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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末世·重逢10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还用零存整取？自己的对象, 什么时候想亲，什么时候就亲！


    沈青拉着宋开霁就跑，回了别墅就把宋开霁摁在墙上亲了起来, 没一会儿又被宋开霁反摁在墙上亲了半天。曲薇薇睡了个懒觉，刚想下楼找点吃的, 就撞见两人在玄关处互啃，又默默缩回了脚步。


    不过这才正常嘛！曲薇薇想, 都末世了, 感情进度也得加速，搞什么纯爱！


    宋开霁也被古代人的热情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只是想撩一下，能得点甜头最好，得不到甜头，能看沈青脸红也挺有意趣。谁知道沈青就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两人亲昵了半晌, 气息都乱了才停下来，宋开霁抵着沈青的额头，轻笑道：“我以为……你们那边的人，会比较保守。”


    沈青听了，歪着头思索。他最近书听多了，电视剧也有看, 信息输入的多, 想明白的事情就更多了。其实他们“古代”，并没有现代人想的，和现代电视剧里演的那么保守。


    就像沈青自己，村里和他一般大的哥儿基本上都当阿姆了, 谁没做过那档子事儿？成亲之前根本没见过的两人，当天晚上就要滚到一个炕上, 连个熟悉的过程也没有，这像是“保守”的样子吗？


    宋开霁看着线条优美的修长脖颈，没忍住又凑了上去。沈青被他嘬得有些疼，轻轻“嘶”了一声，却并没有推开宋开霁，由着他施为。


    他们村，或者说他的世界，其实对那档子事儿是非常割裂的。


    中年的妇人和夫郎，会在村头村尾聚在一起聊那档子事，讨论心得、比较自家汉子的能力；年轻的小夫夫、小夫妻，家里房子紧张，会去钻柴火垛、高粱地。甚至有人家买来的媳妇、夫郎不愿意圆房闹起来，一家子摁着人让自己家小子办那事儿……这在宋开霁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眼里，都是不能接受的。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讲究隐私，比他的世界更知道羞耻、害臊。


    在兰塘村，那档子事不仅仅是欢爱，还是为了繁衍后嗣，是一等一的正事。只要成了亲，就可以挂在嘴边说，羞耻感？也许会有，但在这种羞耻感的加持下，还能激发刺激和兴奋，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得眉飞色舞。


    可对于村里未出嫁的姑娘和哥儿，聊这种事儿又是严防死守的。他们不被允许和年轻汉子们多说话，手臂不小心被碰一下，都有失节、背负骂名的风险。洗衣裳的袖子卷高了忘记放下来，也要被指摘。可是这些禁锢一旦嫁人、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就基本不存在了，有些性子混不吝的大娘还敢和汉子们开几句带荤的玩笑。


    这种差异一度让沈青十分困惑。他曾思考了很久，才摸到一点点答案的边界：那档子事其实并不重要，他们那里也没有宋开霁他们想象的保守。之所以对未婚的女子和哥儿有如此多的约束，皆是因为汉子们的绿帽恐惧。


    他们那边没有什么亲子鉴定，没有办法验证生下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就只能严苛地约束女人和哥儿，让他们接触不到汉子，来确保自己不会做冤大头，替别人养孩子。


    在村里，有一双双眼睛盯着姑娘和哥儿，用闲言碎语约束他们。在城里有钱人家，就讲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绣楼，将姑娘和哥儿关在里面，出嫁之前都不准下来。


    没有人会讨论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是否失贞，在娶不起媳妇的村子里，多的是人抢着想娶寡妇，前脚守孝结束，后脚媒人就上门。可被人传了风言风语的大姑娘，反而要遭人挑拣、唾弃。


    他们村，原本就是不保守的。与其说他们保守，不如说他们只是有规矩，有一套利于汉子，禁锢姑娘和哥儿的规矩。


    不能在大众面前说荤话、亲密，是怕让未婚的姑娘和哥儿瞧见，开了窍学了去。大部分人家都是有小子的，将来都是要娶媳妇的。谁也不想娶一个不安分的媳妇，如果这个媳妇听多了学多了，在婚前就和人有了首尾，带着肚子来到他们家，他们不是一副家业都送给别人的孩子了吗？


    这种恐惧在这一刻让他们成为了共同约束女子和哥儿的利益共同体。


    但单论那档子事，关起门来，玩的花的可能要惊掉一些现代人的大牙。


    沈青从小耳濡目染，曾经也被这一套思想禁锢着。他曾经特别希望宋开霁能到兰塘村和自己成亲，成亲之后他们再过美美的小日子。他对和宋开霁共同生活的所有美好幻想，都建立在“成亲之后”。


    可接触了现代文明，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之后，沈青开始对成亲有些逆反心理。


    成亲是什么？也许现代的成亲被赋予见证爱情之类的意义，可兰塘村那边的成亲，在沈青眼里只是一个人被送进另一个家庭，被当成一个物件一样，归属权改变的仪式。


    无论是女子和哥儿嫁人，还是汉子入赘。


    只有这个人通过成亲的仪式，变成这家的人，成为这个家庭的附属，才会让人感到“安全”。生下孩子了，才能够融入，才会被接纳，才让人放心。


    沈青扯开了一点领口，揽住了宋开霁的脖子：“你会不会？”


    “？”宋开霁从他脖颈侧抬起头：“会什么？”


    “那事儿啊。”沈青想着，去他妈的贞洁。他来到了这个新世界，他要做一个自由的人。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不要再被任何规矩约束，他如果哪一天想和宋开霁成亲，就只是因为他喜欢宋开霁。


    而不是他要属于谁。


    宋开霁觉得自己要被惊喜砸懵了，砸得他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他反而没有沈青成熟：在兰塘村，沈青这岁数的哥儿基本都有了孩子，但宋开霁这个年纪在现代，还是学生没毕业呢！


    “我、我……”象牙塔里的清纯男大都有些结巴了：“我可以吗？”他自进门一直腻在沈青身上，这会儿却微微退开了一些。


    沈青有些难以置信：“你不行？”亲都亲半天了，临门一脚宋开霁退半步是什么意思？


    宋开霁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不是！就是、就这么随便吗？我们不应该正式一点，至少办一个婚礼……”他爱沈青，自然不想轻慢了沈青，一切都想给他最好的。这样、这样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又是成亲。沈青皱着眉道：“小唐和祁湛怎么没办？”


    “……他们和咱们不一样吧？”宋开霁有些被噎住，无措地抓了抓头发。他俩……说难听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他可是要和沈青过一辈子的。


    “随便你吧。”沈青有些气闷，他好不容易想通一个问题，打算叛逆一把，结果宋开霁不配合，略有一点点扫兴。这会儿也没了继续亲的兴致，微微推开了宋开霁就往楼上走。


    宋开霁在原地天人交战了一秒。他是实打实觉得，要婚礼之后再发生关系，才算比较尊重沈青。可是、可是现在沈青自己提出来……是不是尊重沈青的意愿，才是真正的尊重？


    他几步追上去，一把将沈青扛在肩上：“你认真的是吧？别后悔……别喊疼！”


    沈青被他扛在肩上，上半身倒置一阵晕眩。他伸手在宋开霁屁股上拍了一把：“快走吧，别那么多废话，我被野猪创那么大个口子，都没喊过疼！”


    宋开霁：“……”他和野猪能一样吗？


    最终沈青还是食言了。宋开霁第一次发挥的不太好，羞愧得脸都红透了。好在第二次就掌握了要领，沈青像置身在一艘漂浮海上的小船，飘飘荡荡、浮浮沉沉。


    他眼角湿湿的，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宋开霁还在他眼前晃悠出虚影：“我和野猪，谁更让你疼？”


    沈青一巴掌按在宋开霁的俊脸上。


    那天之后，宋开霁便搬到了沈青的房间，空出了一间屋子来。之前虞乐一直和曲薇薇挤在一个房间，这屋子正好腾出来给她住。


    两个人的关系如今也全然不避讳了，每天腻腻歪歪，祁湛看着都牙疼。葛冰冰皱着眉捂住女儿的眼睛：“你们能不能注意点？不要带坏小孩子。”


    沈青看着被捂着眼睛的囡囡，就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和村里其他被捂着眼睛、塞住耳朵的姑娘和哥儿。但和囡囡不同，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要睁开眼睛看清这个世界，他要什么都知道，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他要全权支配自己的肉|体和心灵，他要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自己自由的意志。


    于是沈青更加不后悔，笑眯眯在桌子下勾住了宋开霁的手指。


    宋开霁眼下带了一点点黑青，但整个人还是兴奋、开心的。他实在是低估了沈青，原以为古代人就算大胆一点，花样也和现代人比不了，至少……至少接触的学习素材没有现代人多！谁知道沈青天赋异禀一样，学习速度那么快，自从第一次之后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再加上沈青从小干惯了农活儿，体力没的说，宋开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坐教室的大学生啊！


    幸亏他以前还打打棒球！不然！


    宋开霁咬牙切齿的回握住沈青的手指，心中涌起无限争强好胜的心！晚上给我等着！


    张素娟来回打量了一番沈青和宋开霁，犹豫片刻，最后默默给宋开霁多盛了一碗汤。不是她当妈的偏心，是她怕沈青再补下去，她儿子有点吃不消……


    孙呈疲惫的回到自家租住的铁皮房。


    原本他们一家是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比不得沈青他们在外城的公寓，只是一个三十平的开间。一家人混住在一起虽然有点挤，但居住条件尚算可以。


    可自从葛冰冰带着女儿和岳父离开，孙呈一个人已经支撑不起房租了。于是他们退掉了公寓，一家人挤在一间小小的铁皮房。


    自从搬过来，居住环境、生活质量下滑了一大截，孙呈耳朵里每天都灌满了抱怨。


    原本他和葛冰冰夫妻两个，一冰一火都是高攻异能，接一些异能者团队的散活儿还是很容易的。可自从葛冰冰离开，找他的人就少了一半：葛冰冰的异能原本就比他高出一级。


    就连之前常接触的老主顾也不怎么来了。他一个人找活儿，愿意雇佣他的人少不说，价格也压的很低。


    之前虞乐来找了他两次，说是可以让他进外城的小队先干着，不管怎么说能包吃包住，这就很好了。可是孙现不愿意干活，他父母也由着他，就这么活活的给搅黄了。


    去不了沈青在外城的团队，孙父自然也不能去挖晶核，一家人的生计如今落在了孙呈一个人的身上。


    他最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累过。孙呈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觉得自己至少老了三五岁，脊梁骨都弯了下来。他回到铁皮房，把一个塑料袋丢在桌子上，直挺挺的倒在自己那张两条长板凳，一块木板拼成的窄床上。


    孙母上前翻了翻塑料袋，里面只有三个粗粮饼子。她抿了抿唇，看向孙呈：“你吃过了吗？”


    孙呈没有回答。


    孙母犹豫了一下，将三个饼子都掰成了两半，从锅里舀了三碗漂浮着几片青菜叶子，勉强能称为汤的东西，招呼孙父和孙现吃饭。


    剩下的半块饼子，是他们明天白天的口粮。


    孙现只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就皱起了眉头：“已经连续吃了快一星期粗粮饼子了……”这是基地出产最便宜的那种，馋了糠和打碎了的玉米芯的饼子，口感十分差，只是维持生命而已。从前，就算已经是末世了，因为有两个异能者，他们家也用不着吃这种东西……


    孙母连忙拉了孙现一把：“你哥在外头辛苦，有吃的就不错了，快吃吧。”


    孙现嘟嘟囔囔的坐下。虽然粗粮饼子难以下咽，可是他的肚子实在是饿。“哥不会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吧……”


    孙母连忙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孙父也瞪了孙现一眼：“闭上你的嘴，吃饭！”


    孙呈瞪着眼睛看着铁皮房的屋顶。这就是他的弟弟，怎么也填不饱的弟弟，会抢他女儿饭吃的弟弟，会怀疑他在外面偷吃好的弟弟。


    屋里安静了许久许久，孙母才开口道：“阿呈，你明天去找冰冰，给她道个歉，把她接回来吧。之前是你弟不懂事，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苦吃的够多，倒是把孙母吃的有些清醒起来。末世之前，她对葛冰冰也很好，很喜爱，自然而然的把葛冰冰当做自己家的一份子。既然是自己家人，互相照顾不是应该？末世前她伺候葛冰冰月子，给她带孩子，出钱出力，支持葛冰冰的工作，末世之后葛冰冰养着自己又有什么不对？


    葛冰冰带着女儿和父亲离开，孙母第一反应不是检讨自家的错误，而是生气，甚至伤心！她把葛冰冰当自家亲孩子，葛冰冰却和她算账！家里除了囡囡小，就是孙现小，两个孩子抢点吃的，值得这样上纲上线？


    但一个多星期的粗粮饼子，吃得她清醒了一点，要说真的知道错了，倒也未必。可她是真的认识到了，这个家没有葛冰冰不行！


    瞧瞧这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家日子过成什么样了？现在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委屈委屈孙现，以后让着点囡囡就是了。


    孙呈依然躺着没说话。


    孙父拿筷子敲了敲桌子：“你妈和你说话呢！”


    孙呈翻身坐起来：“爸妈，我之前出任务认识的陈佳茜，她老公在盖基地城墙。基地打算继续扩大范围，最近新招了不少人，待遇也提升了。一天给五个粗粮饼子，我和她说说，让她老公帮着介绍一下，让孙现去吧。盖城墙，不用面对丧尸。”


    孙母顿了顿，没接话：“我跟你说冰冰的事儿呢，你扯这个干嘛？你和冰冰道个歉，低个头，让她回来就行了，咱们以前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孙呈十分失望。他垂着头：“我做错了什么，要和冰冰低头道歉？”


    “她女孩子家，要哄的。你低个头哄哄她，又不少一块肉。到底是一家人，冰冰也真是够狠心的，就这么把囡囡带走了，难道以后就让囡囡没有爸爸吗？”孙母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碗里的菜叶子捞起来，放进孙现的碗里。


    “我不是不肯哄冰冰。”孙呈道：“可是做错事情的不是我，该道歉的是我吗？我道歉有用吗？……冰冰不会回来的。”从前或许还好说，自从葛冰冰吸食了人类的晶核性情大变之后，这一套再也糊弄不了她了。


    孙呈自嘲一笑，是的，现在他也明白了，原来之前是在糊弄冰冰啊。


    孙父皱起了眉：“她还没完没了？抓住一点小事揪着不放，有没有个做大嫂的样子！”


    黑暗中，孙呈的眼角也有一点湿润：“爸，她只是嫁给我了，不是卖给咱们家做奴隶。你们口口声声说把她当一家人，难道把她当一家人的意思就是让她出力养咱们全家，让她爸爸饿着肚子省下吃的给孙现？因为是一家人，她就不能不愿意、不能有一点埋怨？”


    孙母僵着一张脸，她确实把葛冰冰当自家人，可她没办法把亲家公当做一家人。她只能避重就轻道：“一家人不就是互相帮助吗？一点小事就埋怨、回娘家，那还是一家人吗？”


    “可以不是。不然世界上又怎么会有离婚这件事呢？”孙呈走到餐桌旁，和家人们坐在一起：“现在不仅是冰冰不愿意回来，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爸妈？”


    孙父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把吃空了的碗一推，站起身来：“太晚了，你明天还要出任务，别想东想西了，早点睡吧。你自己的闺女，你爱接回来不接回来。”


    老爷子到他们夫妻俩的双人床上躺下，用被蒙住头。孙呈却不理会他的逃避，执意要说下去：“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孙现就不能出去工作？你们说他小，可我出任务的沈老板，小宋，小曲，小唐，哪个不比孙现小，人家不是一样出任务？”


    “那怎么能一样？他们、他们都有异能，那可是丧尸啊，多危险！再说你弟弟从小身体不好，他容易犯哮喘，现在又不好买药，他要躲在屋里以防碰到过敏源。现在没有药，一旦碰上什么柳絮、什么毛，那不是要你弟弟的命吗？”孙母急道。


    从孙呈开始说话起，孙现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他把饼子掰的碎碎的泡进汤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仿佛孙呈说的每一句话都听不到，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那我呢？”孙呈直视着孙母的眼睛。


    “什、什么？”孙母没明白。


    “那可是丧尸啊，多危险。我面对丧尸，就不会面临危险，随时有丧命的可能吗？”孙呈眼眶红了。这吃饼子的一个星期，不仅仅是孙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孙呈也想明白了。


    他想明白了，在这个家受欺负受亏待的，其实不是葛冰冰和囡囡，而是他自己。葛冰冰只是因为嫁给了他，被父母视作自己的附属，才需要和他一起分担这份亏待。不仅仅是葛冰冰，葛冰冰的父亲，他们的女儿囡囡，其实都在替他分担着那份亏待。


    归根结底，是他的父母爱孙现，没有那么爱自己？


    孙母怔在原地，似乎像被雷劈了一样，刚刚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她嘴唇嚅嗫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能解释什么，只能茫然的去看丈夫，却只寻到一个躲在被子里的背影。


    “孙现抢囡囡吃的，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由着我岳父省下口粮来给囡囡吃。好，我不怪你们，我接受。人性都是自私的，更爱自己生的孩子，我理解，孙现是你们生的，囡囡不是，囡囡是我和冰冰生的，我俩心疼她，不心疼孙现，是一个道理，我理解。”孙呈抹了一把脸，他脸上湿漉漉一片，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孙母慌张地摆手：“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她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看见孙现抢囡囡的东西，只当没看见？她心里慌成一片，自己都读不懂自己的心了，只是下意识想告诉儿子，自己不是这样的坏人。


    然而孙呈接下来的话更是把她逼到了绝境：“那我呢？我也是你亲生的，你不疼囡囡，总该疼疼我？孙现不可以死，我可以？我要去出任务，面对丧尸，朝不保夕，孙现盖个城墙你都怕他死？”


    孙母茫然无措地看着孙呈：“可是你有异能……”


    “有异能就不会死？有异能丧尸是不会咬我？”


    孙母哑口无言。


    孙呈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铁皮房外走去。他走的极快，像是要拼尽全力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否认不爱他却吸食着他生命力的地方，逃离这个让冰冰和囡囡离他而去的地方。


    他要去找葛冰冰和女儿，他想回到属于他真正的家。


    孙现推了推孙母，孙母才如梦方醒一般，连忙追了出去：“阿呈，阿呈你要去哪儿？”


    孙呈并不回答，只闷着头往前走。


    孙母追在后面，呜呜地哭了起来：“妈之前没有想到，妈知道你辛苦，你委屈了，是妈没有想到……你难道就这么走了，不管妈死活了吗？我和你爸明天吃什么，你忍心看着你爸妈饿死吗……”


    孙呈原本走的飞快，却随着她的哭声，脚步越来越慢，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孙母小碎步跑着，一点一点追上了他，拉住了他的袖子，扯着他往回走。


    孙呈脚下没动，忽然蹲下爆发出了比孙母声音更大的哭声，把孙母都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都成熟稳重，做事妥帖周全的人崩溃，比那常哭常闹的更惹人心疼。孙母也跟着呜呜咽咽的哭，可她攥着孙呈袖子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孙呈哭了许久，声音大到其他铁皮房不时有人探头出来看，或是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连巡逻队都闻声过来看了一回，许久才慢慢止歇。


    “妈，”他说，“我不会去接冰冰回来了。如果你们没那么爱我，想拖死我，就只拖死我一个人吧。”


    第122章 兰塘·末世·淀粉肠作坊7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间转眼就过去, 到了惊蛰，盖作坊的进程就稍稍缓慢了下来，抽出了一部分人手开始播种红薯。


    这红薯是串种在冬小麦的田埂上, 从前许多人家会等清明前后，在田埂上种些豆子。但今年淀粉肠作坊要开, 沈青说明了今后都要收红薯，村里人便除了老沈家, 都改种了红薯。


    家里人口多的也就罢了, 那点儿田埂就是妇人、夫郎也能料理了。家里人口少的就要请假两天回家播种，盖作坊的进程也就慢了下来。


    沈青由村长两口子、赵石头两口子陪着在工地上巡视, 沈青便道：“咱们庄稼人还是种地是头等大事，就是以后作坊开了也是一样，不能因为做工耽误了地里的活儿。”


    赵有当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青哥儿以前也是种过地的，这是大实话, 地才是咱们庄稼人的根本啊。”


    沈青和桂香婶子对视一眼，笑了笑道：“确实，等这作坊盖好了，也差不多到农忙的时候了，桂香婶子多选一些妇人、夫郎来做工，汉子们还是要多顾着地里的活儿。”


    桂香婶子忍着笑道：“那是自然！”


    人选她其实都挑的差不多了。这淀粉肠怎么做, 桂香婶子心里也有数, 最终的活一个是磨红薯粉，一个是剁肉馅。但磨粉青哥儿说买牲口，那就剩一个剁肉了。


    村里并不缺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更别提还有夫郎们！


    赵有当想说什么, 可琢磨了一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背着手往前走了。


    苗氏这些日子依然住在石渠村。沈青隔三差五回来一趟看看苗氏，再瞧瞧作坊的进度。他之前大病一场，村里很多人都担心耽误了作坊的事儿，如今见沈青状态又回来了，才放下心，又亲亲热热打起了招呼。


    因着宋开霁和张素娟也来不成了，沈青家便也不用再盖厢房，如今的两间屋子尽够他和苗氏住的了，尤其沈青如今又有了空间，存放一些贵重之物可比放家里放心多了。


    因此只将房子好好修整了一番，多买的一些砖瓦，沈青便拉去了石渠村。苗家也打算趁着冬日农闲，把房子给起了，好让苗仁的媳妇早些进门。


    如今家里做着豆腐生意，缺人手的很，女方家里也有些松动了。


    “青哥儿如今在外头跑的时候越来越长了，见你一回都不容易！”李艳子端了一碟子油炸过撒了细盐的花生米，一碟子桃酥摆在沈青跟前。如今家里日子好过许多，她们也舍得买些精细吃食来甜甜嘴。家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还不是多亏了青哥儿？李艳子只把那最好的往沈青跟前端。


    沈青听了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李艳子她们以为他是跟着贵人辛苦办事儿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跟宋开霁滚在一处不久，两个人干柴烈火的，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乍一开荤未免不知节制，哪里舍得分开，这才回来的次数少了。


    他红着脸捏了两粒花生米：“这段时间忙……过些日子，过些日子就回来的时候长了。”


    过些日子宋哥也该歇歇了……


    苗氏瞥了他一眼。这几回青哥儿回来，状态一次比一次好，显然已经从打击中缓过神来了，还带着些甜丝丝的意味。苗氏也是过来人，沈青这种情态，她就算没猜着青哥儿那么大胆，已经给了宋开霁。也约么着两人感情好，正是情浓的时候，便道：“没事，我在你舅家住的好好的，村里作坊的事儿也有桂香帮你看着呢，少回来几趟也无妨，你该忙忙你的。”


    沈青脸更红了。他忙什么？他现在连任务都不出了，每天在别墅里忙着和宋开霁卿卿我我……要不是团队里没有第二个空间异能者，那金属笼子还需要宋开霁来收放存储，他不得不去跟着出任务，怕是两个人床都不想下，屋子都不愿意出！


    李艳子又端了一茶壶冰糖菊花水过来。过年瓜子、花生这些炒货吃多了上火，喝这个正败火：“对，办正事要紧！你娘就在咱家住着，你尽管放心！”


    如今苗氏自己兜里有钱，豆腐坊的账上还有她的分红，住在娘家时不时的就买些东西孝敬苗老太太，捎带着他们也能沾光。这样的姑姐就是常住在娘家也没有人会嫌烦！


    况且刘月娥和李艳子心里还存着事情打算求沈青呢：“青哥儿，你们村那作坊盖好了，能不能让我俩娘家嫂子、姐妹过去干活？都是手脚利落、勤快又干净的干活好手，绝不会偷懒磨洋工，或者仗着亲戚关系弄鬼！”


    她们已经从苗氏嘴里知道，那位贵人定下的规矩严苛。可同样的，薪酬给的也丰厚。她们家沾着沈青的光开了这个豆腐作坊，是起来了。可娘家还穷着，能拔拉一把谁不想？


    沈青倒了一碗菊花水抿了一口，自家晒的菊花自有一番清香。不过有些事他一时还没想好，端着茶碗停顿在那里。


    刘月娥和李艳子觑着他的神色，有些紧张：“怎么，不成吗？就两个人，我们一家一个，又是实在亲戚，你们村的人应该不会不答应？”


    在这乡下地方，有什么好事先想着自家的亲戚，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谁不知道远近人啊？就是这作坊不是青哥儿的，是贵人的，她们才有些怕青哥儿为难。


    沈青回了神，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贵人回头还要在附近几个村子多建几个作坊，说不定就建在舅妈们娘家村里了，要是这样倒不必来兰塘村做工，每天跑来跑去还不够辛苦的。”


    他如今听了不少网文，里面能做的生意可太多了，学都学不过来。他让宋开霁帮着参谋，挑选可行性最高、末世这边也好出手的，择了几样打算都安排上，反正现在他也有了空间，运东西方便的很。“不过要是着急，可以先来兰塘村干着，等他们村的作坊建好了再回去，在这边学点东西，回去还能做个小管事什么的。哦还有，小雨倒是可以先跟我过去做个巡逻队长，跟着兰塘村的人一起巡逻，晚上就住在作坊里看着东西。还是自家人坐镇，我才放心。”


    苗雨正在外头拿自己攒的弩箭射一个稻草靶子，闻言兴奋的跑进屋：“哥，我早准备好了！啥时候去啊？”


    “作坊盖好了你就跟着过去。到时候我去城里做事，我娘也不用老来石渠村住着了，你还能帮我照应着我娘。”


    苗雨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刘月娥和李艳子都惊呆了，她们只是想给娘家谋一点点小好处，哪里想得到还有这样大的惊喜？做管事，她们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这、这贵人还打算开什么作坊啊？开多少作坊啊？”


    “先开一个面筋作坊，一个腌萝卜、晒萝卜干的作坊。其他的还没想好。这话我先跟舅妈们说了，亲戚朋友家里地多的，多种麦子多种萝卜，回头我都收。”这些都是末世比较好脱手的。尤其是咸菜，基地出产的粗粮饼子配点咸菜，也是穷人们不错的一餐了。就不说嘴里没味，不吃盐人容易没力气。


    到时候咸菜散着按两卖，想来销路会不错。


    只是去别的村子开作坊，还要从长计议，要去和各个村子的村长谈。


    且不提刘月娥、李艳子和苗雨是如何高兴，只说沈青，他答应帮两位舅妈的娘家人，也不仅仅是看人情亲戚关系。


    从前沈青十分信任桂香婶子，是因为桂香婶子一向对他很好，为人也公道正义。沈青不想防备桂香什么，可书听多了，沈青却隐隐约约意识到，如果这作坊里只有一股势力，反倒对他这个老板不太好。


    这大约就是那些电视剧里，皇帝爱搞制衡的原因吧。


    沈青虽然不想制衡桂香婶子，却也想给自己留一些后路，以防万一。那么放一些亲戚进去做事，就算不是多近的亲戚，不给他们什么权力，只让他们做平常的工，桂香婶子和村里其他人就会自己有些顾忌。


    包括让苗雨过去做个巡逻小队长，看作坊，也是这个意思。村里和沈青不对付的小子们多了，偏偏建了巡逻队，主力又多是这些人。原先沈青属意连实，现在加一个苗雨，两人轮流带队，沈青更放心。


    在刘月娥和李艳子眼里，是沈青人好帮扶亲戚，自然千恩万谢。在沈青眼里，却算是刘月娥和李艳子送上门两个人来给他用。


    当然，前提是她们娘家嫂子要真如他们所说，是踏实肯干的实在人。


    其实宋开霁也和沈青提过，在现代还有一种职业经理人。这也很好，不掺杂任何人际关系，只受雇于沈青，独一股的势力。不过这种人在沈青的世界找起来可不容易，这边会读书、识字、算账的都是稀缺人才，沈青也只能在亲戚里择选一些，先培养着看看。


    这边的法律、道德都远不如现代社会健全，信任其实是很难建立的，所以大家爱用亲戚，爱用同乡，因为怎么说也算比较知根知底的人，总比陌生人容易相信。


    在石渠村住了一晚，沈青第二天又去了县城。在金牙人的帮助下，宅院临街的四间门面，除了沈青自留的那间，其余三间都已经租出去了。金牙人帮沈青挑选的都是省事长租的好租客，这会儿看过去，已经有一间开业了，还有两间正在装点。


    开业的两间，一间是紧挨着沈青自留的那间，是一间糖水铺子。沈青觉得还挺好，到时候他在旁边卖炸淀粉肠，有的人吃腻了、吃咸了，或许就会来买上一碗糖水喝喝。又或者有来喝糖水的，坐在铺子里闻到隔壁炸淀粉肠的香味儿，还能不动馋虫？


    他们这两间铺子，到算是相辅相成的。


    另外两间是一家租下的，中间打通了，牌匾也挂好了，但盖着一块红布没掀，看不到店名。金牙人在一旁给沈青讲解道：“这两间租给了一人，打算开一间翠花铺子。”


    所谓翠花铺子，也叫翠华铺子，是指女子和小哥儿头上戴的首饰，当然了，汉子的发带、发冠，也会捎带着卖。像珠宝铺子，比如沈青之前常去偷师的如意坊，是卖一些金银的首饰，也有发簪。


    但翠花铺子就低档一些，主要卖绢花、绦子、发带、包头发的手帕，贵些的也有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珠花、铜簪、木簪之类的，捎带着还会卖些扇套、荷包，总归都是女子和哥儿喜欢的小玩意儿。


    这也挺好，和沈青要卖的小吃没有竞争冲突，来逛铺子的姑娘小哥儿逛累了，说不定也坐下来喝碗糖水吃根肠。


    “那东山上的庄子，已经打算开工了，通往东山的路也准备着在修。到时候会雇一些当地的人来帮工。”金牙人和沈青一一说起修建庄子和修路的费用。


    如今那山洞已知除了沈青没有人能看到，沈青倒对修庄子没那么大兴致了。不过说好了的事情，倒也没有反悔的，他也不差那点钱，便全权交给了金牙人：“金老哥的为人我是相信的，必然不会糊弄我，你看着办就是了。”


    倒是路一定要修，将来淀粉肠送进城里也便利。沈青从前老是走着进城还不觉得，坐车的时候是真颠簸。


    他又将淀粉肠铺面的装修教给了金牙人一同办了，不需多豪华，和隔壁的糖水铺子差不多，简洁干净就好，唯独是灶要砌在门口，让路过的人都能看着淀粉肠下锅，能闻到飘散出来的香味！


    和金牙人交代完这些事之后，沈青便进了自己买下的大宅。


    他这宅子说起来，买的实在有些亏。统共也就来过三四回，院子里的几个孩子看见他，都愣了一愣，才认出来是自己主家。


    这些孩子如今住在这在宅院里，好吃好喝好穿的住着，不说脱胎换骨，也颇有些改头换面的意味。几个孩子身量都长高了些，有两人新作的衣服，袖口都短了一截。两个小子壮了不少，小丫头和小哥儿脸上也丰腴了，不像刚被他买来时，瘦得像一把干柴，除了皮就是骨头。


    几个孩子低着头站在沈青面前，闲适的日子让他们快把人牙子教给他们伺候人的本事给忘光了，很生疏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


    好在沈青也不很介意这些，略问了问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得到一切平安的回答之后，指了指牡丹和翡翠：“我记得你们俩，灶上功夫还不错？”


    牡丹是个小哥儿，翡翠是个姑娘，两人对视一眼，局促地点了点头：“如今我们在家吃饭，都是我俩做的。”


    沈青便道：“外头的铺子也是咱们家的，我租出去了三间，留了一间，你们知道的吧？”


    两个孩子紧张的点头。


    “我打算开一个食铺，做法也简单。你们两个先上手试试，若是做的好了，你们就到铺子里去做工，我会找人来帮着你们。”两个小孩子还是不太成样子，倒不是怕他们做的难吃，而是怕客人瞧见是小孩子，不信任不光顾，还是要有个大人来坐镇才是。“要是生意做的好了，给东家我赚了钱，等你们到了十八岁，我就给你们放了身契，或者找户好人家，再陪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牡丹和翡翠抬起头，紧张又期盼的看着沈青。其他四个孩子也羡慕的看着他们。


    其实沈青原就打算如此，不过这时候说出来，给牡丹和翡翠更提了一份干劲儿：“东家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


    沈青带了一些淀粉肠——其实是放在空间里，进门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拿出来的。这时候带着牡丹和翡翠去了厨房，看着两个比灶台高一点点的孩子，踩在小凳子上开始煎炸淀粉肠。


    这活计其实没什么刁钻的技术。无非是片花、火候、片花不能把肠切断了，还要把花切的尽量好看。沈青做示范的时候一个手抖，淀粉肠断成了两截，一小截咕噜噜的滚掉在了地上。


    沈青：“……”


    他郁闷的将剩下半段丢在案板上：“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自己琢磨着弄吧。”


    翡翠还真是有些天赋，即便沈青的示范如此失败，她捏着肠琢磨了片刻，就片花片得又均匀又好看，速度还快。牡丹比她慢一些，但也弄得不错。


    等到了炸淀粉肠的时候，两个孩子更是用心学，只试验了一两次，就很成功了。炸出来的肠外焦里嫩，不硬不糊。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难的工艺，沈青对此很满意，给他们又留下来了一些淀粉肠：“这些日子你们就多吃这个，多练习，再过两个月咱们就开业了。”


    他要开炸淀粉肠铺子的事情，沈青也和宋开霁讲了。宋开霁得知之后就去找了唐闻杰，三言两语唐闻杰便融出一个细长桶一样的锅。


    “我们小时候，学校门口卖炸串，都是用这样的锅，炸串伸进去长度正好，省油。”宋开霁道：“将来生意好，做大了，还能扩展业务，炸土豆片、牛筋面、蘑菇、青椒……”宋开霁吸了吸口水：“都可好吃了，夹烧饼里也好吃！”


    于是他们当晚就举着这口锅，缠着唐妈妈吃了一次烧饼夹串。酱料临时调的差点意思，但还是很好吃！


    这种小吃也很符合城北居民的经济水平。沈青又叫来其他四个孩子，安慰他们道：“你们也别灰心，将来我有的是买卖要做，这铺子也说不好会阔大。你们只要忠心听话好好干，等到了岁数，我一样给你们放籍，让你们不用再为奴为婢。”


    几个孩子看着沈青，眼里有着对自由的向往，也有对未来的一丝彷徨：他们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真的很好。倘若主子给他们放了籍，还能过得像现在这样好吗？他们给主子做工，依附着主子生活，将来离开主子，自己能把日子过好吗？


    可是看着沈青脸上和煦的笑容，几个孩子心里又增加了许多信心：他们的主人这样好，给他们指的一定是一条比现在还要好的路！


    沈青给牡丹和翡翠交代了好好练习，又去石渠村看了一回苗氏，给苗氏和苗老太太灌下许多灵泉水，就回了虹城基地。他空间里又装了满满的在安平县买来的粮食，如今队伍扩大，要养的人多了，吃粮吃的也快。


    尤其是最开始几天，沈青不亏待新招收的队员，每一餐管饱。这些人许是之前过了很久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拼命的往肚子里塞饭。粮食消耗之快虞乐一度以为有人在偷偷倒卖，突袭检查了好几次，才确定他们是真的吃光了。


    大约这么吃了一个星期，才恢复到正常饭量。


    宋开霁今天出任务去了。沈青把他们住的别墅厨房填满，在二楼走廊的末端也堆了不少，又去到外城的公寓。把两间公寓的厨房也给填满了，空间里仍然剩下了很多粮食没地放儿。


    这也是沈青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因为从前苦日子过多了，他有点囤积癖和危机感，每回都要多多的带粮食，总觉得跑一趟不带亏了。


    这时候异能者们都出去做任务了，公寓里留下的都是普通人家属。沈青在两间公寓的客厅里也放了几口袋粮食，他们这次招的人素质还不错，也可能是怕不能留在这个待遇很好的团队，反正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小偷小摸的事件，虞乐选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但还有很多。宋开霁的空间也快满了……自从沈青得到了玉坠空间，每回一次兰塘村，就要带一空间的粮食回来，全存在宋开霁的空间里。


    宋开霁的空间还要放其他杂物、铁笼子、车……渐渐没有了空地。


    总不能为了存粮食，再租个仓库什么的吧？沈青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因为粮食没处放而苦恼。


    沈青和宋开霁也跟虞乐商量过，要不然还是再招一个空间异能者？可最后还是作罢了：万一把空间装满了，人跑了怎么办？不熟悉的人到底还是没办法信任。


    沈青皱着眉，苦恼的蹲在原地思索。旁边有个男孩子也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走上前道：“老板，要不放在我们房间吧？我们房间还有一个柜子空着。”


    沈青跟他去看了看，那房间不大，里面却有一个挺大的衣柜，住着兄弟俩。也许因为都是男孩子，没什么衣服，家当也不多，只有一半柜子稀稀拉拉挂着几件衣服和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男孩指着另外半边柜子对沈青道：“这个柜子我们没有用过，可以用来存储粮食。老板放心，我和我哥绝对不会偷拿的。”


    沈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没猜疑你们，就是怕影响你们生活，这屋本来就不大。那就先放在这里吧，最近做饭先用你们柜子里的。回头我再和宋哥商量商量，想想办法。”


    男孩和沈青一起把粮食矮墙靠里的放好，满满放了一柜子，才道：“老板是空间异能者吗？好厉害啊，我就没有异能。”


    沈青不想多说，他根本不是异能者，是个伪装者，便道：“我的空间小不算什么，宋哥的空间才大呢，他异能等级高，空间特别大，他还能……”沈青顿了顿，没把瞬移说出来：“总之他比我厉害，可厉害了。”


    沈青心中感慨，宋开霁要是能再厉害一点，异能再提升一级就好了！


    男孩看着把宋开霁夸出花的沈青：“……哦。”


    第123章 末世·兰塘·淀粉肠作坊8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到了晚上, 出任务的人回来了，沈青便和宋开霁说起了空间升级的事情：“上一次升级是在育才中学，忽然用了瞬移突破了。这也有好几个月了, 这段时间小唐都升了两级了，薇薇姐也升了一级, 怎么你还没动静？”


    宋开霁恍惚觉得自己像一个过门两年没生孩子的新媳妇，被丈夫挑拣“怎么肚皮还没动静”, 委屈巴巴的看着沈青。其实看到别人异能增长, 他自己当然也是很羡慕的，可是空间系异能者不能通过收放物品增长异能, 只能靠每天吸收几枚晶核，普遍就是生的慢。


    不过宋开霁不一样，他除了收放物品，还会瞬移。因此思索了片刻道：“我们每次出任务, 他们都有大量的异能锻炼的机会，自然异能提升会快一些。”介于上次光头有样学样险些将他们反杀，宋开霁轻易不在他人面前使用瞬移。他们出去做任务，宋开霁将铁笼从空间拿出来交给唐闻杰控制，就没什么事做了。


    他们的铁笼战术安全的很，也没有必要瞬移出去和丧尸肉搏。顶多拿弓弩在笼子里击杀丧尸, 异能自然不如唐闻杰和曲薇薇这些每日用异能的人增长的快。


    “我以后回来, 在家里多练练吧。不止是异能等级提升，我还想着试试，能不能带人瞬移？”


    从兹州回来之后，宋开霁曾经试验过, 目前他并不能带人瞬移。但暂时不能确定，是像空间一样完全不能带活物, 还是异能等级太低，不能携带体积过大的“物体”。


    他可以带刀，可以带弩，再多就没有试验过了。这样想着，宋开霁从床上爬起，这就尝试了起来。


    也是仗着空间里什么都有，拿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物件来挨个试验。


    于是这一晚上，别墅里的人三不五时的就能看到宋开霁突然出现在客厅，又忽然消失，好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几次下来，宋开霁渐渐摸索到了自己的极限：他目前只能拿一个西瓜大小的东西瞬移，重量最多十几二十斤。如果是空心的，比如空的电饭锅，体积可以再稍微大一点点。


    再大一些就带不走了，宋开霁自己瞬移离开，东西会掉在原地。并且拿的东西越大，对他异能的消耗越多。瞬移到第六次，宋开霁就有些吃不消，脑袋里钝钝的疼，是异能透支的感觉。他抓了一把晶核吸收，沈青也凑过来给他揉着太阳穴。


    “我有感觉，能带的东西会随着异能的提升，慢慢变大。”今晚的实验结果还是很令人兴奋的，虽然没有明确大到超过一个人的体积就一定能带人，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奔头。“我先练着，正好家里有小孩，等我等级提升了，可以先带囡囡试一试。”


    按照他的预计，大约升个两级，他就可以试着带囡囡瞬移了。


    在此之后，宋开霁果然十分勤奋的练习起了异能。在家里随时随地都要瞬移一下，端菜瞬移、晾衣服瞬移……异能的增长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


    别的不说，瞬移用多了，还能给他们的生活多添一些情趣。沈青在房间用儿童点读机对比着小学课本，认认真真的识字。


    在宋开霁的帮助下，沈青已经学完了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课本。他正做着一本练习册，歪歪扭扭的写着字，忽然冷不丁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沈青下意识一肘子撞过去，险些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


    宋开霁捂着胸口委委屈屈：“青青，痛痛，揉揉。”


    “下意识反应，下意识。”沈青有些不好意思，出现在他们卧室里的，除了宋开霁还能有谁？他从小打架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幸好最后反应过来，没有下死手。


    就这样，宋开霁胸口也红了一块。沈青真上手帮宋开霁揉了几下，又被宋开霁拉近了搂在怀里，闷闷道：“我今天遇见陈佳茜了。”


    他们从兹州回来之后，就和陈佳茜没了往来，听说对方进了研究所工作，沈青还挺为她高兴的：“她最近怎么样？研究所的收入够她一家四口生活吗？”


    “应该还不错吧。她老公挺有能力的，现在已经混进管理层了，虽然只是个小头头，但不用干纯体力活儿了。”有能力的人只需要一个机会，到什么环境都能挣出一条活路。“不过她告诉了我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太坏的消息。”


    陈佳茜发现了卖菜的女人是曲薇薇之后，就趁眼镜男不注意，读取了他的记忆。于是便知道了，研究所打算找到曲薇薇，找个借口昧了她手里的种子，以及开会时对曲薇薇身份的各种猜测。


    曲薇薇手里的种子，还不是沈青给的？陈佳茜有些庆幸，这些人只是在找一个女人，并不知道她背后还有一个团队。


    陈佳茜的儿子如今已经痊愈，她还是很感激沈青的帮助的。因此在眼镜男面前，她瞒下了曲薇薇的身份，顺着眼镜男记忆中那些人的猜测，引导着他让他们以为那个神秘女人就是路过虹城，现在已经离开了。


    眼镜男大失所望：“那能不能看到，那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女人本身不重要，种子的来源才重要。


    陈佳茜摇了摇头：“这些人的记忆里没有她来时的画面。不过我知道她的样子，倒是可以再去看看城门口的巡逻队员的记忆，说不定能查到。只不过……这耗费的异能就多了。”


    眼镜男犹豫了半晌，还是去和上面申请了一笔款项，让陈佳茜满基地的查人，寻找那神秘女人的来历。


    她和宋开霁在城门口附近偶遇，便请宋开霁吃了一碗馄饨：“我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虹城没有的种子，但总之以后不要再去卖菜了，曲薇薇……也尽量让她换个发型什么的，以免遇到危险。”


    “还有，那种子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大致指个方向也行，我也想完个任务。”陈佳茜是个精明人，她自然是有报答沈青的意思在，但同样也想为自己捞点好处。她看了一眼宋开霁，低声劝说：“虽然研究所那些人不干人事，但是他们的能力还是有的。之前从曲薇薇那里弄到一点萝卜芹菜，就研发出了新品种，缓解了基地的食物压力。倘若你们有更多品种的种子提供给研究所，也许会对虹城基地造成很大的影响，让很多人都不用再饿肚子。”


    不说别的，她老公现在负责管理修建城墙，之前普通工人一人一天只有三个粗粮饼子，现在则是五个，粗粮饼子里还馋了萝卜缨子、芹菜叶子，吃起来比从前滋味好了不少。他们小管理偶尔还能分到一碗萝卜汤。


    一点点种子对虹城基地的改善都是毋庸置疑的。陈佳茜在得知了整个过程之后，也对研究所农业部的人颇多微词：在她心里，沈青是个很善良的人，如果不是研究所那边存了坏心想贪了真正种子主人的功劳，她其实是很乐意帮助他们引荐沈青的。虹城基地变好，就是她的生存环境变好，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偏偏研究所那边不干人事！现在沈青和曲薇薇倘若主动交出种子，搞不好还会有危险。


    宋开霁眉头拧的死紧：“这个……我要回去商量一下。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也是赶巧了，他最近带着团队任务出的多，队伍扩大之后挖晶核比卖菜赚的可多多了，曲薇薇这才没有继续卖菜。


    陈佳茜很理解，她清楚这个队伍真正做主的人是沈青，那种子大约也是沈青的，宋开霁不知道来历也正常:“我们之后可以尽量不要碰面，减少嫌疑。有什么事情你去城墙处找我老公和我儿子，或者让你队伍里不起眼的人找我儿子传话。咱们搞不好还可以合作几回，互助共赢呢。”


    她和她老公是一样的人，都不甘心只做最底层的工作，有机会就要往上爬。她很希望能借这件事，在研究所站稳脚跟，至少不要只拿最低的薪酬。


    宋开霁把这事儿和沈青说了，沈青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办？薇薇姐会不会有危险？”


    宋开霁回来的路上已经思考了一路了。他抱着沈青在床上滚了一圈，被沈青捶了好几下才松手：“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想这事儿！”


    “现在也不算什么危急的时刻吧？”宋开霁从床上坐起来。他乍一听陈佳茜说了这消息也吓了一跳，可仔细一想，研究所不就是找不到曲薇薇，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到陈佳茜去大海捞针，到处读取别人的记忆吗？只要陈佳茜不说，谁知道曲薇薇就是那个神秘女人？她之后出门也戴口罩好了，再整几身风格不一样的衣服。


    研究所根本拿他们没辙。真正让宋开霁考虑的是陈佳茜所说的，种子杂交后对基地的影响。


    救世谈不上，但这毕竟是自己土生土长的世界，如果自己有能力让这个世界变好一些，让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又为什么不呢？


    他们从前只想过，如何用末世的金银去滋养沈青在安平县的生意，却没想到有一天，沈青的世界也有机会反哺末世，给这里的人增添一些生存的希望。


    “研究所说白了，只是一群科研人员，他们能有多大权势？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和官方的高层接触，要么把种子卖个好价钱，要么拿种子投个靠山。有了人撑腰，就再也不用因为几个研究所的人弄鬼而惴惴不安了……”


    靠山。沈青按着宋开霁的胸口发呆。没错，在他听的那些小说了，女主最后会嫁给一个极有权势的人，通常是王爷、首辅，或者书生相公一路考上状元，总归是要做官，是朝廷的人。


    在认识男主之前，也通常会和当地的父母官搞好关系。


    自己出身草根，没有靠山，就要去找一个靠山。


    又学到了。沈青把这个知识点记在脑海里，问宋开霁：“那我们投靠谁？是直接把种子给他们送过去吗？”


    宋开霁捏着下巴：“我也不知道呢……这件事恐怕还要麻烦一下陈佳茜。既然研究所的人人品这么次，我们最好找一个和研究所关系不那么好的人来投靠，以防他们狼狈为奸。”


    还有就是，种子的来历他们要怎么交代？陈佳茜还想在研究所站稳脚跟呢，又要怎么帮她呢？


    思索良久，宋开霁翻出一部手机，在地图上寻找着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村子：“不如这样……我们找一个小村子，在村子里放一些种子。然后我们就说，我们去那个村子杀丧尸、找物资了，意外发现了这些种子，带回来献给基地。”


    至于陈佳茜那边：“这个地址也可以让她汇报给研究所，等研究所去寻找种子的队伍出发，我们先一步把种子送上去。这样也可以侧面佐证，这种子确实是来自那个村子，之前那个神秘女人，也是从那个村子得到的种子。”


    还能让研究所那群人扑个空，气死他们！


    “我把闻杰和薇薇姐也叫来，咱们群策群力，再看看这个计划有没有什么漏洞。”宋开霁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沈青扳着肩膀在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你好棒啊！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沈青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宋开霁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说的，可能还有很多地方不完善。”


    “已经很棒了。”沈青穿鞋下床：“那我先回去一趟，多买些种子来。你们商量着，等商量好了，咱们一起出任务。”


    “……啊？啊？”宋开霁停住脚步，“你这就走了啊？这么晚了你还走？你晚上不在这边住啊？”


    快到春耕，县城的粮行、杂货铺都在卖种子。这时节卖的最多的是红薯，其次是各种豆子、蔬菜。


    沈青跑了好几家店，尽量各种种子都买一些。空间之前才腾出一个小小的空隙，就再次被填满了。


    村里人紧赶慢赶把红薯栽好，又赶回来盖作坊。这会儿房子轮廓的盖的差不多了，赶上天气稍暖，地也化冻，打起了泥胚预备砌院墙。


    沈青忙里抽空过去看了一眼，对桂香婶子道：“这院墙可要砌高一点，淀粉肠的做法是秘方，搞不好咱们村几代人都要指着这个吃饭，不能让人偷学了去。”


    桂香婶子连连称是，她也是这样想到。尤其泥胚又不要钱，就是出把子力气，最好这院墙能垒得两人高。她又把选好的人员名单念叨给沈青听：“我想着还是每家每户选一两个人，这样家里不至于没人干活。要是回家冷锅冷灶的，就算是出去赚钱，那些当家的汉子也要有意见。”


    沈青眉头微微皱起。他到末世，也不过小半年光景，从前被视作理所应当的事情，如今听起来却句句刺耳。但他知道，这也不是桂香婶子的问题，便胡乱点了点头。


    桂香婶子又把人名细细和沈青说了。多是家里的年轻媳妇和夫郎，还有几个身材壮硕魁梧的大娘。


    “怎么没有藕哥儿？”沈青听了一回，却没有连藕的名字：“连二婶是我娘的同族姐妹，和我是亲戚，她们家就算多几个人也没人能说什么，连二婶，榆哥儿，藕哥儿都去吧。”


    说完这话，沈青又意识到，不仅仅是没有连藕，这些名单里面没有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和哥儿！


    桂香婶子顿了顿，才道：“藕哥儿一个人倒也无妨。不过，是连老二媳妇自己不让他去的。他们二房的女眷都来作坊上工，那家里的家务活儿就都得大房的王氏去做，家里得不得安宁了。藕哥儿留在家里，要分担二房那一份家务。”


    “至于其他人家嘛，能让媳妇来做工的，谁会让未出阁的姑娘小哥儿来啊？”


    这就不止是抛头露面的问题了，还有实打实的利益相关：姑娘和小哥儿都是要嫁人的，将来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尤其是能做工的姑娘和哥儿，至少也十五六七岁了，眼瞅着就要出嫁。


    等她们出嫁了，这作坊里的职务，是留在娘家啊？还是继续让这姑娘小哥儿干着？他们倒是想把职务留在娘家，可那作坊的事儿是他们自己说的算的？


    让姑娘小哥儿带走，那岂不是娘家少了一个工作岗位？倒不如一开始就让媳妇去，总归是自家的人！


    甚至说连家，没让赵榆留在家里做家务、看孩子，而是让藕哥儿留在家里，未必没有点这个顾虑。


    又是这该死的禁锢！非得要成了亲，生了孩子，归属明确了，才能被当做个“人”看，连做工干活也都才能有资格！


    沈青心里气得要命，可也知道利益相关，这是村里人自己的决定，他就是想反对，怕是也没几个人愿意听他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安慰自己：“慢慢来、慢慢来……早晚有办法，迟早有办法。”


    然而桂香婶子迷茫的看着沈青，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宋开霁的这个想法得到了曲薇薇唐闻杰他们一致的肯定。曲薇薇拍着胸脯后怕：“幸好我从兹州回来，没再去卖过菜。看来不偷懒，勤快的去杀丧尸，是会有好报的。”


    说罢又狠狠啐了一口：“研究所和第三农场两个垃圾玩意，当初就不做人。要不是老板救我，我现在可是个缺一条胳膊的残废！还想要我手里的种子呢，我给谁都不乐意给他们！”


    说到第三农场，宋开霁的面色更不好了。他最近从陈佳茜那里得到了很多的消息，包括曲薇薇受伤那次。虹城基地有三个农场，第一农场和第二农场两个大农场是直属于官方的，供给虹城基地所需的粮食。而第三农场小一些，是划给研究所专门做各种研究。


    明面上三个农场福利待遇都差不多，按理说当初曲薇薇受的是工伤，研究所方面有义务给她治好。怎么说也是个异能者，怎么就能放着任她残废？


    结果陈佳茜偷看了一些第三农场领导的记忆才知道，原来当初变异柳树暴动事件，第三农场怕给上面留下不好的印象，压下去根本没跟官方报。这才调不出许多经费来做彻底治疗。


    反正多的是木系异能者想进农场，死了这几个再招更多就是了。只要把这件事遮掩过去，虹城基地少一些异能者，整个人类世界少一些异能者，研究所并不在意。


    陈佳茜一路偷看下来，虹城基地官方不知道如何，这研究所一脉，算是烂透了。


    “等我们回来，最好是能把种子献给军方的人，让军方去和官方谈条件，我们和研究所的人间隔的越远越好。”虹城基地军方和官方，关于难民安置的问题一直有很大的矛盾，且军方武力强大，能投靠他们是最好的。“实在找不到军方的人，陈佳茜还给我们提供了几个和研究所隶属不同派系的高层名单。”


    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接触到这些人？


    “实在不行……我托祁湛帮帮忙。他在医院里工作，能接触到很多高层。”


    那些高层惜命的很，尽管治愈系异能对于慢性疾病没什么用处，也要时不时的请个“平安脉”，只当保养身体。


    宋开霁问唐闻杰：“这次祁湛能和我们一起出任务吗？”


    唐闻杰摇了摇头，沉默半晌道：“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第124章 末世·澜省小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曲薇薇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宋开霁一下。


    宋开霁这才恍然意识到, 他好像有几天没有在别墅里看到祁湛了。再看唐闻杰，虽然他每次都急赤白脸的否认和祁湛的关系，今天的态度却格外不同, 透着一点平静的落寞。


    这是吵架了？


    宋开霁在心里琢磨了一回，摸了摸鼻子, 没好意思细问。


    其实要说起来，当年他们住在一个寝室,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 唐闻杰是个标标准准的直男，喜欢的女孩子形象也十分单一：黑长直, 大眼睛，胸大腰细腿长……就是非常典型的直男审美。


    刚刚认识祁湛的时候，因为知道当初唐闻杰异能觉醒是祁湛帮他度过的难关，所以祁湛那些充满歧义的话, 宋开霁只当是这人很爱开玩笑，没想过唐闻杰能和祁湛真的有什么。


    谁想到逗来逗去的，两个人竟然真发展到了这一步。宋开霁如今开了荤，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唐闻杰和祁湛发展到了哪一步，他心里早就有数。


    宋开霁心里其实还挺意外的。虽然……虽然他自己也和沈青在一起了, 但那不一样。


    他从前也没喜欢过女孩子, 虽然也没喜欢过男孩子。他觉得，他就是喜欢沈青而已，沈青是男的他喜欢，是哥儿他喜欢, 是女孩子他也喜欢。他只喜欢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沈青。


    但唐闻杰就不同了。他从前可是明明白白喜欢女孩子的，人的性向真的会这么快就改变吗？唐闻杰的改变究竟是真的喜欢上了祁湛这个男人, 还是……只是一时性趣？宋开霁有点看不懂、看不透。


    最终，他们选定了和虹城相邻的澜省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子。这村子准确是在在澜省境内，但走个一千五百多米就会到虹城境内。虹城的搜救队和异能者团队，一般不太往那边去，毕竟虹城的市区很大，下属县市也有不少，异能者团队常去出任务的区域不足五分之一，不是接到什么特殊的任务，没有必要往临省方向去。


    这次去澜省，除了唐闻杰、曲薇薇，沈青和宋开霁又在新招募的队员中选了四个异能者，葛冰冰和虞乐留下来坐镇家里，由葛冰冰带着剩下的外城队员继续外出杀丧尸。


    “不去也行，但也别让他们闲着，多少给他们找点活儿干着，别干吃白饭。”沈青道。毕竟有唐闻杰和曲薇薇带队，他们运用金属笼子和蔓藤墙组合战术，是一点危险都不会有的。现在唐闻杰和曲薇薇离开了，葛冰冰带队万一有个人员损伤倒是不好。


    至于干活，他倒不是差这点吃的，但不能让人养成坏毛病，过于心安理得了。


    他可以做一个待下属宽厚、福利多多的老板，却暂时还不想做一个慈善家。


    葛冰冰撩了撩头发：“我省的了，你别操心。”


    她打算让团队里新招来的两个木系异能者也学着曲薇薇做一下蔓藤墙，其他异能者辅助。就算不如曲薇薇和唐闻杰的，也要先练起来，锻炼他们的意识。


    以后也许他们会经常去外面出任务，单指望着唐闻杰和曲薇薇两个人怎么能行。


    临出发前，宋开霁又让虞乐去找了一趟陈佳茜的儿子，递了一些消息给她。如果研究所那边催促，尽量拖延时间，大致方向可以说往东北方向去了。他们虽然选定了小村子，但没有到目的地，谁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实在不行，东北方向有哪个村子方便，就用哪个村子好了。


    等他们回来了，收到了具体的消息，陈佳茜再跟研究所高层汇报。宋开霁他们会等研究所那边的队伍出发一两天后，再假装刚刚归来，把种子交给官方高层。这两天时间陈佳茜可以先争取到奖励，就算争取不来，最后也怪不到她头上。


    这次出发前的准备做得格外充足。车子都多准备了五六辆，大的小的都有，以防再发生上次车子报废，满高速现找车的窘境。唐妈妈照样是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盒饭、包子，沈青也装了一些淀粉肠。


    澜省要比兹州更远一些，一路走走停停连着杀丧尸挖晶核，整体还算顺利，到了第六天才到了两省交界处。


    这里的情况要比他们出发前预料的好很多。入目一大片农田，好几个村子连接着，没人，丧尸也不多，零星几只在村口游荡。


    沈青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现代社会的农村，新奇的很。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就在虹城基地。而虹城基地是依托于游乐园的酒店、度假小镇和周边的住宅小区建设而成的，是十足的现代化城市气息。平常出任务、去兹州，也是在城区打转。如今见到了这个世界的乡村，沈青感到亲切之余，同样也好奇现代农村和他们那里有什么区别。


    不像他们村，一多半人家都是土坯房、稻草顶，只有家境格外殷实的人家才盖得起青砖瓦房。而这边的村子，一水儿的红瓦砖房，房子盖得整整齐齐的，都是差不多的二层小楼。大门也开得扩大，不像他们那里，修大门是要看门第的，只有官老爷家才能有那款款阔阔的红漆双开大门。


    没有官身功名的，再有钱买再大的院子，也只能开一个小小的门。


    院子里是抿得平平整整的水泥地，有那阔气的人家还要在院子里修花坛、修影壁，贴瓷砖。


    沈青看了又看，羡慕得不得了：什么时候他们兰塘村也能成这样，家家户户得修的起这样的好房子，都能过上好日子？


    想到正在盖的作坊，沈青心底多了一些信心。虽说一开始，他主要是为了自家的安全才想要建立势力、建作坊，但看着眼前的新农村，沈青也的心变得有些柔软，有些心动。


    就好像，他们明明可以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宋开霁希望兰塘村的粮种能帮到虹城基地，就好像书上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沈青如今读了书，学了知识，也懵懵懂懂明白了书中的一些道理。他希望自己越来越“达”，不仅仅是财富，也是心胸、眼界、气量——不是他被宋开霁感染变得善良、圣母了，而是他意识到，“穷”才会使他舍不得分享。


    这个“穷”不仅仅是资产，也是心态。


    他还是沈青，但他可以在很好的沈青之上，成为更好的沈青。


    唐闻杰他们下车，很快便把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丧尸消灭掉了：“末世爆发的时候既不是农忙的时候，也不是年节，大约村里人都进城打工去了，只留了老人小孩留守在村里。瞧着村口的痕迹，之前应当也有人来搜刮过这个村子。”


    村里只剩下了不多的漏网之鱼。有几个小丧尸个头小速度倒是快，加上个子矮不容易被发现，要不是他们有铁笼子挡着，还真有可能被偷袭成功。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再遇到过那种变异丧尸。”宋开霁感慨道，上次去兹州遇到的变异丧尸和变异植物打配合，让沈青危急时刻在自己面前暴露了不会被丧尸攻击。唐闻杰和曲薇薇倒也罢了，这次他们还带了四个新人，没有培养出什么深厚情谊来，不能让他们发现沈青身上的异样来。


    这几天沈青和宋开霁一直是绑定的，可以说是寸步不离。丧尸攻击宋开霁，看着和攻击沈青也没区别。


    “遇到一个也不错啊。”曲薇薇指尖蹿出一根金属蔓藤，将两只慢悠悠往这边走的老年丧尸串在了一起，“变异异能比普通异能强很多的。要是能找到一个火属性的晶核给小唐用，说不定能搞出铁汁来，我以前打一个网游，里面法师就有一个招数叫火雨，像是铁汁化成雨往下落，是群攻大招，不知道有多强！”


    宋开霁恨不得捂上她的嘴，生怕被老天爷听见了，她想要什么来什么：“咱们这次有正经事，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他们进了原本就定下的东牛邑村，跟着来的四个新队员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听着沈青和宋开霁的安排做事。沈青四下张望了一番，把村子分为东西两边：“你们四个去东边，挨家搜寻有什么得用的物资，有丧尸就杀了。金银、书籍、电器……但凡有点用的，都搜集起来堆在客厅，我一会儿挨个去收。我们几个在西边搜索，如果有危险就跑，大声喊通知我们。”


    四人点了点头。他们四个是外城队员里的佼佼者，进队伍的时候都已经达到了三级异能，其中火系异能者申炎进入队伍后不久，就突破到了四级。虽然唐闻杰和曲薇薇的异能更强大，但沈青和宋开霁没有攻击性异能，这样算来两边武力值是差不多均等的。


    两队人马分散开来，沈青他们表面上是搜寻物资，实际上则在寻找藏匿种子的好地方。不过这个村子大概已经被人搜刮过了，粮食什么的基本没有，如果说有种子没被之前的队伍搜去也很可疑。最后还是在一个比较破旧的院子里找到了一个地窖，里面存着一些有点糠了的萝卜和几捆干枯打蔫的大葱。


    沈青没动那些萝卜和大葱，往他们旁边放了零星几袋萝卜的种子，又在这家的橱柜角落里塞了几包白菜、芹菜的种子。


    陈佳茜要交任务，倘若研究所的人跑一趟什么都找不到，也很可疑，不如给他们留一些已经有了的种子，这样陈佳茜的任务可以圆满完成，也不会让研究所白得了好处。


    正事办完了，沈青才放松下来，饶有兴致的观察起现代化农村，还时不时的拿出手机来拍一些照片，小声和宋开霁说着话。


    “我们村没有这么盖房子的，不规整，正房就是正房，厢房就是厢房，这样拐弯连着盖的没见过……这楼是怎么盖的？我就见过木头搭的二楼，砖瓦盖的还真没见过。”


    “我们那儿的房子顶都是尖的，要上大梁。这边怎么有的是尖的，有的是平的？就是尖的，我也没见着大梁在哪儿啊？”


    “水泥钢筋？水泥我知道，抹地的就是，钢筋是什么？”


    他俩一边聊着一边找东西，沈青在几户人家的床头柜里翻出了一些金首饰，一户新房里收了几床全新的被子，还在一家的儿童房里收了一些小学课本。刚开始找到金首饰的时候沈青还挺开心的，兴致勃勃的寻宝，可最后沈青抱着装了课本的米黄色小书包，看着墙上贴了半墙的奖状慢慢变得沉默。


    宋开霁走过去，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


    沈青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丧尸已经爆发很久了。从前在他眼睛里，丧尸就只是丧尸，是怪物。可是今天搜刮下来，也许是村子对于沈青来说，有格外熟悉、亲密的感觉，他看着这些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才渐渐意识到，这些丧尸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方才在村外跑得飞快的小丧尸，说不定就是奖状上被表彰的那个小朋友。


    沈青叹了一口气，心里酸涩难当：“末世……是怎么爆发的啊？”


    这样一个好好的世界，是怎么变成现在的人间炼狱的啊？


    宋开霁摇了摇头：“我至今也不知道。也许官方知道，但没有向民众公布，也可能连虹城基地的官方也不知晓……我们只知道，那一天新闻公布要下流星雨，还说了几点到几点是最佳的观景时刻。结果到了时间，带着火星子的碎石像冰雹一样砸下来几颗，全城……也许全世界的人，都同时进入了沉睡。”


    那些带着火星子的碎石并不大，要说起来，大概和楼上有人丢了个烟头差不多。一开始还有人站在窗户前、屋檐下啧啧称奇，很快随着第一个人缓缓倒下，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直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第三天宋开霁醒来时，外面正下着暴雨，街上已经是丧尸横行。


    “所以是那流星雨带来的病毒？人变成丧尸或者不变，又有什么原因吗？是接触过碎石、离碎石近的会变，还是像异能者觉醒一样，是随机的？”


    宋开霁犹豫了一下：“应该是随机吧，我也不太清楚。”他曾经怀疑过，人变丧尸会不会和生前的健康状态有关，比如免疫力之类的，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终究没有答案。


    晚间，他们选择最豪华的一栋小楼作为落脚的据点。申炎代替了孙呈的功能负责做饭，沈青最近迷上了方便面，科技的味道令人着迷。一大锅红烧牛肉面，按人头打鸡蛋进去，申炎坐在锅子旁边，一边控制着火一边拿一把小刀，一片一片往里面旋着淀粉肠。


    “这火腿肠长得挺奇怪的……”看起来不像末世前卖的，申炎尝了一片，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但也挺好吃的。


    唐闻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卖的，是我妈自己做的。”


    “阿姨好厉害啊。”另外三人从外面回来，闻言捧场道：“老板，我们收拾出了一些东西，还算值点钱，咱们就算自己用不着，摆个摊慢慢卖也有得赚。我妹妹天天在家闲着，做饭打扫卫生的活儿大家都抢着干，也轮不上她。要是您看得起，就让她支个摊子，也算为咱们团队创收了。”


    沈青的队伍待遇很好，他们才加入不久，就迫不及待想要和队伍更紧密的建立联系，也想要为他们的普通人家人谋求更多的福利和机会。


    他们都是被虞乐招来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一个没异能的普通人，却很受老板重用，负责很多后勤工作，他们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说话的人叫吕吉，是一个风系异能者，沈青和宋开霁对他的印象挺深，这是他们队伍唯一一个风系异能者。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好过明路的时机，便道：“不忙，摆个摊子算什么？这次回去运气好，说不定咱们队伍也能搞几个商铺，混到上层去，到时候自然会选几个人去看铺子。”


    这倒不是糊弄人，就算没种子这出事儿，沈青也是打算搞两个商铺的。将来兰塘村的淀粉肠作坊开工了，不止是安平县，这边沈青也打算一块儿卖。


    张素娟自从李爱国去世，心情一直不太好，加上腿坏了也不方便走动，总是闷在屋子里。原本有虞乐陪着她说说话，现在虞乐也要出来做事了。沈青打算搞一个铺子让张素娟去收银，或者什么也不干在店里看着也好，总归要给她找点事情做换换心情。


    几人俱是一愣。半晌申炎才问道：“其实咱们还不知道，这次来澜省，到底是出什么任务，要找什么东西？” 在他们看来，这真是一次很没有意义的行动，来了一个偏僻又没什么物资的小村子，虽然搜刮出来一些东西吧，但其价值远远不值得他们跑这么远，去虹城市区跑一趟，找到的可比这多多了。


    沈青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袋种子：“我们在黑市上花重金买到一个消息……说这村子里有虹城基地需要的种子。这是我们刚才在村子里找到的，你们负责的那片区域没有发现？”


    四个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没有啊？”难道是他们找到不太仔细？“我们一会儿再仔细找找！”


    沈青严肃的点了点头：“得找找，明天其他几个村子也得好好找找。”


    第125章 末世·小商品批发市场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为了把戏做真, 是夜，待众人都睡下，宋开霁瞬移了几次, 溜到隔壁几个村子又藏了一些种子，等待第二天让申炎他们自己发现。


    从前宋开霁锻炼异能, 只能在别墅内转来转去，练习的是携带物品的体积重量和次数, 这次倒正好练练距离。


    几次下来, 宋开霁心里便有了数。如果不携带物品，他最远可以瞬移一千米左右的距离, 但只能一次。移动过去便已异能耗尽，需要休息半个小时加吸收晶核，才能再次瞬移。


    但如果是两三百米的距离，可以短时间内瞬移两到三次。要是携带了较大的物件, 这个次数和距离还会减少。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加上异能有所增长，宋开霁可以携带的物品极限，已经从一个西瓜增长到了两个西瓜。瞬移看起来限制颇多，一次瞬移消耗的异能又很大，但要是到了危急关头却很实用, 能保命的。


    宋开霁送了几趟种子, 便累瘫在床上。不过他这次去邻村，倒是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西边那个村子里，好像有两个……工厂？手工作坊？”他也描述不准确规模：“就是一个大院子里好几台机器，好像是在打磨雕刻手镯之类的东西。”


    那个村子在地图上叫做西窑头, 带个窑字，大约古代或者民国时期, 有窑会烧制一些什么东西。可能村里人保有了这样的手艺，到了如今仍有人在从事相关手工业。


    “什么材质的，你认得吗？”听到手镯，沈青放下手里的小学课本，来了精神。他如今书听多了，已经知道两个世界因为科技发展不同，在末世这边十分常见的工艺品，在他那里是格外昂贵的。比如说玻璃，末世这边随便什么东西，都要拿玻璃瓶子装，而在沈青的世界，县太爷都未必有一个玻璃茶盏！


    这边就算拿啤酒瓶底割一对手镯，拿到安平县都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我哪懂这个？不过屋里放了好几大袋子，都是玉石类的。可以拿回基地去，找人问问。”宋开霁打了个哈欠：“说不定薇薇姐也认得，明天可以问问她。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东西的。”


    沈青暗想，如果是玛瑙的最好了，安平县那边玛瑙很值钱。但不是也没关系，就像他说的，啤酒瓶割一对镯子都能值不少，什么材质的拿去安平县，应该都是好东西！


    第二天他们到西窑头去，果然看到两个连着的院子里，摆着好几台机器。其中一个院子里的机器，里面还有很多裹着灰色泥浆的手镯。


    申炎他们认认真真搜屋子，正在为寻找到几包种子高兴不已。而沈青和宋开霁则拉着曲薇薇围着这几台机器打转。


    曲薇薇果然知道一些：“这应该是在机器抛光吧。”她从灰色泥浆里面捞出来一个镯子，在水里清洗干净，果然露出了一个白色不很透的手镯：“这材质我倒是不认得，但目测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澜省产玉石？没听说过啊？”


    她很奇怪的看向沈青：“老板喜欢这玩意？”


    虽然她不认识，但根据经验，手里这只在末世前大概也卖不了两百块钱。末世之后更是废物一堆，这几个村子之前不是没有人来搜刮过，粮食都被刮净了，但这小山一样的镯子还堆在这里，不正说明了它们完全没用，一点不值钱吗？


    沈青也不好和她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嗯……喜欢，反正有空间，带走也不麻烦，我想拿回去玩。”


    曲薇薇按捺住看傻子的目光，将视线挪开。有钱人嘛，任性，想干啥就干点啥吧。不理解，但是尊重。


    而另一个院子里，曲薇薇倒是感兴趣很多。隔壁是手镯切割，他们还在后院找到了一些原石，也被沈青一起收进了空间。另一个院子里面却是负责雕刻的，一些镯心雕成挂件，还有一些有瑕疵的手镯，避着瑕疵的位置雕出各种花样。


    “哇，这个我喜欢！”曲薇薇对便宜的手镯兴趣不大，但对可爱的手镯就不一样了。她把几只被雕成猫爪、小兔子、小狐狸的手镯、戒指全扒拉到自己怀里，眼巴巴的看着沈青：“老板，这些给我吧，我喜欢！”


    她忽然就懂得沈青了。被雕成猫爪兔兔的手镯也是不值钱的美丽废物，在末世不值一文，她看见了还不是想要！


    老板只是审美差一些而已。曲薇薇感慨，人果然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啊！


    沈青也捏了一只来看，那猫爪雕得憨态可掬，掌心的小桃心都雕出来了，精致的不得了。不过这种花纹，他在安平县可从来没见过，根据他在如意坊偷师的经验来看，他那边的世界更重寓意，流行的花纹都是祥云、如意，甚至还有蝙蝠，还真的没怎么见过可爱类型的。


    大概拿过去也不怎么能卖上价？沈青虽然也挺喜欢，单看着曲薇薇眼巴巴的样子，便都忍痛给曲薇薇了。


    曲薇薇十分开心，拿着镯子一个一个比划：“这个是我的圈口，”她在手上试了一下，美了半天又摘下来，怕一会儿杀丧尸磕了碰了：“这个我戴不了，拿回去给乐乐试试，乐乐也戴不了的话就给囡囡……”她开心的摆弄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对沈青道：“老板你要是喜欢这些，我们回去的路上不如去小商品批发市场转一圈？反正顺路，搞不好小商品批发市场还有成色比这里好的呢。”


    沈青一愣：“小商品批发市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倒是宋开霁一拍脑门：“这倒是，以前没想到呢。”


    沈青听了倒也没再追问下去：“看看时间吧，时间充裕了也能去看看，主要还是看危险不危险。”


    “那有什么危险的？”曲薇薇把可爱手镯们归拢好，让宋开霁帮她装着。他们如今的铁笼战术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再加上她的木系异能变异之后，蔓藤所编制的屏障可以镀上一层金属，更加安全。曲薇薇甚至觉得，她和唐闻杰的异能再提高两级之后，他俩就不用再打配合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做一休一，轮换着上班。


    或者等队伍再扩大之后，他俩各带一队。


    沈青胡乱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和曲薇薇讨论这个话题。中午他们在西窑头随便吃了些午饭，又午睡了一会儿，下午就准备返程。


    午睡时间沈青和宋开霁独处，宋开霁才和他细细讲了小商品批发市场。


    他们来的路上其实曾经路过。当然不是乌市那种举国闻名的有巨大规模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而是虹城自己的小型商品批发市场，这样的市场大约每个城市，至少每个省份，都应该有一两个。


    这市场说来也有些年头，电商还未发展起来之前，虹城所在省份的各个县市都是来这边进货，小商品批发市场周围还有一个绿色的大棚子，里面都是批发服装的小摊，还充斥着大量的一元店、两元店、十元店。


    但在电商崛起之后，这边便有些没落破败了，却也有些店家比较聪明，早早加入了电商大军，这边就捎带着开还能当仓库，因此才存留了一部分。


    “那里面卖什么的都有，我妈的二姨以前开过一个文具店，我小时候姨姥还带我来这边进过货，玩耍过。”宋开霁扒着自己的的童年回忆：“玩具、箱包、文具、首饰……都有卖。我记得我妈买了一大盒耳钉，里面珍珠的钻石的都有，才五块。旁边卖衣服的也超级便宜，牛仔裤一条十五块。”


    沈青的世界工业不发达，物质全凭手工业，搞一些小商品过去，肯定很受欢迎，能卖上好价钱。


    并且曲薇薇的话也启发了宋开霁：“其实不止是小商品市场，我们还能去一些建材批发市场、纺织批发市场……里面多得是末世不怎么能用上，但在你那边能卖上价钱的好东西。”


    古代的布料可是能当货币使用的，并且古代的绸缎非常脆弱，多洗几次就泄了，所以需要浆洗，用米汤使布料硬挺起来。


    而现代的衣服哪怕是绸缎的，也根本用不着浆洗，丢在洗衣机里搅一搅虽然比不得手洗精细会勾丝，但也不至于泄到穿不了。就是因为现代的纺织业加入了一些科技狠活元素，布料质量是古代的布匹没办法比拟的。


    要是别的团队想要去攻打一个批发市场，可能是天方夜谭。但他们团队，一来有铁笼战术可以最大限度保障自身安全，哪怕碰上丧尸超级多的情况异能消耗尽了，他们也能躲在笼子里苟到异能恢复满格慢慢杀，只不过是消耗的时间更久需要肝罢了。


    更关键的是，沈青不会被丧尸攻击！


    如果可以避开其他人，由沈青自己潜入商场内，不用和丧尸发生正面冲突就能把东西都带走，简直是无本万利！


    但倘若商场里潜伏了其他人，或正好撞上什么也来搜集物资的团队，就有些不好交代了，所以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操作。顶多是他们进入了商场后，确定没有人之后，可以在一层楼休息，让沈青自己去把其他楼层的东西收走。


    两人在房间里嘀咕了半天，下午决定回程时，沈青和宋开霁便宣布，决定往小商品批发市场拐一趟。


    沈青是老板，其他人自然对他的决策没有意见。他们团队走了一路，吃的好，喝的好，修炼的晶核管够还没有危险，老板开心，拐一趟也就拐一趟了。


    于是他们把在西窑头收集来的物资收好，沈青最后把那两个院子里打磨手镯、雕刻手镯的工具也全部收走了，万一将来用得上呢？


    通过这些工具，沈青还意识到，他的世界很多手工被垄断，也有可能源自于精密的工具难得。


    他之前学习，宋开霁拿了薄薄的刀片给他削铅笔，削出来的铅笔笔尖是尖的，木头部分很圆，看起来十分规整。沈青心念一动，便去外面折了一根树枝，让宋开霁给他削一根发簪。


    宋开霁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甚至还自我发挥，削出来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这小花虽说不是特别好看，但也能看出来形状。再拿砂纸打磨，放在沈青那边的集市上，也能卖个两三文钱呢。


    而宋开霁根本没有学过做发簪。他只是从小上学就会削铅笔，而这个世界上的人，但凡上过学的，就都会削铅笔。


    曲薇薇会，唐闻杰会，申炎会……每一个人都会。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门槛的事情，人人都能做，所以其实人人都可以雕这样的发簪卖钱，树枝子还不是满山头都是？


    却不是人人都有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人人都有一张能让木头表面变得光滑的砂纸。


    沈青摸着那些工具，摸着小刀。手工业，工业……这两个他还不甚明白的词汇，却被他深深记在了脑海里。


    来时他们花了六天的时间，回去走了四天，便来到了虹城郊区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这里的丧尸倒是要比澜省边境的小村庄多很多。虽然已经没落了，却仍然是郊区最繁华的所在。且后来虹城加盖高铁站，也离这小商品批发市场不远，人口更加密集。


    他们下车杀了一个多小时的丧尸，就有些异能耗尽、体力不支了。曲薇薇用金属蔓藤将笼子紧密的包裹、覆盖住，只在顶端留下很小的透气口，一行人便原地坐下休整、吸收晶核。


    “这里比咱么想想的要难很多啊。”曲薇薇感慨，有些后悔提建议来这边一日游了，现在看来，一日恐怕是游不完。幸好他们队伍里面有两个空间异能者，吃的喝的用的都储备齐全，不用担心在这里耗着。“下次再来这种丧尸密集、杀都杀不尽的地方，在空间里备一些沙发啊、床啊，也能好好歇歇。”


    宋开霁沉默片刻，拿出来几个坐垫：“凑合着坐吧。”


    商场里面的丧尸简直像游戏里的怪一样，杀死了还会系统再生，源源不断杀也杀不尽。他们甫一下车，闻到人味儿的丧尸们就从楼上下来，前赴后继的朝着他们扑，有一些急躁的丧尸甚至从楼上往下跳，还未来得及攻击他们，便被摔断了四肢，只剩躯干还在嘶吼着朝他们蛄蛹。


    一行人看着头皮都发麻了。曲薇薇呆呆的看着外面，沉思道：“你说这些丧尸，到底是凭借什么定位人类的？他们有眼睛却看不见，有耳朵也听不见，又凭什么还留有嗅觉？ ”


    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在动，又是什么支撑着他们、驱动着他们？这个支撑驱动他们的东西，又为什么只保留了嗅觉而不给他们听觉、视觉？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这个问题从末世爆发开始，便被人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了，至今无解。反倒是如今，幸存者们不再去求解“为什么”，只是默默接受、习惯了丧尸的行为。


    宋开霁半开玩笑道：“搞不好研究所的人知道，将来有机会你问问他们？”


    “呸，”曲薇薇皱了皱眉，显然是想起研究所就觉得恶心：“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们休息了将近一个小时，吸收了一大把的晶核，才终于异能满格。曲薇薇将蔓藤撤走，又在十米之外重新建造了一堵金属蔓藤墙，把大部分丧尸隔绝在外面，只留一小部分供他们猎杀。


    杀完、挖完晶核之后，再如法炮制放进来新的一批。


    他们就这样一点一点蛄蛹着，朝着商场大门进发。从早上杀到下午，才终于进了商场的大门。而此时，丧尸也被他们杀掉了很多，势头没有早上刚来的时候凶猛了。


    “我不行了……”曲薇薇手都有些抖，一次次榨干异能，再快速吸收晶核充满，好久没有这样超负荷运转了，她只觉得自己的浑身的肌肉、经脉都酸疼无比，像爬了一趟本省最高的山：“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先歇歇，明天再战。”


    他们进入商场，土系异能者路垚便立刻用异能将大门封上，又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也堵上，这才开始慢慢诛杀一楼的丧尸。


    隔着土墙，楼上和门外的丧尸们仍在不知疲倦地疯狂嚎叫着、拍打着。


    等一楼的丧尸被杀完了，几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里面费力最少的，就是沈青和宋开霁了，而唐闻杰和曲薇薇是出力的大头，早已经累瘫在地。


    沈青和宋开霁连忙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商铺，用成箱的货物摆成床，铺上被褥，又摆上水果食物饮料若干，给六位出了大力的异能者休息。


    然后小两口拎着匕首出去挖晶核。挖完的尸体拖到大厅的角落堆好，慢慢的一楼整齐了起来，露出了末世前繁荣的原貌。


    沈青对这个商场充满了新奇，一边挖晶核，一边不住的打量。这是一栋比较旧的大楼，想想宋开霁小时候就跟着姨姥来过，现在都多少年了？


    内里倒像是重新装修过的，一间间铺面很整齐的分隔开来，铺子里面，甚至门面的门口，都密密麻麻的堆积着货物。


    沈青挖了一会儿就耐不住好奇，凑到一家店铺门口查看，然后瞪大了双眼。这间铺子里堆着的东西，和他从丧尸脑子里挖出来的晶核好像啊！亮晶晶的晃人眼睛，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堆在纸箱里！


    宋开霁发现他的举动，也凑了过来，看到沈青的表情，好笑道：“这个应该是……嗯，亚克力钻？是一种串珠帘的材料，也有人会用它们编织一些小玩意。”宋开霁在店里转了转，找到一个亚克力珠子编成的小型大熊猫：“喏，这种。你看着它像晶核，其实拿着很轻，现在光线不好，仔细对比就知道了，这东西很便宜不值钱的，材质也一般。”


    沈青接过那个小型大熊猫摆件，果然入手很轻，细看也挺粗糙。但是……好可爱啊！沈青犹豫了片刻，把小熊猫放进了空间。


    宋开霁笑了：“你这都要？这里面还有好几层楼呢，咋俩的空间加起来都放不下啊！”


    他们又在其他铺子里转了几圈，沈青的眼睛都要被晃花了。一整面墙挂着五颜六色的手串，水晶、珍珠、玉髓、玻璃、檀香木……大部分是便宜的假货，或者也不能说是假货只是品质差，但也不是没有品质上乘的好货；一整捆一整捆嵌了宝石的发簪、抓夹，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用橡皮筋扎着；整盒整盒璀璨夺目的宝石，宋开霁说那是女生粘在指甲上的，几毛钱甚至几分一颗……


    沈青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舍不得丢！


    “好讨厌啊，”沈青郁闷地蹲在地上做取舍：“你的空间怎么还不升级？你快点升级啊！”


    他们这次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收集很多物资。沈青最终还是花钱租了一个仓库，将他和宋开霁空间里的粮食和暂时用不到的杂物都存在了仓库里。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空出很多空间。宋开霁的空间里要放车子和食物、武器，沈青的空间里要放种子。


    更何况，这么大的商场，就算他们俩的空间是空的，也不可能把东西都装走！


    宋开霁摸了摸脑袋，只能安慰他道：“又不远，我们有机会可以多来啊？你先每样拿一点到你那边试试，万一不好卖呢？什么好卖就记着，下次多拿。”


    也只能这样了。沈青恋恋不舍的看着商场里的每一间铺面。也不完全是好不好卖的问题，这里的东西都好好看啊，不好卖他也想要QAQ


    他们在商场里正甜蜜的苦恼着，却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观察他们很久了。


    一个年轻人放下望远镜：“他们已经进入商场了。好像有八个人，已经确定的是应该有一个火系异能者、一个土系异能者、一个金系异能者，其他人暂时不能确定。”


    那个金属笼子明显是金系异能者在控制，但笼子外面那些金属一样的蔓藤是怎么回事？也是金系异能者吗？


    一个中年人接过望远镜，明明宋开霁他们已经进入商场，什么都看不到了，他仍然久久没有放下望远镜。半晌才问道：“这个笼子，咱们有办法复刻吗？”


    第126章 末世·小商品批发市场2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当天晚上, 他们就住在商场的一楼。安全起见，唐闻杰和曲薇薇又去将大门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步梯口都加固了一遍。也许是金属透气效果差，丧尸也慢慢的不再疯狂砸墙, 大楼里安静了许多，只偶尔能听到楼上的丧尸发出无聊的嘶吼。


    这一次, 他们不打算再往楼上继续探索了。仅仅是一楼的商品，沈青的空间就已经装不下了。曲薇薇休息了一个多小时, 摄入不少饮料零食后终于恢复了元气, 也跑出去转悠，帮着沈青参谋着拿什么、不拿什么。


    她的眼光可好多了, 也懂行：


    “这种亚克力钻看都不要看，不值钱。拿这个，这种锆石的好看，多闪！”


    “华子, 拿华子啊！”


    “这个是假珍珠，你看，使劲抠抠都掉皮了，在假珍珠里这都算最次的……这种是真的，虽然个头小品质也一般……你看它上面有这样的生长纹……”


    “拿这个！大溪地！澳白！”


    “这是真水晶，但也不咋值钱……你对光看, 这里面有黑点, 瑕疵太严重了。你喜欢就随便拿两串玩吧。”


    “这种簪子就不要拿了吧，好丑……黑黢黢的，以前都是放两元店里卖的。行吧行吧也不占地方，拿这种, 这种好看一些。”


    曲薇薇一开始只是随便看看，慢慢的也找到了末世前逛街的感觉, 陷入零元购的兴奋之中。对于这些小饰品，女孩子可比男孩子了解的多，曲薇薇很快就把宋开霁挤到了一边，宋开霁插不上话，只能沦落到在后面拎包。


    一些沈青挺喜欢，却又数量太多带不完的东西，他们全堆在一间空房间里，走的时候让路垚封起来，打算下次再来拿。


    时不时的，宋开霁也拿一些他们现在用的上的东西：天快黑了，他们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整栋大楼早已断电，宋开霁便找了一些手电筒、应急灯、蜡烛之类的东西带回房间。


    还有电池，这是实打实用得着的好东西！并且大概率，近一两年都不可能恢复生产了。


    其他几人瞧他们挑的起劲，慢慢的也加入了进来。出来一趟，这不顺手给家人带点伴手礼？申炎他们看着手里的小饰品，心里更有加入这团队不是卖命的，而是郊游、享福的不真实感。


    而这样优秀的队伍，竟然只让一个普通人出来招募，还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当初好多中高阶异能者瞧着虞乐的样子，问都不问就选了其他队伍，才让他们这些异能差、被别的团队嫌弃低阶异能者捡了漏，现在他们恐怕比那些中高阶异能者日子过得还要好。


    不太想得通之余，几人又对沈青感到深深的感激。


    安全起见，今晚他们八个人就挤在一间商铺内，有什么突发事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沈青心满意足的盘点着装满了整个空间的宝贝，有了这些东西，他也能在县城开个翠花铺子了，这些货足足够卖几年的，曲薇薇看不上的两元店合金簪子，都够他大赚一笔！


    曲薇薇也很开心，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瓶甲油胶，正在美美的给自己涂指甲，头上、脖子上、耳朵上也戴满了发卡、项链、耳钉，整个人blingbling光芒四射，早就忘却了来时的辛苦：“老板，咱们过几天再来一次吧，带着冰冰姐和乐乐一起。”


    沈青也正有此意，连连点头：“下周吧，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赶紧回去，把种子的事情解决了。回基地后我再租个仓库……”他还要回兰塘村一趟，这些东西不会腐烂，可以挑些便宜的存在他县城的宅子里，要是放不下，就再买一个宅子！


    原本他们还计划着从小商品批发市场出来，去旁边的服装批发市场看一看，现在只扫荡了一层楼，空间就完全放不下了，只能作罢。


    这里好东西真是太多了。沈青连看着屋里点着的蜡烛都想要：在他们那儿蜡烛也是金贵物，一般是用羊油做的大蜡。就算是城里人，普通人家也都是点油灯，谁舍得点蜡烛！


    油灯气味不好也熏眼睛，却比蜡烛便宜不是一点半点。至于村里人，天黑就睡了，连蜡烛也不舍得点呢。


    而这里的蜡烛，不禁会做出许多形状，竟然还会发出香味。沈青摸了又摸，使劲捣腾了一下他的空间，又往里面塞进了两个玫瑰花型的蜡烛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打算快点回基地的沈青一行人，却发现早有人等着他们。


    大门口不远处停着几辆军用吉普，待沈青他们从商场出来，仗着丧尸听不到声音，疯狂地朝着他们按喇叭示意。


    为首的是一中一青两人，都穿着军绿色的衣服。跟着的目测有二三十个人，倒是穿着什么颜色的都有，宋开霁打量了他们一会儿，一时倒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们一上来就主动按喇叭示意，还算看起来比较友好，至少光明正大。


    只是对方人数太多，也不清楚实力，还是不要贸然接触的好。宋开霁想了想，让唐闻杰把笼子落地放下，随时准备防御模式，自己则从空间里摸出来一个刚从小商品批发市场里捡来的电子扩音喇叭。一阵熟悉的开机旋律响过之后，宋开霁对着对方大声喊：“有什么事儿吗？先这么说吧！”


    对方：“……”


    曲薇薇震惊的看着宋开霁。这两口子什么爱好？沈青拿的那些小破烂也就算了，至少占一个好看，宋开霁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好玩嘛。”宋开霁讪讪笑道：“反正丧尸听不见声音，我还拿了一个小旗，以后咱们出任务可以像旅行团一样，拿着这些东西不用担心走丢。”


    其他人：“……”越来越像郊游了！


    然而对方却没有这样的高级装备，过了几分钟，才打开车窗，几个人负责快速消灭涌上来的丧尸，一个人半边身子探出车窗，扯着嗓子朝他们喊：“我们是虹城基地官方的搜寻队，出来做任务的。你们那个金属笼子是怎么弄的？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遇到难题了！”


    好在距离不算太远，那人喊了两三遍，沈青他们便听清了来意。


    “官方的人？”这还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他们正想着怎么和官方的人搭上关系，好把种子献上去呢。这一群不知道和研究所有没有关系，但也不妨试试看。


    况且又只是想问问金属笼子的做法，并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沈青他们的队伍，金属笼子战术其实从来没有对外隐瞒过。从兹州回来之后，他们队伍也频频去安全区以外做任务，时常撞见别的异能者小队。只要是善意的询问，他们都会把笼子的制作方法和使用原理告知给对方。


    沈青他们甚至很愿意把这个方法进行推广。如果人类都能熟练运用金属笼子战术，安全有效的击杀丧尸，不说能对末世结束做出什么贡献，至少丧尸晶核不会流落在外，从而产生变异丧尸。


    而这世界也能尽量少死几个人。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唐闻杰一样有天赋，异能也强大。问的人不少，耐心学的人却不多至于学成了能运用的，至今还没有。


    这样想着，宋开霁又打开了喇叭：“可以，你们派几个人过来吧，人数不要超过六个！”


    尽管对方说了自己是官方的人，可以防万一是假的，还是不能让二三十个人贸然靠近。


    幸好大概率是真的。对方得到了回复，很快缩回了车里，接着一辆车朝他们缓缓开过来，其他车子停留在原地。


    其实说起来，这个战术也不是很难，是很容易想到的。难的是想得到，却做不到。


    唐闻杰的异能本身因为在觉醒的时候有祁湛帮忙梳理，不同于其他金系异能者，更强大一些。同时操纵无数根金属，也是进行了长久的训练，普通的金系异能者就算得到了方法，短时间内也确实无法复刻。


    这也是这群人直接找上沈青他们的原因。


    邵南末世前是虹城警备区的一名副营长，末世之后也一直就职于军方。因为末世的缘故，军方人员有一定的减损，他这个幸存下来的小小副营长，如今也勉强算在虹城基地能挂得上号，升为了团长。


    原本虹城基地的军方和官方一直有些矛盾，主要是源于难民的安置理念不同，高层一度有些水火不容。但自从虹城基地在得到了留种稳定的萝卜、白菜、芹菜种子之后，加上对研究所农业部未来的乐观期盼，除了开始回收黄金之外，也略微降低了入城费，对难民的安置也稍微提高了一些待遇。


    真正说起来，官方和军方，只不过是理念不同、立场不同。在物资充盈之后，官方也并不想做坏人，于是双方关系有所缓和，这才促成了这一次行动。


    这次行动，也同样是虹城基地官方的乐观展望：在食物稍微充裕些之后，官方决定重新整顿虹城基地医院。目前虹城医院主要是依赖于治愈异能者，收费贵之外，很多慢性疾病疗效也不佳。之前提到过，很多紧俏的药物是一药难求，拿着钱都买不到的。


    现在虹城基地压力稍减，空出手来，便打算将虹城医院一分为二，一半维持现状，由治愈系异能者主导，主要是治疗外伤。另一部分则要恢复末世前医院的状态，已经在难民营里招聘医生、护士包括医学生了，被选上的，本人可以带一名家属免费进入虹城基地，两名家属入城费减半。


    另一方面便是派出搜寻队，去医院搜寻医疗器械、药物。


    而和官方关系有所缓和的军方，也派了一些人共同参与。年轻男人邵南就是军方代表，而那个中年男人侯卫民则是官方的中层领导，也是这次行动的主领人。


    距离小商品批发市场两公里外有一家医院，他们两天前就试图进入，但这间医院离高铁站更近，丧尸数量过多，密密麻麻人墙一般，区区二三十个异能者实在难敌。


    一番鏖战，连大楼都没进去，还损伤了两名队员，这才撤出来在这边暂时休整。


    而他们在用望远镜观察医院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沈青一行人。金属笼子战术让邵南和侯卫民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队伍里也有好几个金系异能者，当即就决定复刻沈青他们的战术。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瞧着只是个放大了几十倍的鸟笼子而已，原以为不难的，谁知道试了一晚上都没成功，没办法只得守在商场门外，等沈青他们出来。


    车子开过去，曲薇薇立刻用金属蔓藤把他们包围进来，隔绝了外面的丧尸。邵南和侯卫民瞧着外层包裹着金属的蔓藤更加惊讶，待将包围圈内的丧尸杀干净，唐闻杰才打开金属笼子的一个口，申炎他们自去挖晶核，沈青和宋开霁则靠近吉普车敲了敲车门。


    “你们说你们是官方的人，有什么证据吗？”


    侯卫民和邵南连忙把证件翻出来，宋开霁认真看过，这才放了心：“辛苦辛苦，末世了，我们也是不得不谨慎。”不止有官方的人，还有军方的，更加合他们的心意了，宋开霁再抬头，脸上的笑容都热情了几分。


    “理解，理解！”末世嘛，人心难测，谨慎一些才能活得更久，他们也不会介意沈青他们的态度。邵南把他们这次的任务目的简单说了，又说了那边医院遇到的情况：“幸好遇到了你们，恳请你们帮帮忙，教我们的金系异能者怎么搞这个笼子？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把医院的丧尸全清缴干净，只要把清单上需要的医疗器材和药品拿回去就行。”


    说着，邵南又看了看包裹着他们的金属蔓藤：“这……也是金系异能者弄得？”


    宋开霁瞟了他一眼：“不是，这是木系异能者和金系异能者打配合。单木系异能者也可以做到，就是蔓藤比较脆弱，支撑的时间会比较短。”


    他们目前还不知道曲薇薇是不是唯一一例变异异能者，再加上研究所的德行，谁知道会不会把曲薇薇抓去做研究，还是先瞒着的好。


    倒是唐闻杰，他确实可以做到将金属覆膜在蔓藤之上，就是没有曲薇薇直接放出来简单方便、得心应手。而相较之下，唐闻杰只是个比较聪明的金系异能者：就好像一个班里读书，大部分金系异能者考六七十分，不能因为唐闻杰考了一百分，就把他抓去研究吧？


    唐闻杰的异能并不出格，只是比其他金系异能者强一些又聪明一些。


    沈青他们本来就有交好官方、军方的意思，于是十分热情的答应下来，教导他们的人制造金属笼子。


    刚刚从商场里出来，沈青他们又退了回去，一同回去的还有邵南他们全队的人。


    军方和官方加起来，包括邵南和侯卫民在内，一共三十六人，各个都是等级不低的异能者，除了四名空间异能者，一名水系异能者，其他都是火、雷、金、土等高攻异能者，并没有带木系异能者。


    “这也没有妨碍。”唐闻杰道，他之前就和曲薇薇计划着，等异能等级再提高一些，可以做一休一俩人轮换着来。只要他可以同时控制两个一大一小金属笼子，曲薇薇两手可以同时缔造一大一小两张蔓藤网。


    而这个队伍里有四个金系异能者，更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然而实际教学起来，唐闻杰才感受到了难度。他操控笼子久了，熟练度已经很高，早就忘记了刚刚做这件事时，同时操控多根金属尖刺时头疼的感觉了。


    他一开始练习把金属块做成花纹精致的手镯，都花了好几天，这些金系异能者又怎么可以一下子就学会、练成？


    官方的四个金系异能者，说起来还有两个人比唐闻杰异能等级高。然而他们习惯了大开大合将金属尖刺像飞镖一样丢出去的感觉，很难做到精细的控制，更别提同时控制多根。


    两个小时后，一事无成的四个金系异能者和唐闻杰面面相觑。


    唐闻杰：“……”


    原来、原来这件事是这么难的吗？唐闻杰摸了摸后脑，再一次想到那天沈青让他把银条做成元宝的形状。


    他老板真是大智若愚、大宗师一样有灵性啊！


    “这可怎么办？”亲眼看着自己手下的金系异能者怎么都教不会，邵南和侯卫民都有些郁卒了，那些金属怎么在唐闻杰手里像橡皮泥一样任捏任揉，到了他们的人手里就和木头桩子一样动都不会动？


    其中一名金系异能者有些尴尬道：“也不是完全学不会……就是这是个精细活儿，和我们以前的习惯很不一样，得多练一段时间。”他其实已经明白了唐闻杰的意思，但明白和手能做到，是两回事。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唐闻杰在异能天赋和领悟能力上，确实比他高很多。今天和唐闻杰学了两个小时，他觉得自己受益颇多，停滞许久的异能也有将要突破的前兆了。


    时间吗？虽然基地并没有给他们下死命令要哪天之前必须拿到，但看到沈青他们轻而易举的在小商品批发市场里进进出出，邵南又哪里有耐心等手下这些人慢慢练习！他踟躇片刻，十分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唐闻杰，又看了看沈青和宋开霁：“他们要练成不知道什么年月了，基地那边还等着……能不能麻烦你们，麻烦这位唐先生和曲小姐，带我们进医院去？”


    沈青和宋开霁其实早有此意。他们十分希望能通过这次任务，和官方、军方的人拉进一些距离，能借机把种子的事情说出来，再搭上他们做靠山。宋开霁发誓他绝没有按时唐闻杰不好好教，但看到那四个金系异能者没学会，真是喜闻乐见！


    一行人对视几眼，宋开霁笑眯眯道：“当然，我们也是虹城基地出来做任务的，闻杰还是虹城本地人呢。能为咱们基地做点贡献，我们义不容辞。正好我们也完成了任务，正打算回去呢，我们带你们去医院，出来还能同行一起回基地。”


    侯卫民多看了宋开霁两眼，觉得这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倒是邵南激动的握住宋开霁的手，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第127章 末世·医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医院末世前便是人口密集的区域, 尽管这边的末世并不是从医院开始的，可这两个字本身便容易引起人的各种遐想。如果不是接了特殊任务，普通的异能者团队轻易不会往医院来。因此离得远远的朝那边眺望, 丧尸已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瞧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邵南他们的任务是取得医疗器械和药材, 如无必要并不打算和丧尸们起正面冲突。一番计划之后，沈青这边队伍只出唐闻杰曲薇薇两个人, 全程只负责控制金属笼子和蔓藤墙, 不用击杀丧尸。


    军方和官方的高攻异能者等级可要比申炎吕吉他们高多了，击杀丧尸就交由他们负责。两个金系异能者加一个土系一个火系, 再加上负责装器材的四个空间系异能者，十个人差不多便是极限了：唐闻杰控制金属笼子需要耗费很多的异能，这样算来笼子越小越轻松，持久力也越强。


    “这个战术我们团队已经运用了好几个月, 十分熟练，尤其薇薇姐和闻杰磨合的很好，希望几位进了医院，尽量跟着我们两位队员的节奏走，不要着急。速度慢一些不要紧，异能耗尽了就躲在里面休息, 安全第一, 千万不要冒进。”


    对于沈青和宋开霁他们来说，物资并不匮乏生存没有压力的前提下，从来都是生命安全排在第一位。


    几个人嘴上都答应下来，侯卫民看了一圈, 对那个火系异能者道：“小李，你留下, 我跟着过去。”


    侯卫民也是异能者，只是在他的队伍里，他的异能并不是第一等的高，只是职务更高也比较具备领导能力。不过这样临时组建的队伍，最怕的就是磨合不好互相不服气。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一路走过来侯卫民都看在眼里，就连他带队的官方和军方的人，都有些隐隐在别苗头的意思，抱团情况十分严重。


    就更别提对上民间异能者小队了。侯卫民只怕他们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进了医院就另有主意，再起了冲突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况且：“医院里搞不好有什么特殊器材、药物，不能见明火，火系异能可能不太方便。”


    他都这么说了，小李便默默退了下来，把位置让给了侯卫民。唐闻杰和曲薇薇没什么意见，带谁不是带？有他们自己的领导管着手下人还省事许多，他俩只管闷头做工具人就是了。


    “还有一事，”宋开霁想了想，又对侯卫民道：“我们不是贪财舍不得晶核，只是晶核如果不挖走，可能会催发出变异丧尸。”他把在育才中学门口看见的那一幕，和去兹州路上遇到的那只变异丧尸描述了一番：“所以，宁可多耗费一点时间，最好还是把晶核都挖走。”


    尤其这里是医院，轻易没人过来，留下丧尸尸体和晶核在里面，谁知道会养出什么蛊？


    听了这话，侯卫民和邵南对视了一眼，才道：“你们也知道变异丧尸了？”


    听他们这样说，想来虹城官方早就察觉到了丧尸会进化、会变异，只是没有对民众公布。宋开霁点了点头：“只遇到过那一只。不仅那丧尸变异了，还有一株变异蔓藤，会和那变异丧尸打配合。”


    邵南和侯卫民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他们两个其实都未亲眼得见过变异丧尸，只是他们处的位置更加方便得到一些消息。三个月之前，第一只变异丧尸便被虹城基地官方搜救队发现了，比沈青他们遇见的那只时间上要早很多，偶遇的搜救小队当场就死了三分之一的人，最终只能放弃击杀变异丧尸逃回基地。


    那是一只浑身金属化的丧尸，一般的异能、子|弹根本不能穿透它的身体，最后官方倾所有高阶火系异能者一起焚烧，才将它烧化，融成一滩黑水。


    沈青他们遇到的那只变异丧尸应该也是金系，至少被曲薇薇吸掉的那枚晶核是金系无异。然而表皮却不是金属化，而是橡胶化，也很难被击破，不知道是不是金属化的前身。


    看来丧尸变异，也是有个阶段的。


    侯卫民叹了口气：“谢谢你们，我们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


    临行前，沈青又把唐闻杰和曲薇薇拉到一旁偷偷嘱咐：“他们要是配合你们行动是最好的，我们原本就想和官方、军方的人搞好关系，才能搭上种子的线。但要是里面有人昏了头一意孤行……你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他递给唐闻杰和曲薇薇一人一个背包，里面少少的装了一些食物和半背包的晶核，要是发生意外，以唐闻杰和曲薇薇的能力，龟缩保命是没问题的，这些食水和晶核省着点，足够他们支撑两到三天，爬也能爬出来。


    两人接了过来，脱下外套把背包背上，再穿上外套：“老板，你放心吧，我们会平安回来的，过几天还要带着冰冰姐和乐乐一起来逛街呢。”


    曲薇薇半开玩笑道：“我瞧着这队人对咱们的金属笼子眼馋的不得了，搞不好回了基地也要缠着咱们学。这个战术一旦被普及，基地收复城市的速度就会大大加快，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来和咱们抢这些小商品呢，咱们可得抢先一步。”


    唐闻杰和曲薇薇带着一行人慢慢地朝着医院蛄蛹，邵南则带着剩下的人，和沈青他们一齐撤到不远处的一栋六层居民楼的楼顶。


    这栋居民楼许是他们之前就作为据点过，附近和楼里都没丧尸，楼道口也被土系异能封好了。这时候爬到楼顶，正好可以用望远镜观察到前方医院的情形。


    沈青还是第一次来到现代居民楼的楼顶，好奇地指着太阳能热水器向宋开霁小声询问。宋开霁跟他简单讲解了一下太阳能的作用，沈青眼睛都瞪大了：“不用电也能加热水？还能给手机充电？”


    宋开霁点了点头：“我室友买过一个太阳能手机充电器，我还拿来玩过，就是充电很慢。”


    沈青满脸写着想要。他现在什么都想要。


    另一头，小李不太高兴的凑到邵南旁边抱怨：“侯队长也太偏心了，这次进医院，除了那四个空间异能者，作战的三个都是他们官方的人，回去还不得把功劳都揽在他们头上。说什么火系异能危险，他的雷系异能难道就安全吗？”


    邵南放下望远镜，先皱着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沈青等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别乱说，还有外人呢。传出去成什么样子？”停顿片刻又道：“这次行动本来就是官方牵头，咱们军方只是兄弟单位来帮把手，自然以侯队长他们为主。”


    小李却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可是前两天死的两个，全是咱们的兄弟！有好处他们先拿，有危险咱们断后……咱们不是不能断后，就是我这心里不痛快！”


    邵南想说什么，抬眼却看见宋开霁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拿脚轻轻踢了一下小李，让他闪到一边去，自己对宋开霁笑道：“让几位见笑了。”


    “见什么笑？我们煮了些吃的，请大家一起过去尝尝。”宋开霁笑眯眯道。


    这两队人有什么矛盾他并不关心，但他们的矛盾如果可以成为拉进关系的突破口，宋开霁也并不介意利用一下。


    邵南抽动了几下鼻子。宋开霁他们太过分了，沈青参观过了各家各型号的太阳能热水器后，竟然让队伍里的土系异能者垒了个灶，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口大锅，当场做起饭来，要不是丧尸没有嗅觉，这香味飘的得把方圆十里的丧尸都勾来。


    他们队伍里的人也频频转头看过去。


    基地饿不着战士。但是他们是来出任务的，又不是来郊游的，带的吃喝都是以方便为主，压缩军粮吃了好些天了。况且这会儿装着大部分食物的四个空间异能者全进医院去了，连最普通的盒饭也暂时吃不上。


    秉持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邵南再三推拒。但宋开霁仍然热情相邀：“我们这次出任务收获颇丰，待会儿回基地还想借个势，和你们同行定然安全许多，这顿饭就当是我们出的酬劳了。”


    “你们有那笼子，原本就十分安全。”邵南不好意思道。


    “安全是安全，但是累呀，走的也慢。我们队伍人还是少，撑不起来。”


    最终，邵南在自己的随身背包里翻出四个午餐肉罐头，两个红烧肉罐头拿给宋开霁，就算他们入伙了。宋开霁当着众人的面把罐头打开，一齐倒进锅里，香味更加浓郁了。


    沈青又拿出一摞碗来：这些碗是他刚从小商品批发市场里面搜刮来的，薄釉细瓷，外面绘着精致的图案还带着金边，精致得不得了。这种沈青都没打算留着自己用，将来在县城开了自己的铺子卖给有钱人，肯定受欢迎！


    这会儿倒正好拿出来用。


    白菜、冻豆腐、土豆熬粉条，里面放了不少切成薄片的五花肉、油渣，还有切成片的淀粉肠，这会儿又加了午餐肉罐头和红烧肉罐头进去，一勺舀下去菜肉对半，多少人末世后再没有吃过这样实在的好饭菜！


    每人分了一大碗菜，或空口吃，或翻出来基地发的粗粮饼子就着吃。泡在粘稠的菜汤里，就是原本剌嗓子的粗粮饼子，吃起来也香得不得了！


    一顿饭下来，众人对沈青等人打心眼里觉得亲近了许多，偶尔也聊上几句，邵南看着他们碗里的白米饭，更是感到好奇：如今基地粮食紧张，大米种的少，非高层吃不到，就连他这样的中层领导，也是有数的。一般人多是吃粗粮饼子，精细点的吃玉米面饼子已是很好了，沈青他们是怎么得到的这么多大米的？


    宋开霁就等着他们问呢，绕这么大个圈子，又是垒灶又是请吃饭，就是为了引他们的好奇。闻言便故作天真道：“我们自己种的啊，我们有木系异能者，挖上一筐土在院子里就能种。”


    闻言，邵南更好奇了：“你们从哪里得到的粮种？”


    如果说单纯的粮食，还有可能是搜寻到末世前的物资，种子却是虹城基地垄断已久的啊？


    “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收集粮种。”宋开霁和沈青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鱼儿上钩了。


    “之前的种子是一位美女送给我们的，她已经离开虹城基地，北上去寻亲了。我们听说，最近虹城基地有几样蔬菜产量增大、留种稳定，就是虹城基地原本的种子和那位美女的菜种杂交研究出来的。”宋开霁先将曲薇薇剥离出来，捏造了一个远走他处的美女。


    而这些消息是陈佳茜通过读取研究所农业部高层的记忆才得知的，军方的人只知道研究所研究出了高产又稳定的菜种，粮种也快了，背后的事情却一无所知。


    倒是一位隶属官方的队员闻言皱眉道：“研究所的菜种不是他们通过研究变异植物，自己捣鼓出来的？和什么美女有什么关系？”


    宋开霁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听那美女说的。她要北上了，没有意外也不会再回来，我们和她有些交情，她就送了我们一些种子，又把她找到种子的地址告诉了我们。我们这趟就是去寻的，我们自己有好几个木系异能者，将来就能自己在家催发粮食。”


    他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邵南，十分期待邵南有什么想法。


    邵南：“…………”


    邵南按住太阳穴：“等会儿，我有点乱，让我捋捋。”


    所以研究所的稳定菜种不是自己研究出来的，是和别的种子杂交研究出来的？那他们军方期待的粮种呢？如果没有其他种子杂交，还能顺利诞生吗？


    这些种子，现在被沈青他们寻到了？在宋开霁手里？


    他犹疑的看向沈青和宋开霁：“你们找到的种子……能给我看一眼吗？”


    沈青十分大方的拿了一包，是用油纸包好的油菜种子，里面大概有两百多粒，拿来给邵南看。


    邵南迷茫的盯着手里的种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沈青他们也是讨论了许久，才选择了邵南而不是侯卫民。两者相较，侯卫民年龄更大一些，思维也更成熟，城府更深。沈青冷眼看着，侯卫民恐怕早就意识到，自己这队人有求于他们，才会如此热心，又是帮助他们进医院，又是把金属笼子的要诀倾囊相授。


    侯卫民全程冷眼瞧着，十分悠闲，像一只等鱼上钩的老狐狸，沈青和宋开霁的热情讨好他照单全收，只等着他们什么时候忍不住了，把相求的事情说出来。


    可沈青不喜欢做鱼。他也想做钓鱼的人。


    邵南看着就单纯许多，只是纯粹为了任务能尽快完成而感到高兴，对他们的感激也发自真心。


    该点的，宋开霁都点到了，剩下的就要靠邵南自己想清楚。他单纯，想不清楚不要紧，他后面还跟着一队军方的人，总有聪明的能帮着他。


    同样的，官方留下来的人中，也不乏有脑子的。


    过了三个多小时，便有几个人悄悄下楼，沈青朝下看，一辆车慢慢驶离他们暂时扎营的地方。


    邵南再看向宋开霁，笑容就带了几分勉强：“不知道你们车里还有没有位置？有点事临时要让他们回基地汇报一声，要是可以的话，让我跟着挤一挤。”


    宋开霁笑了：“乐意之至。”


    相较官方，军方对基地的把控便略显薄弱，很多事儿插不上手。就比如难民进城、入城费的收取，和官方争吵了许久也没能改变，如今入城费降低，完全是官方自己的节奏。目前虹城基地内，还是以官方为主导、军方为辅助，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官方把控了三个农场，同时又垄断了种子，掌握着虹城所有人的命脉。


    只是沈青他们也并不打算仗着谁的势力作威作福。他们财力有，实力也不算差。他们只是想让那些打他们主意的人有所顾忌，这样军方的势力，哪怕是邵南个人的势力，就已经尽够了。


    而一旦消息传回军方高层，查明了新研究出来的菜种确实如宋开霁所说，不是研究所自行研发出来的，而是需要和外界的种子杂交。而这些种子又在沈青和宋开霁的手里，那虹城基地的命脉，是不是可以通过沈青和宋开霁，转移到军方的手里？


    毕竟，有了种子，军方又不缺木系异能者，他们完全可以自起炉灶，开设属于他们自己的农场！温饱解决了，到时候还不是谁拳头硬听谁的？


    沈青和宋开霁此时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军方自己查明结果，等待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想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少。军方的人已经回虹城汇报了，官方剩下的几个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侯卫民一行人迟迟没有从医院出来，直到月上中天，时间过去了八个小时，才通过望远镜看到那个熟悉的金属笼子，一点一点的从医院大门里挪出来。


    瞧着熟悉的金属笼子，和笼子外面时不时飞舞出来的蔓藤，沈青和宋开霁都松了一口气：曲薇薇和唐闻杰是平安出来了。


    “走，快去接应！”最焦急的是官方剩下的队员，邵南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人，立刻带着团队冲下了楼。又经历了半个多小时的鏖战，才终于脱身离开了丧尸密集的包围圈。


    “这次可真要感谢几位了！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这任务真不知道要拖多久、损伤多少兄弟！”侯卫民这会儿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在唐闻杰和曲薇薇的帮助下，他们超额完成，把四个空间异能者的空间装得满满的，除了任务清单上点名的那些器材和药品，还另外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任务做得极为漂亮！


    “这战术还真是好用，等回了基地，如果有时间，还希望这位姓唐的小兄弟能抽出空来，教一教我们。这法子灵活运用，能多救好多人的命。”侯卫民这时候也不再装老狐狸了，颇有些真心实意道：“当然，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只要小唐兄弟肯来教，我义不容辞！”


    沈青在内心冷笑，所以还得小唐去教他们，才肯帮忙，小唐不教，就不帮了呗？他们这次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进医院替他们完成任务，就没半点实质性的报答，口头谢上几句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做官的就是精啊！


    然而侯卫民还没等到沈青等人的答复，已经被手下的人拉到了一边。


    宋开霁拍了拍唐闻杰的肩，又关切地看向曲薇薇：“怎么样？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两人都摇了摇头。曲薇薇哂笑道：“一开始有些麻烦，我们俩就按照着咱们原来的节奏，杀一个小时就歇半个小时，挖晶核、吸收晶核，吃东西……结果还真有人看不过眼，觉得我们太胆小，走的太慢歇的太久浪费时间。”


    “幸亏那个姓侯的领导跟着去了，一直弹压着，这些人心里再不服气，当着他们领导的面也就碎嘴几句。我俩根本不和他们说话，反正笼子在小唐手里，只要我俩不移动，丧尸进不来，他们也一样跑不了，还不是只能听我们的。也不知道说那几句话惹人嫌干什么，显着他了。”


    他们两个现在心态也锻炼出来了。和这些人纠结一些小事，拌嘴，只会影响心情，只当这些脑子不好的人不存在，他们自己该干嘛干嘛，绝不因这些外在的三言两语影响了自身的节奏。


    合理的运用战术，可比仗着异能等级高，横冲直撞强多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脑子长了干嘛不用啊？


    不过等有条不紊的收了两层楼的东西，嘴碎的那几个也闭了嘴。后面就老老实实的配合他们的行动，对他俩也是真的服气了。


    “不过我怎么听那姓侯的意思，打算白嫖我们的技术啊。我以前去做家教，还好歹给我一小时二十呢。现在我们去教这样高级的技术，也不说给点好处？”曲薇薇不满的撇了撇嘴，都是大官了，还这么小气又精明！


    “他恐怕一直觉得，我们是有事求他们。”沈青朝侯卫民那边瞄了一眼，果然见侯卫民的脸色随着手下的汇报变了几变，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这话也不算错，如果只遇到他一个，搞不好我们真的要求他一些。不过现在我们运气好，同时遇到了他和邵南……”


    沈青眼里露出一丝精光：“谁求谁就不好说了？”


    第128章 末世·回到虹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另一边, 侯卫民听过手下人的汇报，尤其是知道邵南已经派了人回虹城，脸色难看极了：“糊涂！他派人回去, 你们不会派两个人跟着一起？”


    手下十分为难：“邵指挥根本没问过我们，也没打招呼。我们发现的时候, 车子已经出发了。我们去找邵指挥说这事儿，他只跟我们打马虎眼。”


    “那就该也派车回去！”


    可是侯卫民不在, 他们几个又哪里敢做主？手下心中发苦, 垂着头也不敢反驳。侯卫民焦急地原地转了两圈，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手下们。他只道沈青他们是想和官方、军方的人搞好关系, 在基地里谋求些好处，比如争取一个商铺或几个摊位之类的：虹城基地虽然一直不停的扩建，但面积比起难民的数量来说还是杯水车薪，官方一直拒绝向所有难民无条件开放, 也有没有足够的区域安置的原因。


    如今交易区的位置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去，就能轻易租赁到的，要么有关系，没关系或关系不够硬的，就得拿钱开路。


    侯卫民原以为沈青是想省点钱。冲着他们手里的铁笼战术，侯卫民也愿意跟他们互利互惠, 当然自己这边想占大头……


    却没想到, 还有种子这一档子事来！沈青他们说的好听，只装作万事不知偶然得到了这些种子，可他要是信了才是傻子，他们故意这样抖落出来却又装作不知, 只是为了摘干净自己身上的干系。


    侯卫民和研究所没有业务接洽，并不清楚事情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但以他对那些人的了解, 宋开霁说的事情八成是真的……别说研究所了，他自己不也想把功劳多往自身身上扒拉一点吗？研究所会这样做，真是一点不奇怪！


    可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前提是，能够完美善后不翻车！难怪研究所新研发的菜种只有那三样，迟迟不见新品。按理说，技术难题一旦攻克，举一反三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粮食暂且研究不出，生菜、包菜这些和白菜近似的蔬菜也该很快成功才对。


    原来是因为缺乏原始样本……侯卫民苦笑，在心中痛骂研究所的同时，他自己不也一样翻车了吗？瞧着和邵南相谈甚欢的沈青等人，即便猜到了他们大概已经和邵南达成某种协议，侯卫民也只能厚着脸皮凑了过去：“我听说几位是去澜省搜寻种子了？收获不小吧？”


    沈青看了他一眼，从空间里拿出一包种子递给他。不同于给邵南的是虹城没有出现过的油菜种子，给侯卫民的却是一包研究所已经拥有了的白菜种子：“还算小有收获吧。刚才邵指挥说，这些种子对虹城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我们商量了一下，愿意把这些种子尽数交给虹城，不做私留。”


    没想到沈青这么轻易的就愿意交出种子，侯卫民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同时也为自己之前的小人行径感到一丝羞愧。沈青他们愿意献出种子，铁笼战术也毫不藏私，这两样往大了说都算得上利国利民了，就算想为自己谋求一些好处，也是应该。


    他们自己不提，官方也理应对他们进行奖励！


    “但我们有一个条件。”宋开霁接口道：“虹城基地的研究所从来没有提到过，他们培育出的几样菜种是来自那位已经离开虹城的美女。所以我们希望官方能明确告知，研究所究竟能不能不借助外力，自行培育出新品种？如果他们能，我们其实并不需要献上这些种子，只等着他们自行培育就是了，这些种子我们队伍里的木系异能者自己催发，也够吃上几年的。现在末世粮食有多珍贵，大家都懂的，我们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侯卫民脸上的喜色僵住，有一些尴尬。


    他当然明白宋开霁的意思，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可是大大的不同，如果研究所不借助外力就能自行研发出种子，只不过速度慢一些，成功的新品迟早会问世。那他们充其量就是加快速度的锦上添花而已；但倘若研究所根本不能不借助外力培育出新品种，沈青他们这些种子，可就是必不可少的雪中送炭了。适时官方需要给到的奖励量级，自然也有所不同。


    侯卫民看着沈青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猜测，这研究所是不是和沈青他们有什么仇怨？


    可是……侯卫民苦笑。别人如何处事他不清楚，但就他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来说，宋开霁和沈青所要求的，看似十分简单，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水至清则无鱼。


    历来影视、文学作品，都常有主角排除万难，去追求一个真相、一个公道的桥段。但为什么主角要排除万难呢？真相和公道不是这世间最基础、最该处处存在的吗？


    只因公道和真相，常常和权力互相矛盾、冲突。


    下位者想要揭露上位者的暗昧私隐，或者所追求的真相和公道会打破平衡、会使得上位者不得不让渡权力，让他们直面、承认自己错了，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哪怕是千古第一忠正包大人，三道御铡斩驸马、斩国舅，狸猫换太子一案为何是在刘太后死后，八贤王才敢出面揭露？哪怕这些故事其实只是文人杜撰的，现实并非如此。那些杜撰的文人也不敢把揭发的节点，设置在刘后生前。


    因为只有刘太后死了，权力随着她的生命而消散，真相才有机会浮出水面。只要刘太后活着，没有人能讨得这个公道，于铁面无私包大人也将是万难。


    侯卫民和研究所没有什么牵连，也没有朋友在其中供职。但基地人际关系牵一发动全身，他没有牵连，却有别人有牵连，有比他职位更高的人和研究所有牵连。


    可对于沈青他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异能者小队，研究所就是那个上位者，哪怕只是一点点。


    对于侯卫民而言，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黑不提白不提研究所之前撒的谎，只把沈青他们获得的种子交过去，尽快研发出新品种将功补过，虹城基地的百姓吃上饭才是最重要的。


    暗地里再对沈青他们多多进行物质补偿，少给了面子，就多给里子就是了。


    非要追究，牵涉其中的人怕是多了，难道要把研究所的人都处分罢免吗？谁来干活，谁来做科研？


    侯卫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可他对官场的解读就是如此，他也是一路依仗着这些走到了今天。他有些头疼，正想劝说沈青他们不要太较真，邵南已经大大咧咧道：“这不是应该的？该是谁的荣誉就该给谁发奖章，怎么还能冒领？我已经派人回去查问真相了，要是实情，可惜那位美女已经离开了虹城基地，不然也该给人家奖励！”


    美女曲薇薇听得挺舒坦，赞许地多看了邵南两眼。


    侯卫民更头疼了：偏偏这次任务是他和军方的人一起完成，邵南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已经往军方上层汇报了，如果军方为了争取在基地的话语权而拿这件事做文章，拿这些种子做要挟，研究所怕是真得付出一些代价。


    这也是沈青他们希望的：如果真相和公道被压制于权力之下，就借力打力，让权力去对冲权力，他们坐收渔利就好了。


    邵南推着沈青和宋开霁上车：“我们少了一辆车子，坐不下了，我来跟你们挤一挤……侯队长也快回车上去吧，十分钟后咱们就出发，早点回基地早点交任务。”


    侯卫民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认命的叹气，同时也有些豁然开朗：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军方出面，他干脆不沾手。只是得不着功劳而已。


    他这次圆满完成了医院的任务，回去自有嘉奖。加上铁笼战术，种子的事儿反而不沾手才好。要是沈青他们要通过自己把种子交上去，自己少不得要在沈青和研究所之间左右为难，甚至需要帮着沈青去对抗研究所，毕竟这是沈青交出种子的要求。


    得罪人的事儿，他不想干，邵南愿意干的话倒也适合。军方原本就和官方在暗暗较劲，邵南怎么对抗研究所、朝官方发难，都不奇怪。


    至于官方和军方的博弈，官方会不会就此落了下风……侯卫民作为官方的人，当然不愿意官方落下风，可事已至此，天塌下来有更高的人顶着，他只是个中层，能出力是最好的，出不了就放过自己。


    不过如此一来，侯卫民倒是不敢再糊弄沈青了。这种追求真相、公平的人最难搞，现在又和邵南扯上了关系，将来军方大约会是他们的靠山。


    与其事后像研究所一样被人秋后算账，不如现在老老实实让利，不去干那得罪人的事儿。侯卫民想通了这些，便也放松了，朝着沈青和宋开霁笑笑：“那行，咱们有话回基地再说。这次真是非常感谢几位，我汇报时一定会将几位的功劳写的明明白白，还有唐先生和曲小姐，如果愿意来给我们的金系异能者和木系异能者上课，也定不会亏待了两位。”


    车子发动，一行人踏上了回虹城基地的归程。曲薇薇咂舌道：“这侯队长变脸还真快啊，滑不留手。”幸好是往好的地方变。


    沈青笑了笑，没有这样的反应能力和取舍的决心，侯队长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精明人自然也有精明人的本事！不过这一回也算给沈青上了一课，这还是沈青两个世界，第一次和衙门的人打交道，之前买山、买宅子，虽说托了衙门里的主簿、书办，却是金牙人代办的，沈青并没有见过两位大人的面。


    他们决定投靠军方或官方高层献上种子谋求靠山之后，沈青也曾考虑过，回去之后要想办法和安平县的官员搞好关系，也谋个靠山。现在看来，这件事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官场的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这次算是大家群策群力，又沾了点运气在里头才能这么顺利，要是沈青自己可搞不定。


    从这里赶回虹城基地，大约还要两天一夜的时间。当晚，他们在一处公寓大楼歇脚，侯卫民想通了之后对沈青他们也热情了不少，也不再过问种子的事情了。


    照例是土系异能者垒灶，一口大锅做饭大家分着吃。这回空间异能者都回来了，邵南又给拿了好些罐头来凑伙儿。


    侯卫民也没好意思白吃白拿，同样贡献了一些。


    沈青他们空间里食物，都是唐妈妈做熟了的现成饭菜。翻看了一下邵南和侯卫民送来的东西，宋开霁拿出了三份鸡公煲，都是五六斤的小公鸡做成的，里面还有土豆、蟹□□、年糕条。宋开霁又让曲薇薇现场催生了几穗玉米几个洋葱一起兑进去，加上兑进去的罐头，三十几个人分也足够。


    吃到最后，几个战士又兑了几包方便面，就这剩下的汤加了水放在一起煮，呼呼噜噜全吃干净了。


    平常不是吃不饱饭，但这样的美味，就是末世前也能多干两碗！


    沈青捧着饭盒和宋开霁挨着一起吃，时不时的和宋开霁交换一些食物。好日子过久了，沈青也有些挑嘴，有了自己的口味偏好。他发现自己不大爱吃带骨头的东西，大骨头也就算了，细细碎碎的小鸡骨头吃得费劲。


    反倒是午餐肉，头一次吃邵南带来的罐头，沈青挺喜欢这个味道的。和淀粉肠有些像，却又不太一样，沈青本身就挺爱吃淀粉肠的，现在更加喜欢吃午餐肉，鸡公煲里的宽宽的蟹□□也很美味！


    宋开霁把自己碗里的午餐肉、蟹□□挑出来夹给沈青，沈青又把自己碗里的带骨头的鸡块夹给宋开霁。邵南和侯卫民也凑过来一起吃，看他们夹来夹去半晌也没敢插话，磨磨唧唧吃了一半才进入正题。


    邵南主要是想问问，他们贡献出这些种子，想和虹城基地换些什么，他也好和上面汇报的时候提一提。侯卫民虽然不打算插手种子的事情，但他很看好沈青这个队伍，再加上还需要唐闻杰他们来教导铁笼战术，也想和沈青他们搞好关系，本着多了解沈青他们的心态，也跟过来听。


    这个沈青一早就想好了：“我们想在城里开间铺子，卖点吃食，淀粉肠什么的，方才大家也吃了，都是我们队伍里异能者家属自己做的，以后可能还有面筋和各种豆制品，想开个铺子拿来卖。也不需要上面帮我们什么，钱我们有，就是关照一下，别让人欺负我们就成。”


    这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不需要上面帮忙，只要邵南自己多往他们店铺去几趟，表示出他和沈青他们关系不错，除非是和邵南有仇的，不然长眼睛的都知道这店铺有军方的人撑腰，不会敢得罪。


    邵南点了点头，“还有呢？”


    他不信沈青就这么点要求。


    然而沈青还就这么点要求。原本，他还想要一份研究所研究成功的种子。不仅研究所眼馋他手里的种子，他也同样眼馋研究所的技术！人品次归次，东西是真好啊！


    沈青所在的兰塘村，依山靠水已经算水土不错的地方了，可是以红薯为例，一亩地一季，只能收两百到四百斤，顶好的肥地一亩能有五百斤了不得了。然而现代的红薯呢？高产的地块亩产能有八千到一万斤！


    沈青也是会种地的老庄稼把式，这亩产他想都不敢想!


    即便是普通的地，也能产出个三五千斤。当然了，现代种植还需要施肥之类的作为辅助，加上和古代种子进行杂交合并，杂交出来的产量肯定不会有那么高。


    但只要亩产能达到一千斤以上，对于兰塘村都是跨越式的进步，沈青就很满足了！


    这也是沈青因为种子这件事，慢慢意识到，他能够穿梭于两个世界，不仅仅可以凭借两个世界物价的差异来使自己变得富裕，也可以帮助两个世界变得更好。


    他已经打算将自己世界的种子献给虹城基地，帮助末世的人。将来，他希望自己有能力反哺兰塘村。


    可是既然成功后的种子留种稳定，沈青就可以买一些让曲薇薇自己留种。他们尝试过，现在已经得到了新品种的萝卜、白菜、芹菜的种子，想来不久之后基地的木系异能者都会反应过来，粮食蔬菜将不会再被垄断在基地农场手里，木系异能者的地位会大幅度提升，军方也可以开辟自己的势力。


    既然自己可以得到，也就没有必要去问官方要，为这种不轻不重的事情浪费人情。


    邵南都惊呆了，就算沈青狮子大开口，要两间铺面的所有权，他咬牙也能给沈青争取来。可沈青竟然什么都不要？邵南只觉得沈青浑身散发着圣父的光辉，闷头想了半晌才道：“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回头我和上面申请，联合官方给你们发个荣誉奖章，或者锦旗什么的，到时候挂在你们店铺门口。”给不了里子至少给面子，这种名声有时候还是很管用的，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耍小手段？


    沈青想了想，没拒绝。还能这样？又学到了。


    是夜，众人都睡下，宋开霁使用瞬移，悄悄离开了他们暂时休息的公寓。他答应了陈佳茜，要在他们回到基地之前告知陈佳茜消息，让她在研究所站稳脚跟。


    瞬移有一点好处，他不需要顺着路走，只需要最短距离移动，哪怕落脚点是树枝上、湖泊中心的假山也没问题……路上的丧尸全然不用管，被堵住的路也不用操心，只挑最安全最刁钻的落脚地，瞬移着朝虹城基地方向前进。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宋开霁终于回到了虹城基地，他甚至不用在入城口进行检查，直接就瞬移进了陈佳茜家里。


    他把绘制好的地图和拍摄下东牛邑村的照片拿给陈佳茜：“就是这个村子，我们留了一些种子在这户人家的地窖里，厨房的橱柜里也有一些，你只让他们直接去拿就好了。”


    陈佳茜接过来细看，她一直严格遵守着自己的誓言，绝对不看沈青和他身边人的记忆：“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派人过去。昨天晚上开始，研究所里的气氛就不大对劲。”她看向宋开霁：“你们是不是遇到了军方的人，说了什么？”


    “他们走的这么快？快赶上我瞬移了。”宋开霁盘算了一下，那些人也就比他们早出发六七个小时吧，也是很赶了。


    他把路上遇到邵南和侯卫民的事情简单和陈佳茜说了，“研究所的人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陈佳茜对于研究所的人，就没那么客气了。现在娱乐设施匮乏，她天天就靠偷窥别人的回忆当电视剧看，还别说，能混进研究所的人生那是相当精彩：“还没下定论呢，我瞧着，一小部分想要躺平老实交代，但还有一些人不死心，打算负隅顽抗。”


    她打了个哈欠，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我只管报上去拿我的奖励，他们派不派人是他们的事情，反正不是我任务没完成。”


    然而陈佳茜没有想到，她递上去的消息，竟然让那些人更加坚定了负隅顽抗的想法：“既然那个村子有种子，难道只有他们可以找到？不是说看到了地窖里还剩一些吗？只要我们也过去找……自是做研发，并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足够了。找到了加紧研发出来，技术难点都早已攻克了，速度快得很。到时候只说是我们自己研发的，就能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陈佳茜冷眼偷听了一会儿，回去便给宋开霁出主意：“我看你们也别急着把种子交出去。基地人际错综复杂，就算是军方也不见得密不透风铁桶一块。他们只要偷出来几粒就足够了，到时候再耍什么手段来扯皮。”


    不过好在，该给她的酬劳还是如数给了。许是陈佳茜一直伪装得老实乖顺，研究所的人使用她的能力也有些上瘾，从前的戒备和顾虑慢慢放下、遗忘。陈佳茜手里把玩着新得的一袋子晶核，脑子里想的却尽是想着怎么帮沈青出主意：“你们干脆就拖着，拖到他们从澜省回来，彻底没了办法死了心，看他们还有什么借口？”


    到时候研究所动荡，她可以趁着机会往上走一走吧？


    第129章 末世·回到虹城2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 邵南等人发现宋开霁不见了，都感到很惊奇。


    “他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沈青淡淡道。他都这么说了, 其他人也就没有多问。


    毕竟沈青一行人只是和他们顺路搭伙，并没有义务事事都向他们汇报。唯有晚上守夜的战士有些疑惑, 他没有打瞌睡啊？怎么宋开霁走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侯卫民也多看了沈青两眼。这个关头宋开霁先走一步，让他不得不多想。


    果然到了基地门口, 排队等待检测的时候, 宋开霁找了过来，拉着沈青到一旁嘀嘀咕咕。而与此同时, 得到邵南回来的消息，也有军方的人找上了邵南。


    “研究所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他们并不承认之前研发出的新品，是和外界获得的种子进行了杂交。还说新品种已经在研发当中,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面世。”来和邵南汇报的军方人员也摸不准这话是真是假，研究所那边说得言之凿凿的：“会不会你得到的消息有误？”


    邵南思索了一会儿，朝着沈青和宋开霁的方向看去，两人脑袋凑在一起，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这两天和沈青、宋开霁接触下来，邵南发自内心是比较相信他俩的, 但有没有可能, 他俩也被什么消息给误导了？


    那个路过虹城又已经离开了的神秘美女，会不会只是不负责任的随口一说，沈青他们太当真了？


    邵南有些拿不准：“上面呢？怎么说？”


    “建议还是把他们的种子先拿下，咱们这边愿意拿一个商铺的所有权和一千晶核作为交换。即便他们的种子并不能对研究所起到作用, 但只要他们的种子可以稳定留种，虹城的粮食就不再只被官方垄断, 咱们可以获得更多的主动权。”至于种子的产量不高也没关系，多费些木系异能者罢了。


    来人向邵南传达了上面的意思：“况且，研究所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这种子咱们拿着横竖是亏不了，可以先等等看，万一研究所那边到了时间，什么都没折腾出来呢？”


    邵南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官方的人也找上了侯卫民，说的话大差不差，但传达下来的意思却也同样是让侯卫民帮着争取到沈青手里的种子。


    侯卫民拿着一根烟卷，在鼻子下面嗅了半天，却不舍得点：“既然研究所那么言之凿凿不需要借助外来的种子，就可以研发出新品，那么沈青他们手里的种子，还重要吗？”


    “对研究所不重要，但对官方很重要。”找上侯卫民的是官方巡逻队的一个小队长：“如今咱们官方能压军方一头，就是因为将农场和种子把控在了手里，军方才只能被辖制、拿捏。等他们有了自己的种子和农场，就算产量低一些，也不会那么听话了。”


    除了粮食方面，军方的优势比官方可多多了，他们拥有许多战士，悍不畏死不停的搜寻着城市边缘的物资，大量的晶核和生活用品都是军方找来与官方交换粮食，包括市区几家银行金库里的金条。且因为难民的事情，基地外的难民营向来是拥护救他们回来的军方、憎恨不准他们进城的官方，一旦军方不再需要和官方交换粮食，官方在虹城基地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他们愿意把种子交出来最好，即便研究所并不需要，但多些样本或许能加快进程，或者培育出品种更优的种子。我们还是愿意对他们支付一定的酬劳的。但如果他们不愿意交出来……无论如何，这些种子不能落到军方手里。哪怕毁掉。”


    侯卫民顿了顿，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我？这件事交给我？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带着人进医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邵南搭上线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小队战力不算太高，但防御是一等一的，进医院一趟保我们那么多人毫发无损。我一来做不到对他们下手，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我还要拜托人家教我们怎么做防御呢。二来，下手也不会成功。”


    况且，为了争权，就毁掉能够让那么多百姓活下来的种子……侯卫民自问算是个老油条，可他做不出也不想做这种事情。


    巡逻小队长皱眉道：“也不是一定要对他们下手，能争取到是最好的。”


    侯卫民无语望天：“恐怕也争取不到。这个种子对军方有多重要，你我想得到，军方的人自己肯定也想得到，我要是军方的我现在就把沈青他们供起来，就算沈青他们想在军方谋个职务，我都会考虑。咱们这边能给这么多吗？还想对沈青他们下手，你当邵南他们是吃素的？这件事要是掀出来，军方和官方的矛盾就再难维持表面的和平，要不可调和了……这件事已经失了先机，谁要是觉得自己能争取到，大可去试试，我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他看了一眼巡逻小队长：“除非给我更高的权限，军方许诺给沈青他们什么好处，我可以加一倍。”


    巡逻小队长皱着眉，他也只是来传个话，他哪里做的了这个主？可是现在回去跟上面汇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邵南两人朝着沈青和宋开霁走了过去，却没想到，沈青并没有立即跟着邵南走。


    听了邵南传达的意思，果然如陈佳茜所说，研究所并不肯承认之前撒的谎。沈青笑了笑：“他们不是说新品快要问世了？总要有个期限吧。这些种子在空间里也放不坏，不如等他的期限到了，我再拿出来。当然，如果期限到了研究所没有研究出新品来，这些种子我愿意免费送给军方，什么都不求。”


    邵南十分诧异：“你就这么笃定研究所有问题？你现在把种子给我，我们军方依然愿你给你十分优厚的条件。”单说一个商铺的永久使用权，就值多少呢！


    然而沈青就是这么笃定。


    邵南思索片刻，便笑了：“也好，我去和我们领导说，哪里就差这几天时间？”反正沈青已经承诺会把种子给他们，早几天晚几天的问题，不如这几天就先招募木系异能者好了，只当换一个工作顺序。他口袋里还有一袋子沈青给的油菜种子，足以证明他没说谎，可以和领导交代。


    而这袋子油菜种子，沈青还特意多加关照：“小心些看好了，别让人偷偷摸走了一粒两粒的。”


    邵南盯着宋开霁看了一会儿：“你提前回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你们在研究所里有内线？你们到底和研究所有什么过节吗？”


    有过节？沈青想了想。其实也不算吧，研究所买到了曲薇薇卖的菜，自行催发得到了种子，这算他们好运；他们想找到曲薇薇，按照陈佳茜的说法，他们打算随便给曲薇薇按一个罪名把她的家抄了，种子据为己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这一切还暂时停留在研究所的幻想层面，并没有真正发生。


    他们和研究所，并没有产生过真正的交锋。


    可沈青不高兴。他不高兴这种可以随意被人捏圆捏扁的状态，他讨厌这种自己的东西被人当做囊中之物随意觊觎的感觉。这让他想起自己还很弱小的时候，摘到的果子被村里的小子盯上，想抢就抢；他拿着银首饰去当铺，却被那当铺先生污蔑成贼连哄带吓，还试图跟踪他。


    “没有什么过节，根本不认识。”沈青道，“你就当我这人特别特别较真，就是想求一个公道吧。”


    他弱小时得不到的公道，强大以后依然得不到，他花费那么多努力去学习、进步，努力变强，岂不成了笑话。


    在军方的施压之下，研究所迫不得已给出了一个月内研究出新品种的期限，倘若一个月内没有做到，军方将在民间搜寻研究人员，共同加入到新品种研发项目当中，同时也将检测已经问世的白菜、萝卜、芹菜菜种的研究过程，究竟是自行研究的还是和外来品种进行的杂交。


    说是要等一个月，但军方其实已经暗暗的在搜寻研究人员了。比起研究所的人精，难民营里不知道有多少只会闷头做研究，不会搞人际关系的沧海遗珠。


    形势已经超出了沈青他们最初，只是找个靠山的打算。发展成了一次军方和官方的对赌，压力全部给到研究所。


    沈青他们拒绝了侯卫民的几次邀请，只推说一切等研究所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让唐闻杰和曲薇薇去教铁笼战术。而这一个月的时间，沈青不断往返安平县和小商品批发市场，几乎将整个小商品批发市场搬空。


    虞乐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队伍里的小管家。统筹、调度、人力资源管理做的有模有样。知道沈青迷上了这些小玩意，她也不问为什么，却在外城异能者的家属中找到了几个年轻姑娘来帮着沈青筛选。


    爱做美甲的去分钻，爱买串买手镯的去帮沈青区分什么是玛瑙，什么是岫玉，什么是水晶……有聪明的姑娘观察了沈青一段时间，还投其所好的问：“我有同学末世前是做簪娘的，还会做非遗绒花，就在基地外难民营。不过她家里没有异能者……老板要是需要，能不能也给她一个机会？不用养她全家，让她自己过来上班就行。”


    沈青不知道什么是簪娘，出于好奇了解了一下，一下子就惊艳了。这花做得比他在县城的翠花铺子里见过的都精巧！便也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小姑娘可以到外城同学所在的公寓里去做手工，也可以领了材料回去做，计件算钱。


    他在安平县的宅子，也从间间房子堆满粮食，变成间间房子堆满小商品。沈青开始考虑再买一间宅子，一来用来存放货物，二来临街的门面便可以用来开翠花铺子。


    时间就这样在一趟一趟搬货中过去，半个月时间，沈青他们搬完了小商品批发市场，研究所派去澜省的队伍也终于回来了。


    研究所内一片死寂。澜省的东牛邑村和西窑头，确实有种子不错，陈佳茜上报的信息无误，尽管被沈青他们已经扫荡过一遍，却仍存留下了可观的数量。


    可品种却偏偏是他们已经拥有的白菜、萝卜、芹菜，其他品种竟然一粒也没有！怎么会这么巧？


    “一定是有人暗中作祟、一定是！不然不可能这么巧！”研究所农业部的部长手都开始抖了，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到底是谁？是军方吗？可是军方有了种子，自己开农场就好了，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为难他们？


    做错事的人不会觉得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目的达不成便是有人作梗作祟陷害。


    他们痛骂军方狼子野心，痛骂横空出世横插一杠子的沈青小队怎么不去死，恐惧官方上层对赌失败后将如何责难，却始终不肯承认，不肯说一句自己错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逃避，怎么不想面对，一个月的时间终究是到了。


    后续军方和官方如何博弈，沈青不太清楚也看不太懂，他只是把种子交给了邵南，军方如约公布了研究所之前研发的三个品种是和外来品种杂交而成。


    研究所大换血，军方在民间寻找的科研人员入驻研究所，原本的一些中高层被一撸到底去做基层工作。空出了许多位置，陈佳茜也发挥自己的能力把握时机，趁乱混到了中层。


    窥一斑而见全豹。研究所如此动荡，虹城基地表面风平浪静，私下里也开始大换血了。


    沈青没有太关心这些。尽管沈青表示不需要，他有钱，军方到底是给了他一个铺面的永久使用权，邵南亲自送来了锦旗挂在了店里，对沈青的小队进行表彰。有军方做背书，沈青的天青小队也因此在虹城基地有了些名气，虽然规模仍不算大，却也再没有不长眼的敢招惹。


    末世还是卖食物，怎么着都不会亏。这个铺子沈青打学别人家，分割成两三份，充分利用。主要卖炸淀粉肠、面筋，旁边可以再捎带着卖一些炸豆腐串、馅饼之类的，拿着就走的快餐食物，也不需要多大的店面。


    铺子装修有虞乐和葛爸爸操持，沈青不用操心。这厢事毕，沈青打算回兰塘村久住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他的精力大部分放在虹城基地，就算回兰塘村也是来去匆匆，淀粉肠作坊已经盖得差不多，就等着沈青回去主持事务、操持开业了。


    “那你打算回去住多久啊？”夜间，宋开霁八爪鱼一样缠在沈青身上，十分不舍。他们两个这才好上多久？正是浓情蜜意、干柴烈火的时候，沈青这就要走，这不是要他的命吗QAQ


    “怎么说，也要半个月吧。”沈青盘算着，淀粉肠作坊运作起来，县城的铺子就要紧接着开张。他还打算再买大宅开翠花铺子呢，人手不足还要再买些仆人……哎呀想一想都是事儿！“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


    宋开霁发出一声哀鸣，脸埋进沈青身旁的被子里。


    沈青也怪舍不得宋开霁的，瞧着他毛绒绒的后脑勺就觉得心软：“嗯……要是哪天收工早，我晚上就到这边来睡？”


    宋开霁闷闷不乐地抬起头，在他手臂上蹭了蹭：“那你说好的哦，我这半个月都不带队在外面过夜了，每天晚上都在家里等你。”


    沈青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村里哪家的汉子像宋开霁这样和哥儿撒娇？让外人知道不得笑死。


    不过这样很好。宋开霁不需要和村里别的汉子一样，他只需要是沈青喜欢的样子。他这样子，沈青很喜欢。


    沈青低头亲了亲宋开霁，没多久就被反客为主。宋开霁十分好哄，给点甜头又灿烂了起来。


    他啄吻着沈青的脖颈，再一点点到侧脸，到额头，最后在沈青眉心的哥儿痣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怎么感觉，你这痣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红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哥儿痣被碰到，沈青只觉得格外敏感。他伸手抚了抚，又从床头柜里摸索出一个小镜子照了照：“好像是有点？”


    沈青也不很确定。他从小就被人说哥儿痣黯淡，不好生养。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看着确实鲜亮了一些。“也有可能是我以前太黑了？现在白了很多，就显得这痣变红了吧？”


    他以前在老沈家，家里的地都是他伺候，正热的时候身上能被晒秃噜一层皮，黑红黑红的，哥儿痣自然不显。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不仅不需要下地干活，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待着，曲薇薇还悉心教导他使用各种护肤品——他们在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地下一层发现了很多很多的化妆品和护肤品，虽然没有什么大牌都是比较便宜的货，但瘸子里面也能挑出些将军。


    比如各种喷雾，现在曲薇薇出门还会拿着防晒喷雾对着他一顿狂喷，不白才怪了。


    应该不是哥儿痣本身颜色变了吧。沈青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小哥儿的哥儿痣颜色会变呢。


    宋开霁捏着他的下巴看了一会儿：“是白了好多，越来越好看了，我真幸福。”他又轻轻吻了几下沈青的哥儿痣，吻得沈青扭来扭曲浑身不自在，才一掀被子卷着沈青滚了进去。


    第130章 兰塘·淀粉肠作坊9


    第一百三十章


    兰塘村的村民近来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连村民之间的摩擦、家庭矛盾都少了许多，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处处透着和气。


    只因村里的淀粉肠作坊历经一个多月, 终于盖成完工了！尤其那些被桂香婶子选中的人，是日也盼、夜也盼, 瞧着那些在工地上盖作坊的汉子拿回去的不菲薪酬和日日吃的好饭食，谁不眼热？盖房只是一时的事儿, 做工可是长长久久的, 终于盼到这作坊建成，好日子就要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前几日, 一直在外跑商的青哥儿也回来了，眼瞅着这淀粉肠作坊就要开张。


    “青哥儿也真是有本事，一个小哥儿，多少汉子进城去都不敢乱看, 生怕惹了城里人不痛快招惹上麻烦，偏偏青哥儿，得了贵人青眼还敢上外头跑商，搁我身上我想都不敢想！”


    一群人又聚在大槐树底下说闲话，不过如今全然变了口风，对沈青只有不住的夸赞, 再没人说半句闲话。什么小鸡村的老王家, 配给他们青哥儿提鞋不配？


    “那是，青哥儿打小就厉害，种地打猎都是一把好手，村里的小子一个都比不上！你瞅瞅那老沈家, 离了青哥儿，地种成啥样了？这都开春要播种了, 也不说提前把地犁一犁，地里那些杂草半点不像个样子，村里的狗看了都摇头！”


    “就是，青哥儿力气大，身手又好，村里没一个小子能打得过他，出去跑商遇上点啥事也不怵！俺们家小子小时候就被青哥儿打过，俺家小子还比青哥儿大一岁半呢，都打不过青哥儿，人家合该有能耐！”


    “我瞅着青哥儿如今穿衣打扮都和个汉子一样，别说还真俊呐！大抵原本就是个小子投错了胎，不然能这样有本事？瞅着就和别人不一样！”


    ……


    连二婶躲在树后听了一会儿，见全是夸赞青哥儿的好话，再没闲撩牙的扯些让人不痛快的事儿，美滋滋的离去了，比夸他自家哥儿还得意！


    不过她家藕哥儿近来也是很不错的，连二婶提起来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忽然就一堆人上门提亲，俺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矮了半寸，我这眼睛都挑花了，竟然不知道该选谁。”连二婶今日上门来，一是要听听沈青对淀粉肠作坊的安排，二则是想和苗氏倾诉一下她最近甜蜜的烦恼。


    她家藕哥儿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连藕比沈青小几岁，翻过年来虚岁就十七了，正是一个哥儿最好的年华，今年定下来，明年成亲最恰当。连藕和沈青不同，他是最符合当下审美的那种哥儿，模样性情都近似女子，原本连二婶心里就清楚，自家藕哥儿少不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却也没想到如今能有这般盛况。


    “说起来也是沾了你们家的光，都知道咱们姐妹俩交好，藕哥儿就算现在没有在作坊做事，将来青哥儿也少不得要拔拉他。多少以前俺们家攀不上的人家，如今都殷勤得不得了。”连二婶压低了声音对苗氏道：“我上次回娘家，我哥嫂还帮着村长探口风，想把藕哥儿说给村长家的二儿子呢！”


    这个村长说的可不是赵有当，而是石渠村的村长。石渠村本就比兰塘村富裕，兰塘村的姑娘小哥儿能嫁去石渠村就够让人羡慕的了，就更别提是村长家了！


    苗氏手里摆弄着一块料子，天气暖了，她正要给沈青缝一件春装。闻言便道：“那你是咋想的？村长家也算不错的人家了。”顿了顿，苗氏又道：“其实你现在就能让藕哥儿进作坊做工，将来嫁了人这工一样带到婆家去，给藕哥儿抬身份呢。”


    “你道我不想？”连藕就算要出嫁，也得明年了，这一年光景能赚多少钱，她全都不要给藕哥儿添嫁妆也是好的。“我那嫂子在家哭嚎，说俺们二房全来做工，家里的事情都得落在她们大房身上，不公平，非要让我们二房少去一个，腾出来一个名额给他们家连叶。”


    连二婶的大嫂王氏生了四个孩子，头一胎连树是个哥儿，早已嫁人，嫁的就是同村的人家。老二连山是个小子，娶了下河村的姑娘。还未成亲的两个小的便是一个小哥儿连叶，和成天被王氏抱在怀里的小子连宝。


    连叶比连藕还小两岁，要是能去作坊做工，将来说亲一样抬身价。


    “要说起来，俺们如今赚的钱都是交到公中给我婆婆收着，自己得不了一文钱。是来做工又不是来享福了，照样要干活出力气，怎么她多分摊些家务还委屈上了？俺们赚的钱割的肉她是不吃，还是盖的房她不住？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给叶哥儿抬身价。”连二婶叹了口气，“我对叶哥儿那孩子倒没什么意见，叶哥儿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要是好好跟我说，说句软乎话，我也愿意替叶哥儿谋划，可她偏偏要这样闹，想得实惠又不想承情，搞得像我欠了她一样，我惯得她？我就让藕哥儿留在家里干家务，其他的我是不会和桂香提的。如今白白少拿一份钱，给我婆婆气坏了，好几日没给她好脸色。”


    以连二婶和苗氏的关系，多要一个名额算得了什么？可她就是不愿意顺了王氏的心！反正她家藕哥儿是青哥儿的表兄弟，沾了血亲的就算不在作坊工作，也一样有身价！


    苗氏听完叹了一回气，大人之间怄气，王氏如此行径，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叶哥儿？可换了是她，她也咽不下这口气：谁也不欠她啊？


    连二婶骂了一会儿王氏，又转回来说起藕哥儿的亲事：“我婆婆如今也是心大了，竟然看不中村长家的二儿子，说次子又不能继承村长的职务，想再多看看呢。这话说的我都心悬！”他们老连家啥条件啊？还敢挑拣上石渠村村长家的小子了？况且连藕还是个小哥儿，谁家乐意给长子娶哥儿？


    谁知道苗氏听了这话，琢磨了一回竟然很赞同：“我也觉得不急呢，藕哥儿才多大，拖上一年拖到年底再定也不迟。搞不好到了年底，你连石渠村村长的长子都看不上了，能把藕哥儿嫁去县城呢！”


    连二婶瞪大了眼睛：“这、这就一年，还能嫁去县城？”


    “这家里成亲，还不是主要看门第？你看我出嫁时家里穷，嫁的什么人家，我妹子又嫁的什么人家。”苗氏的妹子出嫁的时候，苗兴苗旺都成年了，家业也慢慢做起来了，苗秋朵就嫁去了城里。


    这道理其实谁都懂，但苗氏的话里蕴藏的信息却是，她有把握一年时间，就让连家的家境有质的提升！连二婶一边为此心惊不已，一边又惊讶于苗氏如今也有这般心气儿、敢做敢说了。她捏着衣角琢磨了傍晌，总归年底的时候藕哥儿年纪也不算大，就信苗氏一回也没什么损失！


    “那我回去和我婆婆说说？”连二婶嘴上说着问句，心里却已经信了八分。


    “门第倒也没那么重要吧，藕哥儿要是来作坊做事，半年后我就提他当管事，他赚的钱不嫁人也能养活自己。主要还得是人好，藕哥儿喜欢才行。”沈青从院子里进来，他方才在窗户底下听了半晌了。


    如今沈青自己尝到了自由恋爱的甜头，对村里这种盲婚哑嫁多少有些看不上、不赞同。有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好人，但性子合不来，一个爱静一个爱闹，却因门第相同被硬凑到一起去，婚后话不投机，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也是互相折磨。


    藕哥儿要是有自己喜欢的小子，哪怕家里穷一些，他帮着拔拉着，也能让小两口过上好日子。


    连二婶听了这话一方面很感谢沈青，另一方面又觉得这话实在好笑：“青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传出去成什么样子，哪有没出阁的哥儿把喜欢放在嘴上的？”


    这也是村里一桩怪事，她们这些成了婚、生了孩子的妇人夫郎，能凑在一起偷偷说房里事，比较自家汉子的时长、本事，可真要让她们说什么爱呀、喜欢呀，那是谁也说不出口，臊得老脸通红。


    这会儿青哥儿就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连二婶破觉得好笑有意思。她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打量了一番沈青，心里存了个隐隐的念头却没说出来：青哥儿能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了？


    这孩子说句好听的是胆子大，敢闯敢做。说句难听的就是性子野没个哥儿样，若是真有自己喜欢上的汉子，连二婶竟也不觉得奇怪。


    青哥儿原就不是一般平常小哥儿。不过这是好事儿吗？连二婶不知道。


    苗氏拍了沈青一下：“别乱说话，藕哥儿是最规矩的小哥儿了，平常自家院子都不怎么出，出门也是跟着长辈一起，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哦。”沈青无奈地双手托腮。他差点忘了，这是对未婚的姑娘、小哥儿严防死守的世界了。


    真讨厌。


    连二婶不欲多说这个话题，看了一眼沈青身边放着的银色物件，立刻被吸引了，好奇道：“青哥儿，这是什么东西？”


    沈青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叫连二婶来的目的：“这个是我和贵人这次去跑商得到的西洋玩意儿，叫做绞肉机。”


    “什么玩意？哪儿来的？”连二婶没见过，凑近了细看。


    “唉，手可不能伸到这里头去，给绞断了！”沈青连忙拦了一下，教导着连二婶如何使用。这也是他从小商品批发市场得来了，沈青对剁肉馅一事深恶痛绝，得到了绞肉机简直如获至宝。唐妈妈告诉他这东西还有电动的，末世前每到过年，菜市场里面排着队的都是灌香肠的。只可惜兰塘村这边用不了电，但手摇的也能省些力气。


    “把肉丢进这个洞里，再摇这个把手，出来的就是肉馅了。”沈青给她讲解了一番，教会了连二婶如何使用。“这东西还能灌淀粉肠，换了这个尖嘴的头，把肠衣套在上面，一样摇这个把手，肉泥就自动灌进肠衣里去了。不过千万不能用手摸这些部位，里面有刀片的。”


    这东西对于连二婶来说，简直太神奇了，眼神不错地看着沈青示范了好几遍：“我的乖乖，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沈青却是想，也许他这边只是缺少这锋利的刀片和不锈钢。论起精妙来，织布机、纺线机，不也一样吗？只是这些机器，用木头和竹子便能制成，钢铁却是这个世界难有，更加难以打造的。


    单论个体的智慧，他们这里的人未必就比现代的人差了，这世间的能工巧匠也是很多的，只是缺少材料罢了。


    沈青收回思绪：“婶儿，这绞肉机有十台，五台用来绞肉馅儿，五台用来灌淀粉肠，我现在教会了你，回头就由你来教作坊里的工人怎么用了。到时候你盯着绞肉，让榆哥儿去盯着灌香肠。”有了这绞肉机，工作效率能大大的提升，也能分出人手去干别的。


    连二婶不住的点头：“我保证好好学，好好教！”她轻轻抚摸着银亮银亮的机器身体，心中情绪不断翻涌，对苗氏的建议更加信服了几分，只觉得这泼天的富贵就要落在他们家了，藕哥儿搞不好真能嫁去县城做富户夫郎！


    三日后，又由沈青亲手燃了一挂鞭炮，淀粉肠作坊正式开业了。当天下午作坊就投入了生产，沈青盯着每个人洗干净了手，罩上罩衣、戴上口罩进了作坊，头发也用帕子包得好好的。


    那洗手的肥皂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惊叹：“这是啥玩意儿啊，比胰子还滑溜，还带着点香味，见都没见过！”


    “听连老二家的说，这都是青哥儿跟着的那位贵人和西洋人做生意，得来的新鲜玩意！咱作坊里那个转几下，肉就能变成肉馅的东西，也是打西洋来的！”


    “西洋人？”


    “可不？听说这世上还有别的国家，那西洋人就是西边国家的人，长着黄头发，绿眼睛！”


    “妈呀，黄毛绿眼，那不是桂香养的那只猫成精了吗？那是妖怪啊？”


    ……


    沈青听着村里人的议论越来越离谱，也并不阻止，反而偶尔和人讲一讲西洋的事情。他在虹城基地还真见过几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是虹城大学的交换生，这会儿描述起来也是绘声绘色，听得村里人不断倒吸冷气。


    村里人脑补得越来越离谱，他以后拿出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也觉得合理。


    作坊投产之后，沈青在村里盯两三天。工人们一开始还不太熟练，但又很想在沈青面前多卖力表现。大头有桂香婶子和赵石头秦樱子两口子管着，技术上有连二婶和赵榆婆媳两个教导，慢慢也走上了正轨。到了第三天，已经一日可产上千根淀粉肠了。


    沈青把三天来做出的淀粉肠装进骡子车里，在村民们兴奋期盼的目光中驾着骡子车去了县城。


    他进城先去了自家宅子瞧了瞧，牡丹和翡翠如今炸淀粉肠已经做得很熟练了，那间铺子也装修好了，随时便可以开张。沈青最终托苗兴苗旺在石渠村找了一个会算账的年轻人来当掌柜——这人算起来是苗童生的堂侄，和苗秀才家关系很近，也懂些学问，但考了两次童生都没考过，算个账却是不在话下的。


    另一个就是燕子婶家的小子铁山过来待客。


    沈青原也是想都用兰塘村的人的，可村里识字的人实在是不多，便也只能让铁山哥做副手了。最好铁山哥跟着这位苗掌柜学一段时间，能够独挡一面：他自然也不会卸磨杀驴换掉苗掌柜，以后要做的生意还多着呢。


    但要是铁山哥笨拙……沈青叹气，心道果然人才也是很重要的。他就算现建学堂，约么也得一两年才能教出些得用的人才啊。


    隔壁的翠花铺子之前已经装修差不多，此时早已开张，沈青冷眼瞧着，生意尚算不错。里面总有三两个姑娘小哥儿转悠，没个空着的时候。


    沈青如今顶着汉子的装扮，倒也不怎么方便进去了，只在铺子门口略瞧了瞧搭在外头的东西，只觉得大部分都不如小商品批发市场里得来的精巧，但也有一些精致的手工制品和刺绣制品，是现代流水线上出来的潦草机绣比不了的。


    沈青一个年轻汉子挡在门口，路过的姑娘小哥儿都要多看他两眼，伙计也不住的往他这里瞟。沈青自觉看了半天，也不好什么都不买，最后挑了一个绣了梅花的精致荷包，和两根发带结了账。


    从翠花铺子里出来，沈青又去找了金牙人，一来想让他帮着张罗一个好日子开张，二来便是想再买一间带店面的宅子或者商铺，来开翠花铺子。再者仆人也要多买一些，他手上的人实在是不够用。


    除此之外。沈青在空间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一套六个小小的玻璃杯，又随意进了一个杂货铺子买了一个送礼的锦盒装了进去。打算托金牙人送去给那位帮着买东山的主簿大人，又找了一只玛瑙手镯放在刚买的荷包里，送给那位杨书办。


    经历了和邵南、侯卫民打交道，沈青暂时不打算和那些长满了心眼子的官老爷直接接触，但送些礼物，在官老爷跟前挂个名倒也不错。


    然而到了牙行见了金牙人，沈青还未张口，金牙人便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沈公子，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些日子了，给你留了一份大礼呢！”


    第131章 安平县·淀粉肠铺子1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今沈青在金牙人眼里, 可是一位善财金童般的人物，还能给他带来好运！且不说他卖宅子卖山头在沈青手里赚了多少，那些都是零碎小钱。单沈青将修东山的庄子、修通往兰塘村的路, 就让他抽了多少油水去，这才是大头！


    更重要的是, 之前买东山的时候给杨书办送了一份厚礼，那礼虽是沈青送的, 沈青本人却和杨书办没打过照面, 一切由金牙人牵线经手，杨书办未免就将这人情算在了金牙人头上一些, 翻过年来衙门开印，给金牙人一样大大的好处，平常行事也有诸多便宜。


    这可都是托了沈青的福，金牙人一面真心感激沈青, 另一方面也是想和这位财神爷拉进更紧密的关系。倘若他能在其中牵线，将沈青、杨书办，甚至主簿大人都拴在一条绳上，岂不是财也有、权也有，他这个跑腿的小喽啰也能多得许多好处？


    人为利所驱使。尝到了甜头的金牙人这才特意给沈青留下一份“厚礼”。


    “您来我们安平县也有些日子了，听说身边并没有跟着妻房家小, 只有上次买的那几个小童伺候着。许多人家有意打听您的亲事, 您也不上心，这怎么行？也是在下做事不够周到，如今正巧寻摸了两个极品，您这便带回府上, 只当我孝敬您的！” 他喜气洋洋的把沈青引到后院，很快仆从们便簇拥着两个教养嬷嬷, 推着一个小哥儿、一个小姑娘进了房间。


    沈青期待大礼的笑容一点一点僵住。


    金牙人犹自不觉，依然得意道：“这还是托您的福，杨书办才高看我一眼，这好买卖才落到了我的头上！”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沈青跟前道：“去岁秋，府城的通判大人犯了大事，阖府抄没，连内眷带家仆抄了二百多人。府城的教坊司也收不下这么多，年后便流了一些到下头各县，托您和杨书办的福，落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杨书办特意关照，不然他一个民间的牙人，就算和衙门偶有往来，又哪里能沾手这样的肥差？“我看这对兄妹确实姿容不错，关键是人干净。又想起公子身边也没个贴心侍奉的，这才特意将人截留下来，孝敬公子。”


    要说金牙人这举动，放在时下背景，那是再知恩图报没有了。这对兄妹原是通判家的庶子庶女，模样生的周正不说，关键是那出身大家的气度不凡。十四五岁正是能说亲、晓人事的时候，略调教一番无论是送去花楼还是卖与富人做妾，都是一株摇钱树，怕是得三五百的银子才能下来。


    金牙人手里不是没有更加貌美的丫鬟，可是丫鬟谁知道有没有被男主人收用过？就没有这两位小少爷、小小姐干净金贵体面。


    沈青买城里的宅子才花了多少？金牙人在他手里赚的，连带自己昧下的油水统共也不足千两。可偏偏因为沈青，让他在杨书办那里得了脸，拾了这个巧宗肥差。除了这对兄妹，他手底下还收进来不少通判府里的一等、二等大丫鬟，并许多男仆。


    常言道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些一等大丫鬟可不比小门户的小家碧玉差，姿容样貌都得是顶尖的才能到主子身边贴身伺候，日积月累的熏陶下来那通身气度都是一等一的，非常人可比，转手出去一样不少赚！


    这厚礼他首先是给杨书办和主簿大人准备了一份，只不过主簿大人年迈，杨书办家有悍妻，皆消受不得这艳福，便只封了厚厚的银子送过去。沈公子不缺钱，金牙人便自作主张，十分贴心的给他留了一对小美人。


    沈青：…………


    他心里着实有些无语，虽然理智上知道，以金牙人所处的背景和眼界，是实打实的在讨好自己别无他意，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沈青只觉得浑身难受、别扭！


    他正要婉拒，却又想起了些什么：“……他们是犯官家眷，若是我不收，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金牙人愣了愣，这样姿容的，一文钱不要免费送的，这都不收？还是不是个汉子？他心里觉得诧异，但嘴上还是回道：“他们被送到咱们安平县，本是要进花楼的。但若有贵人看中，提前赎了倒是也可。”


    安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式的妓院花楼只有一所，是官方开办的。其余的便是有几条胡同做着暗娼生意，码头附近也有花船，这些私人的都不成规模，和官方的花楼不能比。犯官家眷本是要送到这里做官妓，是那杨书办有心捞一笔油水，才使了手段把人提前送到金牙人手中，两厢合作了一番。金牙人能卖则卖，卖不掉的还是要送回花楼去。


    听到花楼二字，站在屋子正中的小哥儿和小姑娘不禁抖了抖。


    沈青沉思了许多。理性来说，他是一点不想收下这兄妹俩。一来他俩的犯官家眷身份让沈青介意，二来这是两位少爷小姐，身娇体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别说干活了，搞不好还要惹出什么麻烦，倒要人反过来给他俩收拾烂摊子。


    沈青就是想买人，也打算买那些和他一样，出身贫苦干活利索的。


    可他若不收，他们俩便要被送去花楼了。


    沈青叹了口气，若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那花楼里有多少花娘小倌，也和他没有关系。可人到了他面前，决定权在自己手上，沈青又做不出把人推进火坑的事来。


    最终，他认真打量了一番屋子正中站着的两人：确实样貌不错，关键是那通身的气度，就和村里长大的孩子不一样！他围着人转了半圈，才开口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会的？既是官家子弟，可会读书？”


    解觅云握着妹妹的手，瞧瞧抬头看了沈青一眼。他心中很是复杂，原本是通判家的小公子，哪怕是个不甚受重视宠爱的庶出哥儿，却也从未在家中受过委屈，金尊玉贵的养到这么大。


    然而家中一夕败落，如今跟了眼前这人，竟成了他和妹妹最好的归宿——总是比被送去花楼和教坊司要好上千倍万倍！


    他知道那个牙人是为了讨好眼前这位公子，才特意把他们兄妹留下的。他其实应该非常积极主动的讨好眼前这位公子，求他留下自己，以免沦落到那脏污之地，可是话到嘴边，解觅云却怎么也说不出、做不到。


    他又偷偷看了沈青一眼。其实这人样貌气度已是不错，很是高大英俊。他被关在府城时见过那些来买人的财主，他已经比兄姐们运气好很多了……


    解觅云抿了抿唇，低着头终究没有说话，一旁的解诗筠更是抖得筛糠一般，见沈青凑过来，半边身子都缩在解觅云身后。


    身后金牙人手下教养嬷嬷已经有些不满，语调严厉地拉长了声音：“贵人问话，哥儿和姑娘当回话才是，怎的这般没规矩？到了如今境地，还把自己当千金不成？”


    解觅云闭了闭眼，生存的压力和尊严在他心中来回挣扎，许久才低声道：“会读。”


    沈青点了点头，在屋子里又转了转，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翻开递给解觅云：“读。”


    解觅云接过了书。他在家时爱读书，虽然哥儿不能科举，但父亲也觉得家中的哥儿姐儿识文断字、小有才情是件风雅的事，因此还曾请女先生来家教导过。只是自从家中被抄，他再也没有摸到过书本，此刻握在手里，颇有些恍如隔世。


    他定了定神，才看向手里的书，念道：“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曰：色与礼孰重？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①


    他读着读着，声音越加艰涩，只觉得书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向他自己拷问。


    这人是何意？他泪眼滂沱的看向沈青，是在点他？


    然而沈青其实根本听不懂。


    他才学到小学三年级语文，还没读到四书五经，不明白这么深奥的内容。但见解觅云念书时神色从容，语句通畅，自然知道他是真的识字不是装的，于是又将书抽走，递给了解诗筠。


    解诗筠从小养在内宅，从未见过外男，如今被这么多人当做玩意儿一样盯着，羞惭得快要哭出来，却也哆哆嗦嗦地带着哭腔念了两句。


    总算还有些用处。沈青点了点头：“那便留下吧。”


    人才是非常可贵的，他正愁手中识字的人不多，能用的人太少。这两兄妹虽然瞧着十分麻烦，但单凭认字这一点，还会读这么深奥的书，沈青便觉得可以留下来暂且用着。他打算在兰塘村也办一个学堂，学着石渠村那样。不一同的是，他的学堂里不仅汉子可以来读书，女子和哥儿也一样可以来学认字算账。


    虽不能科举，但读书识字依然能够给哥儿和女子们更多的选择、更好的生活。


    这两兄妹暂且养着，要是人老实不闹幺蛾子，将来送去村里做个受人尊敬的女夫子、哥儿夫子，不比沦落花楼要好得多？


    反正也是金牙人白送的，不要一文钱！


    料理完这兄妹俩的事情，沈青又找金牙人买了一些下人。金牙人把自己手头的人都叫来，这次的规模可比上回大多了，乌泱泱站了一院子。其中不乏有些人见到解觅云兄妹十分激动，想来原本是在解觅云家里做下人的。


    沈青挑了两个识些简单的字、略微会些管家之事的女使，他手上缺这样的管理型人才；其余八人选了四个身材高大些的哥儿，和四个年岁不大、却瞧着骨架已经长开了的小子。


    那两个女使是从通判府里出来的，价格不低。沈青银钱给的痛快，又托了金牙人再帮他寻几间商铺、定下淀粉肠铺子开业的时间。


    “公子是要做别的买卖，还是买下铺子再租出去？”听闻沈青还要买商铺，金牙人多嘴问了一句，“若是只租出去，便不算行商，不必落在您姨母的名下。”


    他还没见过沈青这样阔气的人，自来了安平县，几千两的产业都放在一个姨母的名下，倒是真放心！


    沈青却摇头道：“不租，开铺子。我瞧着我租出去那两间，开了个翠花铺子，挺有意思，打算也开一个，女人家喜欢这种东西，开来给我姨母自己弄着玩。不过我手上的货可要比那间铺子好上许多，你多费心帮我挑个好地段的旺铺。”


    “翠花铺子？”金牙人顿了顿，沈青门前新开的那间铺子背后有些背景，表面上是做翠花生意，背地却里还有些别的隐私买卖。他们刚开张不久，沈青也要做这一样买卖，安平县就这么大，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抢生意了。


    不过当沈青把送主簿大人、杨书办的礼拿出来，金牙人的顾虑就全然打消了！那铺子背后是有些背景，可是主簿大人和杨书办也不是吃素的，根本不怵！金牙人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晶莹透明的琉璃杯，乐得见牙不见眼，觉得孝敬沈青没有孝敬错！


    连一旁的解家兄妹也多看了沈青两眼。他们俩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见过不少好东西，琉璃从前家中也不是没有，却没见过这么干净透亮的，心中对沈青的财力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公子送上了这样厚重的礼物，可要亲自上门去拜访主簿大人？我自当为公子引荐！”


    沈青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在民间装一装也就算了，官场的人是何等老辣？见过侯卫民，沈青可不敢托大，露出马脚来得不偿失。便摆摆手道：“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替我送给大人就是，待我过些日子再寻得了更好东西，去拜访大人也不迟。”沈青看向金牙人道：“金兄，咱们打了这么多回交道，我自是信任你。我初来此地根基不深，只要主簿大人和书办大人稍加留心，看顾着点我的铺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儿，沈青随手抓了一条自己也认不得，但感觉不算贵的手串，随意塞给金牙人：“不值什么，拿着玩。”


    怎么说，人家也刚送给他两个大美人呢，不得意思意思……


    这样的宝物，还不算什么不值什么？！金牙人抖着手看着掌心的玉髓手串，难得的是这珠子颗颗圆润一样大小，不知是怎样的能工巧匠才能打磨出来！


    这位沈公子究竟多有钱啊！金牙人将那手串揣进怀里，对沈青敬畏之心更甚，也更加坚定的打算抱紧这位沈公子的大腿。


    稍晚，沈青将人带回了宅子。他这宅院大得很，空屋子多得是，即便已经大部分装满了小商品，挤一挤也能够安置下这些人。


    新来的人，包括解家兄妹在内，沈青都不打算让他们进后院，只在第二进住了。那两个女使既然是通判府出来的，沈青便也就继续让她们去照顾解觅云兄妹俩了。


    剩下的小子们由李书明、刘书亮带着住在前院的倒座房里，女子和哥儿则住在第二进的院子里。第三进院子的房间里堆满了东西，只留了牡丹和海棠住在那儿看守。


    解觅云还满心想着那句“必以礼乎？”，听到沈青的安排，身子轻轻颤了颤。


    沈青只是因为他俩从前就是少爷小姐，恐怕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下意识的拨了他们原本的奴仆去照顾。却没意识到，解觅云兄妹如今也成了他的奴仆，身为奴仆又怎么配让人照顾。


    沈青这一行为倒像是坐实了他俩妾室通房的身份。


    连牡丹他们几个原住民，都偷偷打量着解觅云兄妹，满心的好奇。


    “你们先在这里住下，没事别乱跑，更不要去锁着门的房间窥探。过些日子前头的门面开张，我会拨些人过去做事，做得好的有赏。”沈青叮嘱了新来的那些人几句，又让牡丹他们帮忙看着、领着这些人。只是牡丹等人年岁小，沈青恐怕他们压不住这些新来的，打算最近多跑几趟县城，或者干脆在县里住几天，一边张罗着淀粉肠铺子开业，一边观察一下新来的这些人的心性。


    不过今日就算了，淀粉肠第一次往县城送货，村里许多人还等着消息呢。沈青看了看天色，再晚一些他就要抹黑赶车回村了，那可危险：“我先回去，明日再来。”


    见沈青不在这里留宿，解家兄妹狠狠松了一口气。谁知下一句，沈青便吩咐牡丹道：“帮我收拾出来一间屋子，过两日我要来住上几天。”


    第132章 安平县·淀粉肠铺子2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想到将来铁山哥和小苗掌柜说不定也要在城里歇脚, 沈青又吩咐李书明在一进院里也收拾出来两间空房。不用多装饰，干净整洁就行，将来午休也好, 想在县城暂住也好，都方便得很。


    交代完这些, 沈青便匆匆离去，留下一院子的人又是紧张、又是忐忑。


    牡丹和李书明这些头一批被沈青买来的半大孩子, 自被买到这院子里来就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每日吃穿不愁，主家又不住这里, 自由快活得不得了，连在牙行学的那些伺候人的规矩都忘了一半。如今沈青终于要住过来，他们自然紧张。


    而解家兄妹和新被买来的下人，头一天到了陌生的环境, 自然更加忐忑了。


    牡丹引着他们选屋子。自然先让明显与众不同、约么是主人妾室的解家兄妹先选。初到陌生之地，解家兄妹不想分开，便选了个一明一暗的套间，解诗筠住在里头的暗间，解觅云便住在外头明间的榻上，两个原本解家的女使则选了他们旁边的一间耳房, 此刻却也和兄妹两个挤在一处。


    这两个女使原本都不是伺候这兄妹俩的, 一个叫香兰是在解觅云嫡母身边做一等丫鬟，另一个在解觅云祖母跟前伺候，名唤如意。但家中逢难之后还能在此处重逢，便是从前不算十分熟的几人也别有一番亲近。


    祖母年纪大了, 刚下狱不久人就没了。他们的嫡母、姨娘们，如今也不知道被发卖到了何处。


    “我被送过来的时候, 只知道大小姐和三小姐被送去了府城的教坊司。夫人和姨娘们年纪大了，教坊司不收，之后便被人带走，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解觅云听着香兰带着哭腔的叙说。大姐和三姐是他们兄弟姐妹中姿容最好的，解觅云此时倒要庆幸自己相貌逊色了。他其实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父亲究竟犯了什么罪，是真的罪有应得，还是被冤枉。那些都是汉子们在外头做的事，他别说参与，连晓得都不晓得，然而一朝事发，他们这些内眷却要一起下狱吃瓜落。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基础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有。不多时，牡丹抱了两床被褥送了过来。


    牡丹原本就是个农家哥儿，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和沈青接触的都不多。第一次见到解家兄妹这样的人物，又是好奇又是局促，偷看了解家兄妹几眼，放下被褥也不说话，低着头又跑了出去。


    香兰止住了哭泣，微微蹙着眉瞧着牡丹跑走的背影，低声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家，好生没规矩，连句话也不会回禀。”


    解觅云沉默半晌，才道：“我如今的身份，让人如何回禀，如何叫人呢？”


    奴仆不奴仆，妾室不妾室。那位公子既没有向府里的下人介绍他和妹妹的身份，却又让两个女使继续过来伺候，实在是尴尬的很。这种情况，哪里好挑人家的理？


    听闻解觅云这样说，香兰也沉默了下来。如今不是在通判府了，她们家小少爷和小姐，也不再是少爷小姐。


    倒是那个叫如意的心里更有成算，之前便偷偷和牙行的人打听过沈青，沈青挑人的时候也表现的比较积极：“听说这位公子是从外地来此处探亲，照顾接济他姨母的，结果他姨母日子过得很不好，这才在这边多留了些日子，方才那个哥儿也是新买没多久的下人，不懂规矩也是正常，不像咱们家里，新来的丫头得嬷嬷教上一两个月，才能上主子跟前伺候。连带这宅子也是为他姨母新置办的。我瞧着，那位公子在外地的家业，不知道有多大呢！”


    他们方才也看到了沈青托金牙人送给主簿大人和书办的礼，属实是不轻！琉璃和玛瑙他们从前在通判府不是没见过，可单说那琉璃杯子，且不论净度比起沈青拿出来的差远了，原先也就只有老太太、老爷、太太每人房中有一套，几位少爷小姐都用不上呢！


    那位公子的根基不在这边，只是来这安平县接济亲戚就舍得下这样的血本，本家不知道有多富有！她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兄妹两个，半是安慰半是劝导：“咱们府上已经是这样了，从前的日子是不敢想了，小少爷和小姐该抓紧现下的机会才是！若是能讨好了那位公子，就留在安平县做个平妻如夫人，再求了公子把散落在他处的亲人赎出来，一家团聚是正经！”


    其实以如意看来，沈青的财力如此丰厚，人才模样又高大英俊，便是他们家没被抄没之前，通判的庶子庶女下嫁给这样的富商才俊，也称得上一句般配。只可惜现在正妻做不得，只能委屈她们家少爷小姐为妾室。


    方才沈青买她和香兰，并不是随便选两个解家的人来伺候解家兄妹，而是仔细询问了她们都有什么本事。香兰跟在太太身边，识字又懂管家之事，她在老太太身边也略懂一些，还会一手不错的绣活儿，这才被选中了。如意猜测着，这位公子是有心在安平县也置下一份产业，这才选的都是能人。


    这些商贾在外行商，置下家业也是常事。她们家少爷小姐都识字，若是好好笼络那公子，生意上也能帮上忙，谋个平妻留在安平县，不比跟去本家做妾要舒坦得多？虽说平妻比正妻还是矮一头，可留在安平县两头大，里子和正妻也没区别！


    这府里就只有几个粗粗笨笨的仆从，她和香兰也能借着小主子的势，一样做体面的管事大丫鬟！


    这是他们如今能走的唯一一条顺遂的道儿了！


    香兰听了这话，也在一旁劝道：“那公子生的一表人才，总好过……沦落花楼。”


    解觅云心中乱的不行，低着头沉默不语，解诗筠也一样没个主意，只是想到不知被卖去哪里的姨娘和姐妹们，心下已被如意说动了五分，拉着解觅云的袖子：“哥……”


    正纠结着，牡丹又推门进来了。这次是端了一盆热水，并毛巾香皂等物来给解家兄妹洗漱。


    如意忙起身接了，见那盒子里放得竟不是常见的胰子，而是散发着淡淡香味，白白净净羊脂玉般的一块东西，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她有心多探听些府内的消息，便和和气气地主动搭话：“不知这位小哥儿如何称呼？我们初来乍到的，以后要仰仗你们照顾了。”


    如意样貌不错，说话也轻声细语客客气气的，和牡丹从前在村里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十分紧张的捏了捏衣角，低声道：“我叫牡丹。”


    屋里其他人：“……”


    虽说牡丹是很好的一种花，丫鬟用花做名字也很常见，比如香兰不就是芳香的兰花？可牡丹这种花还真是不常用在丫鬟身上，反倒是那花楼里的姑娘常叫这名字。


    如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难不成她看走了眼，那公子私下是个会玩儿的？竟有这样的趣味？“这名字是公子取得吗？”


    牡丹摇了摇头：“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公子人很好，允许我们给自己起名字，实在想不到了，公子也可以帮着取。几位如果有想叫的名字，可以先想好了，下次告诉公子，公子一定会同意的！”


    在牡丹心里，沈青实在是个大好人。给他们吃喝待他们宽容，他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但是沈青第一次给了他给自己取名的权力，让他能够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如意愣了愣。


    解家兄妹也看了过去，瞧着牡丹提起沈青时扬起的小脸，解觅云忽然觉得，也许他真的幸运了一次，即便沦落到如此境地，也可以不那么狼狈的活下去。


    沈青回了村里，作坊里二十几个人虽然没耽误干活，却也各个仰着脖子等着消息，生怕这第一批淀粉肠做得不熟练，贵人不满意。


    得到了贵人十分满意，全部照单收下，县城的铺子不日就要开张的消息，大家都十分开心，干劲儿更足了。


    沈青趁机把桂香婶子和燕子婶拉到一旁，先和燕子婶说了想让铁山哥进城做事的消息。


    燕子婶也是村里和苗氏关系很好的妇人。虽然比不上连二婶打小一起长大又沾着亲，却也十分要好，从前还给过幼年时的沈青东西吃。


    听到选了自家铁山进县城做事，燕子婶惊喜得不得了：“青哥儿不嫌你铁山哥人笨就成！有啥粗活累活，你尽管交给他，他别的没有，力气使不完！”


    铁山哥人如其名，魁梧得像座小山，胳膊上的肌肉像是铁打的一样硬。沈青看中他，也是怕有那不长眼的在铺子里闹事，有铁山哥在也能镇得住。


    虽说他和官府那边打过招呼，但有那消息不灵通的小地痞无赖找上门，又上哪儿说理去。


    “不耽误您家里地里的活儿就成。”沈青笑眯眯道，从前帮过他的，他都愿意拉一把：“贵人家里有些事情，今日便到外地去了，县城铺子的事儿全权交给我，明日铁山哥便跟我上县城认认路，薪酬比照着石头哥，大家拿一样的钱。”


    燕子婶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家才多少地，耽误不了！实在不成我让我娘家兄弟过来搭把手就是了，你只管把铁山领去！”


    桂香婶子有些惊讶：“贵人离开了？”


    “嗯，是啊。”沈青觉得自己如今的脑细胞大部分用在怎么圆谎上了，一天天的绞尽脑汁。铁山和小苗掌柜今后要常驻县城，一次都见不着传说中的贵人也是有点奇怪。“家里出了点儿事，赶不上铺子开张了，身边的人也都带走了，全交给我来操持，我这不赶紧叫铁山哥过去。”


    就营造出一种很突然，很意外，还顺便让铁山哥捡了个漏的感觉。


    果然桂香婶子和燕子婶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燕子婶儿拍着胸脯感到庆幸：“哎呀老天爷眷顾，贵人走的还真是时候！”


    沈青笑了笑，又转而对桂香婶子道：“我寻思着，咱们村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要是有那识字会算账的，我都不用上外头聘掌柜、管事，肥水不流外人田，都让咱们村的人包圆就得了。所以我想着和有当叔商量商量，村里给划一片地盖个学堂，咱们也学着人家石渠村那边，不说供出来个秀才老爷，大家能多认几个字学个算数，能做个管事、账房也好啊。”


    桂香婶子猛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石渠村为啥富，不就是早年间先出了个秀才，先富带后富，带得全村人都越来越富！别的村不是没有眼馋的，可一来自己村里没有那么有出息的娃娃，二来想照抄人家石渠村办学堂，又请不起先生。


    毕竟苗秀才一家是为了照顾自己村的人，才只收一点点束脩的。别村的孩子去上学，要钱可不少！


    加上这年头读书人清高，教书还要看资质来收学生，苗秀才家那样不奔着科举去，愿意只教算数算账的先生可不多。桂香婶子公爹还活着的时候也想过，询问了几个读书人被嘲讽铜臭腌臜了书香，最后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沈青便道：“请先生的事儿就交给我，您只和有当叔说，他愿意的话就拨地盖房，其他的我来想办法。不过我有一点要求，就是这学堂盖好了，不仅村里的小子能来上学，哥儿和姑娘也一样要来上学。”


    燕子婶有些不解：“这哥儿和丫头上学有啥用啊？”


    “我办这个学堂，又不是为了让他们考科举。”沈青道，“当然，村里要是有那好苗子想考科举我也不拦着。但我这学堂主要是让大家都能认点字，会算数，像石渠村那样，能进城找份轻省钱又多的工来做。”


    “既然只是为做工，咱们村作坊里头大部分都是夫郎、婶子在做事，哥儿和姑娘学会了来做个管事，不说别的，每日记一下做出了多少肠、用了多少肉多少红薯，不也挺好的？”


    沈青心里清楚，这个世界对哥儿和女子的禁锢还是很多的，就连他自己，不也是假扮汉子在外头行走才那么顺利？他还是要培养出一些品行端正又聪明的汉子，将来负责一些对外的事务，能省去许多麻烦。而女子和哥儿可以在他自己的作坊、铺子里头做管事，他的生意会永远优待女子和哥儿，也一样不少挣钱。


    看着燕子婶若有所思的点头，沈青对桂香婶子道：“我丑话说在头里，谁家要是只让小子来上学，不让哥儿和丫头来，把哥儿和丫头扣家里干活的，那小子也别来了。以后这家人也别上我那作坊做工了。”


    “你放心吧，这大好的事儿，我一说你叔保准答应！”桂香婶子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这学堂办起来，赵石头的孩子也能去上，搞不好他们家还能出个读书人呢！


    然而夜里她喜滋滋的和赵有当说起这事儿时，赵有当却从一开始的激动、喜悦变得沉默，最后砸吧着烟袋锅子，背对着桂香婶子不吭声了。


    “咋了，不要你花一文钱，就让你划一片公用的地，其他都是青哥儿掏，这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儿，你还琢磨上了？”赵有当的反应不在她预料之内，桂香婶子挺意外的。


    赵有当闷着头抽了一口又一口，最终飘了半屋子的烟雾，才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瞧着，青哥儿这是打算翻天啊！”


    第133章 安平县·淀粉肠铺子3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桂香婶子翻了个身, 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你又要说什么女人和哥儿不能骑在汉子头上，村里该乱了那一套了。”


    赵有当作为村长，自有他的一番考量和大局观。办学堂是好事, 让哥儿和女子去上学也不是不行，人家石渠村不就让女子和哥儿在学堂里旁听？家里的媳妇识几个字, 也能教给孩子，这都不算什么。


    可倘若不让女孩和哥儿去上学, 家里的小子也不准去, 还要被从作坊里除名，这味道就变了。这不仅仅是沈青想要帮扶村里的女孩和哥儿, 落在赵有当眼里，更是沈青开始借作坊行驶权力，插手村民家事了。这哪能行？


    “青哥儿年轻不懂事，只能看着眼前。心是好的, 可这事儿搬起来哪有那么简单？你常在村里行走，还能不清楚？有那偏心眼子的人家，别说哥儿和女孩了，就是小子，也有只让偏疼的孩子去，剩下的留在家里干活的。现在青哥儿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些人家还能不闹？”


    村里的孩子可没有娇养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个当家实际上指的就是干活。六七岁，甚至五六岁的丫头小哥儿，都能家里的杂活儿一把抓了。刷碗、洗菜、喂鸡、割猪草、带下头的弟妹……再大一些，就能踩着板凳站灶台跟前做饭, 洗全家的衣裳，上山拾柴火、割猪草。


    至于小子呢？村里虽然重小子, 可那是生不出小子的人家，等生的多了也就不稀罕了。就好像小鸡村那个王三，不就是这样？


    家里不受宠的小子，小小年纪就要下地，锄头挥不动，拔杂草、间苗、浇地总能干，平日里吃的水也得挑。


    所以村里人为什么热衷于生孩子呢？多子多福不是一句空话，除了武力值摆在那里能震慑村里其他人之外，对于买不起奴仆的穷人而言，子女就是最好的奴仆，孩子多能替父母分担活计的人就多。


    许多人年纪轻轻，二三十岁便能在炕上一坐一天不用下地，自有儿女把家里的活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只需要动动嘴，瞧见哪里活计做的不好只管张嘴骂人，便能过得十分舒坦。


    虽说也不是人人如此。可即便是比较疼爱孩子的连二婶，她舍不得让连蓉洗衣裳，却也会在自己洗衣裳之前，让连蓉去把水倒好、衣服泡上。


    现在青哥儿强行要求村里人把女孩和哥儿送去学堂，家里这些杂活自然要落回父母身上，凭白多了许多活儿要做，谁能乐意？


    桂香婶子也是村子里长大的，赵有当稍微一提她就明白了。沉默片刻，桂香婶子才道：“那他们可以不送小子去学堂，也不去作坊干活儿，继续在家当他们的太上皇就得了。咱们村原本也没有学堂，没有作坊。青哥儿办学堂，引了贵人来建作坊，是造福村里，不是欠他们的，不是合该就得把好处给他们。”


    赵有当对桂香婶子竖起大拇指：“我媳妇真明理，不愧是我的媳妇！但这村里能像你这样明理的人，有多少啊？”


    桂香婶子作为村长的婆娘，平常见识的事儿本就比别人多，加上老村长会给赵有当聘她，便是看中她为人聪明有主意，能帮上赵有当。然而村里愚昧的人多得是，还有除了愚昧占便宜没够的人。


    这些人你就是把理掰开了讲明白了，人家也要捂上耳朵不肯听，只怨恨你没把好处给足！


    “我知道青哥儿心里憋着一股气呢。他是个哥儿，但样样不输小子，现在又撞了大运结识了贵人，自然要挣一口气。”在赵有当看来，沈青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在出气罢了。他作为汉子，心里自然会有些介意，沈青一定要把哥儿和丫头们扶持起来，压汉子一头。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坦，但沈青一直很尊重他，这份不舒坦就有限。


    沈青插手村里的事儿让他权柄下移，他心里也介意。但沈青让他媳妇和儿子去管作坊，又给了不菲的薪酬，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份不舒坦也有限。


    他最介意的，还是沈青插手村里的事儿之后，打破了祖祖辈辈传下来规矩，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你瞧着吧，这话一出，村里且得闹起来！青哥儿办学堂原本是大好事一桩，但这样一来村里人感念他的人少，恨上他的人倒要多了！”


    村里人就是这样，你给到大家利益了，盖房、办作坊让大家挣着钱了，你就是好人；触碰到大家的利益了，尤其父母支配子女的权力是天然的，天经地义的，一个外人强行插手别人家事，那就是恶人。他们不明理也不懂得什么远见，就只看眼下的利益，注重此刻的感受！


    赵有当都能想到，沈青这话一出，得有多少人找到他家里说事儿！这还不是一朝一夕的，青哥儿只要持续扶持哥儿和丫头，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招，又会引起多少麻烦！


    桂香婶子沉默许久，才道：“说到底，你还是想和稀泥呗。”


    赵有当反问她：“我作为村长，希望村子里太太平平的，不要有矛盾不要闹事儿，因此和和稀泥，有什么不对吗？”


    她答不上来，闷闷不乐的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背对着赵有当，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怎样村里会太平，会安稳。就是延续着从前的规矩，不要打破它，遵循着它，延续着它。


    她从出生起，也一直是这样的。她泼辣强势，聪明有主见，却也仍然要以夫为天。赵有当性子其实挺好，在家里总是让着她，她不高兴了，把赵有当踹下床去，赵有当也不会说什么。


    可这是“让”，是他不计较。大事上，家里还总是赵有当做主，就像这次，就像现在，她是拗不过赵有当的。


    可沈青这些时日的表现，像表面风平浪静的热油锅里溅进去的一滴水，在她心里后知后觉的炸开了。原来哥儿也能这样，把汉子按在地上打，让村长也得看他眼色，心里有话也得憋着。


    沈青让她管着作坊，就那么二十来人的小作坊，她一开始当然是冲着沈青给的丰厚月钱，可慢慢的她爱上了手中有权力的滋味，每天一醒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作坊上工，那里人人都听她的，之前盖房的时候，汉子们瞧见她也得低眉顺眼，舔着脸讨好。


    汉子们很介意女人和哥儿骑在他们头上。可原来骑在他们头上的感觉这样好，管他们介不介意。


    延续从前的规矩，就能得到安定、平稳。可这一刻吴桂香想，为什么，凭什么？平稳的代价，就是女人和哥儿的低头忍让，就是汉子永远高她们一头？


    吴桂香想，她一定要帮青哥儿办成这件事。她自己也要去学认字、学算账，家里的家务事谁规定一定要女人来做，为什么不能是她在外头管作坊，赵有当在家做饭？


    沈青还不知道自己对吴桂香造成了这样大的影响。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架着车，拉着铁山哥，去石渠村接上小苗掌柜，直奔安平县城。


    他驾的骡车是淀粉肠作坊里新买的。赵石头去牲口市场转悠了好几天，才选中了两头极漂亮的大青骡子，身上的肌肉线条都透着美感，平常在作坊里拉磨，需要的时候就拴上车，沈青花钱定做了带轿厢的车，拴上瞧着不比马车差！


    这样漂亮健壮的骡子谁不喜欢？小苗掌柜一上车就赞了一句：“真是好牲口！”说罢又递给沈青一个小包袱：“我堂叔托我给你的。”


    他堂叔就是苗童生。


    沈青打开来看，发现是一本手写的常用字合集。《三》《百》《千》里也会有一些不常用、复杂的字，然而这本里面，却都是最常用常见的字，写得大大的又很工整，一笔一划都能看清楚。


    这书沈青正用得上，他如今在末世那本跟着宋开霁学认字，已经学到了小学三年级的程度。但是现代的字和古代的字还是有一些不同的，这本书正好让沈青用来对照着学。


    “我叔说，你有什么不认得的，只管问我。有闲空了上家问他也行。”


    “真是太谢谢童生叔了。”沈青小心翼翼的把书本收好，想了想又问道：“童生叔现在怎么样了？之前不好去打扰，许久没去拜访了。”


    之前沈青想去苗童生家拜访，但赶上苗童生的妻子去世，又正撞上过年，不方便上门。


    “就那样吧，家里还有孩子，总得振作起来，你之前送的年礼，后来苗兴叔给他送过去了，都是好东西，我堂叔托我给你道个谢。”小苗掌柜道。


    “我也该托你跟童生叔道个谢才是。”沈青摸了摸怀里的书本，心道苗童生屡试不第，也不知道科举考什么。如果能在现代找到相应的书籍或者试题就好了，他们关系挺近，苗童生要是能考上秀才，沈青也能依仗一二。


    沈青在现代已经做了好几张小学试卷了，他心里的考试就是那样的，刷题！


    “你们两个，要谢面对面自己谢去，干嘛让我当这个传声筒啊？”小苗掌柜笑道。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骡子车就快到了城门口。沈青忽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掏出一管遮瑕膏，挤出绿豆大小点在额头上，遮住了哥儿痣，又拿出盒粉饼在额头上拍了拍，顿时额头变得白净光滑，那哥儿痣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小苗掌柜和铁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沈青解释道：“我帮贵人办事，有时候要和一些官府的人打交道，哥儿的身份容易让人轻视，不当回事儿，倒把贵人的事情办砸了。这样遮一下，省好些事。”


    两人还是觉得惊讶。青哥儿在县城混得风生水起的，原来是假扮成了汉子，这样一来，他们又觉得十分合理了。


    其实沈青如今在村里，也是穿着汉子的衣服，很少穿哥儿制式的衣裳，村里人也慢慢的习惯了，还有人私下里讨论，说是青哥儿原本就该投个汉子胎，是投错了胎才成了哥儿。这又牵扯到老沈家不积德，沈志高合该断后等话题上去了。


    李娇凤虽然给沈志高生下了一个小子，却因为生产时摔了一跤难产，孩子身体病怏怏的，汤药不断。不是村里人说话不积德，是那孩子确实看着一副养不大的模样。


    “原来小璋子不也生下来了？好好的小子，聪明伶俐的，养到几岁硬是没了，沈志高就是那个命，强求不来！”


    铁山在一旁看着，尤其沈青遮了哥儿痣之后，竟然瞧着比一旁文气的小苗掌柜更像个汉子，不禁心中对这传言更加相信了几分。等进了城门，见过沈青和等候多时的金牙人有来有往谈笑风生，小苗掌柜和铁山心里最后的那丝疑虑也没了。


    要是沈青以哥儿的身份见这金牙人，说话做事肯定不如现在方便！但看着沈青的言谈举止，沈青在他们二人心目中的形象又刷新了。


    沈青并没有和金牙人介绍小苗掌柜和铁山，金牙人也没有询问，只扫了一眼，便当是沈青的下人。便是别的什么人也无关紧要，不过是沈青身后的背景板。


    “特意找了善风水会看的先生，四日后便是个极好的日子，七日后也是，再往后就是下个月十五了。”金牙人把写在红纸上的字帖拿出来给沈青看：“公子打算哪一日开业？我到时候定然来捧场。”


    万事都具备，沈青也不想再拖沓，他要忙得事情还多呢：“那就四日后吧。到时候还请金老哥来捧场。”他这时候才虚指了一下一旁的小苗掌柜和铁山：“以后这铺子就交给他们俩，还有两个做活的小丫头、小哥儿，金老哥帮我照看着。”


    小苗掌柜不知道金牙人是什么身份，但看谈吐气质也觉得是个体面人，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铁山慌了一瞬，笨拙地学着小苗掌柜的样子，不伦不类的也行了个礼。


    “一定一定！”金牙人只笑眯眯地冲他们点了点头，就迅速收回视线又将注意力放在沈青身上，拉着沈青到了一旁，压低声音悄悄道：“那两个美人，公子还算满意？”


    沈青：？


    沈青：“……”


    沈青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金牙人的意思，心中十分尴尬，面上还要装得云淡风轻：“昨日忙着事情，便让他们先修整几日，过两日再说吧。”


    金牙人十分惊讶，那样两个小美人，沈公子竟然忍得住不立刻临幸？到底是不是汉子啊？


    然而沈青生怕金牙人觉得自己喜欢，以后继续往他这里送美人。他想起宋开霁，嘴边噙了一抹笑意，对金牙人郑重道：“不过我在别处已有……妻房，这两个美人便也罢了，再多收屋里人是要哭闹的。”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一说金牙人就理解很多。杨书办不也是这样？畏惧家里悍妻，一个妾室也没有。没想到这沈公子也是这样？


    不过他面上不显，反而朝沈青拱了拱手：“沈公子重情重义，金某佩服！”


    看来自己这份厚礼没有送到点子上啊。金牙人心道，但他不气馁，再接再厉！“公子询问的宅院和门面，我昨晚回去整合了一下手头上的，还真有几处十分合适，公子什么时候有空，随时可以去看。”


    提到挣钱搞事业，沈青的性质就高涨不少，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兰塘村，老沈家。


    李娇凤生下的那个小子发出猫叫一样微弱的哭声。孩子刚生下来沈志高高兴得不得了，他终于有后了，一心想给孩子起名叫耀祖。


    还是李娇凤劝了他。孩子身子本来就弱，再叫个大名，压不住反而对孩子不好。当初苗氏那个孩子不就是？村里的小子叫什么“璋”，也配得上？不就没了吗？


    因此定了大名沈强，希望他能身子强壮。小名叫拴子，希望孩子能被拴住了，别让老天爷收了去。


    然而美好的愿望并没有随着名字实现，孩子身子一直虚弱，开春立刻就病了一场，李娇凤眼泪都要哭干了，这是她挣了几天的命才生下的孩子。家里是真没什么钱了，她把沈志高给的聘金，还有前头男人给她留的钱拿出来了多半，才看大夫买药把孩子给治好。


    如今她手头虽然还有钱，但也不多了，剩下的钱她决计用来应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孩子如今没有了性命之虞，李娇凤又有了精神，谋划着怎么样才能把老沈家再榨出些钱来，给她的孩子续命。


    这日沈志高从地里回来，她便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第134章 安平县·淀粉肠铺子4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沈志高在地里累了一天了。他年轻时也是干惯了庄稼活儿的, 只是如今年岁大了，加上前些年起，地里的活儿就大部分都递到了沈青身上, 许久没有出过大力气。


    如今沈青离开，家里少了一个壮劳力。沈老汉年纪大了早就不下地了, 这担子只能回到他和沈志伟身上，连从前只知道傻玩的沈壮也被拉去了地里。


    可养懒了的骨头哪是说振作就能振作的？沈家的地比起沈青在时差得远了, 都是干老了活儿的庄稼把式, 村里人看上一眼就知道这家的地有没有精心伺候，甚至能大致推算出收成如何, 路过看见沈家的地，都是不住的叹气摇头。


    沈志高感受到了力不从心。再加上村里头那些风言风语多多少少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更让他心中气闷。好不容干完了一天的活儿，想回到家松快松开, 李娇凤又抱着孩子上他跟前掉眼泪。


    沈志高看了一眼她怀里病怏怏弱猫儿一样的孩子，心里厌烦又挣扎。孩子刚出生时，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小子，他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当成眼珠子来疼。可孩子刚三个月大，就病了好几回, 掏空了老沈家最后那点家底儿, 掏净了他和李娇凤的私房，还欠下了不少外债。


    如今村里人都仰仗着沈青挣钱，唯恐和他们家走得太近让沈青不高兴了，不准去作坊做工。从前一起喝酒闲磕牙的几个汉子, 如今瞧见他恨不得绕着走，还是赵有当借了他几个钱, 因此还看了吴桂香好一顿脸色。


    这样的金钱压力之下，沈志高再瞧着这孩子，也没有之前那种如获至宝的心情了。李娇凤在他耳边哭得人心烦，但具体说了什么，他却半点没入脑，只盯着孩子瞧了半晌，心中来来回回咀嚼着村里那些闲话。


    “明里没儿子”“合该绝后”“养不大”……沈志高沉吟半晌，忽地站起身，用力的扯着李娇凤进了卧房。


    李娇凤此时是真的后悔来趟这老沈家的浑水了！


    她原本只是想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一个依靠，再生一个能依靠的儿子，并不是多中意沈志高这个人，只是觉得他算是条件比较好的，又比较容易挖动墙角——之前，老沈家在村里确实算的上很殷实。


    至于老沈家院子里那些门门道道，她自诩聪明，又年轻漂亮能拿捏的住沈志高，并没有太放在眼里，自以为会在老沈家过得顺风顺水。


    然而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先是被人暗害，差点一尸两命。经过一番折腾，老沈家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也花干了，看病都要借钱。沈志高待她也变了，不像怀着孩子的时候事事都顺着她，而是每天着急的办那档子事，想再生一个小子。


    她难产生下来的沈强，家里缺钱又没好好补一补，根本就没有恢复好，这时候要是再怀上，她的身子哪里还受得了？再者，倘若真的再生下一个小子，沈志高还会出钱给沈强治病吗？


    李娇凤感觉自己浑身发寒。沈志高倒是轻松，在她身子上抖两下就能做爹，可这孩子是自己八个月怀胎，挣了几天命才生下来的，她怎么舍得！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不是她年轻漂亮又聪明才胜过了苗氏，把沈志高拿捏在手里。而是苗氏丧失了生育能力，她还能生，沈志高娶她就是为了生小子，她的用处也就只有生小子。


    她真傻！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聪明？最聪明的是沈青，沈青恐怕不知有多庆幸自己的介入，忙不迭地逃离了老沈家这个泥潭，瞧沈青离开老沈家之后，立刻就发迹了。自己错把鱼目当珍珠，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来！


    现在却是说什么都晚了。女子嫁人就如再次投胎一样，哪里还有反悔的机会，除非有哪个跟她一样不长眼的，跟枉死鬼找替身一样接了她的班，她才能像苗氏一样逃出生天。可如今在沈青的带领下，兰塘村的每一户人家都蒸蒸日上，愈发衬得老沈家的落魄，谁失心疯了瞧上沈志高？


    她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在这最差的局面里给自己多挣些好处。到了临睡之前，李娇凤又重新提起她之前想说的事儿：“如今家里日子艰难，孩子身体又虚弱，谁知道啥时候又得花钱？咱们得早作打算才是……就不能跟小姑再借些？还有村里那作坊，沈青到底是咱老沈家的哥儿，咋能就这么狠心，全村都去那作坊里做工，就赁着咱家……”


    沈志高闭着眼睛，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作坊的事儿，他心里也有气，可他没脸去找沈青。让他去自己哥儿的作坊里干活，他觉得矮了沈青一头不愿意，让他去找沈青说几句软话，他更拉不下那脸。即便家里的日子艰难成这样了，每每路过那作坊他都绕着走，好像他不看那作坊，那作坊就不存在，他也就没被自己的哥儿给比下去，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把沈青和苗氏赶出家门的爹！


    李娇凤的话让他觉得不舒服！沈志高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没接那茬：“你如今也出月子了，别天天在屋里待着，也帮娘干点家里的活儿。老二家的现在还不肯回来，实在不像个样子，当媳妇的咋能这样不孝顺？”他裹了裹被子，繁重的农活儿干得他浑身酸疼，可明天还得继续干：“钱的事儿我会跟娘提，让娘再去找小妹借一些。你也表现好一点，别再惹娘不顺心了。”


    李娇凤有苦没法说。那次摔跤她清楚的很不是意外，再加上有沈璋夭折的先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对她的孩子下手？她这才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日日守在孩子的身边寸步不敢理。可她没证据，要这么和沈志高说了，搞不好她成了挑拨人家骨肉的罪人了。因此也只得闷声道：“我省的了。”


    沈老娘之前在李娇凤这里受了多少气？只是沈志高护着不能整治。这会儿李娇凤卸了货，终于落在了她手里，沈老娘这股东风终于又压过了西风。且不提她又如何磋磨李娇凤，四日后，县城的淀粉肠铺子终于开了业。


    一大清早扫过尘，拜了财神爷焚过黄表纸，挂上大红的灯笼，掀了牌匾上的红布，沈青亲手点了一挂鞭炮，这淀粉肠作坊就算正式开张了。金牙人送了一只铜鼎摆在柜台上，瞧着美观又吉祥，还能放点散碎铜板。


    难得的是，主簿大人送了一副贺联过来，是亲笔所书让木匠赶工雕刻了。沈青送了一份厚礼过去，虽未与主簿大人见过，主簿大人却也由此表露出了愿意罩着他。


    沈青立刻让人把贺联挂在门口。有了这副主簿大人亲笔所书的贺联坐镇，甭管他们铺子的生意将来让人多眼热，也不敢随便造次！


    杨书办也托金牙人送了一只铜制的貔貅，一起摆在柜台上。便是这样，沈青就足够满意的了。


    新店刚开，附近的人只是看个热闹，并不上前。沈青便让牡丹炸了十根肠切成小块，送给附近的居民试吃。


    装修的时候，沈青便吩咐了将灶台垒在店铺门口。淀粉肠一下锅，霸道的香味便飘了出去，满条街都是。就是原本没打算吃东西的人，嘴里也忍不住分泌出了口水，忍不住就想尝尝这东西是什么滋味。待吃过了试吃，肚子里馋虫算是彻底被勾了出来。


    “拿那老些油炸，能不好吃吗？真舍得啊！”


    “这是肉吧？口感不像，但这吃起来明明是肉味儿！”


    “我的老天，这又是油又是肉的，恐怕不便宜，咋开在咱城北了，咱这儿买得起的人可不多！”


    “真好吃，阿奶我还想吃……”


    尝过的人没有不挑大拇指的！炸过的香肠外酥里嫩，肉味丰富的淀粉肠撒上滋味丰富的佐料，香味更加炸开，有那口中的还可以刷上一点酱料。尝过的每一个人都直吞口水，然而半晌都没人敢开口问价格。


    这滋味，这么多肉，能便宜得了？


    最后还是那位带孙子的奶奶忍不住问了。她原是带孙子来隔壁喝糖水的，本就带了些钱也是舍得给孩子花些钱的家庭，因此才犹豫着开了口：“这东西……叫啥名？咋个价啊？”她捏了捏钱袋，今天出门带了不少，虽然好吃，但也不能比一斤肉还贵吧？那肠虽然看着一根虽然不小，但至多也就半斤重。


    完全不用沈青亲自招揽生意，小苗掌柜便笑眯眯道：“这叫开花肠，五文一根，如今新开业便算十文三根，仅限三日，三日后便没这个优惠了。”淀粉肠这名字本身就含了配方在，沈青恐怕真有能人参透了，在县城便不叫这名字了，也叮嘱村里人渐渐换了叫法。


    开花肠？那肠身被那样一切，瞧起来还真像是一朵花！只是这价格实在让人惊讶，多少人都难以置信地问道：“多少？”


    这又是油又是肉的，竟然才要五文，现在买还能便宜？那位带孙子的奶奶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么便宜，已经先一步开了口：“我要三根，不，六根！”


    她口袋里还装着今天卖菜的钱，原本打算割上二斤肉给家里人打打牙祭，现在买上六根，给孙子一根拿着吃，其他的切片装盘一样是道好菜，还省了家里的油。不年不节的，谁家舍得拿这么多油炸东西啊？


    她这想法一说，立刻得到了几位主妇、当家主君的赞同，小摊上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店里的几人很快便忙得脚不沾地。


    隔壁的糖水店原本瞧着沈青也做小食生意，还有些介意。他们家除了饮品，也做一些小点心卖。但知道这是房东自己的生意，也没什么可说的。此时见沈青卖的虽是吃食，却咸辣口的，吃的时候自然是痛快，吃完却想喝些东西，便来隔壁买些糖水。自家的生意也被带动了，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还送了糖水给沈青和铺子里的几人，算作邻居对新店开张的贺礼。


    礼尚往来，待店里不那么忙了，沈青也让往隔壁送了两根肠，给邻居尝尝鲜。


    这一天的生意比想象中还要好。到了后来，牡丹和翡翠交替着炸肠，另一人休息，又从后面宅院里叫了海棠和玛瑙来打下手，即便如此，太阳没下山之前几人便已累得不成了，早早关了门休息。


    “第一日经验不足，该早早的叫人来打下手的。明日一开始，牡丹和翡翠便换着班做事，海棠和玛瑙也换着班来打下手。”沈青总结了今天的不足，又道：“大约也就忙这两三日，大家如今也是吃个新鲜，慢慢的就不会这么忙了。”


    上午时还是住在城北的居民作为主要的消费群体，倒了下午消息便已经传开了，有不少人从其他地方赶来，就为尝一尝这开花肠。


    牡丹鬓边的发丝都汗湿了，脸上却还带着灿烂的笑容：“我们倒是情愿这么忙，情愿咱们铺子的生意能一直这么好！”


    金牙人送来的铜鼎此刻已经堆满了铜板，柜台下面的抽屉里也装满了。小苗掌柜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嘴角咧到了耳后根：“赚了，咱们今天可是赚了不少！”


    沈青正要凑过去看一眼账本，瞧瞧今天到底赚了多少，铁山忽然从外头进来：“老板，外头有人来拜访，说是隔壁翠花铺子的掌柜，要送咱们一份开业贺礼。”


    第135章 安平县·淀粉肠铺子5


    第一百三十五章


    隔壁的翠花铺子原本没将沈青这个小小的小食铺子放在眼里。虽然知道这铺子是房东自己开的, 可这翠花铺子身后有些背景，自认为更强一些，便也没怎么把房东放在眼里, 不打算结交。


    还是今日开业，主簿大人送了贺联来, 才让翠花铺子的掌柜有些坐不住，觉得自己有点儿有眼不识泰山了。待得生意做起来, 没多久就爆满, 开花肠的香味飘得满街都是，更让掌柜的对这小店不敢小觑。


    好不容易等到了开花肠铺子打烊, 顾客纷纷散了回家去，掌柜的这才和身后的主家商量过，带着伙计捧了贺礼上门来。


    然而沈青根本没打算见他。对方只是一个掌柜，为什么要自己一个做东家的亲自接待啊？沈青看向小苗掌柜：“你去接待就好, 对方若是送了什么礼，也只管收下就是，想来不会太贵重，过些日子我再找机会还回去——贵重也不要紧，也一样还回去。”


    他打了个哈欠，忙了一天了, 沈青其实十分困倦, 却还要强打着精神：“我约了金牙人，要去城南看铺子。你们晚上若是住在这边便罢了，回去的话记得驾车，别走着回去。”


    铁山和小苗掌柜应了下来。前两日沈青便带他们在一进院子里看过给他们暂住的屋子。两人起初都以为这宅院是贵人的, 还有些局促不大敢留宿，然而沈青略想了一会儿, 直接跟他们承认了，这宅子是他的。


    小苗掌柜和铁山眼睛都瞪圆了，话都说不利索：“这、这宅子是你的？那、那临街的铺子……”


    “也是我的。”沈青顿了顿道：“生意是贵人的，房产是我的。我跟着贵人做事也做了那么久，跑商也跑过好多趟，买下这宅子倒也不算什么。你们跟着我好好干，早晚也能买大宅。”


    沈青这些日子其实很犹豫。村里和县城的生意对接，他的秘密一点一点在暴露，沈青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阻止这些秘密继续暴露，才最安稳。可他心里又憋着一股劲儿，不想再继续撒谎、继续遮掩。


    他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另一幅面孔，慢慢地在小苗掌柜和铁山面前掀开。可掀开后，他又有些心慌，找补道：“这事儿我告诉你们知道，先别在村里说，不然麻烦事儿多了。”


    铁山认真的点头：“我连我娘都不说！”村里人啥样他再清楚不过了，青哥儿有这样大一个宅院的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保不齐就有人上门来打秋风、借钱。


    倒是小苗掌柜没想着这些，而是认真在心里盘算着沈青刚才的话，十分信服：因为他能认字算账，工钱沈青给开的高一点，一个月能有一贯钱。攒上两三年，这大宅是买不了，买个小院还不成吗？


    “还有，”沈青揉了揉额角，越发觉得麻烦：“以后别叫我青哥儿了，叫我老板。我在外行走被你们叫破了身份，以后不好和人谈生意做买卖。”


    “叫你老板，那贵人来了叫啥啊？”铁山憨憨地抓着自己的后脑，发自内心地疑惑道。


    “叫东家。”沈青持续打着补丁：“……贵人一般来说不会来。贵人忙着呢。”


    好累哦。


    之后铁山和小苗掌柜便常常歇在一进院子里。铁山已经成家了，孩子还小，一般情况下还是会回家过夜。倒是小苗掌柜年纪小还没成亲，没心没肺的搬了好些家什过来，一副打算常住的样子。


    此时小苗掌柜自去招呼翠花铺子的掌柜不提，沈青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算离开。临走时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叮嘱牡丹道：“油每日一换，今日炸过的油切不可名字再用。弄个盆放在后头，把每日的油倒进去，待沉淀后把上面清亮的盛出来，每过一段时间免费发放给住在附近的穷人。这油再做吃食是不合适了，但用来点油灯还是能用，只要不嫌气味不好。”


    穷人家又哪里会嫌呢？穷人家夜里多点一会儿灯都是奢侈！


    哪怕是食用油，做了油灯也会飘油烟，气味不好不说，还容易粘在衣服上。这炸过淀粉肠的油，不知道会不会飘肉香呢！灯油在这时候也不算便宜东西，大家都能能省就省，送给穷苦人家用也算是做好事了。


    牡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油不能重复用，但沈青既然交代了，他自然照做，还奉承道：“老板真是心善。”


    沈青看着他将油倒进一个小盆里才离开，打后门出去进宅院，再从角门离开，避开了门口前来拜访的翠花铺子掌柜和伙计。


    然而他却不知道，方才他和牡丹说事情的时候，那位跟在掌柜身后的活计，不住的抬眼偷看他。


    待从开花肠铺子离开，那掌柜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这家的老板也太傲慢了些，明明在铺子里，却只打发个掌柜的出来接待，他自己连声招呼都不大就从后门走了！”


    虽然他也只是个掌柜，可他和小苗掌柜能比么！他们铺子店面就占了两间，在府城的根基又深，哪里是那小店能比拟的？然而他说了半晌，身后的伙计却根本没回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掌柜的心里更不痛快了：“跟你说话呢？”


    那伙计这才回过神来：“那家的老板看着好生眼熟，你记不记得从前在哪儿见过？”


    掌柜的想了想：“他以前也在街面上行走过，出手挺大方的，没交集过却也在路面上看见过几次。”


    伙计觉得有些不对，他应该不止是在街面上见过沈青，然而到底如何，他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两下：“到底是哪里见过呢？”


    这次金牙人给沈青找的宅子在城南县衙附近。这边不同于城北，有钱人居多，官吏、商贾都有，也有几条街专门开店没什么住宅的。金牙人这次带沈青来看的，一是县衙后门附近的一座两进院子，另一处则是一间酒楼。


    这酒楼临街是一处三层的木楼，后头带了一个宽阔的一进院子，院子另一头是一座二层小楼，可供伙计们居住。金牙人倾情推荐：“这酒楼着实不错，就是之前的东家运气差一些，生的几个小子都不成器，还喜欢争，把家业败了不少。好在他们家还有其他生意，买掉一处酒楼周转应急，倒也不会伤筋动骨。”


    沈青看着这酒楼，也觉得不错。唐妈妈那边有不少菜谱，随便拎出来一两个菜，都算得上这边世界的秘方。现在用着牡丹和翡翠，沈青觉得十分的顺手，买来的下人身契在他手里，也不怕秘方泄露。如果将来人手充足，开个酒楼也不错，和淀粉肠、烤面筋走平民路线不一样，这酒楼可以做高端一些，整几个硬菜做招牌。


    “这酒楼要价多少？”沈青随手摸了摸小楼，都是用料实在的好木头。


    “他们要的急，价钱也主动让了不少，如今只要一千二百两，楼里的桌椅摆设全都包含。”别看这酒楼比城北的宅子小很多，市中心就是不一样，价钱贵了几倍。


    沈青点了点头：“成，明个儿去我那儿拿银子。”


    知道沈青有钱，可是一千二百两银子的宅院，说买就买了也不还价，金牙人惊讶得直嘬牙花子。半晌才问道：“那二进院子，咱还去不去了？”


    “去呀？为什么不去？”那宅子离衙门近，安全，离这小楼也近，方便，沈青还是挺有意的。但最终还是要看院子里头如何，卖家难不难缠之类的。


    金牙人更加没话说了。


    沈青在这小楼里认认真真转了好几圈，各处都检查探勘清楚了。隔壁两家，一家是卖酒的铺子，金牙人说这酒楼原本和那铺子有合作，质量还不错。另一家搁着一条小路，是一家杂货铺，卖些油盐酱醋并便宜的茶叶、村里收来的干货等。


    沈青站在二楼正往下看，忽然看见杂货铺侧方的小胡同里，两个小哥儿正被一个穿着体面的汉子堵着路。那汉子带了四五个随从，虽然目前没有动手动脚，却和随从们将两个小哥儿围堵住不让他们走，一边凑近其中一个小哥儿不住的说着什么。


    那胡同在杂货铺后面，有些偏，没什么人路过。就算偶尔有人经过，见了这画面也低着头赶紧走，不敢多看一眼。


    沈青心里知道，自己是不该管这闲事的。


    那拦人的汉子穿着体面，又带了四五个随从，想来在安平县这地界是非富即贵的。他如今虽然也在县城有几分体面，沈青心里却知道，那些体面、身份都是假的，他编的。归根结底他只是村里一个哥儿，得罪了这样的人拿什么去跟人硬碰硬？


    可是看着那两个小哥儿无助的样子和眼睛里噙着的泪水，沈青忽然想到虞乐。又想到很多很多，面目模糊的姑娘和小哥儿。


    沈青下了楼。


    金牙人诧异的看着沈青随便扯了一块桌布撕出一块长条缠在头上脸上，剩下的随便裹在身上系了几个结，手上又拎着几块桌布，就朝着那胡同而去，“在这儿等着我。”


    他快步跑过去从背后下手，出其不意的掀翻了几个随从，又一脚踹飞了缠着小哥儿的汉子，顺手把桌布蒙在他们头上，趁着躺在地上哀嚎，手忙脚乱的揭身上的桌布时，拉着两个惊呆了的小哥儿撒腿就跑。


    这里是闹市区，路多、路杂，也不需要跑多远，只消把他们带到人多的大路上去就是，沈青特意将他们往衙门的方向带了带。


    令沈青有些意外的是，看着娇娇弱弱的两个小哥儿，被他拉着狂奔，竟然勉强跟上了，也没有喊苦喊累。


    他们在衙门前门附近一家布庄的拐角处停下，沈青指了指那布庄：“你们自己过去吧，那边总有衙门的差役路过巡逻，会安全一些，我就不过去了。”他要再找个地方，偷偷换身衣服。今日有些冲动，虽然沈青并不后悔，却也想尽量减少沾染麻烦的可能，要把事情做得尽量完善。


    其中一个小哥儿疯狂点头，倒是被那汉子纠缠的小哥儿，瞧着沈青随着不断奔跑往下掉了一些布巾下面的半张脸，轻声道：“……是你。”


    沈青：？？


    他都裹成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这伪装不是白做了？


    再说他们认识吗？


    然而那小哥儿却没再说话了，冲着沈青笑了一笑，拉着伙伴朝着布庄快步走去。


    沈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人已经走了，想也没有用。沈青看看四下无人，解了身上披着的桌布和蒙面，又回家换了一身衣裳，才倒转回去找金牙人。


    一番折腾，天色已经黑透了。金牙人在酒楼里急的团团转，沈青回去的时候，还瞧见那胡同口围了一队官差，举着火把打着灯笼好不热闹。


    沈青十分心虚地绕路而行，跳窗户进的酒楼，还把金牙人给吓了一跳。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胆子可真大啊！”金牙人心惊肉跳，要不是他一心想借沈青的财力，和主簿大人和杨书办结成利益联盟，他都想扭头就走了：“你要救人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呢？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这不是情况紧急没来及多想么。”沈青摸了摸鼻子：“不知道。”


    “那是高县尉的小儿子！”那也是个有点混的，要金牙人说，也确实是欠打，但谁让人家爹是县尉呢？他们的靠山只是个主簿啊！


    沈青还真没想到，这时候才隐隐有些后悔：“所以那胡同口来了那些衙门的人，是他找来抓人的？”他慌乱了一瞬，但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收全屋的同款桌布，同时安慰自己道：“没事的，我蒙着脸，身上也披了桌布，他们应当认不出我的样貌身形，我收尾谨慎一点，把这些桌布都扔了……大不了我去别地儿躲上些日子。”


    他和宋开霁也有些日子没见了，衙门的人就算查，也大约只能查到“沈公子”，想不到小哥儿沈青的。


    谁知金牙人面色却有些古怪：“……那倒不是。”他瞧了一眼沈青，觉得沈青运气还是挺不错的：“被他堵着调戏的是县令大人家的哥儿，脱身之后回去告状了，现在这些衙役是县令大人派来抓县尉家小公子的。”


    沈青：“啊？”


    沈青：“啊？？？？”


    不是，这县尉家的小儿子，胆子可真大啊？


    第136章 安平县·淀粉肠铺子6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牙人往常在县里行走, 又和书办、主簿有来往，消息比较灵通，这时候便低声和沈青八卦道：“咱们县令大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哥儿, 疼的眼珠子似的。县尉大人有意跟县令大人联姻，给自己小儿子求娶这位小公子。”


    人嘛, 多多少少都有点爱听八卦，沈青已经悄悄竖起了耳朵, 对这两位官大人的八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既然如此, 两家早晚要做亲家，县尉大人的小儿子又何必做出这种事情呢？”


    “因为县令大人没相中他, 拒了这么亲事啊。”这位县令大人的夫郎是他还未中秀才之前就娶了的青梅竹马，对他一路扶持，两人感情极好，县令如今中了进士做了官, 也未纳二色。只可惜两人膝下单薄，就这么一个哥儿，给哥儿相人家这事儿上，自然要千挑万选。


    这县尉家的小儿子，虽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但人才就有些拆强人意了。相貌一般就不说了, 文不成武不就的, 平日行事作风虽算不上纨绔，但也偶尔会去花楼玩乐。这事儿在富家公子之中原本算不得什么大错，甚至有些风雅，只要不沉迷便是了。可落在县令这个做父亲的眼里, 就更加减分了。


    金牙人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搞不好是县尉家里为了促成这件亲事, 才故意来堵人的。若是生米煮成熟饭，或者只要让那小哥儿失了名节，也只能委屈下嫁了。


    沈青听过了八卦，自觉十分满足：“那这样一来，如今县尉家的小儿子被抓走，大约是县令大人发了怒要整治他，想来他是没工夫找我麻烦了。”那小哥儿但凡有些良心，也不该出卖他才对。


    “这次算是侥幸吧，公子以后还是谨慎些行事才好，不要随便就动手，好歹问问我，对方是和身份呀。”金牙人叹了口气，他们这些行商的，就算手里有些银子，在街面上有些体面，也是最好不要跟当官的做对！


    “哎呀，我知道了，这回冲动了，多谢金老哥提点。”沈青朝金牙人一拱手。他知道金牙人是为他好，老话说民不与官斗，哪怕再有钱，得罪了当官的，人家不说捏死你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就算略使些手腕费些力气，也是能做到的。


    折腾了这一番，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来不及再去看县衙后门的宅子，就算去了，黑灯瞎火的又能看出什么来。


    沈青便和金牙人定下了这栋酒楼，又约了明日再去看宅子。“走，我请金老哥吃酒去。”


    沈青把酒楼里的桌布全收起来，带了出去丢在两间房子之中，塞满垃圾和杂物的一条窄道之中。万一那县尉的公子又想起来这事儿，从桌布追到自己身上，那才是麻烦呢。


    金牙人冷眼看着，感叹道：“公子还真是谨慎。”这些桌布，即便是旧了那也是布，留着继续用、当了换钱都是好的。就这么扔了。


    “这值什么，” 沈青每日做伪装，更谨慎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丢在这里，有那穷困人家或是乞儿用来遮风裹暖，也是好的。”


    他俩没有去那些大酒楼，而是在路边一家人很多的小店坐了，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两壶好酒。


    沈青是最近才学会喝酒的。酒这东西在村里，也算的上是轻奢了，汉子们都不是日日能享用，何况女人和哥儿了。沈青以前连饭都吃不饱，何况是喝酒了。


    还是到了末世之后，唐妈妈会做一些甜米酒，再配上汤圆，十分香甜。后来唐闻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箱菠萝啤，沈青也觉得很好喝。并且他大约还是遗传到了一些沈志高的特点，挺能喝的并不容易醉。


    古代的酒和现代可没法比，搞不好度数还没菠萝啤高。金牙人喝了大半壶就有些不胜酒力，沈青把剩下的都喝了还没事儿人一样，倒是他虽然能和，却容易上脸，脸上红了一片。


    酒喝的差不多了，桌上的菜却没怎么动。他们来的是一家二荤铺子，主卖猪肉羊肉，因此被称作二荤。店门口也是盖了灶台，支着一口大锅，里头卤着各种肉食。有内脏，也有肘子和猪蹄。


    香味一样飘了满街，却不像炸物那么霸道，而是幽幽的香味。那锅下一只燃着小火，来的客人只说要什么，店家便从锅里捞出来称了重量，现切装盘，再浇上一大勺的卤汤。


    后面也有厨房，则是做小炒的，只是花样不多。


    沈青这桌上了半只卤的肘子，一副蹄花，两盘炒素菜。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手艺不输唐妈妈，也难怪店里人这么多。


    然而有些人可能是吃惯了这铺子，也不觉得惊艳了，今日城里新出的吃食才是最新的谈资，吸引人的不得了：“那油炸的就是香！咱们虽然三不五时的也吃些肉，可肚子里还是少油水，关键是便宜啊，也不知道那老板是咋做的？肉还能卖那么便宜，不得赔死吗？”


    “可不是，就是卖得太少，我媳妇买了三串回来给孩子们分了分，竟然就没想着给我买一串！我让她再去，竟然已经关门了，我净在家里闻味儿了，一口都没吃上。”这是没吃着的。


    二荤铺的老板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瞧这样子，说不好过不了多久，那新开的铺子就能抢去他一半的生意。


    沈青笑眯眯地听了一会儿，和老板搭话：“其实那开花肠也能放在肉汤里卤，老板若是怕被抢了生意，不如也去买一些肠，卤来卖。那开花肠便是下头兰塘村的产物，价格卖的要比炸好了的便宜许多。”


    沈青早就想好了，他自家开铺子才能卖多少？两个世界加起来怕是也有限。他铺子里就那么几个人，放开了干得累死不可，还不如搞批发。


    反正安平县这么大，他一家也吃不下所有的生意。


    总归钱都是进到他的口袋里的。


    那老板看着沈青通红的脸，有些将信将疑：这醉鬼的话能信？别不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吧？


    不过转念一想，兰塘村也不算太远，跑一趟看看能损失什么？万一真有不就赚了！


    沈青小小地散发了一波广告，给自家作坊打了打广告，这才拉着昏昏欲睡的金牙人离开，各自归家。


    城北的宅子里一片静谧。


    今日大家都太累了，尤其是牡丹和翡翠两个，简直忙得脚不沾地。明日铺子还要开，两人争分夺秒的休息，倒下就睡着了。其他人也已经睡下。


    沈青自己悄咪咪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酒精到底给他造成了一些影响，经过了这一会儿工夫的发酵，沈青已经昏昏欲睡，眼皮沉得不得了。他懒得自己去厨房烧水，更加做不出把人叫醒来伺候自己的事儿，挣扎了几秒，决定不洗了。


    偶尔邋遢一次也没什么，他在心里宽慰自己，而后飞快的睡着了。


    然而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睡梦中是没有时间的感觉的。


    沈青觉得很热，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他外衣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捂了一床厚被子又喝了酒，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挣扎着想醒来，托了衣服再睡，模糊中却感觉到有人在解他的腰带，扒他的外衣。


    是谁？


    沈青想睁眼，却觉得自己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他只能由着那双手，哆哆嗦嗦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半天才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房里没点灯。沈青在黑暗中努力辨认，才认出来，这是金牙人送给他的两个美人之一。


    沈青甚至不记得解觅云的名字。


    沈青心中有十分不好的预感：“你在干嘛？”


    他这话一出，反倒是对方吓到了，跳起来就往外跑，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继而很快被屋子里的东西绊倒，摔了个大马趴。


    解觅云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这一摔却好像把他摔清醒了。跑什么？他今日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这几天解觅云的心情转变十分复杂。从管家少爷到别人连名分都没有的妾室，他的心理落差十分大，第一反应就是抗拒。然而被如意劝说了几回，别的不论，解觅云是十分希望自己的亲人被赎买出来，一家团聚的。


    可他做通了自己的心理工作，沈青却一直没有找过他们兄妹，并且表现得对他们一点儿不感兴趣


    这时候解家兄妹反倒有些着急了。沈青都不怎么看他们，他们如何混上平妻，求沈青替他们赎亲人？


    这时候他都不奢求平妻了，只要沈青对他们有点喜欢，愿意出一些钱……解觅云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偷偷摸进了沈青的房间。


    解觅云垂着头，努力模仿着最受他爹宠爱的新姨娘的姿态，“我……我伺候公子就寝。”


    沈青：？


    沈青原本就没醉，这会儿彻底醒了，吓得差点跳起来。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他在解觅云眼里是个汉子，那解觅云自然自动带入了妾室身份，想要和他发生些什么稳住地位也是正常。


    可他不是啊！！


    沈青手忙脚乱的把被解觅云解开了一些的衣衫穿好，慌慌张张地往外跑：“不用不用，我想起来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你好生休息吧我真的不需要……过些日子忙完我给你派些工作，你真的不必如此！”


    幸好今晚铁山没回村，就宿在这边。骡子在圈里吃着夜草，沈青连车也不套了，骑上骡子就跑。


    留下解觅云一人跌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悲哀。


    好消息是沈青确实是个正人君子，坏消息是沈青对他不感兴趣，他又怎样才能然沈青帮他救人？


    他一无所有了，唯独还剩这身子，沈青竟还看不上。解觅云呆坐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哭出声来。


    沈青一路快骡加鞭赶回兰塘村，将骡子在家里拴好，便上了山。于是凌晨两点，独守空房好几日的宋开霁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摸上了自己的小腿。


    他睁开眼睛，看见沈青从被子里一点一点钻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奇异的潮红。宋开霁呆愣了一会儿：“做梦？”


    独守空房的日子，他倒是没少做这样的梦。宋开霁对这种梦已经十分熟门熟路，立刻开始走流程。


    梦境，大胆，热烈，滚烫，还有一些平常不怎么敢玩的花样。


    一番云雨，宋开霁餍足地睡去。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看到身旁睡着的沈青，宋开霁整个人都愣住。


    什么，那竟然不是梦吗？？？


    第137章 万人迷青哥儿1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宋开霁震惊不已, 昨晚的种种荒唐行径还历历在目，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看见沈青身上的各种痕迹, 更加确定了了昨晚的真实性。


    他心下很是愧疚，见沈青眼皮动了动, 幽幽转醒，连忙趴在旁边担忧道：“青青,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青看他这副样子就想笑, 揉了揉眼睛道：“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舒服嘛，倒是有, 但这点酸痛倒也不算什么。


    宋开霁低着头：“昨晚，昨晚……”昨晚他自己回忆着都觉得过分！


    沈青打了个哈欠，浑身都透着慵懒的姿态。他随手捏住宋开霁的下巴，做出一副调戏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我喝了酒还是你喝了酒？怎么还能以为是做梦呢？不过……”他抬起一点身子在宋开霁唇边啄了一口：“感觉很好, 偶尔来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昨晚花样有些多，不过沈青若是想推开宋开霁，又不是做不到。宋开霁那胳膊腿儿，虽然体育不算差，还参加了棒球社，却也是不能和干惯了农活儿又很能打的沈青比的。


    没推开, 那自然是沈青愿意。


    偶尔有些时候角度不对弄疼了沈青, 抬手想捶他几下吧，可知道自己的力气大，生怕手底下没个分寸把宋开霁捶出个好歹来，便也由着他了。


    慢慢的这不寻常的情事, 竟也品出些特殊的意趣来。


    宋开霁红了脸。大清早的，又是血气方刚的男大, 本来就很精神了，沈青还来亲他！


    这是勾引，这一定是勾引！


    他握着沈青的手又探进被子里去：“那……再来一次，好不好？”


    两个人在卧室又胡闹了好一阵，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出来。唐妈妈看见沈青有些惊讶：“小沈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多做几个菜。”


    最近唐妈妈心情很好。祁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别墅了，唐闻杰表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在唐妈妈眼里那自然是引诱他儿子的男狐狸精终于走了，唐闻杰改邪归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沈青搂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没事儿，我一会儿就走，随便吃一口就行。”他昨夜吃了油腻的卤肘子又喝了酒，这会儿只想吃些清爽的。桌上有拍黄瓜和白糖拌西红柿，都是沈青爱吃的。


    宋开霁一直洋溢着满足笑容的脸色黯淡了下来，委屈地看向沈青：“怎么还要走啊？”


    “事情还没办完呢。”沈青夹了几筷子拍黄瓜，有些事情当着唐妈妈他们不好说，吃罢午饭回到房间两人独处时，沈青才道：“那边淀粉肠铺子昨天第一天开张，今天按理说我该盯着的。这会儿我不在，还不知道他们慌成什么样……我晚上还约了人去看房子。等把空间里腾出来，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收东西。”


    去了几次小商品批发市场，沈青算是上瘾了。听说这边还有水晶集市、玉器市场，距离由远有近。尝到了甜头的沈青十分向往。


    听着沈青对那边世界的一点点描绘，宋开霁又是为沈青高兴，心里又难免失落。他伏在沈青腿上，好一会儿才道：“哦……那你昨晚怎么忽然来了？”


    想起这茬，宋开霁又有些高兴，抬起脸问道：“是不是特别想我？”


    沈青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是被解觅云给吓得……吓得逃回兰塘村都不够，还得逃到另一个世界才能安心。不过他也确实想念宋开霁，便点了点头。


    宋开霁满足了。他现在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完全的接受了不能去到沈青的世界，不能时时和沈青在一起——不接受也没办法。但沈青会一直想着他，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告诉自己，通过沈青的语言描述，宋开霁便也能觉得，自己似乎参与了一样。


    半下午的时候，宋开霁送沈青回去，两人黏黏糊糊舍不得分开，在路上还能多说会儿话。宋开霁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主要是由虞乐负责的招聘工作和门面的装修：“六天后你得回来一趟。”


    沈青点了点头，六天后安平县的铺子应该也已经走上了正轨，用不着他每天盯着了，回来住几天也是可以的。


    同样的，他也把自己在那边发生的事儿跟宋开霁说了。隐去了解觅云兄妹的事情：要是让宋开霁知道了，醋坛子可要打翻了。但即便如此，宋开霁还是浑身冒酸味：“英雄救美？那小哥儿还说了一句是你？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QAQ”


    英雄救美这种剧情，电视剧里演得可太多了，接下来就得是一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尤其古代人，接触异性的机会很少，要么那么多一见钟情呢？因为别的异性根本见不到，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优质的，就钟情了……


    连做梦梦到的都能一往而深，何况是英雄救美这种惊心动魄的救赎戏码！


    沈青现在听到这种话题都发憷，他揉了揉眉心：“怎么会呢，我们都是哥儿，能发生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沈青心里却在疯狂祈祷千万不要这样。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哥儿，对别的哥儿没有想法，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尤其是经过了解觅云的事儿，更加让沈青意识到假扮汉子的隐患。


    宋开霁可不这么认为：“我的青青这么优秀，就算是哥儿，被同性喜欢上也很正常啊！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是哥儿，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男人呢，我还不是爱上你了？”


    沈青忽然愣住，他仿佛是此刻才意识到，他和宋开霁，在宋开霁的视角里，是相同性别的人在一起。就好像汉子和汉子，哥儿和哥儿，女人和女人……竟然是这样！


    可沈青自己却是没办法接受和哥儿或女人在一起的，这真是好奇怪啊!他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哥儿和哥儿在一起这种事儿呢，我们那儿从来没有过！”这太惊世骇俗了，沈青胸口砰砰跳，可是他心中又隐隐在想，为什么不行呢？


    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哥儿。只是为什么宋开霁可以喜欢同性，唐闻杰和祁湛也有些事情，他们那里哥儿却不能和哥儿在一起？


    宋开霁把沈青送到了山洞入口。在他眼里，此时仍然是一片微微凹陷的山壁。沈青就像仙侠剧里演的那样穿墙而过，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宋开霁轻轻抚摸着山壁。如果说他从前对那边世界的向往，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想过太平安稳、没有丧尸的日子，如今却是十分想和沈青随时随刻都在一起。


    他想陪在沈青身边，沈青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他都与沈青同行，也想向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昭告一遍：沈青是他的伴侣！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那么好的沈青，他想斩断所有觊觎的目光。


    沈青满脑子想着哥儿到底能不能和哥儿在一起下了山。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看见赵有当他在家附近转悠，虽然表面上是在看工坊，却三不五时的就要朝他家望上一眼。


    沈青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刚从山上下来，绕了一段路从赵有当身后冒出来：“有当叔，有啥事儿？”


    赵有当吓了一跳。他在沈青家附近转悠半天了，苗氏说沈青人回村了，那骡子都在家里拴着呢，却不见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一个汉子，苗氏一个单身女人，他也不好进屋坐坐，只能一直在附近转悠。


    “是有事儿，就是之前你说的那学堂的事儿。”赵有当其实不知道咋开口，可这事儿他又觉得不能不说，因此十分心虚的挤出一个假笑。


    这是正经事儿，沈青原打算骑了骡子就回城里的，这会儿也只能暂时搁置下，“那有当叔进屋坐会儿？”


    “你这孩子，我咋能进屋？那不是胡扯吗？”赵有当连忙退了两步。沈青回来能抵多大事儿？他一个单身小哥儿，苗氏一个单身女人，村里但凡讲究些的汉子就做不出来进人屋的事儿，不是万不得已都不该经常打人家门口过，他要是进去了，得让人戳脊梁骨！


    沈青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这茬儿。他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对性别这件事，又敏感又模糊。他昨晚还和金牙人单独在酒楼里待着，跟金牙人大晚上的出去喝酒，换了别的哥儿这辈子就得完了。此刻见了赵有当，也会忘记避嫌。


    可他又时时刻刻记得这世界有好些不公。沈青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又想要找到一种怎样的平衡。


    “那就……那就去作坊里坐坐吧。”沈青先一步往作坊里走。里头人来人往的，大部分是妇人和夫郎，也有两个汉子在院子里捣腾磨出来的红薯粉。


    前头有一间倒座房，是苗雨平常住的。自作坊开业以来，沈青便把苗雨叫了过来，看门外加跟着村里的青壮巡逻、守卫，同时也平衡一下作坊里的人际关系。晚上也住在这里，正好守夜。


    这会儿苗雨不在，上外头巡逻去了。沈青拉了条长凳子坐了，才问赵有当道：“我跟桂香婶子都说清楚了，有当叔觉得这事儿咋样？”


    赵有当在吴桂香面前说得头头是道的，这会儿见了沈青，又有些难以启齿了。嚅嗫了半晌才把自己的意思讲了：“……你要是非逼着他们让家里的姑娘和哥儿去上学，好事儿倒变成坏事儿了，有些人非但不感恩，还得恨上你，嫌你多管人家家里的事儿！”


    沈青听着他说的，都要气笑了！可气完，又觉得赵有当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村里就是有很多人，是不讲理，甚至拒绝听理的。要是人人都是好人，都明事理，这世上也就不会有纠纷了。生米恩斗米仇不就是最简单的例子吗？


    真要人人都明理，给多少米都不可能给出仇来！可偏偏村里头不明理的人，才是大多数！


    沈青沉思了许久。


    赵有当在旁边敲边鼓：“要我说，其实石渠村做的就很好，咱们学着他们，不变就是了。有石渠村的例子，大家也更容易接受。”


    赵有当有自己的小心思，沈青不是看不出来。许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那这学堂，我不办了。”


    赵有当瞪大了眼睛：“青哥儿，你、你这……”他这时忽然明白，沈青的目的就是为了扶持女人和哥儿，汉子们，尤其很多和沈青关系都不好，不过是这件事里面的添头罢了！


    如今哥儿和女子学不成，这些添头自然也学不成了。赵有当嘴张了几回，他想说咋能这样呢？办学堂不是为了全村好的事儿吗？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是村长，沈青又不是，沈青为啥要操心村子的发展啊？


    淀粉肠作坊的事儿让赵有当产生了错觉，那就是青哥儿是很为村子发展着想的错觉。可是仔细想想，他办这个作坊是给贵人挣钱的，贵人挣到了钱青哥儿自然有体面，帮衬村里人不过是捎带脚的事儿。尤其那作坊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曾经帮助过沈青，在沈青小的时候给过他一根黄瓜、半个柿子的心善的妇人和夫郎。


    连用自己家的人，恐怕都不是因为他们家有个村长，而是吴桂香和沈青有私交。


    怎么会这样呢？赵有当心里悔死了，早知道他就不来青哥儿跟前多话了！他自己孙子还想上学堂呢，现在说不办就不办了……


    他的脸色几番变化，十分的精彩。沈青看在眼里，心中发笑，面上却装得淡淡的。“那就这样吧，这事儿我再想想，办不成就算了，正好省一笔钱呢。我县城还有事儿，那头铺子刚开张要我盯着，叔，那我就先走了啊。”


    青哥儿这几句话让赵有当嘴里发苦，这才真是说到点子上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青哥儿凭啥白出钱给别人念书啊？反正他家是舍不得出这老些钱的！青哥儿这话把他啥想法都给堵了，却也没办法只能看着沈青离开。


    然而沈青并不是真的不打算办学堂。赵有当也算给他提了个醒，现在意识到，总比学堂盖好了、先生请来了，再爆发出来要好很多。


    他就是最近作坊办得太顺，把村里人想得太好了。沈青吸了口气，他又不差那点钱，原是想着是为村里做善事，才让村长给划一块土地的，算作村里的公产，就像是村里的粉条作坊一样。


    可一旦是公产，就涉及到很多问题，涉及到公平、村里的规矩，那些陈旧腐朽、充满歧视的说法。


    沈青不乐意遵从。


    那就不要变成公产，就只是他自己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切随他的心意来。


    他花钱买地，他花钱找人盖房。他要办一场选拔赛。选拔出来的人可以去作坊里面做工，考得好的可以当管事。而考试之前，会有先生来教导他们。


    没有什么造福乡里，有的只是为了作坊选拔能干的工人。


    有萝卜掉在眼前，就算是那再偏心、再重小子轻女子轻哥儿的人家，也要考虑他家的小子考不上，全军覆没的可能。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机会，多一分可能……


    沈青没理赵有当晴天霹雳一样的表情，径自回了自己家，和苗氏打了个招呼，便骑着骡子回了安平县城。


    今日的生意竟然比昨日还要好。


    昨日又许多人没听说，或者来晚了没买到。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县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城北开了一家新的小食铺子，油炸的肉，香味隔着一条街都能闻着。


    于是一大早就有好些人慕名而来。再有就是昨天没吃过瘾的，今日也一大早就来排队。


    沈青到的时候，门口仍然排了三四丈长的队伍，牡丹正抓着一把串儿在炸，旁边站着的却不是翡翠，而是如意，正熟练地撒着佐料。


    沈青还没问过如意的名字，只记得这是解觅云身边的女使。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出来了？”沈青问正忙着收钱的小苗掌柜。


    小苗掌柜朝如意看了一眼，许是一直在热油锅附近站着，热气熏得他脸色有些发红。“今天人比昨天还要多，忙不过来，人手不够。今天一开始就是牡丹和翡翠轮流做，海棠和玛瑙打下手。结果中午的时候，海棠把手给烫了……这位如意姑娘就说，她在通判府的时候也给老太君做些吃食，颇通厨艺学的也快，可以来帮忙。”


    沈青人不在，没人做主，又实在忙不过来，就让她出来帮忙了。


    沈青点了点头，又问了海棠的伤势，得知不严重，原想进后宅歇一会儿，却又有些犹豫，半晌才道：“我中午吃的不多，去隔壁喝碗糖水。”


    如意面上专心致志的撒作料，私下里却一直关心着沈青的一举一动。她是知道昨晚解觅云去沈青房里的，这件事还是他们四个商量过后的选择，谁承想沈青竟连夜跑了，留下解觅云哭着回来。


    如今这公子竟然为了此事，家都不想回了。如意心里有些烦躁，也不知道昨晚小少爷到底做了什么，才把这位公子得罪成这样？


    沈青心里也发愁呢。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解觅云说，自己不需要他伺候！解觅云是金牙人送给他的美妾，或许在解觅云心中，伺候自己是天经地义的？好好说能管用吗？


    他明明是个哥儿……可他又不能告诉解觅云，自己是个哥儿。可真是个麻烦！


    沈青在隔壁喝了一盅秋梨枸杞银耳羹。这用的是本地一种褐色的梨，削皮之后把里面掏空，仍然保留着梨的形状，在将熬好的银耳枸杞倒入梨中，上锅蒸小半个时辰，待梨的滋味完全沁入汤水中。


    糖水喝完，这外头的梨子也能吃，就是甜味淡了许多。


    沈青心情郁闷，吃东西也有一勺没一勺的慢慢吃，姿态倒是意外的优雅。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几个也来喝糖水的小娘子，和从翠花铺子出来路过这铺子的小哥儿，都有意无意地多瞟了他好几眼。


    沈青一直没有认真去想过，他这位模样俊俏又多金的富家公子，究竟有多受欢迎。说他是安平县的潘安都不为过了，很多人家的小娘子、小哥儿都对他充满好感，不说心仪，那在路上碰到了也乐意多看几眼。


    而昨晚他救下的县令大人家的小哥儿，说的那句“是你”，自然也是有缘由。


    第138章 万人迷青哥儿2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平县县衙后堂。林县令在前头处理完政事, 转到三堂来，看见自己的族侄哥儿正端了没怎么动的饭菜，从西厢房退出来, 便问道：“宁哥儿还生气呢？”


    林县令出身微寒，是标准的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从一个农家庄稼汉通过科举, 摇身一变成了官身。如今考上进士也不过四载, 家底薄得很，买不起奴仆也用不惯, 便带了两个族亲家的半大孩子来家中帮着做事。这样省下买奴仆的银子，还能接济、提拔族亲，也算两全其美，时下很多人家这样干。


    昨晚被县尉家的小儿子拦住调戏的, 就是林县令的独生哥儿林宁和族侄哥儿林枣儿。


    昨晚两个哥儿哭着回来告状，林县令也一度气血上涌，派了衙差去将县尉家的小儿子抓了起来。可人还没到衙门，县尉就登门道歉了，又是鞠躬又是送礼，还压着自己小儿子的脑袋朝着宁哥儿的房间磕头赔罪, 当着林县令的面狠抽了自家小子几个大嘴巴。


    武人下手重, 那巴掌打得实在，半盏茶的功夫那小子脸就肿得像猪头，肿得能有二指高。


    可即便如此，林县令也知道他这是避重就轻, 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但大家在一个衙门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 县尉的职级并不比县令低太多。加上他才就任一年，比不上周县尉根基深，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好闹得太僵了，只能冷着脸让周县尉把人带了回去。


    宁哥儿因此闹了些小脾气，中午没出来吃饭，送进房间的糕点也没怎么动。


    枣哥儿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他是林县令看着长大的，从小便和林宁玩得好，如今族叔虽做了大官，也不怎么怕他，还当是一家人，实在亲戚相处。思索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宁哥儿不是生气，是有别的心事。”


    “哦？”林县令拧着眉看了西厢房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说宁哥儿有什么心事，他这个当爹的也能猜到六七分。


    林宁倚在窗子旁，看着外头发呆。


    不同于别的官老爷到哪处上任，要么置了宅子，将来再转手卖掉；要么租一处院子，也能凑合住上几年。可他们家虽不至于清贫，却也不是说买房就能买房的。


    县衙里有设置给县令的住宅，就在后堂。别人只是公务繁忙时暂时过夜，他们家却是一家子正经住了进来。


    因此窗外也没什么好风景可看的。只有一条极狭窄的甬道，甬道的出口种了一棵石榴树，这会儿刚刚开春，秃了一冬天的树枝上绽放出了嫩绿的新芽，也偶尔会有鸟儿立在那枝头上，互相啄啄羽毛。


    林宁出生的时候，他爹还是个屡试不第的读书郎，在村里得到过一些敬重，可随着一次次的科举失败，慢慢的也不剩很多了。最受欢迎的时候就是过年，许多人拿了红纸上家来，让他爹免费给写上一副对联，大方的会往他口袋里塞满满一兜子的花生。


    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哥儿，每日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满村满山的疯跑，野得没边了。他爹他阿姆都极疼他，从来也不拘着他。


    就这样疯跑到了八九岁，他爹忽然开了窍，童生、秀才、举人……逢考必中，还名列前茅。他十二岁的时候，他爹中了进士封了官，一家人搬离了土生土长的小山村，先是在别处做了三年县令，任满才调到了安平县。


    做了官就算再清贫，也比在村里的日子好过。宁哥儿吃得上精米了，穿得了绸子了，县衙的后堂在别的县官眼里狭小简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用料实在的好砖瓦房！然而开心了没两年，烦恼就来了。


    这烦恼一开始竟还藏在蜜糖的后面：他爹做了官之后，不少有钱人家想要来攀交情、做亲戚。其中有一户人家，便向林县令的弟哥儿，林宁的小叔叔提亲。


    林县令父母去世，只有这一个亲弟哥儿，年龄尚小正是该谈婚论嫁的好年华。瞧着那户人家确实家境富裕，少年郎又生得俊俏好模样，他小叔叔在屏风后面偷看了一眼就相中了，两家就此结成了亲家。


    然而这桩喜事，却是他小叔叔悲剧生活的开端。


    和林宁一样，他小叔叔也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农家哥儿，兼之父母早亡、兄嫂溺爱，整日和林宁一样的满村满山疯跑。那富商家想娶的是林县令弟哥儿的身份，却并不是他这个人，甚至他中意的俊俏相公，对他很是嫌弃厌恶。


    可这年头的婚嫁不就是这样吗？尤其是高门显贵。婚姻不是爱情，是结两姓之好，是结林家和那富商家的姻亲关系。甚至说，那个哥儿、女子，是替他们父兄嫁去了另一个人家，是作为一个维系两家关系的载体和工具。


    可林宁的小叔叔却接受不了。一来是村里和高门显贵又不一样，穷人家都是单夫独妻，繁衍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两姓之好倒放一边了。二来是林县令和夫郎是青梅竹马，两人十分相爱，林宁的小叔叔将哥嫂的日常看在眼里，对婚姻的期望也是如此。


    却没想到他嫁给了自己中意的汉子，日子却过得这样糟糕。


    若换了别家，既然是结两姓之好，那自然要劝自家弟哥儿安分、大方、得体，守好做正君的本分便得了。富商家里对林家也有不少孝敬，汉子们官商勾结利益大了去了，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哥儿内宅的事儿而翻脸？


    偏偏林县令是个极疼弟弟的。他一开始选择富商家，也不是希望富商家能孝敬他多少钱。虽然确实是奔这家钱去的，却是希望他弟弟能够富富足足的过好下半生。


    苦熬了两年，最终闹得个和离收场，林宁的小叔叔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就住在林宁的隔壁。


    而如今，林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并且遇到了和他小叔叔一样的困境。


    求娶他的人很多，但真心看上他这个人的，几乎没有。他们一边鄙夷着他的粗俗，嘲笑着他粗糙的皮肤、小麦的肤色、身上的乡野气息，一边又畏惧、艳羡林县令手里的权力，渴望和林县令成为姻亲，也能沾一沾那权力的光。


    周县尉家便是其中之最。


    昨晚周家小子把他堵在胡同里，沈青站在二楼看，以为那是浪荡纨绔贪图美色，实际上只有林宁和林枣儿知道，周家小子嬉笑着上前想解他的衣裳，嘴里说的却是：“就你这模样，连我家二等丫鬟都不如，要不是有个好爹，你以为我愿意？你就知足吧，好歹你爹比我爹官位高，又在一处做事，不会亏待了你的。否则你嫁去别人家里，和你那小叔叔的下场又会有什么不同？”


    “一个哥儿，成天抛头露面的满县城转悠，大家小哥儿哪有这样的？我还委屈呢，要不是我爹逼我非得娶到你……咱俩都不乐意，成亲之后可以互不打扰，只当结盟不就完事了……”


    林宁想，周家小子后来被他爹当面抽了几个大嘴巴，搞不好不是做戏，是因为知道了周家小子在他跟前这么实话实说，气恼得狠了。


    可某种意义上，周家小子说得并没有错，他的婚事就是这样不上不下，仿佛注定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林宁又想起了，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踹翻周家小子拉着他跑出那个胡同的身影。


    他见过沈青，不止一次。所以即便沈青捂得严实，只因为奔跑抖落下了一点儿蒙面的布巾，他也立刻认出来了。


    沈青在街面上挺有名的。不止那些店铺记着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这城里的姑娘小哥儿，哪个瞧见了沈青不偷偷多看两眼。以前林宁不懂得自己的小叔叔，觉得他傻，怎么就隔着屏风看了一两次就喜欢上了呢？连话也没说过，更不知道对方是啥样人！


    可偷看了沈青几回，他有点懂得了。


    可他也同样因为常在街面上行走而知道，沈青很有钱。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和他曾经的小叔父一样，嫌弃他们，甚至厌恶他们？


    房门响了两声，林宁闷闷不乐的去开了门，外头站着的是他爹林县令，手里端着一碗鸡蛋面。小半碗红汤细面条上卧了两个大大的荷包蛋，撒了翠绿的葱花。


    林县令将面放在桌子上：“宁哥儿还不高兴呢？爹亲自下厨给你做了最爱的鸡蛋面，握了两个鸡蛋。你快趁热吃，不然面坨了，不吃饭怎么行呢？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小食铺子，好吃的很，好些人跨半个城去买，我也让枣哥儿去买些回来，你现在先垫一口，晚上咱们吃那新鲜吃食！”


    林宁觉得他爹很狡猾！穷苦出身的孩子，即便现在家里富裕了，很多习惯也是难以改变的。在林宁身上，就是浪费粮食！他可以不吃点心，不吃饭。反正那饭菜放在那里，天又冷坏不了，晚上热热还能吃。


    可面就不一样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林宁很郁闷，尽管没胃口，但还是接过了碗，就着旁边一小碟咸菜慢慢吃了起来。林县令见他肯吃这才松了口气，温言道：“是爹不好，宁儿受委屈了。只是这官场上很多事情都需要忍耐，爹不是不想帮你出气，只是咱们得慢慢来。”


    林宁沉默片刻，咽下了嘴里那口面，才低声道：“我知道爹的难处，我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的。”


    他也没有在生林县令的气。准确的说他虽心中有气，却没有一个生气的对象。让他不舒坦的是一种处境，是他的困境，是打了周家小子，还有别人那样看待他，觊觎他的同时又鄙视他。


    林县令也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爹和你阿姆商量了，实在不行，就在咱们村里挑个出息的小子，入赘到咱们家里。都是一个村里知根知底的，谁也不能嫌弃谁。爹再带着他好好教教，要么考个功名，要么做点小生意，有爹护着，怎么着，日子也比在咱们村时过得强些。”


    他瞟了一眼林宁，和自家哥儿说这话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你在村子里有没有中意的小子？你要有喜欢的，爹也不用挑了。”


    林宁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就是沈青的身影。他捏着衣角，还没想好这事儿要不要和爹说，就听见枣哥儿雀跃的声音由远到近传了过来：“宁哥儿！宁哥儿！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


    他推门而入，冷不丁的看见林县令坐在屋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


    林县令莫名其妙，枣哥儿从来不怕他的，如今这副模样，像是干了什么坏事心虚一般。他皱了皱眉：“什么好消息？让你去买吃食，买了吗？”


    枣哥儿拿着篮子的手朝身后背了背，里头空空如也。他刚出了后门就转回来，哪里来得及买东西！“没……没什么……”


    在林县令的死亡瞪视下，枣哥儿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呜呜，我说！我刚才出了后门就看见昨天救我们的那位公子了，他好像要搬到咱们对面那个二进的小院来住……”


    林县令蹙眉道：“那这算什么好消息？”


    林宁和林枣儿都不说话了。


    林县令看了看族侄，又看看自家哥儿，慢悠悠站起身：“我上外头看看去。”


    昨晚没看成的宅子，今天沈青又和金牙人一道来看。


    其实这宅子只要没有什么离谱之处，沈青八成是会买下来的。一来是他在小商品批发市场装回来的东西太多了，急需一些空房子存东西、腾地方。二来，在解觅云来“伺候”他之前，沈青就想着给解家兄妹挪个地方。


    北城那宅子如今为做生意，小苗掌柜和铁山偶尔会住在那里，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这处宅子在衙门后门，安全性肯定比北城强。


    现在沈青就更想把解觅云挪过来了！


    这宅子地处县城的黄金地段，城门口那郊区是没法比的。寸土寸金夸张了些，但也有点那意思了。这宅院极“精巧”，从屋子到院子，都小巧玲珑的。


    但却很雅致，一草一木都看得出精心打理过。不像城北那宅子，被牡丹他们收拾掉枯草枯花后，甚至种了一些菜在里面。


    沈青四处转了转，觉得还算满意，便让金牙人把房主约过来谈，稍微还了还价——沈青不差这点钱，但不还价会显得有点瓜，要防着人把他当冤大头。


    房东倒也算好说话。这样好地段的房子要卖，自然是有急事等着用钱，答应让一点价。沈青也没再还，就这样答应下来，几人一同朝外走，当场要去衙门过契。


    房东满脸喜色：“这事儿办的痛苦，待会儿我做东，请金老哥和小沈公子去吃酒，可千万别推辞！”


    说起吃酒，沈青就想起了昨晚，笑着摆手道：“吃可以，酒就罢了，昨晚喝得多了，这会儿身上还不自在呢。”


    金牙人哈哈大笑：“昨晚我见你那样灌，还以为你多能喝！”


    沈青心道，他确实能喝，但架不住喝完之后发生的事儿呀。正说着话，沈青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街边一个汉子，一直盯着他们看。


    那汉子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纳罕的是身上还围了一条围裙。难不成是哪里的厨子？


    见沈青回看过来，那汉子也没半点被人抓包的不好意思，冲沈青点了点头，扭身便进了府衙的后门。


    沈青:？


    第139章 万人迷青哥儿3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林县令是对这位沈公子有所耳闻的。


    即便他对街面上的事儿没太关注, 更不关注县里来了什么让年轻姑娘和哥儿追捧的美汉子，可年前主簿背着他偷偷用印，卖了下面村子的一个小山头, 他要是全然没有觉察，这个一县之长也未免做得太失败了。


    尽管东山依旧落在苗氏的名下, 对于沈公子这个出钱的人，林县令也略微听了一耳朵。只不过卖的价格公道, 钱也收到了县衙的公账里, 那主簿只不过是提前了些时间操作——谁知道他们在着急忙慌些什么钱。


    总之林县令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


    今日一见, 这沈公子确实长得十分高大英俊，还见义勇为搞了出英雄救美，也难怪自家哥儿动了心。


    还别说，和他小叔叔的口味还挺像的, 都爱那模样好看的汉子，怎么不算一种家族传承？


    就连他自己的夫郎，那当年也是村里的一枝花，把他迷的五迷三道的！


    但林县令是吃过一回亏的人了！上次他弟哥儿和离，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扯出不少麻烦。现在他弟哥儿整个人性子也变了, 天天门都不出躲在屋里带孩子, 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了，他瞧着都心疼。


    自家哥儿看上的这个小子，不知道性情如何？


    还有，林宁单凭这小子救过他, 就相中了，人家有没有成亲都不知道！这么想着, 林县令便找了手下心腹，让去打听一下沈青的事情。


    倘若……倘若这人真的不错，他倒是可以去接触一下，给自家哥儿创造些机会。虽说他弟哥儿已经吃过一回亏了，可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们家也吸取了不少教训，增加了些识人的手段。谁让孩子自己相中了呢？他就是这么一个惯孩子的人啊！


    而另一头，沈青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了自己。他已经把那位古怪的大叔抛到了脑后，先去衙门过了契，又和金牙人与房东去吃了顿晚饭，这才各自散了，沈青揣着新鲜出炉的房契、地契往城北的宅子走。


    走到家门口又停了步子。昨晚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一点阴影，踟躇了一番，沈青决定还是把事情跟解家兄妹说明白了的好，省的再出现这种半夜“伺候”的吓人事儿。


    这对兄妹要是接受，愿意给他做个教书先生是再好不过，若是不接受……反正他那学堂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建不起来，不知道还要跟赵有当拉扯到什么时候，虽然可惜的很，但他也不想阻拦别人奔着富贵去，或退回给金牙人另找一个富贵人家，或者放了身契随他们自去。


    于是沈青整了整衣襟，鼓足勇气进了自家大门，让人把解家兄妹叫到正堂去。


    解觅云昨晚很受打击。他和林宁还不同，对沈青实际上并无爱慕之情，只是想谋求一个宠妾的身份，再多吹枕边风，求着沈青把他的家人找到赎回。自荐枕席是他寻回家人的手段，自己的身子是他如今手里唯一的筹码。


    他也是大家哥儿出身。他的祖辈就是做官的，出生时父亲已经是举人，从小就是按照大家闺秀培养的，是经过了很长一番思想斗争才做出这种为自己所不齿的爬床之事来，结果还没成功！


    他一边为自己竟做出这种事难过不已，一边又思念不知散落何处、何时才能相见团聚的家人。


    现在听闻沈青要见他和妹妹，他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沈青要做什么。


    他不喜欢自己，会不会把自己送人，或者跟别人的妾交换？做妾苦，做这种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妾，更是如同玩物一般。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几乎让他要落下泪来，身体也微微的发着抖。


    沈青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有些无语了。他才是被吓到的那个好吗？想他沈青，一群野猪都不怕，一群丧尸也不怕，最后被个小哥儿吓得连夜逃到另一个世界，也是好笑的很。


    想了想，沈青在正位坐了，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在别处已经成了家，并没有纳妾的打算。金老哥把你们送来之前，并没有告知于我。”


    解觅云的心沉了又沉。


    “我也不是那贪图美色的人。”沈青脑海中闪过宋开霁的那张俊脸，心虚地往下说：“没有纳妾的打算。我的妾你们是做不成了，昨晚那样的事儿，希望今后再不要发生。”


    被沈青这样当面说破，解觅云的脸红的要滴血，羞窘难当。


    解诗筠也惶惶然抬头看着沈青。做不成妾，那要他们做什么？做女使？还是送给别人？


    自从家被抄，兄妹两个才真的明白，书中所写身如浮萍，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但你们在我这里，还有一条路可选。”沈青道，“我家里做一些买卖，想必你们也知道。但是如今很缺人手，尤其是掌柜、账房。我想在一个村子里开个学堂，选拔一些人出来学认字、学算账，家里这些孩子也要学。你们两个出自书香门第，颇具学识，若是肯留下做个教书先生，我定不会亏待你们。我回头问问金老哥，若是可以，过些年我便给你们放了良籍。若是不能，便在我家里安心做先生，我自当给你们一份体面和尊重。”


    这两人是罪臣家眷发卖，和牡丹他们还不一样，沈青也不知道能不能放良。倘若不能，沈青也愿意养他们一辈子，给他们最好的待遇。“但倘若你们不愿意，心里另有谋算……我这里是不成了，但我可以把你们送回金老哥那里，拜托他给你们找一个好人家。”


    有的人就是宁为富人妾，不做穷人妻。在沈青看来，这没有什么对错，只是个人的追求不同。某些情况下，做妾还真是为数不多能够跨越阶层，过上富贵日子的手段。有人说做妾苦，可嫁给沈志高那样的穷汉做正头娘子，饭吃不饱，三不五时的还要挨顿打，难道就不苦了？


    做人就没有不苦的，各有各的苦，端看追求什么了。若是解家兄妹还想做妾，他也不会轻看了他们，只是没有缘分，自会托金牙人给他们寻个人品好又富足的人家。


    解家兄妹愣住了。做教书先生？他们只是女子和哥儿，身上又没有功名，怎么能做教书先生呢？可很快，他们又想起年幼时，父亲也曾请过女先生来家里教导，只是教的不止是认字算数，还有女子和哥儿该守的规矩，甚至下厨、女红。


    如果那位女先生可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只不过是教学内容产生一些变化罢了。不用委身，出卖自己的□□，这位公子还愿意帮他们打听，将来给他们放良籍。尽管有可能是画饼，这一刻兄妹俩还是感激涕零。


    “我们愿意，谢公子大恩，谢公子赏条活路！”两人说着就要下拜，沈青连忙躲开，让一旁的女使给扶了起来。又指着他俩对一旁的女使、小丫鬟道：“今后这二位就是你们的先生了，咱们家里，无论是丫头还是小哥儿，还是外头的小子，都要识字。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他们学识字，要尊敬他们，以先生之礼待之。”


    他们俩答应下来，沈青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样识字的人才能留住是最好不过的了。不然他真去请个秀才童生来给人上课，不说花费银钱，可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像石渠村的苗秀才一样，愿意教女子和哥儿。


    旁边的丫鬟小哥儿懵懵懂懂的点头，先生之礼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不过尊敬就完事儿了。


    沈青又对解家兄妹道：“他们大多是村里出身的人，基础比较差，你们教导的时候要耐心些。我也不指望他们才高八斗，但常用的字要认得，简单的算数要会，不求他们会看账本，但收个钱不能让人给骗了。”


    这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现代社会从扫盲班到义务教育，有一套完整的发展过程，甚至有人针对扫盲创造出了很多体系。在古代，识字是很难的，不仅仅是教育资源的垄断，还有就是那些繁体字远比简体字难认的多，更难写。至于算数，大部分人仅限于十以内的加减法，超出了就犯糊涂。


    但沈青肯这样待他们兄妹俩，就是再难他们俩也要克服了。沈青让解觅云给他列一个书目，先教着家里的小丫头和小哥儿：“我在衙门后门买了间两进的宅子，离衙门近更安全，过几日你们俩就搬到那边住，就在那边教学。”


    那边房子里还缺一些家具，这几天沈青在县城转转，随便买些现成的给补齐了，他们再搬。


    如意站在解觅云的身后，嘴唇嚅嗫了几下，她想说话，又实在不敢插嘴，可心中又焦急，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沈青早就留意到她了。


    这两日沈青回家，连海棠玛瑙他们做事都规矩了许多，有了些伺候人的样子。家里热水随时备上了，茶碗里空了立刻就有人给续上，这在从前可是没有的。


    虽说海棠玛瑙他们从前也很懂事，但更接近于沈青吩咐什么，他们立刻就照办，但本身缺乏一些伺候人的意识，沈青不吩咐，就在一旁傻站着。


    难怪那大户人家买了下人，都要让管事嬷嬷先调教一段时间呢，培养的就是这种意识，而如意才来了短短几天，竟然就做的很好了，更关键的是，海棠和玛瑙作为先来府里的，可能也是年纪小，暗暗被如意夺了主控权，被如意调教了，竟然还没意识到，瞧着也没有排斥的意思。


    而近日，她连铺子里的事儿也插上手了。


    好不容易在城北这边府里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开局，她又怎么会舍得走？


    沈青看了如意一会儿，直看得如意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自在起来。她很怕沈青看穿了她、讨厌她的小心思……


    然而沈青却道：“如意留下吧，不用搬到那边去了。你原就识些字，是吗？”


    如意一呆，继而连忙点头。


    沈青笑了笑：“有野心是好事。我从来不排斥有野心的人，只要你有相匹配的能力和聪明的头脑，并且忠诚。”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沈青自己也有野心，甚至也有贪心，不然他不会闯到另一世界去，也不会在得到第一笔财富之后依然对那个世界流连忘返。


    没有野心，就没有今天的沈青。


    所以沈青也并不介意、不防着同样有野心的人。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做工，想升职，想做管事，有什么错？她凭的是自己的能力！


    沈青走近如意：“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关于府里的，甚至关于铺子里的，都可以和我直说。说的好，我就会同意你这样去做，还会奖励你。你聪明的头脑不应只产生一些小心思，而应该产生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的想法。”


    “包括你想做管事，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想要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去争取。”


    如意震惊地看着沈青。不是震惊沈青看穿了她，而是沈青竟然鼓励她去表现、去争！她从前伺候解家兄妹的祖母，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安分”的人，主打一个人淡如菊，和和美美。


    如意一度怀疑，自己的小心思还是被老太太看出来了些，所以不得老太太喜欢，始终混不上最近亲的、一等一的大丫鬟。


    然而沈青的鼓励，此时有些颠覆了她的认知。公子说想做管事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她心里也是特别想的，可这话要是让她亲口说，她还是说不出口，尴尬的脚趾扣地。


    这是为什么？如意的思绪陷入了混乱迷茫，却又隐隐感觉到，这是对的，这就是她为自己博出一条路的最佳途径。


    她很快定了定神，十分感激地朝沈青盈盈下拜：“多谢公子！”


    于是，城北家里就交给了如意打理，铺子里她也能偶尔去帮忙。做上了管事的如意做事情更加利索，雷厉风行的带着一股子别有的拼搏朝气。而南城衙门后门的小院，解家兄妹带着家里其他的哥儿和姑娘过去，由香兰暂时主事，只留了牡丹、翡翠在开花肠铺子做事，海棠在北边宅子里伺候。


    一车一车的家具、物件搬进小院，随后跟着的是解家兄妹坐着的两顶小轿。这一看就是家眷所坐的小轿，对面府衙里，一个暗中关注着沈青这院子的小哥儿，轻轻的碎了。


    第140章 万人迷青哥儿4


    第一百四十六章


    林宁又吃不下饭了。


    还未恋就失恋的痛苦, 说都没立场说，他只能躲在自己的被子里嘤嘤嘤。


    林县令心疼的不得了，给他把好吃的端到床前, 一个劲儿的劝：“也不一定就是成亲了，说不定是他弟弟妹妹呢, 你看你小叔叔和表弟不也和咱们一起住？都有可能的！”


    他最近也去调查了一下这位沈公子。不查不知道，一查林县令大为震惊, 安平县竟然没有一人知道这沈公子的全名是什么！


    沈这个姓, 还是听那金牙人跟在身旁的时候叫了几次。


    他派人去套金牙人的话，竟连那金牙人也不知道沈公子的全名。只知道他有个姨母, 大概是住在下头的石渠村还是兰塘村，沈公子在县城置办的宅子、铺子，还有那小山头，包括衙门后门那处二进的宅子, 竟全都落在他那姨母的名下。


    连名字都不知道，想查得详细些就有点儿难了。林县令如今也就只是了解了一些沈青在街面上的事情，比如买了几间宅子、开了什么铺子，平常爱去哪家买点心熟食，佩戴过哪些昂贵首饰之类的。


    林县令看着直挺挺躺在床上咸鱼一样的林宁，心想要不查查他那个姨母, 看看能得到什么新消息？


    “算了。”林宁了无生趣道：“查了又怎么样, 就算那是他弟弟妹妹，他没娶亲，他也不见得愿意娶我。就算他娶了我，也不会喜欢我……”


    他小叔叔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与其到时候必须面对自己喜欢的美汉子厌恶自己, 倒不如远观算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宁哥儿这么好, 怎么会不喜欢你？”听得这话，老父亲心都要碎了。林县令想了想，与其这样在家中胡乱猜想，整天内耗，不如直接了当的去问问那沈公子好了，他要是真有了妻妾，宁哥儿也能放下，他要是没成亲，自家再商量怎么打算，总好过靴子一直不落地，才是真煎熬。


    “他之前不是救了你和枣哥儿，要不爹就以这个为理由，带你们登门道谢如何？”


    “千万别。”林宁翻身坐起来，“他当时蒙着脸，估么着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周家那小子虽然被他爹抽了一顿关禁闭，谁知道会不会偷偷派他的手下寻找沈公子？”毕竟沈公子可是狠踹了他几脚。


    民不与官斗，沈公子再有钱，也得罪不起县尉，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总不好因为贪图美色，就恩将仇报吧。


    “唉，烦死了。”好汉子八成都有主了，没主的也看不上他，剩下不好的汉子，和他互相看不上。林宁郁闷的很：“这个亲非成不可吗？我不想成亲了，就让我单着，做一个老哥儿吧。”


    他往后一仰，大字型瘫在床上：“以后我就和小叔叔一起在家躺着，就当我已经和离回家了，省略掉成亲吵架的步骤，一步到位。以后每天上街吃吃喝喝，再看看美汉子饱饱眼福得了。”


    林县令：“……”他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娇惯孩子了，这是一个小哥儿该说的话吗？还当着自己老爹的面儿说。可他就这么一个哥儿，不宠着能怎么办？


    “幸好沈公子搬到了衙门后门，我以后可以经常饱眼福了。”林宁完全不知道亲爹内心的无语，犹自喃喃道。


    林县令把餐盘朝他那边推了推，“你还可以去他店里饱眼福，城里新开的那家开花肠店，就是他的。你要不要尝尝？你阿姆、小叔叔还有枣哥儿都已经吃过了，说可好吃了。”


    “真的吗？”林宁来了些兴致，盘子里的开花肠已经冷了，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吃，但繁复浓郁的滋味仍然让林宁眼前一亮，“啊，不愧是沈公子，做吃食也做得这么好，我眼光真棒啊。”


    林县令：“………………”他都有些拿不准了，他家宁哥儿这是什么情况？是真放下了还是没放下啊？


    之后几日，林宁便常常带着林枣儿往开花肠铺子里跑。虽然一次也没遇到过沈青，但刚炸出来的开花肠那滋味可不是冷的能比的，这种高油高盐高热量的食物让林宁一下子爱上了，如果说起初是为了多看两眼沈青才来，这会儿已经真正成了开花肠的忠实粉丝，能遇到沈公子饱饱眼福当然是好的，看不着开花肠也能满足他！


    而沈青，在开花肠铺子走上正轨之后，就撒开手不管了。小苗掌柜为人很靠谱，帐算得也清楚。如意也很能干。一开始他们铺子爆火了十来日，慢慢的日销量就开始下降，尤其是沈青还给那二荤铺的老板指过路，并让金牙人帮着宣传。城里许多商家都知道了兰塘村有个作坊，能买到没炸过的开花肠，拿得多一根只要三文钱。


    买回去之后或和肘子放在一起卤，或放在菜里炒，甚至有人有样学样，在城西也开了一家炸开花肠的铺子。开花肠一时风靡安平县，被开发出了各种吃法，但也确实分流了沈青这家铺子。


    不过沈青这里毕竟是第一家，酱料又调的美味，还是有很多老顾客习惯了，认准了口味。生意回落了一段时间，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批发零售都是沈青的买卖，最后钱都赚到了沈青的口袋里。甚至说零售哪有批发走量来钱痛快？沈青并不因开花肠铺子的生意冷淡下来而担心，但是小苗掌柜和如意他们就不一样了，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


    沈青倒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们：“这样也很好。之前牡丹和翡翠都忙不过来，有时候中午饭都吃不上一口。也是正长身体的孩子，老这么辛苦哪能行？钱是赚不完的。”


    如今家里人人都有事情做。他们这些人操持着铺子里的事情，解家兄妹教家里的姑娘小哥儿认字。沈青还时不时的教些武艺给他们：他买那么多小子，就是为了看家护院的，增持武力的。


    如今沈青再上街，也学着那些富家公子的样子，身后跟着两三个帮闲的，挺能唬人。


    不止是小子们，姑娘和小哥儿们也得学，以沈青自身的经历来说，会些拳脚不知道有多少好处！这世道很多时候，还是看谁的拳头硬！


    话是这样说，但如意还是有些不甘心。她也是个聪明的，自从沈青和她说了，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讲出来，不用藏着掖着搞些小心思，她也就大大方方的去和沈青说了：没用沈青指点，她自己就想到了可以炸些蔬菜来卖。


    一文钱五串，用竹签串了瞧着好大一把。虽然卖的价钱不高，可蔬菜的成本更低，一个土豆能削出五串来，这不和白捡的一样吗？反正他们不卖炸蔬菜，也要卖开花肠，总要用那么多油的！


    她见许多人拿窝头、馒头就着炸的菜吃，又向沈青提议自家摊薄饼，把开花肠和炸的菜卷在饼里，也很受欢迎。后来还有几个聪明人，担了烧饼到他们铺子附近卖，如意心里挺不高兴的，但家里实在腾不出手再去打烧饼了，每每遇到面上还是笑眯眯的帮客人把烧饼切开，刷了酱料再去夹炸串。


    店里和店门口也多撑了好几张矮桌马扎，供客人就餐。


    有了如意这样的能人帮忙管着铺子，沈青松散多了，就回村住了几日。白日里去作坊瞧瞧城里人来批发淀粉肠，和村长商讨商讨办学堂，再考虑考虑去邻村开新作坊的事儿——自从沈青那次在苗家把话放出去，石渠村三不五时就有人来找苗氏串亲戚，话里话外的打探啥时候上石渠村开作坊。


    附近其他村子的人也眼热的不行，他们不好到沈青家找苗氏一个单身女人，便去找兰塘村的村长，这段时间赵有当家的门槛都被踩低了半寸。


    赵有当因为办学堂的事儿，被沈青驳了回去，郁闷了好一段时日。最近其他村子的村长都来奉承他，又让他心情好了起来，走出去都昂首阔步的。


    到了夜里，沈青便溜到那边世界和宋开霁厮混，两人如今没有天天腻在一起，倒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意思，日子过得好不快活。林宁连着去了开花肠铺子吃东西，吃完就去喝旁边铺子里的糖水，人都吃胖了一圈，第七天才瞧见了沈青回县城。


    即便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和沈公子没什么可能，但看见沈青那英俊的样貌，林宁还是心砰砰的跳。他激动地看向身边的人，试图寻找共鸣，却看见林枣儿正埋着头啃一串炸花菜：“你说这花菜，以前在家里天天吃，当饭吃，都吃烦了。这炸一下，咋能就这么好吃呢？还有这土豆子也是……”


    林宁：“……你都没看见沈公子来了吗？”


    林枣儿举着炸花菜愣了愣：“怎么，他来了我不能吃了吗？我要让开给他腾地方吗？……我还没吃完，能不能带着走啊？”


    他虽然和林县令、林宁沾亲，但血缘不算特别近，并没有继承这家子喜好美色的特点，完全体会不到林宁的激动，眼里只有吃。


    倒是桌子另一边，坐着一个年岁大些的哥儿，随着林宁的目光往沈青那边多瞅了几眼。


    确实好看，宁哥儿的眼光很得他们家真传。


    林宁今日好说歹说，才哄得他小叔叔出了门。自从和离之后，他小叔叔就郁郁寡欢，只在家里待着看孩子，再不见从前在村里那样活泼。好在最近他也爱上了吃开花肠，也想尝尝刚出锅炸得外酥里嫩的，还有新出的炸蔬菜，这才跟着来了。


    林宁瞧着沈青在店里坐了，时不时的和如意与牡丹说些什么，大约是在指导她们做事。那专注的样子落在林宁眼里，更加迷人，忍不住就凑了过去。


    不干什么，近距离看看美汉子也好啊，和美汉子多说两句话就更好了。林宁抱着多看多赚的心态，凑到了沈青跟前，低声搭话：“上次还没有谢过公子相救。”


    冷不丁有人在身旁说话，沈青疑惑转头，才看见是个小哥儿。那日天色已晚，沈青其实没怎么看清林宁的样貌，好一会儿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你。”这可是县令的公子，上次出手救人是凑巧，这都凑到跟前来了，沈青还挺有交好的想法的。


    跟官府有关系的人，多认识一个就多条路。


    他冲林宁眨了眨眼，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少爷不必再提了，我怕那周家找我麻烦呢。”


    林宁简直被击中，真好看啊，说话声音也好听。他小鸡逐米一样点头。


    不过那日沈青救得是两个小哥儿，今日林宁那桌却坐了三个。还有一个年岁明显大一些，做已婚打扮，和林宁样貌很是相似，沈青便多看了两眼。


    林宁见状，便介绍道：“那是我小叔叔，沈公子家的炸串真好吃，我小叔叔都不常出门的，今日听说要来吃炸串，才肯跟着我出来了。”


    他是想和美汉子多说两句话，却不想沈青听了这话却愣住了，又转头盯着他小叔叔看了好一会儿。


    县令公子的小叔叔，那不就是县令的弟哥儿？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这个从来没有见过却对沈青影响很大的人，勾起了沈青久远的回忆。


    林宁心中正疑惑，便看到沈青神色变了，似乎是十分的动容。许久才转头对他道：“你们……还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了，吃多少，都算在我头上。”


    林宁：？


    林宁的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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