卫,用不上他们。
“行,你今晚自个儿注意着些,别被伤着了。”毕竟是亲表弟,周淮安情不自禁多叮嘱了几句:“那淫贼若是要摸你,你就先让他摸摸,总归都是男人,吃不了亏,回头捉住了人直接杀了了事。”
竺玉胡乱点头:“知道知道。”
已近亥时。
他们继续留在这里,的确误事。
屋子里这张床,瞧着只能容得下两个人。
他们便是想藏都藏不了。
秦衡倒是不太想走,又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再者他若是开了这个口,其他人未必也会走。
秦衡盯着坐在床上的人儿,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赶他们走,眼睛里一点儿都藏不住事儿。
秦衡叹了叹气。
她这性子,又没有舅舅家的依仗,以后当了皇帝,也只有被朝臣拿捏胁迫的份。
秦衡装模作样,总是不想当那个恶人的。
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将自己弄得迫不得已的样子,不想让她恨上他。
临走前,秦衡将自己随身带的匕首给了她。
不过,她拿着刀,兴许也不敢杀人。
等人走后,竺玉锁好了门,她摘下面纱,感觉自己这张脸好像还挺漂亮的。
她却不喜欢这样,轮廓愈发柔软,瞧着就没什么威慑力。
她知道他们都不太怕她的,经常将她当成没懂事的小孩儿,戏弄她。
觉得她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
不然周淮安刚刚也不会耳提面命,叮嘱了那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秦衡竟然舍得将他宝贝已久的匕首随手赠给了她。
她没记错的话,这把匕首是秦衡的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刀鞘精致漂亮,刀刃快如闪电,白刃锋芒杀人如砍瓜。
匕首出自名家之手,也已经绝版。
这么多年,别说给别人碰一下,便是旁人想要一睹名家之作,秦衡也吝啬给旁人看上一眼。
竺玉拔出匕首,白刃倒映着少女乌黑的眼瞳,刀光锋利,带着凛凛的杀性,仿佛天生就是要淬着血的。
竺玉默默地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这些个讨人厌的竹马,也没有多讨厌嘛!
担心她的安危,也在乎她的性命。
看来往常的不对付,都是少年与少年之间的偏见在作祟,长大之后,便不会再为那些幼稚的事情而起争执了。
竺玉将匕首放在枕头底下,她起身,吹灭了红烛,只留了床头的一盏灯。
昏黄的火光,将熄不熄。
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床顶,这张檀香木的拔步床,做工精美,床顶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禽兽,沉香混着鹅梨花香,漫上鼻尖,昏昏欲睡。
正当她来了些睡意的时候,门边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她猝然清醒,颤颤的睫毛抬了起来,她拥着枕被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手指悄声无息探入枕头底下,她握住了匕首,屏住气息,警惕望着房门的方向。
啪的一声。
门锁轻而易举被外面的人撬开了。
竺玉的心脏好似跳到了嗓子眼,咚咚咚的胸口像是在打鼓,她紧张不已,攥紧的手指骨节已经发白。
过了会儿,门外好似没了动静。
她还未来得及放松警惕,门扉被人缓缓推开,清冷的月色拉长了男人的身影,夜色漆黑,男人亦是穿了一身黑,在这浓稠的夜色里,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
隔着床幔,竺玉以为自己面对的穷凶极恶之徒。
她在心里反复回忆武学课上的招式,出招必然要快,若是双方实力悬殊,她更得以巧取胜。
男人缓步朝床边走了过来,清瘦削白的手指漫不经心挑开床幔,指尖干净,如他这个人一般。
竺玉在他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瞬间,挥刀朝他的脖子攻了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刀锋利得能割下对方的头颅。
与此同时,她也不忘朝男人的要害蹬了过去。
只是运气不好,双双落空。
男人牢牢钳着她的手腕,指腹用力掐着她的骨头,她吃痛,腕上一松,匕首就掉了下去。
接着好似一阵天旋地转。
她重重摔进了锦被里,爬都爬不起来,胡乱蹬的脚也被控制在那人的手中。
如流云缓缓铺开的长发陷落绸缎中,好似挥洒在画卷上的浓墨。微微颤抖的身体,应该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在朦胧中抬起眼皮,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明,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僵硬发抖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没有方才那么紧绷,她轻吐了口气,白嫩的皮肤掐着一抹红,似乎是方才争得太厉害,争出来的。
竺玉差点被陆绥给吓出病来,内心窝火,不明白他一声不吭折返回来是要做什么。
存心来吓唬她的吗?
两人的身体几乎交叠在一起,他的膝盖撬开了她的双膝,细嫩的手腕被他的掌心捆在头顶。
男人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他眼瞳乌黑,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像那不见底的深渊。
竺玉气有些喘,他的鼻尖都快要蹭到她了。
她说:“你无事撬我的门做什么?!陆公子有这么无聊吗?深更半夜跑来吓唬人。”
陆绥盯着她气得发红的脸,探出指尖,蹭了蹭,他面无表情道:“白日你非要与我装作不熟,我只能夜里来。”
竺玉踢了踢他,踢到他的肉也是邦邦硬的,很结实。
陆绥松开了手,她推开了他,往里挪了挪,若不是出不去,下不了床,她只怕是想要离他十米远的。
陆绥也很少见她穿裙子,身上的衣裙已经有些乱糟糟的,这般打扮,却很清艳。
竺玉背对着他:“我在当诱饵,你这样会坏我的事。”
陆绥说:“这张床能藏得下我。”
竺玉忍不住转过身,却顺势被她捉住了手腕:“真坏事了,我帮你捉来。”
竺玉本来可以不用如此被动。
谁让她有这么个大的把柄在他的手里。
偏偏她煽风点火的本事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次暗戳戳的想要利用李裴对她的喜欢,来给陆绥找点麻烦,就良心不安,过意不去。
竺玉还未张嘴,临街的窗边又有了细微的动静。
她静若寒蝉,竖起耳朵细细的听着,又安静无比,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小声地问。
背后传来的声音低沉淡漠:“没有。”
竺玉哦了声,她闭上眼睛不久,还没睡着就又睁开眼,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不确定是不是陆绥身上的淡香。
她忍不住攥着他的衣襟,用力在他身上嗅了嗅,鼻尖都快要凑到他的脖颈。
陆绥漂亮阴暗的眼瞳里一片漆黑,他忽然扣住她往上攀的手,“做什么?”
他的身体结实又滚烫。
她感觉自己都要被他的体温给烫晕了,或许是她的脑袋本来就很昏沉,她小声嘟囔着问:“你有没有闻到一阵香味?”
隔了片刻,男人道:“闻到了。”
竺玉摇了摇脑袋,眼前仿佛有两个陆绥,她的手掌轻轻拍上他的脸:“是你衣服上的熏香吗?”
陆绥如实告知:“不是。”
停顿几许,男人波澜不惊的告诉她:“是迷情香。”
竺玉:“……”
她沉默了下来。
陆绥以为她不懂,正儿八经的同她解释:“迷情香就是会让人脑袋发晕、身体发情的那种香。”
竺玉抿了抿唇瓣:“我知道。”
她语气生硬:“你不必解释。”
她赶忙捂住了口鼻。
免得自己中毒太深。
陆绥瞥了眼怀里的人,她用双手捂着口鼻,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眼巴巴望着他。
倒是怪可爱的。
陆绥笑了下,掀起薄唇,从容不迫吐出两个字:“晚了。”
已经中了药。
再捂着也没用。
这淫贼想必十分自信,都不屑于用迷药,不怕人醒着会反抗。
男女力道本就悬殊,淫贼武功高强,自然不怕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反杀。
窗户被挑开。
脚步轻轻落地的声音。
随着这道身影越来越近,蒙面的黑衣男也露出了原本的样貌,行事猥琐,声音听起来也猥琐。
“让我瞧瞧是个多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男人还未靠近,竺玉感觉她身侧的男人杀气凌厉,随手拿起放在床边的长剑。
剑光锋利,银白的月霜落在白刃上好似一抹漂亮的流光。
蒙面男显然没想到屋子里竟然有两个人,更没料到从床上会冒出个大男人来。
他又气又恼火,当即变了脸色,也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杀意凛凛,誓要杀了此人。
败兴的玩意!
差点给他的巨阳吓软了。
怎能不窝火。
刀光剑影,杀了起来。
这淫贼的确不是花架子,打起来还有几分难缠,过了十几招,眼见着陆绥就落了下风。
竺玉躲在床上观战,也只能干着急。
她不声不响又拿起方才掉落在地的匕首,身体因那迷情香而发软,颤颤握着匕首,只能伺机而动。
挣的一声。
剑刃碰上的声音,嗡嗡的响。
陆绥的肩膀划了一剑,鲜红的血染湿了他的衣裳,血气浓得发腥。
淫贼洋洋得意,落了疤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像亡命天涯的凶恶之徒,他冷笑了声:“不自量力,真是找死。”
竺玉没想到陆绥竟然都不是这淫贼的对手。
看来对方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
不过陆绥也中了迷药,力不从心,打不过他也不奇怪。
竺玉悄悄的往床边挪了挪,她张嘴本想叫躲在暗处的那些守卫,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陆绥退到了她这边,似乎体力不支,倒坐在窗边,那人一剑重重朝这边砍了过来。
竺玉可以伸手将他扯开,她却没这么做。
方才的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为何不趁此机会,借刀杀人呢?
让李裴帮她也是帮,借用淫贼的手也是借。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纠结,真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好像显得她很没心没肺。
可是…
谁让陆绥先厚颜无耻利用她的把柄来威胁她?
难道她要一辈子都活在陆绥的威胁之下吗?
这件事总要解决的。
竺玉自己远远躲开,那人的刀砍下的瞬间,她紧紧闭上眼,过了很久,都没有听见刀刃翻覆血肉的声响。
她颤抖着抬起眼皮,陆绥一脚踢中了对方的心口。
那人像是飞了出去,撞上小榻,跌落在地,随后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两人打得很是焦灼。
那人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怒火滔天:“老子剁了你!”
竺玉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
默默攥紧了十指,心跟着起起落落。
若是这人真能杀了陆绥就好了,如果不能,她也不是不能帮他一把。
这样想着,竺玉握着匕首看似莽撞的冲了出去。
打斗之间,少女的裙摆随着风遥遥扬起,长发如水流缓缓浮动,清绝惊艳的小脸,犹如皎白月色里的一枝春。打
她抬手,匕首调转了方向,不仅没有伤到淫贼,反而还成了陆绥的拖油瓶。
淫贼瞧见她的脸,满目惊艳:“今晚我来的倒是不亏。”
他看陆绥这个碍事的人就更是眼中钉肉中刺:“等我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就来疼你,哥哥定叫你要死要活,犹如登仙,弄得你几天几夜下不来床。”
污言秽语,听了都恶心。
对方的长刀劈了过来,竺玉不想再放过这么好的时机,从陆绥的怀里逃出去的瞬间,还推了他一把。
当然是将他往刀刃的方向推了过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今夜,她要当那只黄雀!
陆绥眯了眯眼,伸出长臂,将逃出去的少女蛮横带回了怀里,沾着鲜血的手掌像缠绕在她腰肢的铁丝,越收越紧,哪怕她疼了,也不会放手的冷绝。
他似乎也厌倦了这焦灼的战局,手起剑落,干脆利落的一剑直接贯穿了对方的喉咙。
一剑穿喉,必死无疑。
这凌厉的手法好像方才被打得接连退败的人不是他。
竺玉看着倒在地上喉咙冒出涓涓流水般是鲜血的男人,她微微睁大了瞳孔,不可置信。
她还攥着匕首,都没来得及趁乱对陆绥动手。
“他…他死了?”
陆绥看都没看地上的那具尸体,他抬手,长指用力拢住她的下巴,指尖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
腥味浓重。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沉稳的盯着她,眼神锋利的同剑刃也没什么分别,他掀起薄唇,吐字冰冷:“你想杀我?”
竺玉感觉他周身的气势都变了。
冷冰冰的,像刀子刮过来。
她很害怕。
被迫颤颤的待在他的怀里,还得仰起脖颈望着他,
她心里悸颤,手和脚都有点发冷,被一眼看穿意图后的心虚,让她后知后觉的开始恐惧。
可是心头的不服气,又令她不想那么没骨气的服软。
她对上陆绥这张凛肃威严的脸孔,咬了咬牙说:“你威胁我,我为什么不能想着杀你?!”
她看了眼没了气息的尸体:“就是他技不如人,不然这会儿倒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刚才的匕首是对着他的。
毫不犹豫将他推出去,也是要他去送死的。
陆绥眼中的冷意,越发的深,万年冰雪不消的冰山也不过如此。
压在她腰上的手掌,力道亦是越发的沉。
她开始莫名的颤栗,呼吸窒顿。
下一瞬间,她就被扔到了床上。
这个夜晚,于她而言,是很难熬的。
有几次竺玉都感觉陆绥看她的眼神是想要把她给杀了,他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意,既疯狂又平静。
她被他蒙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她闷声的问陆绥是不是想闷死她?
男人语气认真:“是想杀了你。”
杀了她,就不会做那么多令他讨厌又伤心的事情。
陆绥看着她的眼睛,平静的盘算:“我现在就杀了你,一剑穿心,死的很快,不会怎么痛。”
末了,他还贴心的补充:“我知道你怕疼。”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在被子里都在可怜的发抖,陆绥苍白的脸上沾了血,红红白白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竺玉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
陆绥好像被她气疯了。
不过她战战兢兢等了许久,没见陆绥去拿剑,不等她开始庆幸,身体翻覆剧烈的燥热,难以容忍。但
她忍不住夹着被子,磨磨蹭蹭。
脸上渐渐腾起微醺过后般的潮红,呼出的温热气息,暧昧香甜。
药效发作了。
他摁住了她的膝盖,不许她乱动。
她被这种欲言难止的感觉折磨出了眼泪,翻来覆去,咬着被子呜呜咽咽。
窗外的枝头款款摆动。
她在意识发热之间模模糊糊好像终于明白,陆绥明明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又为什么没有杀她。
夜色深重。
少女满脸泪辙,呜咽着伸手主动抱住了他,索求他身上冰凉的温度。
男人反客为主,扣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柔嫩的脸颊轻轻蹭了下,白皙的皮肤沾了他的鲜血。
潮湿的眼睫,充满雾气的黑眸,可怜又难过。
她有点怕他,忍不住往后退缩,又因为身体的本能,贪恋他身上的冰冷,而主动靠近。
其实,她只是帮他当成了解药。
待她短暂的恢复了些许清醒,她觉着陆绥是不会想当这个解药的,于是,她说:“你若不愿,帮我叫个侍卫进来。”
她难受的紧,却也未曾忘记提要求:“不要丑的。”
第98章 [VIP] 第98章
她这两句话,几乎都没怎么犹豫。
她知道自己对贞操看得并没有那么重,上辈子死的早,许多事情都未曾体验过。
对于男女之事,她总是想得更开。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其实没多少骨气,只有那么点本事,有时候做得成,有时候越努力反而越糟糕。
她这个人,懒散、娇气、贪婪。
就像李裴说的那样,既要又要,贪心不足。
好像处处都是缺点,可是…可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已经改不掉了。
焦灼的泪将她的眼模糊住了,她还难受的夹着被子,精致的小脸上扑着暧昧的潮红。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抱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
她好像坐在一块硬邦邦又冰冷的石头上,这块大石头好像都比别的石头要硬几分。
软弹的屁股坐在上面,极其不舒服。
嫌硌得慌,却又贪婪石面的冰冷。
她的掌心搭在男人的胸口,被牢牢固定在他的身上,坐不住了便软绵绵的倒在他的胸膛,纤瘦无力的手指攀着他的肩膀,蚕丝锦缎衣裙已经被蹬在少女软白的脚底下。
少女水润无辜的眼洇着几分红,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好似被雨水狠狠冲刷的那个瞬间,被吞没在喉咙里。
外面下起了雨。
夜雨潇潇,雨珠拍打窗面,掩盖了屋子里细细破碎的软音。
迷情药。
还能缓解疼痛。
床单好像湿透了。
屏风后有一浴桶。
才抬进来不久的水还冒着热气儿。
到后半夜才用上这桶热水。
第二天。
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床单是干净的,她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净的,若不是身上这些一枚枚的吻痕,昨晚那场旖旎的梦好像真的就只是梦。
她的皮肤本来就生得白,印在上面斑驳暧昧的深红色,任谁瞧见了都不清白。
她掀开被子,腿又酸又麻,慢慢蜷起来都觉得胀痛,昨晚实在是折腾了太久。
膝盖上磨得红通通了一片。
哪怕仔细垫了锦绸,时间长了,难免还是要留下印记。
似乎已经被人提前涂了药,只是哪怕涂了药,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掌心也是红的。
她坐在床上,呆呆回忆了番昨晚后来的画面。
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只记得到最后她好像真快要成了那濒死的天鹅,快要呼吸不过来。
门吱得一声响。
陆绥端着了早膳进屋,他看着她:“吃点东西,昨晚就叫饿了。”
地上那具尸体已经不复踪影。
血迹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竺玉下了床,强撑着酸痛的身体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故意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我还没刷牙。”
陆绥摆放好碗筷,抬眸扫了她一眼。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昨晚那脆弱的情/态,昨晚被他拆穿了她杀他未遂的念头,还是怕的。
这会儿又高高扬起了身后的尾巴。
得寸进尺,说的是她自己才对。
“我去端热水。”
竺玉趁他离开的间隙,赶紧打开了窗户,屋子里的味道实在太重了,所以才不方便进人。
风吹进来了一会儿,那股浓郁的、挥之不去的味道渐渐淡了。
陆绥端来热水,还备好了新的牙刷、牙粉。
她认真刷了个牙,又仔仔细细洗了脸。
水珠沁着娇嫩雪白的脸颊,像搭在花枝瓣面上的新鲜露水,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花瓣的脉络缓缓往下坠落。
出水芙蓉,便是如此。
陆绥递了方手帕给她擦脸。
竺玉盯着他递来的帕子,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忽然想起来她昨晚也用了他的帕子,只不过是用来擦……
用得全都湿了。
她脸上热了热,还有些羞恼。
陆绥望着她好似滴血的耳珠,解释道:“帕子是干净的。”
竺玉拽下他手中的帕子,深深呼了口气:“我没说不干净。”
她擦干净脸,坐在饭桌前。
早膳清淡,她喝了两口温热的米粥,胃口小,没吃多少就垫饱了肚子。
陆绥慢条斯理用完了早膳。
她眼神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似乎确保了他不敢伤害自己,收敛起来的趾高气扬的尾巴又重新扑了出来。
她说:“陆绥,你去准备一碗避子汤。”
她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叫人煎这种药。
毕竟东宫连个通房都没有,煎了药都不知道给谁喝。
陆绥面无表情:“没在里面。”
她的耳珠一下子红得发烫,她说:“我不放心。”
万一有了。
岂不是让陆绥捡了个大便宜,她也不敢喝落胎药,吃苦又受罪,躲也没法躲十个月。
总之,这件事,需得确保万无一失。
昨晚的分量可不少,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竺玉紧绷小脸:“我不放心的。”
陆绥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起身,往外去了。
应当是给去为她准备避子汤去了。
竺玉感觉自己身上好像都染上了他的味儿,她同陆绥这乱糟糟的关系,理不清反而更乱了。
好愁。
不过,她不必对陆绥负什么责任,喝完这碗汤药,便能及时抽身。
陆绥端着药,去而复返。
还顺手给她准备了两颗蜜饯。
知道她怕苦,每回喝药都像在喝毒。
她这回,也没叫苦,捏着鼻子,将乌漆嘛黑的汤药一饮而尽,痛快得很,迫不及待。
陆绥心里闷闷的,脸上是不大高兴的,他看着已经空了的药碗,抿直了唇,不声不响将蜜饯递了过去。
竺玉吃完了药:“昨夜的事情,你我都烂在肚子里,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绥抬眼,分毫不让:“如何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竺玉说:“你没吃亏。”
陆绥道:“我乃清白之身。”
竺玉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烈女怕缠郎。
他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还指望她嫁给他吗?
竺玉小脸一本正经:“你如何证明?”
她接着:“空口白牙还不是你说了算,谁知道你房里有没有过人,总之,我是要忘个干净的。”
陆绥静静看着她,也不为自己辩驳,只道:“我记着就行。”
记就记着。
又不能拿她如何。
竺玉转而问起:“那人的尸体呢?”
陆绥缓声道:“清早已经抬出去,叫人送去了刑部。”
顿了顿,他说:“人是殿下杀的,功绩自然记在殿下头上。”
竺玉也没同他客气。
出了这道门,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昨晚的事。
刑部的人看着这具大清早送过来的尸体,摘掉男人的蒙面黑布,一张粗狂的脸,同先前那几位遭难的姑娘描述的别无二致,眉心一道拇指大小的短疤。
额头上还有颗显眼的黑痣。
人是没杀错的。
就是…
望着男人喉咙上的血洞,也知道昨晚殿下是下了狠手的。
太子殿下温和的名声在外,属实没想到她杀人的手法如此利落。
周淮景盯着发白的尸体,慢慢皱起了眉。
同僚瞧着周大人紧蹙眉头,还以为其中有什么误差:“周大人可还是心有疑虑?”
同僚紧接着补充:“人我们已经核对过,是那凶手不错。”
周淮景屈膝半蹲,抬手扯开尸体的衣领,将他喉咙的伤口看得更清楚,一剑捅穿喉咙,不说准头,还需要极重的力道,不像是她杀的。
人若真是她杀的才好。
陈皇后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周淮景更得如她的愿,将自己的表妹送上龙位,要当皇帝,就得心狠。
杀人就得同切瓜砍菜。
不能留情。
周淮景收回眸光:“结案吧。”
同僚对年纪比自己还轻的周大人,敬畏多过害怕,此子心机了得,手段狠辣。
稍有不慎就着了他的道。
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周淮景从刑部回去,随风在书房外等候许久:“主子,宫里派了人来。”
周淮景解下斗篷,小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接过主子随手解开的斗篷,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把人请进来。”
“是。”
来人遮着脸,极其低调。
“娘娘说药已经用完了,请二公子这回多备一些。”
“嗯。”
周淮景打开上了锁的锦盒,将里面的药盒拿了出来:“里面有十颗,半月一颗。”
来人恭恭敬敬收下东西:“有劳二公子费心了。”
周淮景淡淡颔首:“应当的。你回去路上小心,别被人察觉。”
“奴婢知道。”
门扉缓缓关闭。
天光一并被关在外头。
屋子里没有点灯,男人一身漆黑圆领锦袍,几乎同这昏黄的夜色融为一体。
十颗药。
毒性渗透虽然缓慢,却对身体伤害极大。
这件事,周淮景连同父亲和祖父,一并隐瞒得死死。
知道的内情只有他同姑母,一旦东窗事发,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淮景往常行事狠毒,这件事上却是小心又小心,陈皇后寻来了道长,要那修仙问道的道长给陛下进献“长生不老”的丹药。
他们不过是帮了一把陈皇后。
将药换了过去。
即便陛下察觉端倪,下令彻查,同那道长有关系的也只有陈皇后,被连根拔起的只会是陈家。
周淮景要将自己的表妹送上皇位。
*
竺玉这桩差事,得了父皇的夸奖。
父皇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望着她的眼中难得有了赞许,抓到了人不算什么,叫他欣慰的是,她敢杀人了。
大烨朝不需要一位懦弱不堪的太子。
连人都不敢杀的皇帝,是坐不稳龙椅的。
竺玉听着父皇的咳嗽声,抬头看见他鬓边的白发,心头涩然,她忽然大起了胆子,望着他劝道:“父皇,若真有长生不老的药,那些道士的师长也就不会死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这回事。
人都是要死的。
竺玉小声地说:“父皇,是药三分毒,您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
长元帝望着她,他其实从未真的关心过她,只因为她是唯一的储君人选,偶尔才会多提点两句。
他还有十几个女儿。
却都记不得她们的样貌,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起。
长元帝是大烨朝最凉薄的皇帝,从微末之位爬上来,更是看透了人性。
不信任何人。
若说爱,他是真心疼爱周贵妃的。
长元帝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魔障了一般的要找长命百岁的药。
“朕的事,还轮不着你过问。”
长元帝的语气已有三分厉,丹凤眸冷冷注视着她,上位者睥睨臣子的威慑。
“出去。”
竺玉从金銮殿退了出去。
刘公公瞧着太子垂头丧气的被骂出来,也有些心疼她。
他一个老阉贼,耳朵灵敏的很,里面说得什么,听得清清楚楚。
这世上,怕是只有这孩子真心待她的父皇。
帝王醉心丹药,身边几乎无一人开口去劝,周贵妃也权当不知道这回事,不插手、也不阻止。
陈皇后倒是乐此不疲,也不知是为了拉拢帝王心,还是别有用心。
白云观的道士,都是她费了大力气找来的。
若是邀宠,这阵仗也大了。
若是别有心思,他都不敢深香。
皇帝死了。
太子便是新的皇帝。
皇后就成了太后。
自古以来,太后垂帘听政的事情还少吗?
刘公公眯起眼睛,遥遥望着太子的背影,只见她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是碰着来送汤的周贵妃。
“贵妃娘娘。”
“殿下。”
周贵妃望着她:“怎么愁眉苦脸的?”
竺玉眼圈一下就红了:“贵妃娘娘,您信长生不老这回事吗?”
周贵妃唇角的笑意僵了僵:“为何问起这个?”
竺玉不敢对别人说,但对贵妃娘娘,全然信任:“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他还猛猛的吃丹药。”
“那些丹药吃了根本不会好,兴许还会死人。”
“我劝了两句,父皇不肯听我的。”
周贵妃知道她的女儿,心性善良,还很稚嫩。
长元帝是她从小到大需要仰望的高山,哪怕没有普通父子那么亲笃,也还是有感情的。
她是个好孩子。
周贵妃也不想将自己的孩子变成杀人如麻、六亲不认的怪物。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人会替她来做。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必愁。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周贵妃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了声:“我会帮你劝劝陛下。”
竺玉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要。”
周贵妃微微一诧,接着听见她说:“父皇骂我就够了,不想让贵妃娘娘也被牵连。”
一阵暖意从心头缓缓流过。
周贵妃在这深宫被困了许多年,折了翅的鸟,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再不能得到自由。
只能像个被观赏的宠物,做一些讨好人的事。
从她进宫那天,头顶就是暗无天光的黑色。
她许久没有活得如现在这般自在过。
长元帝以为她不知道,他早就在逼她入宫的时候杀了她的心上人。
十几年过后,恨意不会淡。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也不耽误他后宫佳丽三千,儿女成群。
周贵妃早已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骗的小姑娘。
男人的爱,最是缥缈。
尤其是位高权重者的爱,更是裹了糖的砒霜。
不能当真。
周贵妃从前为家族忍耐,可如今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做得出。
长元帝,是该要死在她的手里的。
周贵妃对她笑了笑:“人各有命,你多顾着自己,旁的事,都有我在。”
竺玉回道:“娘娘也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
半月之后。
春闱揭榜。
竺玉没去看榜,也听说了那几人不出意外都上了榜,名次还都不低。
殿试,几人更是发挥的游刃有余。
龙心大悦,点了陆绥是探花,秦衡是甲子第四名,李裴次之,周淮安排在几十名后,于他而言,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
陆绥同秦衡顺利进了翰林院。
李裴则去了镇抚司。
周淮安过了这个年,就得随着他的父亲去雍城打仗。
边境不宁,匈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上讲和,私底下杀伤平民无数,欺人太甚。
各人有各人的归处。
只是,李裴还在同家里给他安排的婚事抗争,闹得翻天覆地死活不肯点头。
到最后,竟直接说出我喜欢男人!
李家封了口,听见这话的奴才一律发卖到了偏远之地。
不过其他几家却也因此有些惶惶不安。
陆绥的父亲原本儿子不急着谈婚论嫁也没什么。
此事一出,他也不得不谨慎几分,将儿子叫了过来,例行问了些他在翰林院琐碎的杂事,最后才委婉的奔了主题:“你母亲很操心你的婚事,你三番五次的推拒,不会也是…”
陆绥如今比他父亲还要高,看起来比他父亲也还要魁梧,他沉稳道:“父亲,我喜欢女人。”
陆大人还未来得及松了口气。
他的儿子继续荣辱不惊的抛下惊天大雷,年轻俊秀的男人极其淡然地说:“父亲,但我应当不会娶妻。”
陆大人:“……”
那边的李裴把事情同父母挑明过后。
当晚就翻墙去了太子别院。
他来的不巧,她已经睡下了。
李裴是偷偷摸摸来的,不仅翻了墙,还翻了窗户。
满腹的委屈在看见床上的人就烟消云散,他摸着黑就爬上了她的床,就像小时候那般,像个八爪鱼从身后搂抱着她。
他的手掌也不安分。
上上下下,到处乱碰。
碰到一阵软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99章 [VIP] 第99章
黑夜沉沉,李裴顿时睁开了眼,困意全无,男人紧锁眉头,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似的轻轻的捏了两下。
软绵绵的手感,着实令人惊悚!!!
李裴深深屏住呼吸,一时倒也没有多想,只当她的床上多了貌美如花的奴婢在夜里伺候。
他心里顿时恨极了!
他在同家里人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的时候,她享着帐中美婢,过得好不快活!
竺玉原本已经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爬床声在她耳中有些模糊。
李裴冷着脸坐起来,一把掀开床帐,好借着外边的月光看清楚床上的人。
他用力捏着被角,指头掐得都白了,冷冷掀开锦被,床上并没有他以为的第三人。
她睡得正香,薄薄的白色寝衣还有些透,少女玲珑的曲线一览无遗。
长发像深黑色的海藻在水中缓缓流淌,发丝柔软顺滑,乌黑的墨色衬得少女肤色如雪,宛若剥了壳的荔枝那么娇嫩。
李裴的精明在她这里总是用不上的,几百个心眼子也用不到她身上,全用来对付自家人了。
今儿在母亲面前将话直接说死了。
若是逼他娶妻生子,无异于将人家的好姑娘当成了生育的工具,借腹生子,传宗接代,丧尽天良。
在父亲跟前,更是蛇打七寸。
身为李家的嫡长子,又是独子。
往后李家的前程可全要看他争不争气,他如今也算给自己挣到了一份体面,往后如何不好说。
不过十九岁就已登科及第。
将来的青云路,自是不会差的。
真逼急了他,辞官削发,直接去深山老林的寺庙里去做那与世无争的小和尚。
父亲这房人从他这儿就绝了后。
李裴说要去辞官去做和尚当然是吓唬父亲和母亲的。
他这番话说的决绝,父母被气得不轻,家法的棍子都打断了两根,也拿他没法子。
怕他冲动之下真进宫辞官了去。
到时候哭也来不及了。
回过神来,李裴又探出手去摸了摸:“你怎吃胖了这么多?胸脯像个女人似的软绵绵。”
说这话的时候,竺玉将将被吵醒。
身上的被子被李裴扔到了床角,他起身还顺手点了烛灯。
摇晃摆动的烛火将这张小床照得清清楚楚,少女的眼神瞧着还有几分没睡醒的迷蒙,视线空茫茫的,有些涣散。
待她渐渐凝神,眼前的男人也看清楚了一切,彻底沉默了下来。
竺玉从梦中醒过神,看清楚李裴的脸,下意识就去抓被子要挡在身前。
李裴一言不发扣住她的手腕,从未如此用力,掐得腕骨好似都要折了。
她整日都要缠胸,只有夜里睡觉的时候才能松快些。
里衣单薄,领口微开,雪白的锁骨下是鼓鼓囊囊的胸脯,弧度圆润饱满,像一捧雪那般的白。
枕在胸前的发丝,像铺开的流云。
这张脸不施粉黛,瞧着也是娇媚动人的。
只是平日她在外都刻意穿那些板正的男装,遮掩了身形,松散的长发又严严实实的束在玉冠里,偶尔还会故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瞧着便没有现在这般,妩媚妖艳,反而多了几分清绝。
她的脸睡得泛红,手指抓着身下的床单,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似的。
她摸摸将被子扯了回来,挡在胸前:“你深更半夜怎么摸到我的床上来了?这多不礼貌啊。”
说完这句,她只听见一声冷笑。
竺玉都没有抬眸,压根没有勇气同他对视。
李裴一言不发,冷冷上前来,又用力的来扯她胸前的被子,她牢牢攥着被角,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死活不愿松手。
李裴声音沉沉:“松手。”
竺玉当然不会听他的话。
李裴当即发了狠,结实的锦缎都被他撕成了两片,破烂的被子被他当做垃圾扔到了地上。
他闷声不吭,继而就要来扒她的衣裳。
竺玉吓得缩进了墙角里,弓着双膝,挡在身前,她问:“你疯了吗?”
李裴看着她:“你不打算同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竺玉望着他冷漠的神色,仿佛瞧见了上辈子那个在朝堂之上处处都同她过不去的男人。
她要办什么事儿,他都给她使幺蛾子出来。
阴阳怪气的话也是不少的。
不让他顺心。
她与李裴相交这么多年,多少也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性。
最痛恨欺骗,最讨厌被戏耍。
她将身份瞒得严严实实,今夜被他无意间发现,他这会儿定然是有些不痛快的,肯定觉着她在戏耍他。
可是她也没法子。
身处悬崖边,又怎么能不如履薄冰?
竺玉这会儿胸口都还疼着,他手劲儿极大,方才也没轻没重的,真真儿是痛。
竺玉垂下眼睫,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裴情绪复杂,这么多年他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从来都没有。
哪怕是他察觉到自己喜欢她,宁肯是当自己龌龊变态下流,也没怀疑过她是个女的!!!
他为自己的断袖痛苦不堪,万般煎熬!
她在旁瞧着,什么都不说,一个字都不透露。
当真是狠心。
从前秦衡说她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他还替她说话来着,冷冷驳斥。
可见秦衡一点儿都没看错,她压根就没有心。
李裴咬牙切齿痛恨的同时,其实心里又是有几分庆幸和激动的。一想到自己刚才摸到的是什么,他的耳朵一下子就像被热水烫熟了似的,烧得火红。
可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从心里溢出来的恨意。
李裴红着眼睛看着她:“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日想过要告诉我吗?”
竺玉望着男人眼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感觉他这双桃花眼里都要落泪了。
旁的事,她自然是不想骗他的。
骗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也会心中有愧。
于是。
竺玉特别老实巴交的告诉他:“没有。”
这种杀头大罪,欺君的事情,她又怎么敢告诉他呢?人心难测,等闲易变,她若是主动把自己的命脉交到旁人手里,那不是顶顶蠢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李裴被她这两个字气得要呕血了。
又委屈又生气。
泪痕悄然淌在脸上,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红红的,满腹怨怼:“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信任的好友,其实你心里从未有过我。”
他待她,可是都要将心都挖出来给她了!
何时亏待过她?何时没替她想过?
竺玉摸出手帕,她跪坐在床,慢慢直起身子,小心翼翼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少女叹了叹气:“我的身份,如何能说得?多一个人知道,我便性命不保。”
她也哄了李裴这么多回。
知道他气上头的时候,就得顺着他的毛来摸。
“并非是我不信你,你也知道我处境艰难,父皇并不喜欢我,母后也…只是想利用我皇太子的身份,光耀陈家的门楣,没人真心替我打算,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
月下烛影,美人如画。
她温温柔柔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说这番话时语气平淡,仿佛万般的委屈都被自己吞了下去,惹人怜惜。
“我又何尝想蒙骗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胆子有多小,日夜都担心自己掉脑袋,惴惴不安,夜不能寐,我…”
可怜兮兮的话,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李裴冷不丁打断,幽幽地说:“我瞧你方才睡得挺香,哪里像是夜不能寐。”
竺玉:“……”
他怎么忽然就不吃这套了?!
竺玉当然不想和李裴撕破脸,当务之急的确是要安抚好他,她也怕李裴一怒之下将她告到父皇跟前。
竺玉低头,她闷声说:“你真的不能体谅我的难言之隐吗?”
李裴方才没制止她来给自己擦泪,就说明他也不是怒不可遏的。
他知晓她每回只有需要用上他的时候才会笨拙的来讨好他,刚刚也不例外。
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的这些举动,不还是因为太喜欢她了吗?
“我体谅你有苦衷说不得,可我后来分明已经同你表明心迹,你也不是看不出我为“好男风”这事有诸多煎熬,便是那种时候,你也没想过告诉我真相吗?”
他那时才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瘦了一大圈,还强逼着自己去满春楼看那些男人是怎么…
总之,恶心至极的事儿他都强迫自己看了个遍。
竺玉斟酌片刻:“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李裴眼中失望至极、伤心至极:“好啊,你连哄骗我都懒得骗了。”
竺玉声音弱弱的,听起来毫无诚心:“我没有。”
她思索片刻,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我是、想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
“嗯,没错,就是如此。”
李裴咄咄逼人:“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我临终之前吗?”
竺玉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眼神飘忽:“倒也不会那么晚吧。”
她长着张无辜又老实巴交的脸。
实则一点儿都不老实。
一个无心骗子。
竺玉感觉李裴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好说歹说到底是把他的火气给降了下来。
她眨巴眨巴眼,继而好奇地问:“你还没解释你为何半夜悄声无息钻到我这儿来?”
李裴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父亲打了,跑她这儿寻求安慰。
实在丢人。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刚才在床上乱摸的这通,目光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扫了两眼。
一览无遗的身段。
烫熟了他的脸。
李裴下意识撇过眼,像个纯情的毛头小子,不敢多瞧。
他板着脸,瞧着冷漠,耳根红得不能再看,他说:“夜里燥热,睡不着觉。”
竺玉觉得他在骗人:“料峭寒春,哪里燥热了?”
尤其是这几日还下着绵绵细雨,冷得很。
她夜里睡觉还得先用汤婆子捂热了被子。
李裴看了看她,下腹的翘弯方才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叫他难堪,幸好衣衫宽大,能遮掩住一二。
他这个年纪,也没过女人,多看两眼喜欢的女人,就精神起来,也是他自个儿都没法控制的。
李裴微微偏了偏脸,没再看她,他说:“你现在不是男人,你不会懂了。”
第100章 [VIP] 第100章
不懂就不懂吧。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懂。
这么一折腾,都快到天光露白的时辰。
竺玉望着李裴,没急着赶他走,踌躇片刻,斟酌过后吐出来的字句万般讲究:“今夜的事,你会守口如瓶的吧?你也知我除了你,也没有别的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说着她垂下脸,声音可怜:“他们都不太看得起我,也不喜欢我。”
正是方才试探过后心中有了底,感觉李裴不会同别人多言,她才敢好声好气的暗示他。
话音落地。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李裴深沉的眸光朝她投了过去,他心知肚明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少女低着头,后颈弧度柔美,瓷肤雪白。
侧脸清绝,几分无依无靠的弱态。
李裴语气不好:“你不必做出这幅样子来骗我。”
他冷笑出声,才降下来的火气卷土重来:“说什么推心置腹,你说这番话不也还是担心我会出去胡说八道,陷你于囹圄。”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竺玉被他反复如常的性子折磨的够呛,她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说:“事关性命,我如何不能谨慎一些?得了你的一句准话,我更能安心,夜里也睡得安稳。”
她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对你…已经全无隐瞒,你若是还不高兴,就去陛下面前揭发我,好出一口这么多年来被欺瞒的恶气。”
她说完这话,也不看他。
绷着小脸,闭紧了嘴巴,和她往常时候生着闷气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李裴觉得自己也是个贱骨头。
这会儿头脑清醒无比,什么阴谋诡计都能看透,明知道这又极可能是她的做戏。偏忍不住上当。
见她有点生气,就不想非得梗着脖子同她闹得僵硬。
李裴这么生气,也不全是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分量没那么重。其实也想让她哄哄他。
可她连哄人的耐心都远不如他多。
“你明知我不会这样对你。”
“嗯。”她瓮声瓮气:“我信你的。”
屋子里猝然亮起的烛火惊动了外边守夜的人。
小太监坐在台阶上,倚靠着柱子打瞌睡,脑袋一歪,骤然惊醒,瞧见屋子里点了灯,连滚带爬起身,也不敢敲门,隔着门板小心翼翼:“殿下,可是要起夜?”
竺玉润了嗓子:“不必。”
语气淡淡,听着像还有起床气。
小太监不敢多言,坐回台阶上继续值守,这会儿倒是不敢再打瞌睡了。
竺玉怕被门外守夜的小太监听见动静。
李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还想再睡会儿,明早还要去宫里请安。”
李裴捉住她的手,捏在掌心的手指头软绵绵的。
她就是瞧着瘦,摸着哪哪儿都肉乎乎的。
李裴低声说:“我没处去。”
竺玉蹙眉:“你怎么会没处去?”
李裴抿直唇线,直接告诉她:“我同母亲说我是个断袖,留在家里只会挨打。”
竺玉愕然,过了会儿,兴许是她心里生出了那么点愧疚,知道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她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打得重不重?”
问完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李裴的父亲,也不会因为是亲儿子就心慈手软。
李裴冷哼了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还算她有点良心。
他耳根上的通红已经逐渐消退,脸颊也没有方才那么烫,他说:“很痛。”
他从她这儿也学来了卖惨这招:“起先两次打的我皮开肉绽,下不来床。昨天下手没有以前那么重,但我身上现在也是一块青一块紫。”
说着,李裴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解带,动作利落扯开腰带,脱了外衫,裤子倒是没急着脱,这会儿还又弯又翘的,见不得人。
男人胸膛的肌肉线条清瘦好看,身上斑驳的伤口也的确瞩目,好像一块上等的玉,布满了青青紫紫的裂痕,着实可惜。
男人身上的伤,应当是他的荣誉。
至少李裴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给她看了,也不觉得丢人。
对付她这样没心肝的,就得好好让她看个清楚有多可怖,她才知道心疼人。
李裴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父亲差点将我打死了。若是有地方来,我也不会摸到你床上来吓唬你。”
李裴攥着心爱之人,胸口好似充盈了暖流,从未如此痛快过。
他垂下眼眸,安静望着她,嗓音有点沙哑:“你收留我一晚。”
竺玉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点狠不下心,可是——
李裴的睡相真不是个好的。
乱摸乱碰,是家常便饭。
他还特别喜欢抱着她,四肢缠着她睡,这样的话,她自己就睡不好了。
竺玉睫毛颤了两下:“那你……打个地铺,或者是在窗边的小榻上凑合一晚。”
男女有别,岂能睡在一张床上?
李裴松开了她的手,沉默的望着她,目光了然,语气不善:“地上太冷了。”
竺玉眨眼:“你方才还说燥热。”
李裴面无表情:“被你一盆冷水浇得冰冷。”
竺玉:“……”
她不一直在哄着他吗?也没说他不爱听的话啊。
总之,这样又那样之后。
李裴还是老老实实打了个地铺,宁愿睡在地上也不想睡小榻。
原因无他,离床太远了。
竺玉回到床上,认认真真给自己盖好被子,末了还关心了下在床底的男人:“你真的不睡小榻吗?”
“地上多硬啊,而且天冷。”犹豫了下,她继续道:“你刚才还说地上冷,不然你还是去小榻上睡吧,若是被冻了伤寒,多划不来。”
她小嘴叭叭的,听起来是处处为他考虑,但是又很机敏警惕,绝口不提让他上床睡的事儿。
李裴下边还硬挺挺的,他用被子把脸蒙了起来,索性闭上了眼,让自己冷静。
“不用,在榻上我施展不开拳脚。”
竺玉想了想他的睡相,八爪鱼似的四肢,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地上地方是大些。
够他发挥的了。
第二天竺玉睡醒,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小榻上。
李裴像是昨晚没来过,竺玉躺在床上放空了片刻,慢吞吞爬起来,穿衣洗漱。
她近来得了空闲,父皇交给她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她如今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
前天甚至协同刑部侍郎,办了官员贪墨的案子。
贪污案,在朝中屡禁不止。
父皇从前也算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这些年来,眼底容不得沙子。
国库亏空,积重难返。
但凡涉及银两的案子,都通通处以极刑,甚至杀人全族。
竺玉做不到那么狠,做不到诛九族,至多流放了全家,以儆效尤。
这案子办得不错,怀柔政策颇有成效。
有几位官员受不住压,上交了银子,主动叩首请罪。
太子一时在文武百官这里,评价颇高。
只是长元帝却嫌她此举优柔寡断,人性的贪婪,永无止境。
不杀一儆百,根本就没用。
于是这天,长元帝就把太子叫了过去。
只不过长元帝的身体这些天急转直下,已经到了病重起不来床的地步,病容苍白,脸颊微微凹陷,已经不复当年的俊美。
竺玉入宫时,长元帝一并召见了陆家的父子,里头话还没说完,她只能在外面等。
长元帝靠着枕头,咳嗽不止,擦嘴的帕子染了血,他不动声色将手帕收了起来。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这几日,他的脑袋倒是很清醒,从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已恍然大悟。
他望着陆家父子。
将自己一手扶持起来后来又无力控制的权臣召到跟前:“陆大人。”
他又看了看陆首辅身后的年轻男人,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他父亲玩权弄势的影子。
“虎父无犬子,朕还记得当年你也是年纪轻轻就登科及第的状元郎。你这儿子瞧着一点儿都不输你。”
陆首辅谦卑道:“陛下谬赞。”
长元帝这段时日,是很器重在翰林院的这位探花郎。
有些本不该是他能插手的事宜,都交给了他。
此子也没有叫他失望,心狠手辣,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总是叫旁人掀不起风浪来。
长元帝甚至都有些遗憾,这不是他的亲儿子。
若是太子有几分似他,长元帝也不必禅精竭虑这许多。
长元帝说了几句话就又咳嗽了起来:“朕身边只有你一位值得信任的肱股之臣,朕时日无多,有些事情只得托付于你。”
陆首辅道:“陛下身体康健,定能福寿绵长。”
长元帝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缓缓拿出早就写好的遗诏:“太子心性纯良,往后你们需得尽心辅佐。”
他说这话,并未叫陆绥出去。
他看得出来,陆家这个年轻的小公子,比起他的兄长,手段要狠辣许多。
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前提是,忠心。
太子能不能收拢他们的忠心,长元帝也不知道,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长元帝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将遗诏塞进陆首辅的手里,接着苍白的容颜浮现出几分平静的狠绝,他缓缓开口:“朕死后,葬礼无需铺张。”
“只是朕心里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朕此生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我若先她而去,总是放心不下她在这世上,怕她被人欺负,吃不好穿不暖,还要受气。”
“与其如此,不如与她一同西去。”
“来生还做那恩爱的鸳鸯夫妻。”
话已至此。
长元帝口中的人是谁,陆家父子二人心里已经有了个名字。
陆绥紧锁眉头,面色冷凝。
长元帝紧接着波澜不惊道:“奉朕口谕,朕死后,周贵妃谥号纯善皇贵妃,随朕同入皇陵。”
陆首辅垂眸,脸上本分表情不露:“臣谨遵懿旨。”
盛宠多年的周贵妃,到头来还是个被殉葬的下场。
谁能说得清楚这是帝王的恩赐,还是狠心。
不过便是没有被殉葬,太子登基,陈皇后一族又岂能放过她?
将军府再怎么势大,后宫的事,也插不进手。
难道他们还能为此压着全族人的姓名谋反吗?
出了殿。
陆首辅看了眼儿子:“陛下器重你,今日的话才没避着你。”
陆绥低声道:“儿子知道。”
他望着父亲,眼神沉沉:“父亲,周贵妃当真要殉葬吗?”
“方才的话,你也听清楚了。”
“周贵妃不能死。”他说。
陆首辅心中有数,只是这事不好办,却也不是不能办:“此事你不必多管,我自有打算。”
周贵妃的确不能死。
陈皇后岂是那好喂养的兔子。
她野心极大,真叫她一家独大,容不下将军府,也容不下他们。
父子俩先后往外走。
陆绥忽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刘公公将那道纤瘦的身形引进了殿中。
竺玉同父皇也没说上几句话,父皇便摆了摆手叫她出去。
她觉着父皇瞧她的眼神同往日都不一样,好像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不舍。
出了殿门。
竺玉忍不住问起刘公公:“父皇近来身体如何?可有服用丹药?”
刘公公打着马虎眼:“奴才瞧着一切都好。”
他笑了笑:“奴才先进去伺候陛下了,殿下慢走。”
竺玉从他这儿套不出话来,定在原地站了许久,待回过神,正要往外走,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拖到了偏殿。
他另只手搂着她的腰肢。
把人抵在门扉上。
他捂着她的嘴巴,望着她瞪圆的眼睛,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松开你,你莫要出声。”
竺玉点点头。
他缓缓松开手指,竺玉岂能受他这种屈辱,正要张嘴叫人来将他这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给拿下。
就立刻又被捂住了嘴。
粗粝的指腹抵在她的唇瓣,磋磨了两下,好似那夜用沾了血的手指撬开了她的唇齿。
他微拢眉头:“别出声。”
陆绥好些天没见她,想得很。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缠在她腰窝的软柔,她若是挣扎,他便用多几分力道。
要治她这个骗子,总是要叫她怕了才有用。
让她怕的不敢再骗他。
陆绥忽然有些失神,若是他要死了,会舍得叫她一同陪葬吗?他认真的想,也想不出个答案。
想和她一起死了。
又舍不得看她掉泪。
最好是让他死在她的后头,守着她的尸首也还能再活几年。
打造最好的冰棺。
将人放在里头。
日日为她梳妆打扮,为她梳她最喜欢的发髻。
春日到了,还能为她这几枝花来。
这样似乎也不错。
陆绥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啄了两下她的唇瓣,复又贪婪,顶开她软嫩粉白的唇舌,索求她的气息。
平静的、却又蛮横的要亲到她的喉咙,将她的喉咙亲肿了才肯罢休。
过了会儿。
男人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在她叫人来之前,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一墙之隔,别叫你父皇听见了。”
竺玉迫不得已闭上了嘴,脸还红红的,热热的。
陆绥摸了摸她的脸:“你不必再怕,陛下方才下了遗诏。”
“传位于你。”顿了顿,想到她似乎莫名很黏周贵妃,还是告诉了她:“赐死周贵妃,殉葬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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