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食,沈秀梅靠着墙根,没什么精神地晒着太阳。
姚沐儿没麻烦沈氏,自己回卧房改了衣裳,出来见沈氏面色苍白,对院里整理竹筐的沈季青道:“娘脸色不太好,要不咱带娘一起去镇上医馆瞧瞧?”
昨日刚到沈家那会儿,他便发现沈氏形体消瘦,四肢乏力,他娘有一段时间就是这样,后来生了弟弟,身子亏空得厉害,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他怕沈氏也出现意外,便想让沈季青早早带去医馆医治。
沈季青闻言看了眼他娘,“娘不听我的,夫郎去劝吧。”
姚沐儿表情迟疑,“你是娘亲儿子,你的话都不听,我行吗?”
“娘很喜欢你,你来后笑容都多了许多。”
想到沈氏待自己犹如亲生一般,姚沐儿坚定道:“那我去试试。”
沈秀梅身子乏得厉害,晒了会儿太阳,眼皮子便开始上下打架,昏昏沉沉之际,听见儿夫郎在身边轻声细语,道:“娘,我跟夫君去镇上置办年货,您一个人待在家中也没什么意思,要不跟我们一起去镇上瞧瞧热闹吧。”
“沐哥儿有心了。”沈秀梅虚弱地笑了笑,“娘身子有些不舒坦,就不去了,今儿天气好,你跟青儿在镇上多玩会儿。”
“姚家村有位赤脚大夫,他说人长时间待在家中容易生病,您身子不好兴许就是在家闷的。”姚沐儿捏着沈氏肩膀,耐心劝道,“马上就是年节,镇上热闹得很,您去了还能顺道帮我跟夫君看看,该置办些什么年货好。”
沈秀梅被儿夫郎说得心动,可她这身子怕是连一刻钟都撑不下来。
“娘若是想去,我跟宝来叔说一声,让他给您留个位置。”沈季青走过来说。
沈宝来是沈家村唯二有牛车的人家,早年沈宝来妻儿出了意外,后来便一直一个人过,因为长得瘦小,干不了力气活,便卖掉家中田产买了头牛,在村里做起车把式。
这么些年过去,攒了不少银钱,村里羡慕的、嫉妒的、背后说闲话的比比皆是,但老头儿半点不在乎,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沈秀梅好些年没去过镇上,也想去瞧瞧,但又怕乱花银子,便道:“花那钱干啥,你跟沐哥儿去就成,娘在家看家。”
“没多少银钱,来回不过两文钱。”
沈家村百姓虽不富裕,但花一文钱坐牛车歇歇脚,还是付得起的。
夫夫俩轮番上阵,沈秀梅本就摇摆不定,不到片刻便笑着答应下来。
“我去趟宝来叔家,夫郎扶娘到村口等我。”沈季青道。
“好。”
去村口路上碰到不少打招呼的,其中便有姚翠荷婆媳俩。
“秀梅姐这是要去镇上?”
“哎,沐哥儿跟青儿孝顺,担心我在家闷着,非要领我去镇上瞧热闹呢。”
“出来走走也好,我瞅着秀梅姐精神头儿比昨日好多了。”
姚翠荷家小哥儿沈秋,也道:“是啊,季青哥娶了嫂夫郎后,婶子看着越发精神了。”
沈秀梅脸上挂着笑,“那得谢你娘这个媒人做得好,给你季青哥说了一门好亲事。”
正聊着天,沈季青坐着沈宝来家牛车赶来了。
等在村口的众人远远瞧见牛车,忙小跑着迎上去,不到片刻,空荡的牛车便坐满了人,余下没坐上的,只得步行去岭水镇了。
这时沈秋芹挎着篮子路过,见沈秀梅也坐在牛车上,阴阳怪气道:“这儿子回来了就是不一样,连牛车都舍得坐了。”
沈秀梅懒得跟她掰扯,被姚翠荷拉着聊起采办年货一事。
“大河家的,这是要去镇上啊。”有与沈秋芹关系不错的妇人,扬声问。
“可不,东子在镇上赚了银钱,特意嘱咐我到镇上割几斤肥肉,给家里改善伙食呢。”
沈秋芹满脸炫耀,瞥见沈氏身上打着好几个补丁的冬衣,扬起下巴,尽显得意之色。
“还是大河家的有福气,当家的给有钱人家做长工,儿子又在镇上酒楼当跑堂,父子俩一年能往家带不少银钱吧,这再攒几年,一家子怕不是要在镇上买院子,搬去镇上过活了。”
“是啊是啊,真让人羡慕。”
“有啥可羡慕的,镇上院子死贵,动辄几十、上百两,我头几月看的那家小院要一百二十两,我倒是喜欢得很,可惜后院没有水井,这要是买了,日后吃水也是个问题。”
“俺娘来,一百二十两,这么贵!”
“听她吹。”姚翠荷翻了个白眼,“这么有钱怎么不见她坐牛车,回回走着去镇上。”
沈秋芹呛声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锻炼身体,省得像秀梅妹子似的,年纪轻轻就落一身病。”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翠荷妹子,你咋骂人呢?”
姚沐儿听着两人吵嘴,靠近自家夫君问:“夫君,这人是谁啊,跟咱家有什么过节吗?”
“沈大河的媳妇沈秋芹,过去看中咱爹,听说当初还绣了帕子给爹,不过爹没收,几日后就跟娘定了亲。”
姚沐儿明白了,“原来是嫉妒娘嫁给了爹。”
“嗯。”
牛车本就慢,何况坐了八、九个人,跟人行速度差不多。
姚沐儿跟在后头听了一路八卦,沈家村那点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到了到了,我这屁股都快坐麻了。”
“老爷子,今儿还是晡时回吗?”
“对,最晚刚入申正,过时不候哈。”
沈老爷子赶着牛车走了,几位婶子大娘也各自离开。
姚翠荷大儿子在医馆当学徒,着急去探望儿子,刚进岭水镇便跟秋哥儿急匆匆走了。
沈秀梅被儿子、儿夫郎带着逛了小半个时辰,体力不支想找个地儿歇歇脚,抬头见儿子搀着自己往回春堂去,说什么也不愿意。
姚沐儿低声劝道:“来都来了,就去瞧瞧吧,日后我跟夫君有了孩子,还得您来看呢。”
提起孙子沈氏不再那么抗拒,半推半就迈入医馆。
回春堂的廖大夫,与沈有善有过两年同窗之情,沈有善生病那几年,廖大夫帮过不少忙,还跟医馆作保赊账与沈家。
八年不见,乍一见到沈季青,廖大夫险些落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有善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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