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这么会说情话不要命啦!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法兰克, 他做好了从法兰克脸上看见震惊或是诧异的神情,然而无事发生, 法兰克出乎意料地平静。
谢桑皱眉:“你就这反应?”
法兰克看着他,他那模样似乎是在询问谢桑期待他有什么反应,在谢桑紧紧的注视下,他慢半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桑:“……”
谢桑设想过法兰克知道真相后的多种反应,唯独没料到现在这种情况,法兰克简直是冷静过了头, 他有些纳闷:“你就不怀疑一下?”
法兰克看着谢桑,湛蓝色的眼底映出谢桑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片刻后他开了口:“你说的是假话吗?”
听到法兰克质疑他,谢桑想都没想否认脱口而出:“当然没有,我说的全是真的。”
法兰克没说话了, 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谢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爽, 他觉得法兰克在用他的话堵他, 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谢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朝着法兰克无端发难:“……别打断我说话。”
闻言法兰克点头,丝毫没有无辜蒙冤的委屈, 他的反应让谢桑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不爽散了些,他翘了翘嘴,一脸得意的模样像极了恃宠而骄的小孩。
“好好听我说完……”
“好。”
还没说完的话被快速干脆的回答打断, 谢桑瞥了眼法兰克,补上了刚刚没说完的半句话:“你又打断我, 你这样我就忘记我要说什么了, 等我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谢桑说完等待着法兰克的回答, 然而法兰克没说话,大眼瞪小眼尬了三十秒谢桑皱眉:“你在, 不回答了?”
法兰克:“……我在等你让我开口。”
谢桑:“……”
看着一板一眼根据他的命令行事的法兰克,谢桑一口气还卡在喉咙里噎着不上不下,他觉得法兰克就是来克他的。
谢桑顶了顶腮帮子,像是气鼓鼓的河豚,他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法兰克的嘴巴:“你别说话了。”
再和法兰克说几句话,他都忘记自己要讲什么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都没了!
法兰克握住谢桑的手,五指顺着指缝扣住了谢桑的手背,谢桑没吭声默许了法兰克的动作,他缓缓开了口:“我不属于你们这里,我生活在一个名为地球的地方,那里没有虫族,我们叫自己人类……”
谢桑的故事很长,法兰克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安静从不开口打断他的叙述但是却时刻和他眼神交流进行互动示意谢桑他在听。谢桑不知不觉地和法兰克说了很多,包括他是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他从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地球上各式各样的好玩的,虫族世界和地球上的区别等等,他略过了他的复仇,轻描淡写地将渣爹一笔带过。并不是因为谢桑不信任法兰克,究其原因是因为自尊心作祟,他下意识不想让法兰克知道他的那些狼狈事。
手心突然被轻轻挠了一下,谢桑一愣,看着法兰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对法兰克下了的禁言,他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汗颜,赶紧说道:“禁言解除,说话吧,随便说!”
“你以后还会离开吗?”
这个问题谢桑倒是没有想过,他曾多次寻求回到地球的办法可是全部都失败了,唯一成功的一次就是在三天前的加纳晚宴上,可是现在细细想来他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想不到回去的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
谢桑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手腕忽然一紧,谢桑下意识地皱眉嘶了一声,下一刻手腕上的桎梏陡然消失,法兰克愧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抱歉,弄疼你了。”
手腕子上只是起了点红,这点层度根本算不了什么,谢桑甩了甩手说了句没事。
法兰克垂着眼,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的情绪向来是内敛的。看着法兰克起身要去给他拿药,谢桑难得地聪明了一回,他一把拽住法兰克的手腕,眨了眨眼睛:“你在担心我?”
法兰克没回头,但是谢桑感受手下的躯体忽然变得僵硬紧绷,身体的反应已经暴露出了法兰克的情绪起伏。
谢桑缓缓勾起唇,手中骤然一个用力,高大沉默的军雌就这样朝后倒去,他显然没有意料到谢桑的动作看着自己即将砸向谢桑时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他的身形猛地一转。
“砰——”
谢桑拉着法兰克双双坠入柔软的床榻间,谢桑自上而下地看着自愿做肉垫的法兰克,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他注视着法兰克的眼眸缓缓俯身,他们之间的距离越发缩短,呼吸都彼此可闻:“法兰克,如果我还会突然离开,就像这次一样你会怎么办?”
安静,长久的安静。
问这个问题,谢桑自己都觉得他在强人所难,他心里叹了口气不打算再为难法兰克,然而下一刻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
“……什么?”
法兰克仰着头,他毫不在意他和谢桑之间此刻居于弱势的位置,眉宇之间罕见地露出了迷茫和痛苦,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真是作孽啊,谢桑暗骂自己一句,看着法兰克红了的眼眶难得良心不安。
“好了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回去,”谢桑的手指笨拙地蹭了蹭法兰克的眼角,像是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腰间被紧紧扣住,谢桑皱了皱眉,他瞥了眼如同钢筋水泥一般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再次抬眼时法兰克已经恢复成从前那副冷静强大的模样。
“我会等你。”法兰克说。
谢桑一愣:“什么?”
法兰克仰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他的神情虔诚的像是跪在神像前祈求的凡人,一字一句许下自己的诺言:“我会等你一直到你醒来的那一天,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谢桑没说话,片刻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刚刚那里有一瞬间落空了,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随后剧烈地响起。
谢桑嘴角的笑容忽然收敛,他戳了戳法兰克的手背,语气有些闷:“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法兰克听清了,他注意到谢桑刻意遮掩的低落,他握住谢桑的手眼眸坚定,铿锵有力:“现在也不晚。”
法兰克胸前的衣襟本来就没有拉好,又因为刚刚谢桑的动作,此刻毫无顾忌地敞开着,从谢桑的角度他欣赏到了好一番美色。
谢桑指尖摩挲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法兰克的胸,他脑海中浮现刚刚醒来时候看见的场景,明知故问:“法兰克,我刚刚醒来的时候我的手就是这样在你胸前,总不可能是我睡着的时候自己放的吧?”
闻言法兰克眼眸微垂没有说话,他在不好意思。
谢桑唇畔微微勾,他的笑容里有些许调侃:“法兰克,刚刚你的心跳很快,很响啊……”
法兰克握住谢桑的手,看着他嘴角的笑容神色认真:“嗯,我很想你。”
谢桑一愣,他别开了眼。调侃的笑容不见了,耳朵却烧了起来,顺着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谢桑藏在头发中的耳朵悄然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他伸手戳了戳法兰克的脸:“这些话你怎么张口就来。”
这么会说情话不要命啦!
谢桑眨了眨眼,嘴角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狡黠又明亮:“喂,法兰克,你就这么喜欢我?”
“不仅仅是喜欢。”
在谢桑诧然的眼神中,法兰克握着谢桑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胸膛:“还有爱。”
“……”
“!!”
像是触电一样,谢桑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尖上的电流直通心尖密密麻麻点的他说话都不利索,他心中大喊:“法兰克这是触动了什么情话技巧吗?他这一醒来情话说个不停。”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法兰克将手背到身后攥紧了指尖,他再次开口:“谢桑,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未知面前就该珍惜当下,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保证我会……”
“等一下!”
谢桑一声大喊打断了法兰克的话,他耳朵上的艳色已经抑制不住地蔓延到了脖颈,即使不是头一次被法兰克告白,但是谢桑还是臊得手忙脚乱,再让法兰克继续说下去,怕是就要求爱求婚了。
谢桑脸烫的几乎能煮鸡蛋了,他红着脸眼睛却格外明亮,大声道:“求婚誓言应该我来说!”
闻言,法兰克脸上的失落消失不见,可能是太过震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顺着谢桑的话反问道:“为什么?”
此时此刻,谢桑忽然想起来虫帝曾经说过一嘴的话,欧亚联邦帝国的结婚习俗好像不太一样,在那边是雌虫娶雄虫,更别提法兰克这种身份地位的雌虫。
这、这可怎么办是好啊,他真不想要吃软饭啊!
……
因为谢桑的自白,法兰克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焦虑担心的状况中。自打谢桑醒来之后的每一天,谢桑一睁眼就看见身旁一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有一次吓得他差点摔下床。为了打消法兰克的担忧,也为了探寻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谢桑决定去找加纳晚宴上见到的明家的那个病秧子。
法兰克的效率向来很高,他筛选了来参加加纳晚宴的宾客,最终找到了谢桑口中那位“坐轮椅的雄虫”,资料显示他和他的同伴,那位谢桑看见的黑皮雌虫来自于遥远的东部,他们并未耽搁很快就踏上了前往东部的的路途。
只可惜有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如果谢桑和法兰克没有那么着急,他们就能见到加纳晚宴上那位引发骚乱的S级雄虫,这位黑发黑眸来自垃圾星毫无身份背景的雄虫,只要谢桑仔细一看就会认出对方就是车祸爆炸中遭受无妄之灾的倒霉路人。如果法兰克和谢桑有闲情逸致接受虫帝的邀请在瑞纳金帝国游玩几天,很可能谢桑就能少花半年时间找到和他同样来自地球的明家病秧子。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顺便说一句,谢桑最后还是吃上了法兰克的软饭,即使当时的他已经成为了虫族全星网总游戏的首席代言人,毕竟在欧亚联邦帝国再也找不到比法兰克还要位高权重且富有多金的雌虫了。
第132章 番外一:惊喜(上)
如果你妈和你女朋友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谢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遇上这种脑残问题, 只不过这个伦理选择到他这里换了一个花样。
如果你弟和你男朋友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真是操了。
谢桑这几天心情很糟糕,原因是那位和他一直不对头的小舅子——欧亚联邦帝国的小皇帝亚瑟。谢桑对亚瑟的印象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什么都不懂还偏偏装出一种什么都会的样子,典型的中二少年,一股臭屁样,谁知道他还有两副面孔!
对着他一脸爱答不理,在法兰克面前简直就是“甜心弟弟”!放着自己那大宫殿不住偏偏要来法兰克这里,每天哥哥长哥哥短的, 还说什么弟弟来哥哥家住几天很正常,不过要是谢桑在意他回宫殿住也行,那委屈的模样仿佛谢桑不答应就是罪过一样。
死绿茶!
当着法兰克的面,谢桑要是拒绝亚瑟这“再正常不过的”要求,那真的就是小肚鸡肠了, 谢桑要面子脑子一热当下就应了下来。
一开始谢桑还在想就亚瑟这种小屁孩, 他一个拳头能揍飞俩, 就凭他能闹出多大的幺蛾子, 没想到半天时间没到他就被啪啪打脸。
亚瑟这小屁孩还真的有把他弄疯的潜能!
要是问谢桑最大的毛病是什么,那就是嘴硬。口是心非、别别扭扭, 死要面子活受罪,谢桑是一个都没落下,也就是碰到了法兰克脾气好能包容他, 能看透他辨别出哪句话是他的真心话。而亚瑟恰恰相反,他嘴甜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拖着, 开口是哥哥闭口也是哥哥, 三分钟内的撒娇次数能抵得上谢桑一年。
哥哥, 这个我不会。
哥哥,这句话我没弄明白。
哥哥, 我口渴了。
哥哥,我有点饿了。
哥哥,我嘴馋了,想吃蛋糕。
哥哥,哥哥,哥哥!
谢桑捧着个电脑正在测试即将上市的游戏软件,手底下一个不受控制打出哥哥两个字,他眉头皱的死紧盯着不远处撒娇卖萌的亚瑟,脸上的神情绝对算不上友好。
哥哥,哥哥,一直叫法兰克做什么,你是弱智吗还是没手没脚,这个不会那个不会,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喝那个,这里这么多仆从,你一说他们就去做了,怎么,他们都是你哥哥啊?
当然这些话只能是谢桑的腹诽,他在心里念了一百遍对面那个作精是他的小舅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好歹得给法兰克面子。
谢桑深吸一口气打算收回视线,聚精会神重新开始工作,然而对面捧着水杯的亚瑟微微偏头,余光像是不经意般扫过他,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做了个隔空碰杯的动作:“谢谢哥哥。”???
谢桑脸都黑了,他合理怀疑对面的亚瑟就是在挑衅他,炫耀自己的战利品,炫耀法兰克对他好,炫耀自己会撒娇。
操,谁他妈的没有嘴啊,就他会撒娇,哥哥,哥哥的,咯咯咯咯!你上辈子母鸡转世啊?!
谢桑气闷,亚瑟那一套他还真的学不来,他手下一个不小心按到某个按钮,之前做的一切全都白费,谢桑啪地一下合上光脑。
妈的,烦死了!
谢桑正在生气,忽然眼前多了一杯牛奶,他不悦地抬起头,就看见法兰克举着牛奶,另一只手端来了一盘刚刚出锅的烘焙饼干。
“吃点再继续,你已经工作很久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丝毫挑不出半点毛病,可是谢桑现在憋了满肚子的气,当即抱着光脑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忙着呢,看都没看法兰克一眼后蹬蹬蹬地上了楼。
法兰克留在原地看着谢桑气鼓鼓的背影没有说话,他把牛奶往桌子上一放朝亚瑟说了声军部还有事后扭头出了门。谢桑和法兰克一走,刚刚还非常拥挤的客厅忽然变得空空荡荡,被留下的亚瑟瞬间没了兴致。他盯着被谢桑拒绝被法兰克丢在桌子上的牛奶和精致现烤小饼干,手中的咖啡和糕点忽然就变得寡淡无味了。
区别对待,为什么他饿了渴了就是仆从给他准备的普通下午茶,而谢桑吃的就是法兰克亲自去准备的牛奶和现烤小饼干,还是小熊图案的!
亚瑟越想越气,砰的一声把手里头没吃完的糕点往盘子里一丢,站起了身。一侧的管家见状开口问道:“陛下,您不继续用下午茶了吗?”
亚瑟翻了个白眼,法兰克和谢桑都不在他一个虫吃什么下午茶啊,他看上去是很缺那一两口吃的吗?
“不吃不吃,难吃死了!”
雄虫的语气明显带着怒气,管家赶紧指挥仆从将剩下的下午茶撤下去,他自己则是快步走到桌旁端起了被谢桑拒绝的牛奶和小饼干,他正要退下,忽然被身后的亚瑟叫住了:“等等,你过来。”
管家闻言不敢耽搁赶紧端着盘子和杯子过去,他来到亚瑟面前心中忐忑正要试探着开口,然而下一刻视线中多出一双手,径直取走了他手中的杯子和饼干。
在管家略微震惊的眼神中,亚瑟将牛奶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角咬了一口饼干,几秒后咂咂嘴说出评价:“不过如此嘛,他就喜欢这个?口味一般。”
说完,亚瑟把剩下半块饼干塞进了嘴巴里。
一侧的管家见状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手中的饼干:“陛下,那这饼干……?”
亚瑟挥了挥手,下一刻管家眼前一抹黑影闪过,他手中随即一轻。管家定睛一看,只见亚瑟身前半跪着一只雌虫,他手中端着饼干盘子,头颅低垂,他的姿态宛如跪在神像前的虔诚信徒。陛下身边有暗卫这件事一直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却从没有虫见过暗卫的真实面目,因为见过他的虫都已经死了。
看着浑身上下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雌虫,管家压下心中的好奇,好奇心害死猫要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那还能稳居管家位置这么些年。
“陛下,请您慢用。”
管家恭敬地朝亚瑟行礼,示意仆从都退出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专心啃饼干的亚瑟以及心甘情愿担任人形托盘支架的安塞尔。
“咔嚓咔嚓咔嚓——”
谢桑在楼上待了不到半小时独自就叫了,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法兰克递给他的那杯牛奶和精致小熊饼干,他瞥了眼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沉默片刻后站起身吭哧吭哧下了楼。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刚刚不饿,现在饿了不行吗?!
他打定主意要是下楼法兰克或是亚瑟敢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他绝对不留一点面子!
谢桑下了楼,他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仓鼠吃饭,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亚瑟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头狂炫饼干。
再一看,亚瑟手边还摆着空了的杯子,装饼干的盘子也空了。
谢桑脚步一顿。
听见谢桑脚步声赶紧赶来的管家:“谢桑阁下,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用饭,还是和从前一样吗?”
谢桑盯着吃饱喝足倒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亚瑟,咬牙切齿:“不知道!”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谢桑吭哧吭哧地又上了楼,他的脚步很重像是把脚下的楼梯当成了谁的脸,得到一个不知道回答的管家此刻一头雾水,他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亚瑟,又问了一遍。
亚瑟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眯着眼睛晃了晃脚,吐出两个字:“随便。”
三楼的房门摔得震天响,管家下意识抖了抖,他看了眼笑着狡黠的亚瑟又抬头看了眼禁闭的房门,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水退了出去。
雄虫的心就是海底的针,捉摸不透啊。
法兰克确实去了军部,他去见伊莱尔,一开始确实是在聊工作到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家庭生活大探索。
“你觉得最近谢桑有些奇怪,因为他不理你了?”
伊莱尔看着面前苦恼点头的法兰克,饶是快要一年了他也没能接受自家好友的恋爱脑程度,他认命得再次充当恋爱导师+情感垃圾桶:“说吧,你为什么觉得他不理你了,有什么证据?”
法兰克:“这几天他和我说话的次数变少了很多,他好像心情不好。”
伊莱尔皱眉,他觉得法兰克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少说话就是心情不好了吗,你一向也话不多啊。”
法兰克撇了伊莱尔一眼,后者捂住嘴示意法兰克继续说:“他这几天胃口不好,尤其是今天中午,吃得格外的少,只有往常的一半,我夹的菜他一口没动。”
伊莱尔忍不住插嘴:“吃得少不算什么问题吧?说不定他只是早餐吃多了不太饿。”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缓缓开口道:“最近A374星球似乎有些麻烦事,你去一趟处理一下吧。”
A374星球是欧亚联邦帝国的领土,被法兰克交由伊莱尔管理,最近星球出了点问题,伊莱尔可不愿意去那个地方穷山恶水的过去简直是遭罪。
伊莱尔见状赶紧伸手做求饶状:“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你说。”
法兰克:“他说让亚瑟住在别墅里,我同意了,我以为他会因此高兴,但是他似乎看起来更不舒服了。”
伊莱尔闻言简直是咂舌,要知道三年前法兰克就已经明确拒绝亚瑟住在他的别墅,堂堂一国皇帝擅自出宫住在宫外算什么事?!因为这个事情亚瑟闹了大半年,法兰克一步也没退让,态度坚定,今年亚瑟偷偷跑到他的别墅,他前脚刚刚住进去后脚法兰克就答应了瑞纳金帝国的救援任务,一出门就是三个月,临走前还把宫里照顾亚瑟的仆从找来了,最后硬生生是逼着亚瑟回了宫里。
谢桑一句话抵过亚瑟三年努力!
“他一直在工作,我担心他饿了渴了,给他东西他不吃。”
法兰克眉间微微皱起,他想起谢桑脆弱的胃,不能挨饿不能吃刺激食物,他一直忙着工作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
闻言伊莱尔表情严肃,谢桑现在可是他的金牌游戏首席,摇钱树认真工作他作为老板自然是一万分个赞同满意,他不顾对法兰克的保证,仍不住再次插嘴:“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工作时候怎么能打扰他,难怪他不理你。”
法兰克:“……”
伊莱尔摸了摸下巴:“不会是进入了怠惰期了吧?”
法兰克皱眉:“怠惰期?”
伊莱尔用胳膊肘捅了捅法兰克,他眨了眨眼:“不是有句话嘛,中年夫夫亲一口就是噩梦!”
法兰克眉心皱了起来:“不行。”
伊莱尔被法兰克突然大声吓了一跳,他捂着胸口看着法兰克:“搞什么,什么行不行的?”
法兰克盯着伊莱尔:“怠惰期不行,我和谢桑之间绝对不能出现怠惰期。”
伊莱尔简直是要被法兰克这领导范弄笑了:“感情这东西又不是计划书也不是治国理政,你说行不行有什么用?”
法兰克眉间的褶皱越发的深,正如伊莱尔说的他能妥善地管理国家,但是对于他和谢桑之间的情感却格外笨拙,他犯了难。
伊莱尔见状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谢桑真是命好竟然碰上了法兰克这么个恋爱脑+情感小白,他戳了戳法兰克的肩膀:“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怠惰期,再说了就算是怠惰期没什么难的。”
闻言法兰克的视线骤然一凝,紧紧盯着伊莱尔等待后文。
伊莱尔咳嗽几声开启了恋爱课堂教学模式。
情侣之间之所以会产生怠惰期一般是由于新鲜感的缺失,情侣之间相处最开始非常融洽因为互相都展现出自己好的一面,之后就会发生一系列的摩擦和小矛盾,这个期间就是在相互熟悉,当熟悉达到饱和值的时候,新鲜感就会降至最低,从而进入怠惰期。想要解决怠惰期最好的办法就是治本,即重新找到新鲜感,可以从让生活增添仪式感入手。日常生活的琐碎和日复一日的重复在极大程度上会消磨情侣之间的热情,所以惊喜很重要。
伊莱尔停下讲解看了眼法兰克道:“你和谢桑之间又出去约会吗?”
法兰克摇头。
伊莱尔见状,追问:“一起出去吃个饭喝个茶之类的总有吧?”
法兰克抬眸:“茶馆的茶叶也没别墅里的好,外头的餐馆不一定适合谢桑的胃,谢桑要是喜欢我可以厨师直接聘请过来。”
伊莱尔无语,他当然知道外头的餐厅或是茶馆比不上法兰克的别墅,要知道法兰克的身份就摆在这里:“这根本就是什么味道好不好的问题,仪式感,仪式感懂吗?!”
法兰克皱眉。
伊莱尔扶额,冷静下来后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旅游呢?”
法兰克看了眼伊莱尔,后者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愚蠢的话,法兰克每天都忙的要死哪里有时间和谢桑出去旅游,况且谢桑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也没有时间,要是摇钱树跑了他怕是得哭死。
伊莱尔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经过伊莱尔的提醒,法兰克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他站起身:“我现在就带谢桑出去约会。”
“等等等,坐着!”
好不容易制止住法兰克的莽夫行为,伊莱尔捂着头,他开始觉得头疼了:“就你这个情况我看普通约会行不通了,得找个借口弄个大惊喜,你们结契半年没到,什么结婚纪念日太扯了,你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再说主题也不合适,那些庆典宴会的都是些需要应付的麻烦事,这些都不行,唉唉唉,这么想找个借口都这么难啊!”
“我知道了。”
法兰克冷不丁的开口,抱头哀嚎的伊莱尔瞬间安静,他看着法兰克急急开口:“你知道什么了?”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在伊莱尔发愣的眼神中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保密。”
这个惊喜是独属于谢桑和他的。
第133章 番外二:惊喜(下)
谢桑收到法兰克的惊喜时整个人都是发懵的状态。
前一天晚上他还因为法兰克没有给他晚安吻让他独守空房生气, 一大早上起来就看到处处鲜花气球精心布置的别墅。
谢桑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看见的不是幻觉后, 他朝着一身制服朝他走来的法兰克慢半拍地开了口:“你、你昨晚上没回来就是弄这个?”
法兰克点头,他有些紧张,第一次准备惊喜他不知道谢桑是否会满意。
谢桑看着简直焕然一新的别墅,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问道:“这些、全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法兰克点了点头,弄清楚伊莱尔所说的仪式感他认真做了攻略用一晚上时间准备了今天的惊喜, 全程都是他自己动手,他认死理,给谢桑的东西必须是他亲手准备的。
闻言谢桑看着法兰克的眼神变得格外古怪,有震惊有诧异最会归为感动:“你弄了多久?一晚上没睡吧。”
法兰克摇头,诚实道:“睡了一个小时。”
谢桑咂舌, 他看到法兰克一直缩在口袋里的手, 那口袋鼓鼓的一看就是塞了东西, 谢桑挑眉:“藏了什么?”
正在斟酌什么时候掏出礼物的法兰克闻言身形一僵, 他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笨拙弄砸了个谢桑的惊喜,他抿了抿唇掏出口袋里的盒子,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黑色的盒字小巧精致,一看就是首饰专用,谢桑瞥了眼法兰克手中的盒子, 有些意外。他和法兰克结婚到现在都半年多了,戒指手势三金啥的该送的早送了。谢桑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首饰, 嫌戴在身上麻烦, 他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物就是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和法兰克同款, 单圈素戒,低调朴实, 当时一堆花哨的珠宝谢桑一个都没看上,硬生生从犄角旮旯里头找出了这么一副素戒,法兰克为此愧疚好久,总觉得亏待了谢桑。
谢桑挑眉,示意法兰克打开首饰盒:“里头是什么?”
法兰克看着谢桑右手无名指上那个素戒,缓缓吐出两个字:“戒指。”
谢桑无语,当着法兰克的面打开了首饰盒,硕大的宝石差点闪瞎他的眼睛,谢桑啪嗒一下合上了戒指,他闭了闭眼睛,他实在不理解法兰克对于戒指的执念,这么大一个石头戴在手指上很不方便的好不好。
不过谢桑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是法兰克的一番好意,他拿着首饰盒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朵鲜花闻了闻。
挺香的,谢桑心中道。
在虫族世界很多东西都是虫造的,百年不腐的虫造花随处可见,鲜花成了奢侈物,在这个寒冬料峭的季节,这么多的鲜花怕是得用飞艇从别的星球运送过来的,还带着露水,怕是八千里加急。
谢桑嗅了嗅鲜花,唇边不经意沾染了一丝花蜜,他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缓缓开口道:“怎么突然搞这么大阵势?”
情侣夫妻之间总是定一些特殊的纪念日,比如恋爱纪念日,结婚纪念日,或者是5.20,要么就是1314,主要就是图个高兴,弄个仪式感。谢桑想了一通,但是没觉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更不是什么纪念日,每年的今天他的心情都会非常糟糕,当然今天除外,一大早看见法兰克给他准备的惊喜,他的心情勉勉强强好了些。
“去年的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今天是一周年纪念日。”
法兰克的回答让谢桑冷不丁地一愣,他放下花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他看见法兰克朝他走来,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一束鲜花,九十九朵的鲜花好大一捧,在谢桑的视线中他单膝跪地。
“最近觉得你有些不开心,我想大概是我的失职,”法兰克一手捧着鲜花,另一只手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把飞行器的钥匙:“谢桑,我没什么情趣,还总是忙于工作,很多时候都会疏忽你,我没能发现你的需求没能及时给你提供情绪价值,是我的失职,我向你道歉。”
银白的飞行器钥匙被放入手心,谢桑前段时间去军工厂参观时顺嘴说了一句很酷的那架飞行器,他随口的一句话被法兰克记在了心里。
法兰克握住了谢桑的手,他静静地看着谢桑许久露出一抹笑容:“谢桑,我希望你能开心。”
你想要的都会得到,你拥有的都是最好,你想做的都能成功,只要你想我永远会在你身后保驾护航,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天天开心。
谢桑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头像是塞了一朵棉花,低头许久才沙哑地应了一声:“好。”
谢桑这几天心情都很糟糕,他的糟糕心情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了,那时候亚瑟这个麻烦精还有没出现,究其原因,亚瑟只不过是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原因在他自己。
因为今天是他外公的忌日也是他的生日,从某种程度上算其实也是他的忌日。
谢富国在他生日这天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他的私生子,他气血上涌找谢富国算账路上出了车祸 ,因为的车被私生子动了手脚,然后他就死了。
谢桑这半年来过的其实很舒心,自打他神奇地回到地球后他结束了一切恩恩怨怨,他见到了容姨和她说了虫族世界的日常,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和家里人报备了,回来后他火速地和法兰克扯了证,然后开始搞实业,现在他爱情事业双丰收,按理说他已经没什么好不满了。
但是一年中的这一天迫近时,谢桑仍旧是下意识地陷入了一种烦躁阴郁中,十多年的痛苦挣扎让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谢桑努力控制想要自己恢复正常,但是都一一失败了。亚瑟的到来虽然让谢桑烦躁,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和小屁孩之间的吵吵闹闹反而填补了他面对即将到来的日子的不安。
现在,谢桑忽然意识到其实今天还是他和法兰克初见的一周年纪念日,原本让他不安的日子突然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极大程度上地消除了他的不安。
以后,当谢桑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等候他的不再只是孤零零的快递礼物和甜到发苦的奶油蛋糕,不再是那些曾经不敢面对的痛苦而是充满鲜花香气和拥抱温度的美好。
原来法兰克早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真心实意地把他放在心尖尖上。
谢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看着法兰克开口道:“我想吃蛋糕。”
法兰克一愣,反应过来赶紧道:“我这就去准备。”
法兰克才站起身,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拉住了,他回眸望去就见谢桑朝他露出一个带着眼泪的笑,他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朝他伸出手讨要一个拥抱:“抱我一下。”
法兰克眼眸一缩,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等到他回神时怀中已经全是谢桑身上的温度。
“怎么了?”
谢桑的头靠在法兰克的肩膀上,他扬起脸眨了眨眼睛,泪水在眼中滚了一圈,终于在听见法兰克关切的话语时忍不住掉了下来,他锤了法兰克的肩膀一下:“都怪你,没事整这么感动做什么。”
法兰克闻言眉心一皱,他想要松开怀抱去看谢桑的脸,但是却被谢桑紧紧扣住了肩膀,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难得的示弱和撒娇,法兰克不再动作,他放松身体回抱了谢桑,手心在对方的背脊上轻轻打着节拍。
亚瑟一出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温馨的场面,面对着大型撒狗粮现场,他顿时一声惊呼随即冲了下来:“你、你你你,你们!”
谢桑松开了法兰克,他看着急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亚瑟,想起这段时间在这个小绿茶那里收到的气,嘴角斜斜勾起一抹笑搂着法兰克吧唧亲了一口,亲完之后故意朝着亚瑟挑眉一笑。
宣示主权这东西谢桑可太会了,弟弟再怎么会撒娇也还是弟弟,他和法兰克可是扯了证的。
谢桑朝着满脸震惊仿佛看见了新世界的亚瑟挑眉一笑:“怎么了,我们弟弟没见过哥哥亲热?”
谢桑特地咬重弟弟两个字,典型的就是故意膈应亚瑟,这几天天天哥哥哥哥的,他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亚瑟啊了一声,捂住了眼睛,满脸地不能接受:“你你你,你亲,你竟然亲……!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情!”
谢桑哼了一声:“怎么了,我们是合法的好吧,结婚都半年了。”
说完,谢桑直接捧着法兰克的脸亲了好几口,吧唧吧唧的,一口接着一口,声音都格外的大。
亚瑟捂脸:啊啊啊啊啊啊!
法兰克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亚瑟和谢桑之间不对头他真的是白活了,他一个眼刀甩给上前想要拉走他的亚瑟,径直下了逐客令。
一大早吃了一嘴口粮还被亲哥哥下了逐客令的亚瑟:啊?!!!!
亚瑟正要使出一通撒娇卖乖技巧,但是法兰克根本不买账,他不仅不买账还下令亚瑟一年之内都不许出现在别墅里。
亚瑟:咬牙切齿流下面条宽眼泪。
谢桑一旁抱胸看好戏,闻言故作惊讶,直接用亚瑟的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年会不会太长了?”
法兰克当然明白谢桑只是故意说说来气亚瑟的,此刻谢桑的手正紧紧攥着他的手腕,那小模样简直就是再说要是他敢收回命令就能变成河豚。法兰克拍了拍谢桑的手背,口中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他长大了,也该让我清闲清闲了。”
谢桑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故意炫耀一波法兰克刚送他的飞行器钥匙:“这样也好,那今年我们就有时间出去旅游了。”
亚瑟狠狠瞪了眼谢桑,此刻谢桑的嘴脸在他眼中就是小人得志,当发现谢桑手里拿的飞行器是他想要了好久都没有得到的,他更加emo了。
亚瑟咬牙跺了跺脚,恨恨扭头冲出了别墅,安塞尔跟在他身后。
谢桑看着亚瑟哭唧唧离开的模样,他戳了戳法兰克:“他这样离开会不会有什么事?”
法兰克瞥了眼亚瑟身后如影随形的沉默雌虫,摇头:“没事,安塞尔跟着。”
“安塞尔?”
谢桑挑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那个浑身上下包的只剩下眼睛的雌虫的名字,他想到这几天看见的某些场景,他戳了戳法兰克的脸:“你这么放心他,他好像喜欢你弟弟。”
法兰克仍有谢桑在他脸上肆意乱戳,他嗯了一声。
谢桑正在戳法兰克的嘴唇,心道手感太好他忍不住,闻言反应过来,他慢半拍地啊了一声:“你不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虽然谢桑和亚瑟相看两相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亚瑟比起虫族世界的其他雄虫和贵族已经好了太多。
唇畔上的触感清晰,法兰克抿唇,谢桑的指尖被他抿如口中。指尖的触感让谢桑一愣,四目相对,他忽地一笑抽回了手指低头在法兰克的唇畔印下一吻。
这一吻不再是当着亚瑟面时的浅尝而止,而是嬉戏游弋极尽缠绵。
谢桑和法兰克亲的难舍难分,他喘了一口气,戳了戳法兰克被他亲红了的嘴唇,朝他伸出了右手。
“戒指挺好看的,我收下了,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这个。”
谢桑朝着法兰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婚戒,他朝着法兰克笑得狡黠,他的眼眶尚有些红,但是他的情绪明显好转了,法兰克悬了一个多星期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谢桑拿起刚刚亲吻时被他丢在一旁的飞行器钥匙晃了晃:“我们挑个时间去旅行吧?”
法兰克点头:“好。”
回答速度之快简直超出谢桑的预料,他以为法兰克起码会思考一下再做决定毕竟他的身份有多繁忙谢桑全都眼里,法兰克答应地如此轻松倒是让他都有些怀疑了:“我说真的。”
法兰克握住谢桑的手,再次点头:“真的。”
他对谢桑从来不说假话,刚刚谢桑可能是说那些话故意气亚瑟,但是他说的确实真心实意的话。
看着法兰克一脸认真的模样,谢桑唇角下意识扬起,他站起身朝法兰克伸出了手:“走。”
法兰克跟着谢桑朝厨房走去,一路上没碰见任何仆从,甚至就连管家都不见踪影,见谢桑好奇他解释道:“因为是惊喜所以我让他们都走了,我这就叫他们回来准备蛋糕。”
“不用!”
在法兰克略微惊讶的眼神中,谢桑撸起袖子拎起一袋面粉,眉飞色舞:“我们自己做!”
面粉在空中飞舞,谢桑趁着法兰克一个不注意“偷袭成功”,他叉着腰盯着花猫脸指着法兰克哈哈大笑,在他对面浑身被拍满了巴掌印的法兰克笑得宠溺,眉眼宛如春生。
有些东西很难释怀,但是不要小看时间的威力,人生的道路很长,固步自封陷于痛苦就永远都活在阴影中,但是只要勇敢地往前迈出一步,可能就会发现世界原来不只有黑暗,还充满了光。
这抹光不应该熄灭,它应该照进很多人的心里,它会让荒芜之地长满青草,重现生机。
因此,谢桑给容萋留下了一封信。
——————————————
谢必胜的案子判下来了,死|刑。容萋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落空了,她坐在观看席上看着那些听众斥责谢必胜一家畜生做的恶心事,他看着谢必胜一脸灰暗崩溃痛苦,大仇得报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了法庭,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开车去了陵墓。
她买了两束花,当她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被定格了音容笑貌的温婉女人,支撑着她小半年的双腿忽然一软,她跪坐墓碑前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他们做的腌臜事终于真相大白了,小姐啊,你在下面听见了看见了吗?”
“要是没听见没看见也好,这么多年了为了那个畜生拖着不合算,他不配脏了您投胎的路,小姐啊,您现在在哪里啊,有没有生在了好人家,过的开心吗?”
“您一定还和老爷在一起吧,这辈子还是父女,老爷可疼您了……”
“我见到小少爷了,他说他过得很好,他找到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对他好,我看得出来,小少爷长大了,小姐您可以放心了……”
眼泪洒在石碑上留下水渍,女人红肿着眼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她的眼中的泪光倒映出照片上的倩影,她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朝她招手的少女,拉着她躺在床上咬耳朵悄悄说着私房话。
容萋擦了擦眼角,像是从前一样,女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心里话,只不过这一次是她说,她的小姐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暮西垂,黄昏逐渐染上昏暗,哭累了的女人靠在石碑上睡着了,她憔悴的面容透露着不安,风吹陵墓周边的花草发出沙沙声响,像是谁的喃喃低语,很轻很柔,像是三十年前盛夏那晚的风,吹动了少女的发丝。
容萋睡梦中紧缩的眉头缓缓舒展。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见到了她的小姐,小姐朝她招手,她们在花园中奔跑追逐一起抓蝴蝶,她们玩得精疲力尽满头大汗躺倒在草坪上看着气喘吁吁的对方,笑出了声。
谢谢你,小萋。
睡梦中的女人舒展的眉心陡然皱起,下一刻手机的震动惊醒了她,她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跑腿小哥,他说着有人给她送了一个包裹,是礼物和生日蛋糕。
生日……
容萋的神经猛地一紧,今天是谢桑的生日,她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容萋下意识回到自己马上回去,堪堪站起身,猛地意识到了不对。谢桑母亲临终前曾为谢桑预定了一辈子的生日蛋糕和礼物,这礼物的地址一开始是大宅,后来谢桑搬出去后就送到谢桑的公寓,可现在为什么会送到她家里?
就在容萋思考的瞬间,她的手机再次一响,邮件提示她收到了一封信件,陡然看见信件的名称容萋的眼瞳紧缩,她指尖颤抖地点开了信件。
信件的标题是:容姨,你收到生日蛋糕了吗?
……
容姨,请不要难过,我过的真的很好,这里有爱我的人,也有我爱的人。你就想着我只是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生活,就像是出国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方便回来而已。
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厚着脸皮来向你讨一份礼物——为你自己活一次。
容姨,你的手艺真的很好,你做的饭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你总是说你要报恩,要不是当年外公把你捡回来你早就饿死了路边了。其实,容姨你的恩早就报完了,你对妈妈很好对我也很好,现在你该对自己好一点了。
容姨,你的晚安我听见了。
听你叫我一声小少爷,我好高兴,好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别难过,我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别忘了每年这个时候要和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容姨,出去走一走,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世界上有黑暗更有无数璀璨的光,不要把自己锁在痛苦里,我不想看见你那样,妈妈一定也不想。
我很想你,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ps.生日蛋糕我没办法吃了,容姨帮我吃吧,顺便帮我许个愿,就祝我们大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第134章 明允谨
撒哈拉地下格斗场。
古罗马建筑风格的斗兽场, 环形建筑逐级递增,价位也逐级递减, 最外圈的价位最低,内圈的座位是极佳观看点,相应的价格也昂贵得多。为了确保观众能多方位多角度清晰地看清楚参赛者的格斗场景,看台上设置了巨大的显示器。
虽说撒哈拉格斗场是地下组织,但是往来观众只多不少,下注赌钱的主也不少, 因此有不少雌虫参赛来打黑拳,赢了就是金钱和荣誉,输了就赔上一条命。撒哈拉格斗场以血腥暴力著称,在某些程度上倒是迎合了东部雌虫粗犷暴躁的刻板印象。
此刻,格斗场上对战的两只雌虫正在缠斗, 四周的观众席上声浪滔天, 几乎震碎耳膜, 他们死死盯着格斗场, 两只雌虫拳拳到肉,分毫不让, 鲜血顺着他们汗津津的身体流下混成肮脏的颜色。
格斗场上缠斗的两只雌虫分别是撒哈拉的拳王毒蝎子和789067,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撒哈拉格斗场向来只管收钱, 收了报名费用上台的拳手只能得到一个编号,得等他们活着下来打出名气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称号, 比如冠冕三年拳王的毒蝎子。只不过现在看来, 今天之后毒蝎子这个名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格斗场后台的管理员透过帷幕看着纠缠的两只雌虫, 格斗场上一般分为上下两场,但是已经不用等到第二场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胜负已分,编号789067会赢,毒蝎子冠冕了三年的拳王今天就要易主了。
管理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压在毒蝎子身上打的黑皮雌虫,黝黑的皮肤因为汗水泛着一层腻滑的光泽,他裸露的上本身肌肉遒劲,虽然嘴角带血脸部淤青但是面色冷静,和毒蝎子几乎癫狂崩溃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管理员死死盯着黑皮雌虫,企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丝毫和他相关的信息。既然倒了一棵摇钱树,他自然要死死抓住这个击败了三年拳王的后起之秀。
几个呼吸之间,管理员脸上愤怒的愤怒就被他压了下来,他快速冷静后掏出对讲机:“毒蝎子败了,他的合约不用续签了,酬劳合同也直接撕了,他要是敢闹直接堵了嘴砍了;把那个编号789067的档案找出来发我,发出消息,就说新晋拳王出现了,五天后就是新晋拳王的首映,消息弄得越大越好,让他们下注。”
“啊啊啊啊——!”
一声发自喉咙深处的沙哑怒吼,观众席上瞬间叫骂声一片,管理员放下对讲机顺着幕布往外一看,只见毒蝎子被黑皮雌虫死死压制在地上,已经是困兽难逃,他输定了。
观众席上的赌家挥舞着拳头,死死盯着被黑皮雌虫压倒在身下的拳王,满眼地恨其不争,若不是此刻有护栏拦着,他们怕是要直接跳进格斗场内。
“毒蝎子,站起来!!”
“虫屎的,毒蝎子你他虫的是拳王,我的钱全压给你了,你他虫的敢输看看!”
“毒蝎子,起来你他虫的给我起来啊,三年三年了啊!”
“你怎么能被一个无名小卒打败,该死的,给我站起来!”
你一声我一声,观众席上沸反盈天。格斗场上的裁判已经开始倒数,被压制在地上的毒蝎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即使弄得头破血流仍旧无济于事,背后压制他的黑皮雌虫宛如定海神针,不动如山。
“三!”
“二!”
“一!”
“比赛结束,编号789067胜!”
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显示器上三年以来一直排名第一的拳王毒蝎的头衔被替换,与此同时,一串格外陌生的编号出现在了排行榜的最顶端。
编号789067,一个让在场玩家几乎赔的吐血的家伙。
“我不信,我不信!毒蝎子为什么会输!”
一个尖细的声音猛地从VIP贵宾席位上传来,那是专属于雄虫的位置,砰砰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让灯光瞬间定格正在发怒的雄虫身上,刚刚还沸反盈天哀声怨道的格斗场因为雄虫的发怒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那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雄虫,他很白,浑身上下都透着那种不健康的几乎透明的白,像是多年没有见过阳光的病人,他疯狂地拍打着面前的红色按钮呼叫着格斗场的服务员,他单薄的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偏执几乎化为了实质。
此刻格斗场上获胜了的黑皮雌虫似有所觉地朝他这边瞥去一眼,巨大的显示器此刻正在切近景,恰巧捕捉了他的眼神。那双碧绿的眼眸狭长,仿佛丛林里蛰伏的野兽,神秘却冰冷,一身的血污也遮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冽杀气,黝黑的肌肤闪着光,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原始野性在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坐在轮椅上的雄虫死死盯着眼前的屏幕,像是被这冰冷的竖瞳吓到了,他口中大喊的话语一顿随即更加暴怒,他朝着快速朝他跑来的工作人员大喊道:“一定有黑幕,毒蝎子不可能输,一个无名小卒打败三年冠军,我不相信,毒蝎子不可能——呃!”
雄虫的叫喊戛然而止,他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艰难呼吸着,他死死瞪着格斗场上获胜的新晋拳王,在工作人员惊慌的神情中他忽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啊——!”
“快叫救护车啊——!”
……
“砰——”
“砰砰——”
“患者心跳骤减!”
“砰砰砰——”
“患者血压骤降!”
“砰——”
“快胸外按压!”
“给我盐酸肾上腺素!”
“砰砰——”
“上心脏除颤器,200焦!”
“砰——”
“加大电流再来一次!”
“砰砰砰砰砰——”
探照灯刺眼的白光忽然在眼前亮起,强光的刺激让明允谨下意识皱眉,耳边很吵似乎很多人在说话,下一刻他的眼皮被掰开,强烈的光刺激让他下意识流出眼泪。
医院……?
手术……?
他不是死了吗?
明允谨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他的命在他八岁那年就已经被写好了结局,他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去。
外人口中的明允谨一直都是传奇的存在,他少年聪颖,过目不忘,展现了远超同龄人的天赋。身在大家族里的孩子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西贯通全都是他们的必修课。孩子里头不乏聪明伶俐的,但是像是明允谨这样的神童却真真是凤毛麟角,明家的人对于他可谓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他从小体弱多病,在八岁那年诊断出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心脏病,自那以后明允谨的天地就快速地缩小了,小到了方寸之间的轮椅。
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明家人很高兴,那一天的明允谨的生日宴大办特办,明家以为明允谨一生的战战兢兢的大劫难已经熬过去了,可是就在生日宴的当晚,本已经大大好转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明允谨再次进了医院,明家人收到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这一次明允谨没有熬过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明允谨清楚地听见了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他身体里这颗心脏苟延残喘了二十五年在他生日前的最后一天崩溃了,就像是一台劣质的残次品,嘎吱嘎吱响了二十五年彻底熄火了。
他胸腔中跳动的是……心脏?
微弱规律的跳动声将明允谨的思绪一点点唤回,他下意识的想要抬手触摸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四肢百骇袭来。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忽然涌入了脑海,针扎的刺痛感如同被人当头一棒,那种感觉和心脏有个漏风的口子并不一样,明允谨眼前一黑,尚未清醒的大脑在疼痛中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
病床上的雄虫双眼闭阖,他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白色被单上,脆弱的像是一张纸,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
雄虫裸露在外的右手骨瘦如柴,皮肉之下的筋脉清晰可见,可就是这样一只本该是医学生最爱最合适练手的手却让无数护士都犯了难,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护士长亲自出马才做到“一阵见血”。因为床上的雄虫实在太过脆弱,血管虽然明显但是很细。细瘦的腕骨凸出,仿佛轻轻一折就会被掰断,代表着生命线的脉搏弱的几乎微不可闻。
在崇尚武力、健美为主流的东部,即使是雄虫都比其他地方的雄虫壮实一些,如此脆弱岌岌可危的生命简直让虫胆战心惊。
“阁下?”
“阁下……?”
身穿白大褂的健硕护士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病床上雄虫一瞬抖动的指尖,他赶紧走进一步轻声呼唤。
耳畔接连不断的呼声唤回了明允谨的神智,他眼皮颤动一瞬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一张白净的绢纸上忽然晕开了墨,病床上的青年忽地就有了生机。
呼唤他的护士见状一愣,美色暴击让他好半晌才回过神,他一脸压不住的喜色,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即跑出去开始叫医生。不消多时,门口忽然一阵骚乱,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医生快步走了进来,他伸出三个指头试探性朝明允谨道:“阁下,请问这是几?”
明允谨张了张唇,清润好听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三。”
明允谨生了一副好皮囊,他随他母亲是个美人胚子,面容白净,五官端正,是那种大家公子的温润长相。他身后是医院清一色的白色枕套,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状态欠佳,他的脸竟白的比那枕套还要胜过几分,纤长的睫毛打落两抹阴影,浅色的唇畔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咳咳,阁、阁下……”
看呆了的医生和护士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他们毫不夸张地托了托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真诚:“阁下,您的身体情况暂时已经稳定,只不过您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起伏,切记要保持心情平静,您刚醒需要多多休息,我这就不打扰了。”
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话后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雄虫,不小心视线对视后脚下飞快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一侧的护士捂嘴偷笑,他目光灼灼盯着病床上的明允谨,心中赞叹对方简直就是虫神的完美造物,他一边沉迷于明允谨的眉毛一边感慨他的体弱多病,因此动作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阁下我来帮您!”
护士手脚麻利地调整好病床的角度,他朝着明允谨伸出手本想要扶对方坐起身,然而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随后回以善意的谢意:“谢谢,我自己可以。”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护士看着已经自己坐起身的明允谨脸上的失落几乎掩饰不住,但是当他听见道谢后脸上的笑容再度回归。
“您想要喝水吗?”
“您饿不饿?”
“或者,您需不需要去洗手间?”
面对护士的殷勤,明允谨有些不太习惯,从小到大他住在医院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时间还要多,关于医院他在了解不过了,况且他想要自己来,他笑了笑婉拒了护士的好意:“不用了,谢谢你。”
满眼都充满了恋爱小星星的护士直接在明允谨面前表演了一个鼻血横流。
明允谨眼神错愕,他抬手指了指护士的鼻子:“你的鼻子……”
摸到一把血的护士瞬间满脸爆红,鼻血刷刷刷流的更快了,他飞快地说了声抱歉后冲出了病房。
被留在原地的明允谨看着像是炮弹一样冲出去的护士,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到墙壁上,几秒后一只手臂试探地从门外伸进来将门拉好,
明允谨蓦然笑了。
“真是有活力啊……”
轻轻的一声感叹,靠在病床上的青年浅笑,他纤长的睫毛卷翘,窗外阳光明媚,一只长尾红冠的鸟雀飞到了窗边,隔着玻璃窗它豆大的眼珠子盯着病床上的青年歪了歪头,用自己的嘴巴啄了啄玻璃窗,像是在和病床上的青年打招呼。它的羽毛鲜亮,灵活自如,充满了生机。
明允谨朝它挥了挥手,小鸟雀偏了偏头,豆豆眼动了动,下一秒张开翅膀飞走了。
明允谨唇边的笑容像是水中的花忽然就浅淡了,他看着湛蓝的天空,他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格外的落寞。
他的视线落病床在不远处的轮椅上,他垂在被单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了弯,他扭头在不远处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但是却和他长得非常相似,眼角眉梢几乎一样,不仅长相相似就连心脏上的毛病都差不多。
明允谨接受了那股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知道现在他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和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没有人类只有虫族,虫族又分为两大类,雄虫和雌虫。雄虫因为稀少而珍贵,他们娇贵脆弱,负责吃喝玩乐;而雌虫则是恰恰相反,他们精壮强悍,负责赚钱养家。
明允谨现在的身体是雄虫。
病房忽然被打开,明允谨以为是流鼻血的护士回来了,他下意识偏头调整好状态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你回来了,好些了吗?”
明允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唇角的笑容微僵,一点点收敛。
打开病房门的并非刚刚捂着鼻子冲出去的护士,病房门口站着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肌肉壮汉,来者不善。
第135章 他捡到了一只野狗
打开病房门的并非是刚刚的护士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肌肉壮汉, 大汉开道,为首的那个身形稍微逊色些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 径直朝病床上的明允谨走来。
“阁下,叨扰了,很高兴您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男人脸上的笑容圆滑,他朝着明允谨弯腰醒了一礼,他挥了挥手, 示意身后的壮汉将虫带上来。
“砰——”
膝盖骨和大理石地板撞击的声音令人牙酸,五花大绑的雌虫被一脚揣在腿窝里头踉跄跪下,他身后两名壮汉用膝盖死死地抵在他的背脊和腰窝上才堪堪让他匍匐在地。
明允谨皱眉,看着这七八个闯进他房间的壮汉,对着护士温润善意的笑容早已不见, 他平静开口:“这是在做什么?”
西装革履的男人朝明允谨笑了笑:“阁下, 很抱歉您在我们格斗场内受了惊吓, 这是当时刺激您发病的雌虫, 我将他带过来了,他使阁下您遭此一难罪孽深重, 撒哈拉格斗场将永不收用,当然作为撒哈拉对您的赔礼,我已经向虫保会到了报告, 很快他们就会来处理这只雌虫。”
明允谨没说话,他在脑海中搜寻那块不属于他的记忆, 那些记忆支离破碎, 他的太阳穴酸胀刺痛。
西装革履的雌虫正是撒哈拉格斗场的管理员, 别看他此刻脸上在笑,实际上心里正在滴血, 789067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败了三年冠军毒蝎子本应该是件能炒作大卖的好噱头,他都已经准备以此为由头大办一场捞一大笔,谁知道竟然碰上个短命鬼雄虫!
一个病秧子短命鬼心脏不好跑来格斗场找什么刺激?!害得他丢了一棵极好的摇钱树苗子!管理员尽管心里都快把明允谨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但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不恭敬,要知道雄保会可是不好惹的,一群见虫就要的疯狗,惹上他们那就是哪哪都不讨好一身骚。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忍痛将789067送了出来,毕竟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知道的,为了一个还没有长大的苗子去得罪雄保会不值当。
至于这个摇钱树的好苗子,只能算他倒霉了,命该如此。
明允谨此刻扶额皱眉的表情落在管理员眼中就是另一种意思了,见病床上的明允谨没什么表示,他以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他径直伸出脚,坚硬的西装皮靴头猛地踹上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雌虫的头,鲜血瞬间从头颅中流下。
明允谨的瞳孔骤然一缩:“……你在做什么?!”
管理员见明允谨终于开了口,以为自己找对了方法,他脚下连着又踹了几脚,被压在地上的雌虫挣扎着抬起头,墨绿色的眼眸仿佛丛林中的毒蛇他死死地瞪着管理员,脖颈上的青筋暴突,仿佛随时都会弹跳进攻,一口咬断对方的咽喉不死不休。
“你——!”
管理员被黑皮雌虫的眼神唬住了,要知道制服编号789067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格斗场上能打的几乎都被打翻了,硬生生是靠着车轮战和最后的药物偷袭才成功制服了他。此刻789067身上带着控制雌虫的特制枷锁又被两个大汉压着,可他竟然还能露出这副眼神,不得不说是个打拳击的好苗子啊!
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看着地面上那一小摊殷红的血迹,明允谨胃部涌上呕吐的冲动,他眉心紧皱赶紧说了声住手。
“你们、你们是谁?!!”
捂着鼻子跑出去的护士终于赶回了,他看着病房里一堆凶神恶煞的壮汉,又看了眼地板上的血,赶紧冲到明允谨身前大吼道:“不许你们伤害医院的病虫!”
他的声音虽然大,但是明允谨看见他的手臂在颤抖,很明显他也很害怕。
“你们赶紧离开,否则我就叫雄保会过来了!!”
即使再怎么害怕护士还是将病床上的明允谨挡了个严严实实,他胆怯地大吼企图吓退格斗场的壮汉,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回话:“不用麻烦,我们已经到了。”
身穿雄保会制服的雌虫门鱼贯而入,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为雄虫保护协会的到来更加拥挤,护士仿佛找到了救星猛地靠边站在明允谨的身边。
为首的长官扫视一圈后确定了目标,径直朝病床上的明允谨走来,他们站定之后脱下帽子齐刷刷鞠躬问好:“阁下,雄虫保护协会很荣幸为您服务。”
雄保会长官声音冷如寒铁,他的视线扫过一种凶神恶煞的壮汉最后落在管理员身上,意有所指:“雄虫保护协会绝不允许任何一位雄虫阁下收到伤害!”
“误会,都是误会。”
格斗场的管理员见状下意识退开一步,他满脸堆笑摆着手朝着面如寒冰的雄保会长官解释道:“我绝对没有想伤害雄虫阁下的意思,我哪敢啊,雄虫就是瑰宝,长官您误会了,还是我拨通了雄保会的热线电话,我们今天来是赔罪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备案告知了。”
说着管理员赶紧指了指被压在地上的黑皮雌虫,雄保会长官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过后者,随即他看见了一双宛如野兽凶恶残忍的眼眸,他眉心一皱上前一步,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黑手套带上:“放开他。”
管理员讷讷:“他比较暴躁,可能会……”
雄保会长官面无表情重复一遍,他此刻已经站在了黑皮雌虫的面前:“放开。”
管理员讪讪挥了挥手示意壮汉松手,壮汉犹豫着松开手,就在松手的瞬间,一直被压在地上的黑皮雌虫猛地跃起,以一种常人绝对无法达到的速度撂倒了刚刚压着他的两名壮汉。
“砰砰——”
“啪——!”
两声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紧追而来的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雄保会长官紧扣着黑皮雌虫的脖颈,他清晰地感受到手下生命的起伏,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高高扬起,他眼中露出了一丝深深压抑着的兴奋,那是看见不驯猎物的眼神。
“住手!”
急切的喊声自身后传来,高举的巴掌停在距离红肿脸颊不到三厘米的距离,仿佛机器被按下了暂停键,雄保会展馆扭头朝着病床上的雄虫露出官方标准微笑:“阁下有什么吩咐?”
总算制止了这场霸凌,明允谨喘了一口气,他按着胸口略微艰难地开了口:“别打他。”
明允谨晕血,小血勉强能撑住,大血几乎就是一眼昏,骤然看见地上一滩血,他身体本能产生了反应,这也是他刚刚没有即使制止霸凌的原因。
明允谨眉头紧皱,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在意地上那摊血,再次发话:“放开地上的男、雌虫。”
“……是,谨听您的命令。”
雄保会长官闻言一顿,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特质的镣铐,咔嚓一声镣铐死死地卡住了黑皮雌虫的咽喉,他拿着按钮点击几个键后看着倒地颤抖的黑皮雌虫缓缓站起身。
听到对方说好,明允谨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镣铐扣在被虐打的雌虫身上,刚刚还有反抗余力的雌虫就倒地不起浑身颤抖,明允谨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
“你在做什么?!”
“你在折磨他!”
雄保会长官闻言朝明允谨恭敬鞠躬,用着招牌微笑解释道:“阁下,这只雌虫的危险性很高,不好好管束会酿成大错,您身为雄虫阁下在如此危险的地方,雄虫保护协会有义务保证您的安全。”
这简直就是一通歪理,明允谨漂亮的眉紧紧皱起,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诞的说法,他明明就安安全全躺在这里,反倒是地上的雌虫快要被折磨死了。
明允谨指着倒在地上抽搐的黑皮雌虫道:“你说他会伤害我?我只看到你们找着各种由头伤害他!”
雄保会长官:“阁下,雄虫保护协会有权维护雄虫阁下的各种权益和利益,尤其是您的生命安全。”
眼看着对方听不懂人话,明允谨直接走对方的路子,他看着雄保会长官语气冷硬:“雄虫保护协会维护雄虫利益自然要以我的命令为先,我命令你立刻停止。”
雄保会长官脸色微变,随即道:“阁下请允许我拒绝您的命令,雄虫保护……”
明允谨径直打断他的话,厉声道:“立刻停止!”
一侧检测心脏的机器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一旁的护士赶紧安慰明允谨:“阁下,您心脏不好,不能情绪激动,您这样会出事的,您千万要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雄保会长官在听见警报响起的那一瞬间神色巨变,他显然也想起了面前的雄虫情况特殊,他必须顺着他的意愿来,否则出了问题才是得不偿失,他终于服软按下了停止键。
地上雌虫终于不再抽搐,明允谨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压着刺痛的心脏跟着护士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
听到警报声音赶来的医生看着病房了一堆挤着的雌虫大汉,他下意识退后一步揉了揉肉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后他喊着借过来到了明允谨的病床边:“阁下,您现在感觉如何,心脏怎么样,头晕吗?想不想吐?”
看着越发虚弱的明允谨,医生眉头一皱当即也顾不得病房里头的雌虫到底都是生命身份,他把文件夹往桌上狠狠一摔,指着雄保会和格斗场两方的雌虫大喊道:“都挤在这里做什么?病虫需要休息,需要静养,你们都是谁啊,把医嘱都当作耳旁风了是吧?!阁下心脏不好,不能受气受惊吓,你们一个个跟一堵墙一样都在这里干什么,当门神啊,把阁下起初个好歹了怎么办?谁负责?!!闲杂虫等全都走,立刻马上!!”
如果说医生的权威不足以让雄虫保护协会和格斗场两方离开,那明允谨此刻煞白的脸色绝对可以。撒哈拉格斗场的管理员本就是来送虫息怨,现在虫也送到了,礼也赔了,雄虫保护协会也在场见证了格斗场的态度,他着实没有必要再久留,听到医生赶客他赶紧踩着台阶就下了。
“医生说的是,雄虫阁下的身体最重要,我这群手下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在这里不合适,我们这就走这就走,祝阁下早日康复恭喜发财哈!”
格斗场上的套话都说了出来,管理员显然是巴不得赶快离开说话都没过脑子了,他骂了一声赶紧示意手下的伙计出去,匆匆忙忙的模样简直就是一秒都不能多待,生怕吃力不讨好惹得一身骚,万一雄虫真的被气出个好歹来,他们可是倒大霉了!
这边,病房里因为七八个壮汉的离去宽敞不少,但是清一色黑色制服的雄虫保护协会标志还是非常扎眼。雄保会长官盯着大放厥词的医生,又看了眼医生身后被气到吸氧的明允谨,生平头一次如此憋屈地服软,他朝着病床上的青年恭敬行礼道:“阁下身体为重,切莫生气了,今日是我失职,不该再阁下面前施行处罚,我这就把罪雌带回去以免污了阁下的眼睛。”
闻言,正在吸氧的明允谨脸色一变,在护士和医生的惊呼声中他费力掀开了脸上的面罩,声音虚弱却坚定异常:“我不同意!”
雄保会长官:“……”
他从事行业这么多年还从未碰到过这样难处理的事件,他不明为什么明允谨一次次阻拦他行事。他本想着雄虫因为罪雌受惊来医院遭了大难心怀怨怼,所以一见面就打算就地正法,若是雄虫阻拦他是想要亲自动手惩罚他完全可以理解,非常正常。可是他刚刚不过是给了罪雌一巴掌见他不服管教让他尝了尝电机项圈的滋味,雄虫就立刻阻止甚至因此被气得白了脸。他反思片刻,以为或许是因为雄虫喜洁不想让血腥场面污了他的眼睛说要把罪雌带回去处理,可是这次雄虫又不同意。
所以雄虫到底想要做什么?
雄保会长官沉默片刻后看着嘴唇白脸更白的明允谨道:“阁下,请问您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片段记忆再次涌入大脑,明允谨眉头紧皱,漫长的一分钟等待后他终于搞清楚了现状。
原主因为好赌去隐藏了先天性疾病溜进撒哈拉格斗场看打拳,他压得选手输了他压得赌注也全都亏了,他气急败坏一口气没接上来死了,然后他就出现在了这副身体里。
跪在地上的所谓的罪雌是格斗场上赢了的选手,大概是因为格斗场的老板害怕被牵连所以直接把虫送来顶黑锅。此刻雄虫保护协会正因为“罪雌”冲撞了精贵的雄虫阁下而例行公事,从原主零星的记忆和刚刚明允谨的判断来看,“罪雌”若是被他们带走显然就是凶多吉少。
心脏病去看打黑拳因为输了把自己气死,这事情听起来就是和参赛选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当事人负主要责任而管理不当没有检查清楚的撒哈拉地下格斗场负少量责任。这件事情的唯一苦主此刻就跪在地上顶着荒诞不经的罪名等待着命运不公的审判。
想到那些从透露上流下的血,明允谨脸色更加白了,几乎到了透明的地步。
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遮挡住大半眼球避开了那一滩逐渐变得黑红的血迹,他伸手指着地上的黑皮雌虫、这个让他进了医院遭大难的罪魁祸首,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让所有虫几乎都惊掉下巴的话:“就罚他照顾我。”
“什么?!”
“啊?!”
雄保会的长官难得地失了态:“不行,绝对不行,阁下,这只雌虫的危险程度极高,怎么能让他照顾您,他这样冒犯雄虫的雌虫应该被送进苦牢,送去服役终生才对!”
一侧的护士也仍不住嘀咕:“对啊,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啊,明明就是奖励好不好!”
医生虽然并不赞同雄虫保护协会残暴处理雌虫办法,但是听见明允谨要让黑皮雌虫照顾他,心里仍不住担忧开口:“阁下这不合适,您的身体禁不得情绪刺激,您还是再考虑考虑,我们医院的雄虫保护制度一向很好,我们的护士也不错,医院显然专业得多也更适合您。”
明允谨摇头,在一众的阻拦劝阻声中他坚定有力地开了口:“既然是他把我吓病了,让他照顾我自然最合理不过,我意已决。”
明允谨知道他这病注定一辈子缠扰,他要求雌虫照顾他只是应急之举,等过了这个关头他自然会放他走。明允谨已经从脑子那块不属于他的记忆中
受尽折磨满身血污的黑皮雌虫缓缓抬起,明允谨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很多年后,明允谨都会记得病房中的这一天。血污中宛如野兽的眼眸明亮地仿佛火焰在燃烧,熊熊生机永不熄灭。
他捡到了一只野狗。
第136章 放他走
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会随身携带枷锁镣铐?
婴儿手臂粗细的镣铐扣在黑皮雌虫的手腕, 留下两道刺目的血痕,跪在角落里的黑皮雌虫被迫摆出屈辱的姿势, 像狗一样趴地匍匐,毫无尊严可言。他脖颈套着沉重的枷锁,沉甸甸地卡在咽喉处,像狗链子一样牵在他身后看管的雄保会成员手中。
视线瞥向手边的黑色钥匙,明允谨缓缓叹了口气。
他本意并非如此。
说是让对方留下来照顾他都是应急用的借口,没想到雄虫保护协会虽然最终同意但是却给黑皮雌虫从头到脚上了一身枷锁。
雄虫保护协会以雄虫的意愿为先, 因为明允谨的要求,他们不得不把罪雌留下,但是将这样一个危险性极高的雌虫留在雄虫的身边却毫无措施显然不可取,所以临走前他们设下了重重关卡。
明允谨并不知道,若不是他强烈反对, 这三条铁链此刻已经活生生穿透雌虫的手心和脚掌, 绝不仅仅只是像现在这样紧扣在他的咽喉手腕和脚腕上, 造成一些无伤大雅的行动不便和呼吸不畅。
毫不夸张地说, 明允谨此刻对黑皮雌虫的处罚在外虫的眼中就是一种变相的奖励,毕竟他此刻跪在干净整洁的医院地板上, 地上没有肮脏血污的玻璃渣也没有酸腐恶臭的呕吐物和浓痰。这里的一切都是整齐干净的,地上跪着的黑皮雌虫扎眼地格格不入,因为要侍奉明允谨, 为了不有碍雄虫阁下的观瞻,他被简单粗暴地整理了一番, 却仍旧是灰扑扑的。
明允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眼前的一切都在违反他的三观, 尊严怎么能被如此践踏?早在三百年前各国就已经开始废除对肉|体的严刑峻法,残忍的公开处罚被私密的牢狱生活和死|刑替代, 即使是牢房内的犯人如今也不会被如此对待。
思绪翻涌间,明允谨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一侧的护士见状赶紧上前关怀:“阁下您怎么咳嗽了,是口渴了吗?需要喝水吗?”
咽喉里漫开的痒意往上翻涌,明允谨来不及说出完整的话,他抬手正示意护士不用太在意,只是简单的咳嗽,然而耳畔一声呵斥陡然响起。凶狠的嗓音混着铁链的锒铛撞击声,明允谨循声望去,只见雄保会看管虫拉扯着黑皮雌虫脖子上的铁链,口中责骂:“装什么木头,让你跪在这里当聋子瞎子的吗?!没有一点眼力见,没看见雄虫阁下在咳嗽,还不赶紧端杯水去照顾阁下!!”
“不、不咳咳咳,咳咳咳——”
明允谨本来只是喉咙有点痒咳嗽几声就好了,没想到听到这话硬生生岔了气,这下子是真的咳嗽不停了。
“还不快去,谁让你站起来了,爬快点!”
“咳咳咳,别、咳咳起来,咳咳咳——”
明允谨捂着胸口,看着被迫端着瓷杯屈辱地朝自己跪行而来的雌虫,只觉得心惊胆战。跪在地上的雌虫身量很高,即使是跪着他也比寻常雌虫高出半截来。明允谨靠坐在病床上扯着嗓子咳得撕心裂肺,他伸出手示意对方别这样,可是管理虫却会错了意,他猛地扯了一下黑皮雌虫脖颈上的枷锁,低声呵斥道:“快点,磨蹭什么,你想让雄虫阁下等你到什么时候!”
管理虫力道不小,黑皮雌虫脖子上的铁链越发收紧,脖颈上青筋暴起,他身形微晃手中的杯子依旧安稳。
装了大半杯温水的瓷杯被端到明允谨眼前,管理虫满脸热情地笑容朝明允谨伸手示意他面前的水杯,仿佛是在展现他的专业性:“阁下,请喝水。”
明允谨皱眉,他嗓音沙哑:“咳咳起来。”
管理虫摇了摇头:“阁下,这不符合规矩,能让这罪雌用照顾来抵偿罪行已经是天大的仁慈,既然是照顾自然得有照顾的样子,他这样是理所应当。”
明允谨皱眉不语,在他和管理员说话的空当间面前的水杯被高高举着,甚至连水面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跪在地上的雌虫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仿佛是真心认同管理虫刚刚说的那一通鬼话,但是明允谨注意到了他的那双眼睛。
伺机而动,势如猛虎。
明允谨一愣,他觉得对方似乎非常在意这杯水,他的模样就仿佛在焦急地等待他接过这杯水。
明允谨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上瓷杯的一瞬间,被举得稳稳的连涟漪都不见丝毫的水杯忽然倾斜坠落在地,啪地一声清脆瓷杯碎裂一地。
明允谨一愣,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刚刚没有碰到瓷杯。
“你在做什么!”
管理员看着一地的狼藉,没忍住大吼一声,手中的铁链高高拽起就要甩下去。那铁链子婴儿手臂粗细,沉甸甸又粗粝,若是用这个手劲还在重力作用的加持下,怕是能生生打断骨头。
明允谨眼瞳一缩,及时出声:“住手!”
管理员高高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他胸口起伏不定咬牙切齿,眼底的嫉恨几乎掩饰不住:“阁下,这罪雌就是故意的,屡教不改桀骜不驯,不得吃点苦头怕是该不回来了,他竟然敢在阁下您面前故意做出这种挑衅之事,他就是欠抽!阁下您是在太过心善,但是您不知道这样的贱骨头就应该……”
“我、我晕血!”
明允谨一句话径直堵住了管理员的嘴,他高高举起的手臂再一次尴尬僵住,他扭头看着明允谨脸上的神情一秒切换成了然的模样,他脸上那种愤愤不平褪去大半变成了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游刃有余:“原来是这样,我这就把他带出去,绝不污了您的眼。”
明允谨见办法有效心中紧绷的弦一松,他算是悟出了到底该如何和雄保会相处的道理。如果他说自己不忍心不愿意伤害罪雌,露出丝毫保护偏袒的意味,雄虫保护协会就会变本加厉地惩罚雌虫,相反如果他是从自己的角度利益出发,雄虫保护协会就会变得非常好说话。
看着管理虫要把黑皮雌虫拖出去惩罚,明允谨赶紧开了口:“等等!”
管理虫双手一顿,朝明允谨投去的目光中没有丝毫不耐,对于雄虫阁下他们的耐性向来是好得出奇:“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对,我确实有点小事……”
明允谨顿了顿,看了一眼管理虫的铭牌,用清润的嗓音准确地念出了他的名字:“西特勒,我的喉咙不太舒服,我记得明丝菊花荷叶茶对于清肺止咳十分有效,我记得这种茶只有商业中心旁边的联华超市有卖,你能帮我去……”
“当然!”
明允谨的话还没说完西特勒就立刻答应了,他看着明允谨脸颊两侧是止不住的红晕,自告奋勇的样子像是抢到了绣球的登门女婿,喜上眉梢压都压不住:“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明允谨被西特勒的积极和热情弄得有些无措,心中的割裂感越发鲜明,躺在病床上的他随口一句想喝东西就能发号施令,而跪在地上的雌虫则因为打破一个瓷杯就得遭受灭顶之灾。明允谨压下心里的怪异情绪,视线状若无意地落在西特勒手中的铁链上,意有所指道:“我有些急,现在就想喝,二十分钟内可以完成吗?”
二十分钟内去繁华中心街道一个来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带上手脚都拴着铁链的累赘就更加费劲,西特勒面露难色,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明允谨眼眸微垂,面露恰到好处的失落:“有些为难你是吗,那就算了吧,太麻烦你不好,我这咳嗽是老毛病吃什么药都没用,只能喝明丝菊花荷叶茶才能缓解……”
美人失落绝对是一副见者伤心的场面,明允谨脸上的那抹失落怅然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疼,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开口只能能博他一笑,怕是也会有一堆雌虫争先恐后去送死,更别提他的要求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丝毫谈不上为难过分。
“不为难,一点都不麻烦!二十分钟内我一定把茶叶送到阁下的面前!”
明允谨唇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真是太好了。”
西特勒把快速检查了两遍罪雌身上的锁链,然后将铁链缩短将对方锁在远离病床的角落,他临走前恶狠狠地下命令道:“不许耍花招,要是我回来你敢犯贱惹得阁下不悦雄保会的苦牢里头有你好受的!”
西特勒锁好了罪雌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明允谨瞥了一眼角落中的男人,悄然握紧了铁链的钥匙。
现在是放走男人的最好机会。
明允谨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辈子到头吃过的苦就是他脆弱的身体,他被禁锢在方寸之地,好似高高竖立直逼天穹的象牙塔,他没见过贫穷,在他心中一件事情要不要做完全由着自身心意或是兴趣爱好,但他也知道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去打黑拳的人极少数是因为兴趣爱好,绝大多数怕是生活所迫,窘急难耐才会出此下策,因为这是一条来钱快的路,虽然代价是拿命去赌。
明允谨垂眸,他的视线落到左手上佩戴的手表上,表盘有些旧了,但是从设计来看这个手表的价值应该不会太低,就算是折旧价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雄虫去赌黑拳却因为输光了钱而把自己活活气死,按照虫族世界的畸形制度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是如果原主是个赌鬼,而且他在撒哈拉格斗场下注的钱是他身上最后一笔钱的话,那一切就有可能说得通了。
明允谨并未拥有原主所有的记忆,破碎的记忆时不时侵扰他的脑海,在零星的碎片记忆中,明允谨逐渐描绘出原主的形象。
“他”是一个没落贵族,也是一个赌鬼。双亲因为被卷入□□双双暴毙一个忠厚的老仆人带着他逃了出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个贵族家里没有些许秘密资金,老仆人就是靠着住人留下的秘密资金将原主养大,没想到原主不学好,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老仆人苦口婆心地劝告在一开始的时候尚且有些作用,然而赌鬼之所以被称之为赌鬼就是因为他们积重难返,三天前老仆人咽了气,这下子原主再也没了束缚彻彻底底放飞自我,壮志满怀地拿出所有的积蓄来到赌场,压上了他后半生所有的命运。
这块表是原主仅剩的物品,应该是他的最后筹码,看得出来应该是非常贵重了。
明允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把手表取下来和钥匙一起攥在手心。一侧的护士正聚精会神盯着角落里跪着的黑皮雌虫,他仿佛随时待命的士兵,若是后者胆敢有丝毫冒犯明允谨的迹象他就会冲上前去。
“咳咳——”
明允谨咳嗽了两声,他朝着循声扭头查看他情况的护士招了招手,眼神示意卫生间的方向:“能过来帮帮我吗?”
想放男人离开,自然要支开护士。
护士见状心中了然,他立刻来到明允谨床边,脸上飘起两抹可疑的红云,他朝着明允谨伸出了健硕且充满安全感的手臂:“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能和雄虫阁下亲密接触,护士自然是一千个愿意。
明允谨唇边的笑意微敛,在护士期待的视线中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轮椅,微笑且不失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公主抱邀请:“请把轮椅推近些好吗?”
护士:“……”
三秒后,护士满脸爆红:“……哦哦哦!”
内心疯狂化身尖叫鸡,护士直接给明允谨表演了一场什么叫做健硕大汉轮椅赛跑的场面,明允谨忍俊不禁,他婉拒了护士伸出来搀扶他的手,撑着身体站起来坐到了轮椅上。
他并非残废可以适当行走,只有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才会用轮椅代替步,但是他也坚持不让人推他,除非到了万万不得已的时候,比如生命的尽头。
在护士惊讶的眼神中,明允谨笑了笑:“走吧。”
卫生间距离角落的男人不算太远,轮椅行至卫生间门口时明允谨冷不丁地开了口,他攥紧了胸前的衣服,面露难色,他身后的护士警觉地半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阁下,您怎么了,阁下您还好吗?”
护士注意到明允谨抓着衣襟的手和突然急促的呼吸:“阁下,您感到呼吸困难吗?头晕吗?阁下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明允谨“虚弱”道:“我有些、咳咳喘不上气……”
护士面色一变当即就要呼叫医生。
明允谨赶紧制止,他继续“虚弱”:“我需要吸氧瓶……”
护士闻言立刻扭头原路返回,脚步迅速。
明允谨见状将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和手表从口袋里拿出来,他随手扯了一条白布将两样东西包裹好径直朝着角落里的男人丢了过去。
“闷——”
一声不算大的闷响,柔软的毛巾大大减弱了声响,毛巾翻滚露出里头包裹的黑色钥匙的一角,明允谨朝着谨慎抬起头的黑皮雌虫指了指地上的钥匙示意对方捡起来,他做了一个开锁的动作后指了指门口,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快走……”
护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明允谨身形一僵,他下意识扭头就见到满头大汗的护士拿着吸氧瓶朝他走来:“阁下快,吸一口!”
明允谨握着手中的吸氧瓶,眼神都不敢往角落里看,他露出一个遮掩的笑对护士说:“我现在好多了。”
护士看了只吸了几口气的明允谨,眼神狐疑,他再次想明允谨确认:“您真的好多了吗?不会胸闷气短头晕了吗?”
迎着护士的视线,不太会撒谎的明允谨简直是如坐针毡:“……对。”
下一刻,护士脸上洋溢出庆幸的笑容,很显然他并没有怀疑明允谨在装病,装病这种事情和雄虫尤其是明允谨这种雄虫阁下相差甚远:“太好了,感谢虫神。”
不知是不是护士一门心思全在明允谨身上还是明允谨的演技有所进步,总之他的小动作并没有被发现,还真是万幸。
明允谨让护士将他推进了卫生间,玻璃门的闭合将病房和卫生间分割成两个空间。寂静的病房忽然几声金属碰撞的响声很轻地响起,只见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已经摆脱了镣铐,他手间血迹斑斑,锋利的白色碎瓷片沾染着血迹被他握在手心,如果明允谨此刻在这就会发现这块碎瓷片就是对方“失手”打破的杯盏碎片。
洁净的地板上滴滴鲜血坠落,一滴浓稠的血就能剐蹭出一大片殷红的艳色,。这一大片的血迹在晕血患者的眼中那就是大型灾难,堪比案发现场。
一块钻石表盘的男士手表静静躺在白色的毛巾上,一看就知道价格不是一般的高昂,黑皮雌虫缓缓朝白毛巾的方向伸出了手。
轻轻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病房内角落里被锁着的黑皮雌虫不见了,血呼拉差的地板此刻光洁如新几乎能倒映出医院的天花板。一股凉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拨动了医院天蓝色的窗帘,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静静摆放着一只钻石手表。
正在卫生间拖延时间的明允谨并不知道一门之隔外的黑皮雌虫已经离开,当然他也不知道他费尽心思放走的、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雌虫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137章 挟持
卫生间里明允谨正费劲拖延时间, 他不可能当着护士的面解手,去卫生间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他指挥着护士又是帮他洗手又是漱口的,所幸护士被美色所迷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被明允谨支开的雄保会管理虫赶回来。
病房角落里被拴着的黑皮雌虫此刻不见踪影,护士急急忙忙地在病房内寻找,管理虫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什么拨通电话,对于逃跑的罪雌他们都气急败坏, 只有坐在轮椅上的明允谨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对方还是很聪明的,还知道自救,成功逃跑,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护士在病房内翻来覆去地找了一圈, 那架势像是要把地板砖都掀起来, 管理虫则是拿着光脑低声不停地朝另一头汇报消息, 虽然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 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话。
眼看着护士要出门去掉走廊的监控, 气势汹汹的管理虫紧随其后,明允谨没忍住开了口:“跑了就跑了,随他去吧。”
此话一出唰唰两道视线就定住了他, 明允谨口中喉咙忽然一噎,他似乎说错了话。
“太过分了, 简直是太过分了!”护士拳头都硬了, 指骨捏的嘎嘎响:“阁下心慈, 他惊扰了阁下,阁下没让他进局子还给了他在身边照顾的殊荣, 他竟然就这样跑了!阁下竟然还不追究他,他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虫神在上,阁下您实在是太好了,可是他也不该仗着您心慈就欺负您,这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管理虫也是怒气难消,他冷哼了一声:“没错!雄虫保护协会以雄虫的利益为先,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像他这种不知悔改的罪雌就应该被送进苦牢,待上个三天两夜换了一身皮等到出来后才会学乖!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该死的!”
没想到自己一句制止的话反而弄巧成拙,明允谨还想出声阻拦却已经太晚了,情绪上头的的护士和管理员一前一后径直冲出病房门,他心里逐渐漫上一股不安。
病房内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无端显得有些空荡,他下意识朝之前锁着黑皮雌虫的角落看去,光洁如新的地板几乎能映出洁白的天花板,厚重的铁链仿佛一条纠缠的巨蟒毫无生机地蛰伏在角落之中,明允谨下意识别开眼。
心事重重地推着轮椅来到床边,明允谨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过床头柜,一道耀眼的亮光闪过,他下意识朝亮光的方向看去,琥珀色的眼眸骤然一缩。
病床旁的的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只钻石手表,赫然是刚刚他和钥匙一起包在白毛巾里头一起送给对方的礼物。
表盘上的钻石在掌心留下浅红色的痕迹,明允谨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孱弱的面容越发精致脆弱,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没有要手表……
为什么?
他去打黑拳不是为了钱吗?
这个疑团像是一颗种子在明允谨的心头悄然种下,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对方,不过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应该是不会再见到对方了。
见不到才好。
明允谨将手表重新戴回手腕上,细瘦的手腕让手表显得空空荡荡,掌心扣上右手手腕,他下意识紧紧压住,若是熟悉明允谨的人在场就会意识到这是他思考问题或是担忧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
明允谨并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思放走的、期待不会再见的雌虫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被抓到他面前。
黑皮雌虫被迫跪在他的面前,他身上仍旧是离开时的那身衣服,他像第一次一样屈辱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一切似乎都和上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变得更加狼狈。他明显是遭受了一番虐打,他一身黑衣,浑身湿漉漉,可这几天分明都是晴天。
“阁下,您要的罪雌带到了。”
明允谨眉间紧皱,若不是今天护士说漏了嘴他都不知道雄虫保护协会已经找到了逃跑的罪雌,他本以为过了三天没听见消息对方说不定已经逃跑成功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被抓走关起来了。
之前的管理虫因为看管不利被暂时停职,新来的管理虫眉骨极高,颧骨高高突起,紧紧眯起的眼皮中露着两道让人不敢直视的精光,他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参杂些许银丝,都是他阅历的见证。
注意到明允谨的视线停留在黑皮雌虫水淋淋的衣服上,管理虫解释道:“他太脏了,怕污了阁下的眼就稍微清洗了一下。”
他的语气让明允谨下意识生出一股不喜,他推着轮椅想要靠近却被管理员和护士联合制止。
护士摇头劝告:“阁下,逃奴都很危险,您千万别过去。”
管理虫则是看着跪在地上装死的黑皮雌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阁下放心,雄保会一向专业,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绝对会妥当处理好。”
明允谨闻言心头一跳:“你们要怎么处理?”
管理虫:“不听话的逃奴抓回来了自然是要受一番处罚,场面可能稍微有些不雅,因此就没有告诉您,我们雄保会一定把这罪雌训练妥当了在送给您,保管整的服服帖帖的,到时候无论您是想让他当踩脚凳还是衣架子都行。”
明允谨没说话,他的视线落在被迫跪地浑身湿透的黑皮雌虫身上,敏锐地发现对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在发抖!
想到雄保会的作风,明允谨神色陡然一变:“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闻言管理虫垂眸,他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蜷缩跪地的黑皮雌虫,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滩烂肉,漫不经心:“不过是一点点小惩罚,他身为罪雌私自逃跑按照惯例本该处死,阁下心慈,他走了大运。”
在雄虫保护协会看来,黑皮雌虫确实是走了大运,他此刻唯一能活着的理由就是因为明允谨先前指定他照顾,若非如此,他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漆黑锃亮的皮鞋踢了踢地上颤抖的黑皮雌虫,像是苟延残喘的狗,因着管理员的动作明允谨看见了黑皮雌虫控制不出抽搐痉挛的四肢,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个直径七八厘米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挖出了肉,因为没得到及时治疗已经化脓。
明允谨口中控制不住地呕了一声。
一侧的护士见状赶紧上前拍背递水,他挡在明允谨面前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阁下晕血,这么一股血腥味,赶紧把他带走!”
管理员闻言点头,他蹲下身带着黑皮手套准确无误地掐住了黑皮雌虫手臂上的伤口,在明允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别想耍什么小心思,你以为我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偷奸耍滑的小聪明,你以为挖了肉就能除去定位器?呵,真是见识短浅鼠目寸光的低等雌虫。”
黑皮雌虫缓缓抬起头,他像是行将就木动作格外地慢,碧绿的眼眸紧缩成两道竖线,宛如极具攻击性的大型野兽,困兽之争向来不容小觑。
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一直跪在地上宛如老狗般艰难喘息的黑皮雌虫忽然爆发,他的速度极快,动作很猛,管理虫眼瞳骤然紧缩,他眼中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下一刻面前跪着的雌虫已经到了明允谨的床前。
“不许动!”
脖颈上忽然抵上冰冷坚硬的东西,明允谨有些失神,在护士惊恐的呼声中耳畔响起的嗓音很低很哑。
“你疯了!”
“立刻放下武器,不许伤害雄虫阁下!”
锋利的瓷片抵在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只要再进一寸就会血溅当场,万一黑皮雌虫一个手抖这里所有的雌虫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在场的雌虫此刻目眦欲裂,一个个恨不得以身代之。
饶是雄保会的管理虫此刻恨不得拿着机关枪直接把黑皮雌虫突突个几百遍,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咬着牙安抚对方。
相比于胆战心惊的雌虫们,身为当事人的明允谨却没有那么紧张,他的视线落在雌虫抵在他脖颈上的武器上,那是一块有些眼熟的碎瓷片。明允谨记得对方曾“失手”打碎了一个瓷杯,这块碎瓷片大概率就是当时拿的。
碎瓷片锋利那侧对准雌虫的手心,深深嵌入皮肉,被打磨过棱角的一侧反而朝向明允谨的脖子。
对方并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
明允谨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的衣服湿了。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你放了雄虫阁下,想要什么都行!”
标准的谈判套路招数,为了获取明允谨这个人质,在场的雌虫们是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当然了,在他们心中黑皮雌虫只配挫骨扬灰。
“五分钟之内给我配一辆车,还有一笔钱。”
黑皮雌虫攥紧了手指,他的声音依旧很哑,明允谨皱眉,他离雌虫最近他发现对方的状态非常糟糕。
既然雌虫缺钱为什么不拿走他的那块手表?
明允谨扣着右手手腕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服更沉了,也不知道雄虫保护协会在把雌虫带来之前是不是把他关在水牢里,他身上的水像是流不尽。
“锋利”的瓷片猛地逼近明允谨的脖颈一瞬,还在犹豫的管理虫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好好好,我配车我立刻配车!”
“按他说的做!”
用明允谨的生命安全做筹码,在众虫让开的一条道路中黑皮雌虫挟持人质离开了病房。
“把钱丢进车里。”
管理虫咬牙,他看了眼被挟持的明允谨只能乖乖照做,刚从银行里头现取的纸币连钱带箱被丢进了车内。
“你说的我们都做了,现在立刻放开雄虫阁下!”
身前陡然洒下一大片阴影,明允谨一愣,下一刻身体腾空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抱进了车内。
黑色的悬浮车在一脚油门中猛地朝前方驶去,猛地反应过来的管理虫立刻上车点火油门踩死,紧追不舍。
车内,被丢在后座上的明允谨慢吞吞地爬起来,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坐稳又被汽车追逐战弄得头昏眼花,虚弱的身体哪里禁得起这种折腾,他捂着嘴下意识就要干呕。
“慢、慢点……”
“我想…呕!”
干呕一声,明允谨艰难地朝驾驶位的方向伸出手,他想要让对方慢一点,然而触手满是粘腻湿滑。明允谨听到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似有所察,身形一瞬僵硬。
收回手,只见满手猩红。
窗外被云层遮挡的月光终于露出面容,借着惨淡的月光,明允谨看清了驾驶位上雌虫的惨状,他一手按着死死自己的腹部,一手按在方向盘上,鲜血顺着腰腹不断溢出。
后视镜中,明允谨再次看清了那双碧绿的眼眸,他也看清楚了衣服上他以为的“水”到底是什么。
他现在身上全是对方的味道,血腥味。
第138章 他在认主
“你!你在流血!”
闻言驾驶位上的黑皮雌虫朝明允谨瞥来一眼, 雄虫一张脸惨白,沾了血的手直挺挺地伸着,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惨兮兮的。
明允谨掩耳盗铃地把粘腻的手心从眼前移开,视线直戳戳地盯着前方的坐垫,琥珀色的眼眸木讷,僵硬得像是纸人,仿佛这样他就能忘记身上的血腥。喉咙里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顺着食道滚进了胃里,呼吸之间满嘴的血腥味,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坐好抓稳。”
一声低哑的声音冷不丁从前方传来,明允谨一愣。下一刻,突然袭来的后仰力让他猛地朝软座上摔去, 他瞳孔一缩, 本能让他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物件。
驾驶位上的黑皮雌虫一手死死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一手把控方向盘, 视线飘过明允谨苍白的脸一瞬后就重新回到了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车上。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性能良好的悬浮车左奔右突东拐西边歪, 那架势简直不亚于港片里的□□飞车,主打就是一个不要命。
后座上的明允谨可真是遭了罪。
原先不知道身上的水是血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控制不住地想, 脑海中不停浮现刚刚看见的血腥场面,明允谨咬紧了唇。密闭的空间血腥味快速扩散, 浓郁的腥味往钻进明允谨鼻腔里钻, 像是一只灵活的虫子, 一点点挤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可能是因为顾及车上的人质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玩命的勇气,明允谨所在的悬浮车自始至终领先一步, 悬浮车越开越偏之后更是拐进了只有低等雌虫才会住的贫民窟。凭借着对复杂地形的了解,黑皮雌虫甩掉了身后紧追不舍的雄虫保护协会,这场刺|激惊险的飞车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汽车行驶的速度终于缓慢下来,明允谨终于不再需要紧抓座椅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飞出去,他松开了手。掌心冷汗粘腻,因为长时间的过度用力,明允谨的手指下意识地发颤,他浑身发软,偏偏此时路面不平,明允谨一个踉跄面朝下径直砸向了皮面软座。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良好弹性的皮面软座并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明允谨被震得一颤,他整个人像是被失了定身术,一瞬间僵住了。
象牙白的软面皮垫上糊开了一大片,唯独有一块地方算得上干净,像是被什么东西蹭了,依稀是个侧脸的形状。
明允谨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的粘腻,铁锈味的腥气直直地朝他脑门里头钻。
……
“停车!”
驾驶位的黑皮雌虫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吸引,他偏头看向后座的“人质”。人质惨白着半张脸,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另外半张脸腥红渐染和他身上的血衣一样,他的嘴唇颤颤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满眼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他唇上沾染了血,像是涂抹不匀晕开的胭脂。明明是瘆人的场景可放在明允谨的身上却显出格外诡异的美感。
车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明允谨再也忍不住,喉咙涌上来的酸水让他来不及捂嘴,趴在车窗上哇的一声吐了。
“呕——”
这吐得可真是昏天黑地。
车速缓缓减弱,明允谨没抬头,他没有力气,身体下意识地呕吐只能吐出一些酸水来,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午饭吃的那些早就吐了个干净。
“砰——”
身侧一声轻响,软皮座椅上多出了个东西。
明允谨无力地瞥了眼,发现是半包开了封口的纸巾。放在往常这种纸巾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明允谨的身边,明家对他的照顾细致周到事无巨细,他用的都是消毒杀菌过的绢丝手帕,一次性的,用完就丢。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还强求什么呢?
明允谨一连扯了十数张纸巾,先是擦嘴巴然后就是擦脸和手,手上和脸上的粘腻仿佛挥之不去,他艰难地抬起头。一扭头,看见的场景差点让他又趴到窗边狂吐。
驾驶位上的黑皮雌虫此刻捞起上半身的衣服,在他腹部右侧偏上的位置有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是雄保会专用的流散弹才会造成的伤口。
雌虫咬着衣角,刺啦一声撕下长长的布条,毫不怜惜地绕着自己的伤口捆了两圈随后收紧,鲜血渗透布条滴滴答答流下来,黑皮雌虫只是皱了皱眉头,手指利索地打了一个死结,像是在缠紧一块猪肉。
“车里有定位,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
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更哑了。
明允谨没敢回头看,倒不是害怕杀人灭口,主要是他晕血。
黑皮雌虫拿起了副驾上装钱的手箱子,啪嗒一声打开锁扣,将里头的几捆钱分成好几笔分别塞进了裤子口袋和鞋底。
车门喀的一声被打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涌入车厢内,明允谨下意识皱眉。抬眼,眼前街道的破败和肮脏触目惊心,这一刻《悲惨世界》中的街道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明允谨的手指按上了车门的把手,砰地一声驾驶位的车门被关上,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将车门抵住。被抵住的车门无法打开,明允谨按着车把手的手指微动,耳畔响起的声音带着警告:“别下车,这里很危险。”
车门的玻璃窗缓缓上升,车窗的隔音效果很好,窗外的黑皮雌虫似乎还说了什么,明允谨没有听清,但是他记住了对方的口型。
对不起。
明允谨按在车门上的手指停顿,他瞥了眼手腕上的钻石手表。
他还有问题没有问。
明允谨打开了车门,软面居家拖鞋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土地的温度,混着冰冷粗粝的沙。
——————————
失血过多导致视线昏花,但他脚下的步伐依旧坚定,他腹部带伤浑身是血,可浑身的气势却让虫不敢小瞧。
他没有丝毫地停顿近了巷子里倒数第三家屋子,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混杂的味道,哭闹声和呻|吟此起彼伏。饶过铺在地上的“床位”,来到隔间的里屋,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忙活着什么,他背后是一排排杂七杂八叫不出名字的药水。
这里是一家诊所,来这里的大多是虫五花八门,有低级雌虫有无用贱民还有逃犯罪奴等等,在这里看病不用医保卡也不用身份证或是居住证,不问身份拿钱办事就是铁打的规矩。
高大的身影打落一片阴影,正在忙碌的身影抬起头,身上的白大褂堪比夜市厨师身前的围裙,乌七八糟地花了一大块还有几处油腻腻不知是什么痕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黑皮雌虫,两秒后发出一声冷笑:“是你啊。”
“你弟弟的床位费都欠了三天了,我还以为你跑了!”
“我没跑,我不会跑。”
眼前这个看着像是屠夫的雌虫叫安塔兰,是个货真价实的医生。
沙哑的声音磨着耳朵,安塔兰随意往身上擦了擦手,抠了抠耳朵,就听着对方慢半拍地补了后半句:“我弟弟还在这里,他还在等我。”
安塔兰闻言看了他一眼,视线扫过他身上的狼狈,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弟弟的手术可不是几百一千就能治,这么着,你这是跑去卖器官了?你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奴隶,哪个正规医院肯收你的器官?”
“我弟弟呢?”
安塔兰闻言细瘦的眼睛骤然一眯,他指了指挂在头顶上偌大的一块牌匾道:“看清楚了,我这里看病概不赊账,一手交钱一手看病这是规矩!我可不做慈善!”
“砰——”
两叠星币落在杂乱的桌台上,眯着眼睛的安塔兰瞬间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抓起两叠纸币往鼻子下一送,猛地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他脸上享受的神情陡然一变,目光阴沉地朝着黑皮雌虫忽然开口道:“小子,你竟然敢骗我!”
“……?”
黑皮雌虫脸上的疑惑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安塔兰冷哼一声重重地把那两叠星币往地上一丢:“小子,你被骗了,这钱是假的!”
“……什么?”
回答慢半拍地响起,黑皮雌虫跪在地上伸手朝那两叠宛如废纸一般被丢在地上的“星币”探去,布满伤痕的手指一张张捡起地上散落的“星币”:“这些钱是假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这些呢?这些都是假的吗?”
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将藏在身上的星币全都倒出来,他跪在地上,偌大的身躯仿佛一瞬间变小了,他满眼希翼地看着安塔兰。
安塔兰将堆在地上的“星币”一一摸了一遍,他冷声一声道:“都是假的!没有一张是真的!”
“你没骗我?!”
跪在地上的雌虫猛地站起,他将近两米的身躯宛如小山一般地,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安塔兰,他从没见过大额星币,他自然不知道眼前的星币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不是想要独吞,说这些钱全是假的然后全部私吞?!”
安塔兰闻言气地瞪眼,他虽然爱钱但是这种黑心的事情从来不干,他来了脾气指着地上一堆□□:“你要是不信我就拿着这些钱挨家挨户去问,看看有谁肯收这□□,要是有虫收我直接把这些嚼碎了咽下去!”
此话一出,黑皮雌虫的身形陡然一僵,对方的怒气不是装的,对方说的是真话。
安塔兰呸了一声朝一侧的水槽里头吐了口唾沫:“小子,这钱你是从哪来的?”
像这样簇新的大额钞票,还是连号,看上去像是银行现取的,可是偏偏又全是□□,这事情邪乎了,一看就是被阴了。
黑皮雌虫没说话,他看着面前不停呸呸呸的安塔兰,膝盖一弯骤然跪下:“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剩下的钱我很快就会补上,他的病耽误不得了,已经五天了,要是再不接受治疗的话他会死的!”
黑皮雌虫跪在地上,他像是不知痛楚的机器人一样疯狂地磕头,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粗粝肮脏的地面上很快深了一片。
“那就让他死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雌虫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好似当头一棒,他傻在原地。
安塔兰喝了一口水,他抠了抠指头里的碎屑道:“不过是一个雌虫,连中级都赶不上,十几岁就被挖了腺体,翅膀也断了一半,就算救活了也是一个残废。每天这么多虫死,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他还小,他才那么小,求求你,救救他,我一定会还钱的,我可以去卖器官!”
安塔兰从鼻腔中冒出一声重哼:“你他虫的真的以为我做慈善啊,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小崽子现在靠药吊着救命,一天下来的费用能买半个你了,后续的费用更贵,就算是把你拆了掏空了买也抵不上债!”
“求求你,救救他,他还小,他不能死,是我买照顾好他,求求你救救他……”
砰砰砰的响头不停,那力道像是要对着地把自己撞死了,安塔兰咒骂一声超前走了两步,一脚踹向不停磕头自残的黑皮雌虫。后者失血过多下盘不稳,被一脚踹翻后下意识想要爬起来继续再磕,安塔兰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烦躁地瞪着那双逐渐涣散的绿眼睛:“你是他谁,费尽心思要死要活也要救他?!”
“我是他哥哥,他是我弟弟……”
安塔兰:“我呸,什么狗屁哥哥弟弟的,又不是亲的,那贫民窟里头十多个弟弟,你养的过来吗?!”
谁不知道贫民窟里头有个出了名的烂好虫,济贫院那个叫戈登的是个死心眼的蠢货。这里是什么地方,贫民窟,住着的都是一堆烂虫烂命一条,那些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生了虫崽子看见是雌的或是残疾的想找个地方扔,偏偏戈登这蠢货开开心心地把虫捡回去,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一天24个小时掰成36小时不停干,一天八分工,就是为了给那些崽子们讨口饭吃。一张嘴一口饭十张嘴就是十口饭。
图什么?到底是图什么?!
“我答应了要照顾好他们,我要报恩,使我没照顾好弟弟,是我的错……”
安塔兰简直是要气死了:“报恩?就因为几年前那一口饭就要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戈登曾经是个奴隶,有虫救了他,他和济贫院的那些弟弟们都叫那只虫雌父。
看着死脑经转不过来的戈登,安塔兰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碎碎念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碰到你,我他虫的做的全是亏本生意,那药水有多贵你知道吗?!”
“我会还钱的……”
“别他虫的说大话,剁了你都还不上!”
安塔兰不想听戈登讲话,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可怜傻大个,他心里把那个用□□骗他的畜生骂了一百零八遍:“真是蠢死了,连钱真的假的都看不出出来,你说你有什么用,你知道那些药有多贵吗,没有钱我去哪里给你搞药啊,打巴掌吗?”
安塔兰嘴巴毒速度快,嘴巴不停说了一通,把自己磕晕了的傻大个此刻只听清了末尾打巴掌三个字,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脸凑上前去。
安塔兰:……
真他虫的无语了,要是巴掌值这么多钱,谁还要脸啊!
“要多少钱,这个够吗?”
一声清润的声音响起,安塔兰眯起眼。门口站着的身影一身血衣,他遮着脸,看不清面容,但是他手上拿着的钻石手表那是一等一的亮眼。
只需一眼,安塔兰就知道这表起码两百万。
安塔兰一把松开抓着戈登的手,他笑眯眯地迎上去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双手捧着凑到了手表下方:“够够够,哎呦,这表可真好啊!”
明允谨松开手,他看着跪在地上朝他仰头的黑皮雌虫,一向以微笑面对生活的他生平头一次无法挤出笑意。他本来只是想来寻个答案,他好奇为什么缺钱去打黑拳的雌虫不要他的馈赠,还有窗边那个无声的道歉也让他在意。他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明允谨静静地看着黑皮雌虫,可能几分钟可能几秒钟,在安塔兰不停夸赞的背景音中,他缓缓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安塔兰此刻正捧着手表不停夸赞,见大金主叫虫偷偷掐了发愣的戈登,压低声音飞快道:“叫你呢,聋了?这虫是谁啊一出手就这么阔绰,这块表救你弟弟绰绰有余啊!看不出来啊,你他虫的什么抱上金主的大腿了啊?!”
这一声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愣在原地的黑皮雌虫忽然朝明允谨爬来,他像是一只乖顺的大型犬,跪在地上膝行至明允谨身前,收拢双腿和手臂以一种极其恭敬小心的姿势朝趴伏下去,他用手抵住了血肉模糊的额头。
在明允谨惊讶的眼神中,戈登朝他行了奴隶认主时的才会有的动作,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在祈求:“奴名戈登,求您救救我弟弟。”
第139章 明允谨喜欢狗
时隔数年戈登再一次把自己卖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跳的买主。
肌肉记忆下意识摆出乖巧规训的模样,本以为早就忘记了的规矩不用思考就已经完成, 戈登紧绷的大腿和小臂,以一种柔顺卑微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朝上看去,碧绿的眼眸充满了湿漉漉的祈求,像是一只屠宰场里即将面临宰杀的大型犬:“求您救救奴的弟弟。”
明允谨一瞬睁大了眼眸,他被对方的举动惊到了。他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虽然以他曾经的身份, 只要他招招手就有无数人跪在他面前当狗,但明允谨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更何况他的病让他最好修生养性。
不过,明允谨喜欢狗。只可惜他对毛发过敏,明家上上下下干净到纤尘不染, 空气质量优++。
明允谨是喜欢狗, 但是养狗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这不是指金钱, 明家上下有的是手段和办法,若是明允谨真的喜欢, 那些被他多看一眼的小狗狗就会被剃干净毛发送到面前。曾经就有人为了讨好他这样做过,明允谨没有接受,养狗需要陪伴, 需要时间,他的身体不适合, 他不想作践狗。几天后他见到了狗的尸体,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对出现在面前的小狗们流露丝毫喜爱。
明允谨刻意别开了视线, 那血肉模糊的额头让他忍不住呼吸气短,他的声音有些许喘, 一路找到这里费了他不少力气和精力:“起来慢慢说。”
闻言戈登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小山似得身体肌肉因为紧张在不安地收缩,在明允谨身前打落一片阴影。明允谨微微一愣,他微微扬起了头。
明允谨其实不矮,一米八几的高个,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略显单薄,然而面前的黑皮此次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不仅高而且壮,黝黑的肤色是很健康的美。要说人世间还有什么是让明允谨羡慕的,毋庸置疑一定是健康美丽的体魄。
明允谨虽然向来坐在轮椅上,但是却极少仰头看人,他微愣后开了口:“你好高啊……”
然而就是这一句无心的话让坐立不安的雌虫瞬间跪下,他跪在地上,做出奴隶下意识的肢体动作,收紧高大壮硕的身体,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个球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允谨:“……”
这么又跪下了?他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你……”
明允谨无奈地弯了弯唇,口中一个你字刚刚说出就听见耳畔惊恐的声音响起,瑟缩地不停道歉。
“奴该死,竟然忘了本分让主人仰头,奴该死……”
戈登心里恨自己没有脑子,竟然犯了如此致密的错误,面前的雄虫并未露出丝毫怒气,可越是这样他越害怕。他的弟弟此刻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他现在仰人鼻息,就在半小时前面前的雄虫还被他抵着脖子威胁作为逃跑的人质,可现在他却拿着手表出现在这里救他弟弟的命。
戈登用他那笨拙生锈的脑子艰难思考,面前的雄虫怕是对他先前的冒犯怀恨在心,因此想要来报复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拿出手表,但是既然他能救弟弟的命,那么无论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他抢先一步跪地朝雄虫认主,可是对方的态度实在……
戈登悄悄抬头瞥了一眼,正巧对上明允谨的双眼,那无奈温和的表情让他心里陡然一顿,他仓皇地低下头。
明允谨看着戈登试探的小动作,忍俊不禁,明明是一个大块头像是一座山,可偏偏露出一副流浪狗的可怜模样,让人怪在意的。
还有他的称呼,主人,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只是给了个手表就开始叫主人了?用着这样一副堪比藏獒的身体却学着小狗呜咽,倒是反差感十足,不过是见他可怜随手赏了几根骨头就用湿漉漉的鼻子来蹭他的手,还真是……
明允谨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柔软的手帕纸,眼中闪过些许笑意:“擦擦。”
预料的惩罚和痛楚并没有如期来临,柔软的手帕纸轻飘飘地闯入他的视线,极致的洁白,戈登一愣。
伸着手的明允谨觉得有些累,指尖微动,柔软的手帕纸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无端由地吸引了目光。
手帕纸轻轻晃了晃,戈登抬眸见看见明允谨举着手偏头朝他看来,他后知后觉地伸出手赶紧接过:“谢……谢主人赏。”
明允谨捂着唇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大狗似乎有些呆。
明允谨并不懂戈登这标准的奴隶动作,但是一侧的安塔兰确实心知肚明,看了眼跪在地上让自己尽显卑下的黑皮雌虫,他唇角的笑容微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对,这么卖不都是是卖?比起挖出器官分成一块一块甚至剁碎了卖,还不如整个一起卖,尊严这东西向来不值钱。
安塔兰掂量着手中的钻石手表,感觉到了金钱的重量,他唇角勾起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他瞥了眼站在戈登面前的明允谨。对方遮着脸,唯一露出的浅色眼眸棱角浅淡,微微敛垂的眼尾看起来温润又柔和,举手投足间并没有暴虐和残忍,他并没有立刻接受戈登的认主仪式,他像是有些无措。
为一个无缘无故的低贱雌虫出手阔绰,要说明允谨不是戈登的金主爸爸,安塔兰心底是一百个不信,再加上戈登的认主仪式他自然而然地就误会了。
死小子总算命好一回。
手中的钻石手表闪着漂亮耀眼的光芒,安塔兰忍不住吸了口气将手表放到唇前亲了一口,眼睛笑眯眯地完成月牙,他心里感叹明允谨出手大方,他瞥了眼跪在地上拿着手帕纸一点都不懂来事的戈登,心中暗骂一句木头后帮他解了围:“戈登,没看见你家主子没地方坐吗?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让你家主子坐下!”
闻言跪在地上戈登背脊一僵,他笨拙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瞅着明允谨,随后飞快地起身搬来了一张椅子,他甚至下意识还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凳子,可是他忘记了自己身上那一身破布早就脏的不成样子,还血呼拉差的,本来就不太干净的椅子此刻更是狼狈。
安塔兰:……
他真服了,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当椅面蹭上血色的那一瞬,戈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他的新主人晕血,而他一次又一次犯了禁忌,他不安地手指攥紧了椅子腿,他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不安又愧疚。
像是透过生锈的铁笼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人手心的狗,明允谨想。
安塔兰:“……还不快再去搬一张新椅子?!”
闻言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仿佛得到了圣旨,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明允谨见他并没有责骂的意思后立刻站起身去找新椅子。然而安塔兰的破诊所里头乱糟糟一片,根本就找不到所谓的干净新椅子,戈登刚刚搬来的已经是最干净的了。
一张椅子重新摆在明允谨的面前,安塔兰殷勤地朝自己的金主爸爸伸出了手:“请坐请坐。”
戈登拘谨地站在一侧,他本来是要跪下的,但是却被明允谨叫住了。
明允谨没有坐下,他瞥了眼不知粘了什么脏污的椅子腿上,视线落在安塔兰白大褂上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陈年污渍,后者见状唇角的笑容微僵。
安塔兰读懂了明允谨眼中的意思,对方嫌脏。
一直被骂木讷的戈登此刻却好似福至心灵,他小心地从拿着明允谨之前给他的手帕纸一点点擦干净了椅子上的污渍。
明允谨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听话的乖狗狗总是会讨人喜欢,教一次就会了看来不算太呆。
安塔兰见状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罕见地觉得不自在,他丢下一句他去准备手术的器材后扭头进了后面的阁间。
半弓着背的戈登明显紧张了,目光下意识地准寻着安塔兰,他看着他走进了阁间,帘幕落下隔绝了一切的视线。
明允谨见状大致猜到了帘幕后的场景,怕是狗狗一直求他救命的弟弟就在那里,瞧着戈登神思不属的模样,明允谨伸了伸手:“戈登……”
走神的雌虫明显紧张,他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抬起头,口中讷讷应道:“主人……”
话音刚落,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在他眼前,那只手很白,瘦削修长,青筋微微鼓起,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唯一的瑕疵是他指尖的一抹殷红。戈登知道那是他的血,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明允倒是没注意到戈登的小动作,此刻安塔兰离开了,他勉强装出来的伪装溃散。这副身体其实很虚弱,虽然不至于濒死,但是一路步行还是太过勉强了。
“戈登……”
温润的嗓音再一次响起,素白的手指勾了勾,像是在唤一条听话的狗,戈登在明允谨的眉宇间看出了倦怠,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伸出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戈登伸出手臂,干净地没有碰过血。下一刻,素白的手指落在了他的小臂上,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轻轻落在花枝之上,戈登摒住了呼吸。
手下的小臂有力,仿佛忠实的拐杖稳稳支撑着身体,明允谨笑了笑,眉宇之间的疲惫掩饰不住,微微露着笑意的眼眸中亮着些许星光,像是碎了的琉璃,让人无比的在意:“我有些累了。”
雄虫的脸色很苍白,他身上的病服似乎更加宽大,被押送时那些左耳进右耳出的话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他们说他害雄虫阁下生病,他把他吓得病了,很严重很痛苦的病。
明允谨超前迈出一步,见戈登走神他有些奇怪,喉咙有些痒他抵住唇轻轻咳了咳,眸间微微有水光浮现,他缓了一口气捏了捏手下的小臂:“怎么了,不是要去见弟弟吗?”
弟弟……
自从弟弟受伤之后,戈登满脑子里都是病床上的弟弟,昂贵的手术费,不断流失的生命……在格斗场上打黑拳的时候他在想,被围困夺走奖金的时候他在想,被关进雄虫保护协会的时候他在想,逃跑路上他仍旧在想,他绞尽脑汁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救弟弟的命,刚刚他跪在地上认明允谨为主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是就在刚刚,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别的东西。
他的轮椅被我弄丢了,戈登想,我应该把轮椅一起带上的。
第140章 大狗狗心动
很难想象在这种脏乱差的小诊所竟然还有这种无菌环境, 安塔兰诊所后的小隔间简直就是别有洞天,一改前方脏污的特点全方位消毒,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医院消毒水味道和惨白的灯光格外熟悉,明允谨无声皱了皱眉头。
那里无声无息地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他面朝下趴着,背后被折断的畸形翅膀软趴趴地垂落。
他就是戈登口中的弟弟吉兰,他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 因为心疼戈登打工辛苦所以每天都会去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来赚钱,他的手很巧会编各种东西,路边的草叶不用钱,运气好的话他编制的小蚂蚱和竹蜻蜓可以抵得上家里一顿的口粮。
但是三天前,照常在路边卖东西的吉兰遭了难, 毫无缘故地被冠上了得罪贵族的罪名, 他硬生生被折断了翅膀, 就连脖颈上尚未完全发育的腺体都被挖去了大半。这样严重的伤几乎就只有等死的命, 没有大笔的钱连治疗愈合伤口都难,更别提修复了。吉兰身上的伤是终生的, 就算救回来大概率也是个残废,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就算救活以后后半生也只能苟延残喘的低级雌虫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不值得,就是在拿钱打水漂。
因为戈登是个奴隶, 最下等的那种,他没有任何身份信息, 不知道从哪里被拐卖来的, 他是个法律之外的“透明虫”, 不仅仅他是如此,吉兰还有济贫院他的那些弟弟都是如此。他没有证件可以抵押, 任何一家正规医院都不会接受吉兰,他唯一能找到的就是安塔兰的诊所。
戈登是个死脑筋,安塔兰对他说的一通话中他只记住了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他下意识地忽略吉兰极有可能活不了的事实,他有忽略了吉兰极有可能落下残疾的后果,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赚钱。
短时间需要一大笔钱,零散工的钱根本不够,戈登去了撒哈拉格斗场打黑拳。
然后他遇见了赌输后气急攻心的原主,他被牵连送来平息雄虫的怒火,不仅没得到应得到的报酬甚至还被一顿痛打,最后甚至被逼着走上了挟持雄虫的犯罪道路。
还真是怪可怜的……
明允谨看着面前衰败破烂的勉强能称作房屋的地方,黑皮雌虫朝他请示一声后推开了门,他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刚刚还空荡安静的小破屋里头忽然响闹起来,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明允谨看见了五六道身影从里面跑出来。
“戈登哥哥!”
“是戈登哥哥!!”
“戈登哥哥回来了!”
六七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一拥而上围住了黑皮雌虫,他们七嘴八舌地高兴叫喊着,将毛糙的小脑袋和和灰扑扑的脸蛋往中心高大的雌虫身上蹭去,他们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雀兴高采烈地抱着回家的鸟妈妈死活不松手。
高大的黑皮雌虫一个个摸过他们的小脑袋,木讷的脸庞上露出极其柔软的神情,如数家珍一般将抱着他的孩子一一点名——麻吉、马纳、夸拉、里多、布鲁、怀特,格林……
明允谨轻轻眨了眨眼睛,他的视线落在戈登唇角的笑容上。鲜明生动,很好看。
“戈登哥哥,吉兰好些了吗?”
冷不丁地听见吉兰的名字,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因为太瘦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圆溜溜地望着黑皮雌虫,小心翼翼又担忧。
戈登唇边的笑容变得苦涩,他摸了摸对方的头,宽慰孩子们紧张不安的心情:“嗯,医生正在治疗他,等他醒来吃了药就好了。”
“真的吗?!”雀跃的声音响起,刚刚安静的小鸟雀们如释重负再一次叽叽喳喳。
小孩子总是很好骗,他们尤其相信最重要的人对他们说的话。
在欢呼庆幸的孩子中,有一个身影显得格外心事重重,他抿着唇。他叫怀特,他比其他的孩子年纪大些自然也比其他孩子想的多一些,他知道吉兰身上的伤绝对不是简单的伤口,应该需要很多很多钱。
怀特注意到了戈登身上的伤口,他抿着唇开了口:“戈登哥哥,治病的钱够吗?”
戈登一愣,他低头就看见最大的弟弟朝自己伸出手,他粗糙干裂的手心里零星躺着几个星币,他一向如此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一侧叽叽喳喳的小孩们见状也都安静下来,他们看着戈登眼中再次浮现担忧和害怕,黑乎乎的效手一个个在口袋里头摸着。
他们还太小都达不到童工的标准,从前吉兰编制东西卖钱的时候他们能帮忙,可吉兰生病后,他们只能饿着肚子干等着着急,他们是一张张吃饭的嘴。
愧疚、懊恼和不安在一张张瘦小的脸蛋上浮现,他们全都低下了头。
戈登见状,眼中闪过心疼,他握住怀特的手把星币退了回去,笑了笑:“没事,钱的事情哥哥来就好,你这几天在家里照顾弟弟辛苦了,这些钱拿去买点好吃的。”
闻言怀特脸上浮现疑惑和怀疑,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收回了星币,对于哥哥的信任胜过了其他,他乖乖收回星币应了一声好。
叽叽喳喳的小鸟雀在听见买好吃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怀特挨个站好。
见到弟弟们都平安无事,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戈登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独自回家,他僵硬的脖子猛地扭头,就见到门口被拉长的影子,雄虫不声不响地等了他很久了。
戈登脸上瞬间露出不安,他快步朝明允谨走去木讷地就要跪下,他身后见他不安离开的孩子慌张无措喊着哥哥。
“戈登哥哥!”
戈登弯曲的膝盖陡然僵硬,在孩子们的面前他是遮风挡雨的保护神,他这一跪会让多年建立的东西付之一炬。
面前忽然多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搭上了戈登的小臂,温润的声音在耳畔落下:“帮我推一推轮椅。”
明允谨身前有一道门槛,虽然不高,但是对于坐着轮椅的他来说确实很大的阻碍,他刚刚看着戈登兄弟团聚的温馨一幕没有打扰,现在戈登忙好了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堪堪要跪下的戈登被这一句话制止了所有动作,他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来到明允谨身侧,手臂扣住轮椅一抬,下一刻明允谨已经到了屋内。
明允谨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给对方解了围,他感慨戈登臂力惊人,笨重的轮椅加上他的体重着实不轻,他竟然气都不喘直接把他抬了起来。
明允谨没有错过戈登身上张弛有力的肌肉,他心中再次感慨对方的好身体。
怀特看见门口的明允谨,下意识露出防备的表情,他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弟弟们,勉强保持镇定开口道:“哥哥,他是谁?”
戈登:“……”
明允谨倒是觉得怀特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很好玩,他偏了偏头回了一句:“我是明允谨,你哥哥的……”
戈登垂在身侧的手指蓦然收紧。
“……雇主。”
清润的嗓音浸透了笑意,站在一侧低着头戈登蓦然一怔。
雇主?不是主人吗?
明允谨想了想,觉得自己和戈登现在的关系应该叫做雇主和他的得力员工。因为身体的原因,明允谨到哪里都需要他人的陪同,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比以前那副好多少,自然需要找个护工。医院的护士和雄虫保护协会的员工虽然也会照顾人,但是明允谨打心底不喜欢。他对戈登很满意,力气大话少,干事麻利,最主要的是,他很疼弟弟。
这也是为什么明允谨在门口听见戈登求救时毫不犹豫拿出手表的原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而已。
明允谨也有弟弟,他注定早亡,明家不可能没有继承人,在八岁后得知自己得了罕见病后由他开口让父母再生一个弟弟,明家父母最开始也是死活不同意。明允谨的弟弟比他小十岁,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很可爱,他并没有明允谨极高的天赋但是他的身体很健康。
他弟弟是校篮球协会的主席。
明允谨很喜欢他的弟弟,他的房间里摆放着很多他弟弟送给他的奖杯。
眼前的陌生虫皮肤极白,仿佛雪做的一般,他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怀特下意识想到了医院的病患,他将明允谨和戈登的关系带入为患者和护工的关系。但是他眼中的怀疑依旧没有完全消失,戈登和他们一样都是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这么会找到护工的活?
“怀特,带弟弟去买些吃的。”
见怀特不信还要再问,戈登径直打断了他的话,他笨拙地朝着怀特使眼色让他带着弟弟们离开,后者听惯了他的命令,即使心中存疑还是乖乖听话。
小破屋里只剩下明允谨和戈登两人。
明允谨笑了笑:“你弟弟挺可爱的。”
闻言戈登推着明允谨轮椅的手一顿,明允谨似有所觉他微微偏头,浅色的眸子映出漂亮的荧光,像是山间的清泉,戈登呼吸一窒,他匆匆低下了头。
明允谨身上粘腻,隐隐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并不舒服,他想要洗澡,可是贫民窟里头哪里有洗澡的地方,更何况手边也没有换洗衣物。
安塔兰的小诊所简直就是脏乱差的结合体,他坐不下去,从他那边拿了一副轮椅,他让戈登推着他来到了这里,他知道戈登此刻心里记挂着他的弟弟们,即使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看着戈登麻利地打来了一脸盆水,手边拿着毛巾和洗到泛白的长袖长裤时,明允谨心中再次感慨对方的顺手,他的眼眸微微弯起露出好看的微笑,声音中带着惊喜和雀跃:“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洗漱,戈登你可真是太棒了。”
戈登从没有听过这样夸奖,毫不掩饰的热烈。
跪在地上捧着明允谨指尖的戈登呼吸骤然一乱,他匆匆低下头,手中的葱白玉手软的仿佛豆腐,让他下意识轻一些再轻一些。
明允谨的视线有些游移,总是忍不住瞟向戈登的身上,此刻在他面前跪着的是现场版的湿身美男图。戈登半裸着上半身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像是被一盆水迎头泼下。他额头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快,刚刚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不过还有些细小的划痕和有些瘀血。
几滴水珠顺着黑皮雌虫干练的短发落下,好巧不巧地掉落在黝黑饱满的胸口上,明允谨的视线停留几秒再一次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对方的好身材。如此发达的胸大肌,无论是在那种场合都引人注目。
明允谨喜欢戈登的身体,那是一种大写的健康的美。和沉默寡言的黑皮雌虫不一样,他的身体处处都充满起伏的生机,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写意画。
明允谨喜欢有生命的东西。
雄虫身上染血的衣服被换下,宽大的旧衣服一点点套进对方的身体,戈登屏住呼吸动作越发地小心翼翼,指尖下的肌肤洁白孱弱,和雌虫耐糙耐抗的身体截然不同。粗糙的指骨宽大黝黑,衬得手下的肌肤越发的脆弱和美丽。
“戈登……”
黝黑的手指一顿,差一点扯断手下的系带,戈登下意识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主人有何吩咐?”
明允谨眉间微动,他笑了笑:“你叫我主人?”
戈登像是一只犯错了的大狗,脸上呆滞又无措的表情像是一个傻瓜,他讷讷应道:“您买下了我…用那只昂贵的手表……”
明允谨想到了雄虫保护协会,悬浮车上有雄保会的定位器,他们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按照戈登先前做的一切他怕是死罪一条,唯一能够救他的方法怕是只有他收了对方当雌奴,顺便还能给他上一个户口。
明允谨并没有折辱人的爱好,他也没有折辱雌虫的意愿。但是戈登确实哪里都符合他的心意,照顾原主的管家已经离世,明允谨并不觉得自己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况且他确实如戈登所说付了一笔费用。
明允谨的视线落在戈登饱满的胸大肌上,现在是初秋天气逐渐转冷了,他缓缓开口:“怎么不穿衣服?”
戈登:“……回主人的话,奴没有衣服了。”
明允谨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旧衣,这个尺寸的衣服明显不是戈登的尺码,饱满的胸大肌若是硬生生塞进这种尺码的衣服里怕是得色|情得崩裂扣子。
见明允谨大量身上的衣服,戈登匆匆开口解释道:“主人放心,这不是奴的衣服,衣服是干净的,是奴雌父的。”
奴隶把自己的衣服给主人穿,那就是天大的侮辱,戈登虽然木但是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他拿出来的衣服是收留了他的好心虫,戈登和弟弟们都叫他“雌父”。
明允谨倒是没介意这个,他点头嗯了一声,刚刚的对话让他知道先前戈登身上那件破布衣服就是他仅有的衣服。
得给狗狗买几件衣服。
明允谨葱白的指尖搭在轮椅上,他支着手臂点了点额头,他还记得他的问题,缓缓开口:“你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拿我给你的手表?”
明允谨原本还以为对方不拿他的手表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渠道兑换货币,毕竟一穷二白的雌虫突然拿到一块极其昂贵的表万一被当作偷窃抓进去那就是得不偿失。可是戈登身边有安塔兰这种人,以物抵钱完全行得通,他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原因,打算让戈登为自己解惑。
“那是您的东西,”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缓缓挺起背脊,他朝着明允谨小声地又补充了一句话:“我不能拿。”
明允谨一愣,他笑了笑觉得对方有些呆:“那是我给你的。”
戈登愣住了,好半晌才讷讷道:“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您给我的赏赐。”
乖狗狗从来不会擅自动主人的东西,就算他再喜欢也会忍住蠢蠢欲动的牙齿和舌,只有当主人轻柔的手指拂过他的头,挠挠他的下巴告诉他这是给他的玩具,他才会兴奋地一拥而上咬住主人亲手给他的礼物。他会聪明乖巧地在主人面前展示自己如何玩耍主人给他的礼物,然后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主人的手,告诉他自己很喜欢。
因为那是主人给他的赏赐,狗狗喜欢主人因此喜欢主人给的礼物,这叫爱屋及乌。
明允谨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戈登的头,干练的短发有些扎手,大狗毛色差了些,得养一养。
戈登凑近了些顺势将自己的头往明允谨的方向送了送,明允谨抿着唇笑了,亲昵的话语在舌尖滚了一圈后落下:“乖乖。”
话音刚落,明允谨察觉手下的头颅僵住了,黑皮雌虫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咒术,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明允谨勾了勾唇,他一时不查把心里头对狗狗的爱称说出来了。
碧绿的眼眸颤抖,仿佛风中残烛,那声亲昵的乖乖仿佛惊雷在耳际炸开,让他忍不住心尖发颤,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当时的戈登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动。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