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181章
西北将军拿到纪元的信件, 哈哈大笑:“好!是个有胆量的!”
“咱们就来个关门打狗!”
之前蛮族部落团结起来,打了个西北城措手不及。
好在肃州运送的物资给力,让西北将士缓了过来。
再接着, 便是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好在各个口子都守住了。
那蛮族大股势力又直奔西北城门。
西北将军听了斥候的消息, 至少八万蛮族齐聚。
他们这次明显发疯一样, 一定要闯进西北城,然后抢粮抢人。
这么多人围堵,放在之前,肯定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
但城门前的水泥倒刺就让得对方的骑兵不能上前。
加上前面建造的水泥工事,根本没有马匹可以横行直撞地过来。
好不容易到了城墙根, 他们这里,可是又加厚加高过的。
蛮族之前的云梯根本用不了。
除非这些人继续拿命填。
但西北将军深知这些人。
上百部落团结起来攻打西北城,一时半会或许还行,但只要战事不顺, 内部就会自己土崩瓦解。
其实最让西北将军担心的, 是进到天齐国内部的多股蛮族士兵。
不知道他们具体流窜到哪, 又有多少人。
这些人在关内才是祸害。
事实上跟西北将军推测得完全一致。
西北城门久攻不下,已经让许多人不满了。
所有人看向独孤鹏,质疑道:“你确定还要继续打?”
“我们的人已经抢到不少粮食,可以勉强过冬了,大军应该撤回来。”
若不是今年实在寒冷,他们也不会被独孤鹏撺掇干这事。
更别说, 独孤鹏还讲什么, 对方弄了一种新的东西,可以加固城墙, 还能做防御工事,如果今年不抢,明年就再也没机会了。
反正说了一通,再加上大家确实缺粮,这才跟着干了。
本以为抢一波就走。
谁知道独孤鹏竟然下令,让他们继续往里面走,去肃州抢。
肃州这几年肥得流油,而且只是顺手的事。
也有人心中带了疑虑,可以独孤鹏为首的四大部落首领却点头默许。
其他部落只好跟着。
也就是说。
打到现在,也就四大部落首领明白怎么回事,明白他们想要什么。
其他人就是跟着混吃混喝的。
在他们看来,这次跟往年一样,就是抢粮而已。
只不过这阵仗,好像越来越大?
独孤鹏并未回答,他今年四十二,留着络腮胡,眼神却精明得厉害。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眼里还带着一丝恐惧。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不能再后退了。
可四大部落其中一人也有些犹豫。
西北城的城门实在太坚固了。
还有防马蹄的倒刺,以及各种工事变得格外难毁。
最恐怖的是,刚毁掉,他们一夜之间又出现了,好像无穷无尽一样。
为了攻下城门,他们真的死了太多人马。
这也让他们心里带来恐惧。
真的要打下去吗?
可想想混入天齐国的精兵们,似乎只能用大军做牵制。
没有后退的路。
没错,在城门的大军只是牵制。
他们为的就是给四大部落的精兵们争取时间。
让西北城没有工夫去管流窜到关内的精兵。
差不多近四千人混了进去。
目的。
便是橡胶种子。
纪元猜得非常准确。
他们就是想弄来大批量的橡胶草种子,然后自己种植,还有东西跟天齐国交换。
独孤鹏找他们商议此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疯了。
可听他解释之后,众人沉默,首领们都有消息来源,他们也听说过橡胶草跟水泥的事。
水泥浇筑的城墙,确实既高耸,又坚硬。
如果西北城把所有缺口都补上。
那他们就再也不能跟天齐国接触。
那时候的冬天,会更加难熬。
认真思考之后,独孤鹏说去抢橡胶种子,确实是个做法。
他们这里土地跟肃州,西北城接近,也有很多沙土地,确实适合种植。
于是。
就成了今天这样。
近五千精兵已经混进去了。
只等着他们去肃州农户家里,抢了橡胶草种子回来。
然后正面大军才能撤退。
此刻大军离开,那就是给西北军时间,好让他们在关内搜查自家的精兵。
不能动摇。
绝对不能动摇。
四个部落投入太多了,绝对不能妥协。
最重要的是。
他们几个十分恐惧,如果事情真的如独孤鹏那般预料。
以后天齐国会断了跟他们的来往 。
那怎么办?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们的许多物资,都靠天齐国,特别是盐巴,没有盐还要怎么过日子。
这些年不开互市,他们日子过得艰难,如今还要彻底断绝来往?
这绝对不行。
相比之下,独孤鹏说的,抢来橡胶草种子自己种,竟然是最合适的方法。
现在他们的人已经去抢了。
在他们回来之前,正面一定要顶住。
就算死再多人,也在所不惜。
为了以后。
为了以后跟天齐国有谈判的筹码。
就算咬牙,也要坚持。
知道内情的人可以坚持,不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在劝了。
毕竟这看起来,真的太不理智,太奇怪了。
明明他们已经抢了不少东西回来,有必要继续打吗。
真的拿下西北城吗。
那可是天齐国!
独孤鹏慢慢道:“天齐国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样厉害。”
“几十年不打仗,他们的先皇又骄奢淫逸,国库只怕也没什么银钱。”
“而且他们内里的农人工人都在组建什么工会,对朝廷非常不满。”
“他们内里,肯定已经出了乱子。”
独孤鹏刚开始只是随便说说。
可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事实上,有一部分,他确实说对了。
天齐国许多军备都涣散得厉害。
先皇也没留下来什么银钱。
否则怎么会紧紧盯着橡胶司。
新成立的各种工会,是因为劳役的事,跟朝廷闹起来。
但只有纪元还在,他们就不会真正造反。
纪元这个定海神针,就是稳固他们的神器。
倘若纪元没了。
事情说不定真的会像独孤鹏认为的那般发展。
不过现在,独孤鹏只是为了说服大家,硬编的理由罢了。
只是没想到,正好说中天齐国的情况。
可这也能看出来,这些聪明人,心里已经隐隐有预感。
否则为何正好说准这些,又正好能说服众人。
果然,独孤鹏讲完。
剩下的部落首领们面面相觑。
好像是这个道理。
如果天齐国真的空虚,那正是他们大举南下的好机会。
天寒地冻的,他们的儿郎们是为了活命打仗,为了还妻儿们睡在暖和的屋子里打仗。
对方又不擅长冬天作战。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
西北城外,又一波攻势袭来。
西北将军指挥间隙,忍不住道:“他们疯了吗。”
不过沉默下来又道:“也不是疯了,若今年的物资没那样充沛,若今年没有加固城门。”
这西北城,大概率真的被打下来了。
这也是天佑天齐国。
不对。
要感谢纪元纪大人。
西北将军不止一次听说过纪元的名字。
武家那小子更是多次提及。
果然是个好样的。
小小年纪,就有如今的成就。
西北城门还在激战,内里还不时有部落精兵流窜。
李指挥使一路奔袭过来,亲自背着十把复合弓,直接往西北城门走去。
他刚出肃州,就看到一股蛮族精兵在农户家里抢橡胶种子。
李指挥使刚想上前帮忙,却发现农户家里已经空无一人,而且橡胶种子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李指挥使还要赶去西北城支援,根本没时间去找原因。
而后来的武营却知道答案了。
是矿工协会!
以及橡胶协会!
他们之间通知联络,可比官府要迅速得多。
肃州边缘的县城刚出事,他们之间就以最快的速度联络,甚至连当地衙门都不知道,种橡胶的农户,以及矿工们就发现了。
矿工们最先反应过来,带着大家一起躲难。
为什么会带走橡胶种子?
要知道纪元那边,还只是猜测?
自然因为,他们是真正的第一线,那些蛮族一来就要橡胶种子,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大家带走的自然不止这一样东西。
家里贵重物品基本都被带走了。
一个村一个村地离开。
附近有矿洞的就躲到矿洞里,没有矿洞的,全都聚集在县城的橡胶作坊里。
这么多百姓聚到一起,只要等待援兵过来即可。
县里指挥营也不用分散兵力,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
武营看到的时候,几乎都傻眼了。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虽然边卫的百姓们,多少都知道一些防御的知识。
可这么迅速地团结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
怪不得纪元让他们通知矿工协会的,还让他们联系各地的橡胶作坊,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也不能松懈。
那蛮族精兵游荡在肃州,还是让人胆战心惊。
好在天已经亮了,他们根本不敢出来。
当地指挥营士兵,加上矿工们组织起来,全方位的搜查。
想抢他们的橡胶种子?!
做梦!
一直到正月十二。
还有百姓家里被毁,也有路上碰到,直接被顺手杀了的。
肃州兵马几乎全部出动。
河西府各地也派人支援。
过了肃州,就是他们各地了。
如果肃州一个不察,让蛮族精兵溜到其他地方,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好在如今天气渐渐变暖。
本地兵力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与此同时,西北城下的大军已经有溃散的极限。
为何?
因为一连五天!
死个十几个大将!
但凡在队伍里,穿着有些不同的,都会被一箭射穿脖子!
全都是脖子!
无一例外!
最可怕的是。
其中几个人,站在一百丈开外,同样被打到了。
一百丈?!
一百丈?!
消息传到大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相信。
但同样的羽箭,同样的位置,甚至同样的力度。
太可怕了。
这怎么做到的?
根本没听说西北城多了大力士啊。
一百丈就是三百多米。
三百多米的距离,精准射中对方的脖子,确实是个恐怖故事。
没办法,这就是复合弓。
现代的弓箭爱好者,甚至会说,你拿复合弓跟传统弓对比?那你怎么不拿枪?
虽然是夸张,但也能看出两者弓箭的差距。
如果是一个大力士也就罢了。
同一时间,同时死了三个人。
那说明?
他们有三个大力士?!
所有想上场指挥的大将,都不敢过去了。
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这些大将里面,还有两个部落首领,这两个部落一时间群龙无首,正在骂人。
骂的自然是独孤鹏。
好一个独孤鹏,你是不是让我们去送死?!
你怎么不去!?
独孤鹏心里也震惊。
按他所知道的,西北城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啊。
这为什么一次出现好几个?
西北城久攻不下,关内的精兵还是没有消息。
独孤鹏一时间骑虎难下。
西北城内。
大家站在城墙上,热闹得仿佛过年。
“我试试!”
“我来!”
“别啊,你都玩过一次了。”
“嘿嘿,一百多丈,直取对方首级!”
他们争着的东西,自然就是复合弓。
自从复合弓到西北城的那一刻,局势直接逆转。
这东西着实可怕,几百米之外,直接取对方将领首级。
对敌方来说,士气直接完蛋。
对自己人来说,士气则立刻提升。
最重要的是。
这东西谁都可以操作,随便学一学,就能射准,还不用太大力气。
他们城墙上最瘦弱的士兵,都能做到百步穿杨。
西北将军上手的时候,心里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私底下还问李指挥使:“是纪大人借我们用的?”
“是他造出来的?”
“对,是他。”
“他说,再等半个月,一共三百把。”
多少?
三百把?
到时候三百支箭齐发,是个什么场景?
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武器。
西北将军仰天大笑:“天佑天齐国!果然是天佑!”
“这些西北蛮子,还想进攻西北城!做梦!”
这些天里,不管蛮族部落怎么发疯般强攻,都没了成效。
他们还去城墙薄弱的地方,试图再次进攻。
但每一个地方都有复合弓,只要出现的将领,一定会死在箭下。
敌方没有办法,只敢穿小兵的衣裳,根本不敢上前。
这种情况下,进攻效率大大降低。
西北城这边守住了。
剩下的,就要看关内的蛮族精兵了。
西北将军的探子已经查明情况。
近五千精兵在关内。
他们的目的,就是抢橡胶种子。
然后带回蛮族。
到时候用橡胶跟天齐国做贸易。
抢我们的东西,还想跟我们做贸易,好得很。
更可气的是,如果他们真的种成功了。
那贸易还真的能做。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这近五千人给捉住。
不能让他们继续流窜。
在西北将军眼里,这应该是很难的事。
肃州地方也大,人迹罕至的地方更多。
如果这些人执意要躲藏,或者随便抢一点就跑,谁都没有办法。
可消息传过来。
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被抢了。
那时肃州众人都没有防备,被抢了一个村子,差不多五百多斤的橡胶种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些人再也没有得手过,近五千人里,已经有一半关到肃州监牢里。
那五百斤橡胶种子,也全都被拿了回来。
剩下大概一千七百多人,早就落单了,抓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西北将军看了看时间。
今日才正月二十五?
这动作,是不是太迅速了?
迅速到有些可怕了。
再知道是矿工协会,以及橡胶协会下农户们的功劳时,西北将军看向肃州。
他还是小看了纪元。
不仅是他。
天齐国都小看了纪元。
从这次的事情之后,谁还会质疑矿工协会的存在?
这次抵御外敌,他们做出的贡献,不亚于当地衙门跟指挥营。
哪个人敢跳出来,说矿工协会的人不好?
有本事,你也来抵御外敌!
纪元最近一边组织矿工们做事,一边让水泥工厂开工。
大批的水泥跟复合弓全都运到西北城。
水泥是送的。
复合弓是借的。
因为他直接说了,这东西以后要交给皇上。
这么一说,西北将军也不好扣下。
但水泥送来的太及时了。
现在天气渐渐变暖,有些地方已经可以动工了。
这边用水泥补上的缺漏,几乎让蛮族们绝望。
正面打不赢,侧面进不去。
还有兄弟在关内出不来。
这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
不打的话,那关内的人真的大概率出不来了。
打的话,这能打赢吗?
人家有源源不断的后勤物资,他们有什么?有皑皑大雪吗?
四大部落首领中的三人都受不了了。
他们不能再打了。
而且天气暖和,日子没那么难过,他们的人也不想再打了。
只有独孤鹏还在死守。
不是他想守,而是这件事是被他提起的,他若走了,那这事就真的完了。
但是如今的死守,还有意义吗?
似乎完全没有。
此时从西北将军那又传来另一个消息。
“你们放到关内的人已经被抓住了!”
“正在肃州做苦力呢!”
“还想救他们!做梦!”
“橡胶草这东西,烧了也不给你们!”
独孤鹏脸皮抽动。
这是他当首领以来,吃过最大的一次亏。
可他已经没有选择,他只能带着人撤退。
因为他们的人发现,西北城好像又来了许多力士。
一个呼吸间,一百多个人都被一百丈开外的弓箭射穿喉咙。
一百多个人同时死亡?
一百多个力士?
这谁打得过?
中原王朝,为什么那样幸运!
独孤鹏刚刚下令要撤,无数部落凶狠的目光看过来。
此次损失惨重。
总不能让我们承担吧。
你这个挑事的,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
其他部落,独孤鹏可以不管。
那其他三大部落,他却要好好周旋。
可惜对方根本不给他们周旋的时间。
反正抢谁都是抢!
不如抢你们独孤部落的!
西北将军听着蛮族那边的消息,又收到纪元的信件。
纪元的信件里也很简单。
“关外那块地,确实适合种橡胶草。”
“就让蛮族远退三百里,让西北城百姓在那边种橡胶吧。”???
好啊!
橡胶这事,他们早就想种了。
现在西北城的百姓们,不仅可以在关内种,还能在关外种?
这对整个西北城的百姓们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啊。
不过同时,如果想要保护这些橡胶草,就要加强戒备。
当地的兵士军备都要重新布置。
等会。
纪大人的意思是。
他们的城池往前扩建三百里?
那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西北将军跟本地的知州眼里的惊喜都藏不住。
经过这次大胜仗。
天齐国的界碑,似乎都能移动一点了。
这也是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
否则他们这次亏不是白吃了?
杀他们天齐国的百姓,抢他们的粮食,就应该吃些苦头。
“这纪元,要是常年在河西府就好了。”
“他就该做河西府的知府。”
此话传到河西府知府耳朵里也是没事的。
因为好好过一个年。
天降奇功!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西北蛮族集结十几万人想要攻打西北城。
还想抢他们的橡胶草种子。
如今一个月过去,不仅大获全胜,还把偷偷溜进来的蛮族精兵们统统抓起来了。
什么叫关门打狗啊!
这就是关门打狗。
那些人以为,他们可以一边攻打正门,一边趁肃州不备去抢橡胶草。
现在呢?
现在自食恶果了吧!
西北将军已经率兵出城,一定要给天齐国百姓讨回公道。
那些人被打得丢盔弃甲,只能逃跑。
因为稍微一停,他们的将领就会被利箭射穿。
天齐国到底有多少神箭手?!
这种冷箭最让人害怕,生怕下一个就是你!
河西府衙门见此,自然多多地送物资过去。
一个必赢的胜仗,他们肯定会非常积极的。
同时,这个好消息也会送到朝廷。
在天齐国百姓安心过年的时候,他们打了个大胜仗!
同时,还有四千七百六十五名俘虏关押起来!
俘虏太多,不能全都送到京城,便把四大部落领头的二十人押送过去。
这消息也会传到部落里面。
想要这些俘虏吗?
还不快快请罪。
否则会在关外悬挂他们的人头,好让你们部落的人看看,你们的精兵都是什么下场。
消息传到部落里。
独孤鹏忍不住道:“天齐国,天齐国是要把我赶尽杀绝!”
如果救不回这些人,他也不用活下去了。
不说其他三个部落。
便是自己部落里的人,都能把他砍了。
可怎么救?
他们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独孤鹏闭上眼。
明明天齐国的实力衰弱很多。
明明他们的军备不成样子。
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好起来了?
为什么!?
可惜他心中的疑问,没有人可以回答。
只能让探子尽力探查。
等听到纪元这个名字的时候。
独孤鹏长叹口气。
这个年仅二十二的天齐国官员,只要有他在,他们不要有攻打天齐国的心了。
“给孤脱冠。”
“去给天齐国皇帝请罪。”
“换回部落的精兵。”
纪元听到这个消息,笑道:“是个能屈能伸的主。”
纪元此刻正在河西府。
那么多部落精兵被捉住,自然是大事,再加上此事跟纪元的肃州有很大关系,河西府知府自然请他过去。
一个是问情况,二是商量一下奏章怎么写。
谁知道奏章还没写呢,独孤部落的人,就送来降书。
河西府知府沉思片刻:“他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据他们所知,河西府的战事,甚至召集整个西北的部落,都是这位独孤鹏牵头的。
甚至不要抢粮,只抢橡胶种子这事,也是独孤鹏的主意。
这么看来,确实能屈能伸。
纪元直接道:“以退为进。”
“他这是要以投降的名义,屈尊下跪,换来橡胶种。”
这?
这也行?
橡胶种的吸引力这样大?
也是,这是能保证独孤部落生存下去的东西。
抢,没能成功。
但他们可以跪。
按照天齐国爱面子的行为,都跪下叫爸爸了,肯定会赏赐的。
毕竟是邻居,不能真的全都杀了。
可是这么做,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纪元随口道:“这不简单,可以给橡胶种子,但他们的所有贸易都要对我们开放,这不就好了。”
正愁西北城人不多,种橡胶的人太少呢。
自家要保证耕田跟橡胶草的比例。
外面就不用了啊。
开放所有的贸易,允许双方通婚,并且只给他们种橡胶草。
如果能达到这些要求,橡胶草不是不能给。
开放贸易,就足够让对方依赖天齐国了。
通婚?
那里的人,还不疯了一样往西北城内跑?
只能种橡胶草,这就更不用说了。
河西府知府忍不住给纪元比了个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玩心眼,谁能过得过纪元啊!
独孤鹏一无所察,他被西北城的士兵们带着上京,还想着破釜沉舟,借着这次机会求来橡胶种子。
殊不知人家早就有后手。
再说了,礼部那些舌战群儒的官员们,能饶得了他?
二月初七,独孤鹏才第一次看到这位久仰大名的官员,纪元。
太年轻了。
年轻到让周围小国都有些绝望。
有这样的人在,他们似乎毫无机会。
天齐国这样的中央王朝,为何那般幸运?
他们先皇最后的时候,不是很昏庸吗?
凭什么还能安稳度过这么多年。
独孤鹏咬牙离开。
纪元看着押送俘虏去京的队伍,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肃州方向。
随行的蔡丰岚武营似乎有所察觉。
纪元对他们道:“我在这,可能待不了太久了。”
押送俘虏战犯去京城,这肯定是大功一件。
再加上西南那边河辉国的仇还没报。
他一定会被召回京城的。
太子那边的意愿,肯定更加强烈。
算下来,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大家原本就想让他回京,这件事,更是打乱所有进度。
算了。
回就回吧。
早晚的事。
不过回去之前,还有一件事。
他要先成亲啊!
第182章
第182章
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 但还是收到殷茂的信件。
殷茂已经回了建孟府,这一趟下来,足足跑了快一年, 他也要静下心, 准备接下来的乡试了。
不过这件事他办得确实漂亮。
四份聘书, 以及聘礼都保护得很妥帖。
还未到宁安州, 便雇了当地的礼乐队,一路吹吹打打去宁安州程家提亲。
在这之前,更是去了武新府程教谕家中说明此事,大家一起去了宁安州。
也就是说,从武新府开始。
一直到宁安州,沿途所有人, 都知道有人向他们的女学政提亲。
而这人是谁?
要知道武新府知府儿子说亲,那边都没答应啊。
可那知府跟知府儿子还没生气,就听到那两个字。
纪元。
是纪元提亲。
怪不得。
等会。
程家口中,已经定了亲, 就是跟纪大人定亲了?
那更难怪了!
知府自己都对儿子说:“看不上你, 那也正常。”
“谁让纪大人相貌英俊, 还连中六元,更是朝中新贵。”
知府儿子嘴角抽搐。
就算是事实,也不能讲出来啊!
但话说回来,若输给纪元,倒是心服口服的。
这个消息也瞬间在滇州府流传开。
纪元,纪大人, 年轻英俊, 一直没有说亲,原来早就定好了?
是自己恩师的侄女。
倒是也合适。
程亦珊, 滇州府人人都知道的名字。
她今年还开了一所女校,专门招收女学生,学的内容也跟其他私塾大概一样,但更偏实用。
特别是数科,以及工科,招收了很多人。
整个滇州府想上学的女子都过去了。
以及她名下的书坊更不用说,滇州府书籍价格便宜下来,也是因为她。
程亦珊还是滇州府第一位女官,可见她的能力跟本事。
这样的女子,确实足以跟纪大人相配。
之后的事自然不必说。
程亦珊的母亲也为这件事高兴,她其实一直不敢相信,毕竟纪元有多受欢迎,他们全家都知道。
她父亲的情绪如今稳定一点,也是满脸欣慰。
倒是她弟弟,整个人都傻了。
但一想到纪元是他姐夫,那高兴劲别提了。
婚期虽说还未确定。
可两人未婚夫妇的身份,直接坐实。
在天齐国的风俗里,两个人已经定下,不是重大原因,绝对不可能更改。
纪元看到事情成了的书信,心里也安稳不少。
自然还有程亦珊的书信。
两人一直保持信件往来,但这次的信件自然有些不同。
纪元笑着看完之后,把信件好好珍藏。
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剩下的,就是处理眼前的事。
他来肃州也快两年了。
该做的事已经做完。
年后的水泥工厂正式启动,无论是效率还是利润,都在他的设想之内。
这份利润,无疑让所有人震惊。
只要肃州以后不出意外,靠着当地的井矿,以及这几份产业,日子都不会差。
可纪元还是不放心,一个是烟囱排烟的问题,还有就是污水问题。
这两个做好方案,以及当地所有工人,都要注意安全,都要戴口罩等等。
这些事情说多了显得啰唆,却也是必须执行的。
好在一切都在矿工公约里,如今也在工厂公约里,是必须要执行的。
以前其他人对矿工协会还有不赞同的意见。
现在已经不会了。
谁会有意见?
谁要是有意见,下次敌军袭来,你们自己去抵抗,你们自己去传递消息啊。
他们根本不是惹出乱子的人,他们是维护天齐国安定的人。
再说了,是你们先不拿矿工当人看,如今公约的出现,就是告诉大家他们也是人,是天齐国的百姓。
这份信念一出,那些矿场主人又能讲什么,他们赖以生存的尊卑制度瞬间土崩瓦解。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就是弱势了。
这么狡猾的人,肯定还有后手。
可是没关系,双方会斗智斗勇的。
纪元把这些事全都交给蔡丰岚。
不出意外的话,他虽然可以离开,但蔡丰岚依旧会在这。
而且换一个人,纪元也不放心。
蔡丰岚的意思也是如此。
肃州很多东西,都是他们一手建造的。
不看着开花结果,总是不安心。
武营跟刘军同样不能走。
他们一个管着橡胶,另一个要去西北城丈量橡胶地,怎么都走不开。
不过他们知道,纪元已经拖延了很长时间,这次是非走不可了。
“都怪那些蛮族。”
“实在让人不爽,都这样了,还想我们橡胶种子呢。”
“就是,真的太烦人了。”
肃州,西北城。
整个河西府,日渐恢复平常的生活。
除了络绎不绝的商队,以及逐渐扩建的水泥马路之外,日子似乎跟之前一样。
当然,日子也变得更好了。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刚在为西北城要沦陷的事着急上火,随后就看到西北城大捷的消息。
啊?
变化这样快吗。
十几万大军压境,这样也没事?
是谎报军情了,还是怎么样了。
等研读完战报,朝廷众人个个眉开眼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是天齐国太厉害了,让他们狗急跳墙,然后自讨苦吃。
天齐国,真是天命所归啊!
里面的矿工协会,以及橡胶协会发挥的作用,也被一群人拿来借题发挥。
发挥什么?
自然是告诉另一群人,纪元没错!
“你们还说纪元居心叵测!”
“这叫居心叵测吗?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天齐国良民,他们是为天齐国好的!”
“橡胶种子不仅被保护得很好,他们还帮忙运输军用物资!”
“工厂的工人们提前开工,就是为了把水泥早早运到西北城!”
“工人们是英雄!”
“对!是英雄!”
这会谁又能反驳呢。
毕竟人家真的立了大功。
还有纪元。
他做出来的水泥工厂,帮忙抵御十几万蛮族士兵。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功劳可以说的了。
世族跟皇室们,只觉得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统统都闭嘴。
皇上则满意地看着一封封战报。
等看到要押送战俘送给皇上的时候,皇上哈哈大笑,大赞道:“好!河西府官员,肃州官员,西北城官员,实在是好!”
“朕之百姓,可谓骁勇啊。”
自古俘虏送到京城,对当朝皇帝来说,都是荣耀至极的事。
新皇登基第二年,就有这样的喜事,怎么能不高兴。
“开年便有这样的好事,可见皇上您福泽深厚,也是您治理有方。”
有人适时道。
新皇微微一笑,表情带了自得。
是啊,这么好的事。
还是他登基之后才有的,若不是他宽宥纪元,任他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有如今的大胜仗。
开年便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实在是让人心情舒畅。
朝臣见皇上如此兴奋,自然拱手恭贺。
李首辅带头,所有人都恭贺皇上,感念皇上福泽深厚,才有如此功绩。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着战俘们进京了。
这是京城的大事,出兵十几万,被他们天齐国勇猛的士兵击退,实在是可笑。
真是以卵击石。
太子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看着囚车里的独孤首领,兴奋道:“把他押到皇宫,父皇要亲自过问。”
不仅要过问,还要开宴席,与大臣们同乐。
对天齐国大臣们来说是同乐,但对独孤鹏来讲,自然是屈辱。
不过他可以忍。
只要得到想要的东西,一切都可以忍。
但随着囚车过来的,还有纪元的几封书信,把这人的心思揭露得明明白白。
可见,他这谈判不会顺利的。
阳春三月。
京城内外都在讨论这件事。
百姓们对着战俘们指指点点,再得知他们的阴谋诡计时,恨得牙痒痒。
百姓们的心情比较纯粹,就是恨这些人杀戮天齐国的百姓。
如此行径,实在让人不齿!
京城的谈判还在继续。
皇上那边也下定决心,召纪元回京。
此事从头看到尾,其实还有些惊险,但纪元做的事,却让一切化险为夷。
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太子,此时却站出来,对皇上道:“父皇,儿臣马上要去滇州府绥许城督战,不如,不如让纪元同去。”
“到时候,同儿臣一起大胜归来。”
太子早就想拉着纪元一起去绥许城,此事皇上也知道的。
但皇上也没放在心上。
此刻再被太子提起,倒是可以的?
有纪元在,太子的安全也有保障。
可皇上还未说完,赵国公站了出来,欲言又止道:“太子殿下想让纪元同去,可是因为他手中的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
指的自然是复合弓。
战报里都说了此弓的威力。
送战俘的时候,还把做好的三百把复合弓都送了过来。
要知道那西北城只用了一百五十把,就把十几万大军打得丢盔弃甲。
这三百把复合弓,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各地指挥使已经在向朝廷请求,想让自家驻地也放一些。
太子刚要回答,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他的神兵利器,不是已经全都交给父皇了吗。”
赵国公一时哑言,似乎没想到,太子竟然不中圈套。
按理说,他点头称是。
那样他就可以诋毁纪元,说他自己研究这种神兵利器,到了打仗的时候才拿出来,是何种居心。
谁料太子竟然说,不是已经给皇上了吗。
这要他怎么接。
皇上看了看赵国公,却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淡淡道:“此事不要再提。”
若纪元真的有异心,也不必拿出来了。
再说,纪元这人实在有用,而且看不出什么私心。
这点,皇上还是看得明白的。
纪元这样的贤臣,太过难能可贵。
而且太子说的对,再厉害的神兵利器,不是都给他了吗。
赵国公有苦难言,只是奇怪,太子说话竟然没那么莽撞了。
太子再次提起让纪元陪他去绥许城督战的事。
皇上却沉默片刻:“此事再议。”
什么再议。
皇上都不想让太子过去。
那是打仗,不是闹着玩,万一出个什么事,让他怎么办。
可皇上又知道,太子立功心切,毕竟刚过年,太子已经十九了,虽说还未过十九生辰,却也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
皇上看着太子,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快。
当年纪元给皇长孙当伴读那会,他的儿子才十一。
一晃八年过去了。
未满十九的太子,已经是青年人的模样,眼神里都带着朝气,还带着想建功立业的心。
皇上见太子有些着急,思索片刻后:“容朕同阁臣们商议过后。”
这意思,就是父皇已经同意了!
太子大喜过望,赶紧行礼。
赵国公在一旁看着,要比太子还要着急。
纪元本就因协助西北大获全胜又赢得许多声望。
但说到底,他没有直接参与西北战事。
可若他真的同太子去滇州府督战。
那可完全不同。
想来若让纪元去督战,肯定让他直接从肃州前往滇州府, 中间不会再回京。
这样的纪元最后回京时,必然荣誉在身。
到时候。
还怎么拿捏他。
即使现在想要拿捏纪元,也已经是件难事了。
如果让他再立战功,又要怎么办。
太子看向赵国公,眼神里带了一丝挑衅。
果然!
纪元说的没错!
他去督战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些人。
没关系,他会帮纪元清扫这些障碍的。
只要带着纪元去滇州府跟河辉国开战,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太子心里还有一种隐隐的欣喜。
之前他招揽纪元到太子府,纪元一直不愿意。
如今看来,是同意了?
那可太好了。
有纪元在,他还怕什么?!
太子心中欣喜,面上也带了些,殊不知全被赵国公,皇上看在眼里。
他太年轻了。
就算之前受过先皇的磋磨,那也是如今的皇上顶在前面,完全不知道藏好自己的想法。
皇上此刻倒没什么,他看着太子,像是想到当年的自己,他在父皇面前,也是这般的。
有纪元在,确实能让太子平安无事。
京城的父慈子孝结束,庆功宴也再次抬了上来。
独孤鹏在这宴会上倒不是犯人模样,为了彰显天齐国的大度,特意让他换上了天齐国的衣衫,剃掉他们部落的胡子,作为天齐国座上宾款待。
这是款待吗?
分明是羞辱。
这一番下来,独孤鹏在众人眼中,更是手下败将。
所以手下败将请求橡胶草的时候,似乎不好再咄咄逼人?
幸好皇上提前知道一些,否则酒过三巡,说不定还真的答应了。
而此事,早就在天齐国内部商量多次。
独孤部落想要种橡胶草,其实也是好事。
天齐国对橡胶的需求正在成倍增加,而天底下能种橡胶草的地方又不算多。
关外那块地,正合适。
但独孤部落太过狡猾,若这样答应,说不定又会得寸进尺。
谈判的尺度,还是要慢慢拿捏的。
皇上并不开口,下面自然有臣子接话。
独孤鹏看着天齐国一众人等,心里彻底凉透。
原来这些人都知道他的想法。
更知道他的来意。
好啊,好个天齐国,把他耍得团团转。
可又有什么办法。
这一切,都是他先挑起的。
成王败寇,只能认输。
不过他不是输给这些人。
而是输给那个年轻的官员纪元。
而纪元的调令此刻已经在路上。
快马加鞭送到肃州,让纪元即刻出发,前往滇州府绥许城。
独孤鹏三月被押送到京城。
四月份,太子说服皇上。
五月份,调任发出。
六月份,纪元收到调令。
此次的职位为从三品的督军,算是副将,也算是文职。
目的,陪同太子在绥许城督战。
颇有些陪太子读书的意思,不过其权力,只在太子之下了。
今年二十三岁的纪元,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员。
圣旨传来,河西府知府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也是从三品,但也因为在河西府任职,这才多了半级。
而纪元,小小年纪,身份已经让人高不可攀。
河西府知府亲自前来祝贺,其他同僚的文书更是络绎不绝。
虽说陪着太子督战,只是个临时的职位。
但随便想想也知道,等打了胜仗回京,这职位也就确定了。
从三品。
二十三岁。
这是多少官员做梦都够不到的位置。
偏偏纪元可以。
但看着纪元的功绩,这又是理所应当的。
所有人只能恭贺。
“不愧是纪六元,皇上果然看重。”
“皇上太子钦点,纪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英才,真是天齐国之幸啊。”
圣旨刚来,无数人都在夸纪元,把他最后交接的事差点打乱。
好在接手的是蔡丰岚,纪元并不担心。
在祝贺的人群当中,有细心的,也看到蔡同知职位的变动。
代知州。
啊?
让蔡丰岚代纪元的职位?
虽说非常合适。
但这只是蔡丰岚第一个任期吧?
可纪元也只放心蔡丰岚。
肃州有太多事情,不说旁的,最后的排污水,排废烟这种繁琐,又不见成效的事情,也就蔡丰岚能照办。
毕竟蔡丰岚非常信任他。
不过纪元也没想到,太子会给他这样大的礼。
他给太子的信中,只说了各方对他的态度如何,也说了可以跟着太子去绥许城,但肃州要有人合适的人管。
太子直接让自己好友兼同乡代任这个位置,也是向他示好。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蔡丰岚才一把握住纪元的手:“这,这代任文书?是你求来的?”
纪元如实摇头,只是把经过说了下。
“那也差不多了。”
今年三十二岁的蔡丰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年纪,成为代知州。
只要接下来不出岔子,下一任知州,或许真的是他。
本以为他以近三十的年龄考上进士,在当今已经算大龄。
没想到这官运却是十足的好。
当然,更因为纪元。
纪元这种良师益友,实在不可多得。
蔡丰岚不再说其他,认真道:“我一定会把肃州管好的。”
“还有你说的污染问题,肯定会重视。”
即使大家不知道什么是污染,也不知道以后的危害是什么。
但只要是纪元讲的,一定会照做。
还有麦种的事。
甚至还有做化肥的事,蔡丰岚都放在心上。
蔡丰岚想到他们上府学那会。
纪元明明是年龄最小的那个,但他们所有人,本能的相信纪元,也以纪元为主心骨。
如果这么说的话,好像在县学就这样了?
如今也一样的。
纪元点头:“我也相信你。”
“肃州一定会在你手中变得更好。”
他们之间不用多说的。
但另一件事,纪元却要说明。
“那个,这次去滇州府,回京之前,我估计要成亲。”
蔡丰岚:???
这么快?
等会也不快了。
蔡丰岚知道他跟程小姐的事。
也知道纪元托人提亲。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正好去滇州府成亲。
也不对。
蔡丰岚扶了扶叆叇:“你不会是,早就想好了吧?”
“你知道滇州府跟那边西南小国早晚会打。”
“那边的小国一直蠢蠢欲动的,不打一仗,边境都不稳的。”
打完至少再稳十年。
这样说的话,那就连上了啊。
纪元从滇州府出来之后,去的就是京城。
在京城不仅报了他爹娘的仇,也给程家翻案。
过个一年半载的,程家从风口浪尖上下来,又得了那边的准信,他再请夫子们写聘书。
啊?
就是这样吧?
一切都在纪元的计划当中?
纪元笑了下:“比计划早了两年。”
他本以为,自己在肃州这个任期会做满,没想到突发西北城的事,让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怪不得。
纪元早就想好会回滇州府了。
不过回的不是滇西,而是滇东,也就是更靠近滇州府首府的绥许城。
等他在绥许城办完事,便能回宁安州成亲。
左右他无父无母,家乡也没什么亲人,不如就在宁安州成亲算了。
程家也在那定居,不算有错。
蔡丰岚回家之后,看着陪着他远赴任上的妻子,忍不住道:“这些年,真的苦你了。”
周小芷一脸疑惑,夫君这是怎么了?
突然说这种话?
蔡丰岚只是想到,自己第一年乡试不中,不少人都说周家压错宝。
到三年后再考,这话才少了。
可考中之后,他就去京城,京城风云突变,在那足足待了两年,带娘子赴任,又是肃州这种偏远之地。
如今他成了代知州,总算有所交代。
周娘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夫君升职了。
“人家升官都笑呢,你怎么还哭啊。”
“别哭了,这些年我也快活啊,谁家成亲了还能每日回娘家啊,他们都是酸而已。”
“之后你考上进士,多少人都羡慕呢。”
夫妻俩说着说着,干脆抱头哭起来。
蔡丰岚倒也没忘了,让娘子帮忙准备纪元的新婚礼物。
成亲他肯定到不了场,但新婚贺礼,肯定要送上的。
六月中旬,准备好一切的纪元准备偷偷离开肃州。
可这一次,他没能成功。
因为水泥场的工人无意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直在打听纪大人离开的具体时间。
一个工人兄弟知道了,矿工,橡胶工都知道了。
他们甚至根据纪元交接任务的时间,算出纪大人什么时候离开。
于是在离开肃州的必经之路上,牵着几匹马的纪元以及随从,就被拦住了。
“纪大人,您怎么可以偷偷离开啊。”
“纪大人您还会回来吗。”
“请受草民一拜。”
“我们全家的命都是您救回来的,您受得起。”
纪元赶紧下马拦着众人,可这哪拦得住,听到消息的肃州百姓更是蜂拥而来。
他们个个哭得不行。
因为纪元走得低调,而且不让衙门的官吏们多说,很多人现在才知道什么情况。
所有人眼里都带着茫然,纪大人要走了?
为什么啊?
是他们这里做的不好吗?
无数人哭着,眼里带着热泪。
他们真的,真的舍不得纪大人,真的舍不得。
而这其中,有个人的身影格外眼熟。
不是纪元眼熟,是曾经打劫过纪元的石伟忠石伟阳两兄弟眼熟。
那不是马老三吗。
肃州曾经的劫匪头子,这会怎么哭成泪人,还紧紧拉住纪大人的手?
石伟忠石伟阳两人对视一眼,刚想上前,却看到纪大人了然的目光。
纪大人知道。
他全都知道。
他曾经也下令剿匪,这次西北战乱,他也让指挥营重新清查过各家各户。
真正穷凶极恶的匪徒早就被抓起来了。
可唯独马老三这支沙匪没有管。
是因为,纪大人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恶人?
可惜了,马老三哭成这样,丝毫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纪元跟蔡丰岚对视一眼,明显是告诉双方,他们会持续关注这些人的。
都说两年时间不够啊。
纪元无奈。
不过好在,该解决的都解决了。
他真的可以安心离开。
至于马老三他们的故事,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183章
第183章
晁山是石兴县的一个矿工, 今年四十五,他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跟着爹娘一起下矿。
刚开始的时候, 他很不适应, 因为矿洞很黑, 又很深, 像是随时都会出现怪物一样。
可他必须下矿。
因为下矿了才有饭吃,才能还钱。
他们石兴县的人都是这样过的。
也有人说,他们其实也可以种地啊。
可石兴县没什么好地,种的庄稼也不像样子,他们石兴县的人,注定是要当矿工的。
他挖了十年的矿, 娶妻生子了,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甚至做好准备,等他儿子十四五的时候再下矿,因为下矿太累了。
他爹娘四十多就没了, 他不想让孩子也这样。
可最坏的事情发生。
甚至是整个石兴县都没想到的情况发生了。
矿洞下面渗水, 渗得特别厉害, 矿洞废弃了。
晁山知道这种情况,就是挖到水了,再往下挖,积水会更多。
一旦这种情况,这矿井也就废了。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陆陆续续五年里, 石兴县的矿场几乎都出了同样的问题。
一拨又一拨人的过来, 说矿洞离得近,什么地下水基本都在同一个位置, 这些矿洞开采的时间也差不多,所以不到八年内,石兴县的矿洞都完了。
这话说得没错,石兴县最大的矿洞永兴矿场也出了同样的问题。
从那个时候开始,石兴县的人就完了。
彻底完了。
种地的收入不够吃饭的,矿洞又废弃,就连自家的孩子,也只能去捡捡掉落的石炭,好换个银钱。
晁山家也完了,孩子是不用去矿洞吃苦了,可连吃饭都成大问题。
他只能去肃州城里做工,虽说他肯下苦力,也能坚持,还有力气,但做工到底不稳定。
于是他想着,自己力气这样大,要不然去拉货。
也是巧,当初矿场的主人,他们家改做货运好几年了,晁山想着反正认识,要不然去他们那算了。
那年晁山已经三十五了,为人踏实沉默,以为老主家会照顾。
谁料那老主家觉得他们这些矿工们晦气,招他们过来之后,不是打就是骂,给钱也比别人少。
因为老主家私下说。
都是这批矿工不会干事,所以矿洞才废弃了的。
晁山挖了十几年的矿,第一次受到这种指责,气得他差点打人。
不过在动手之前,被一个叫马老三的汉子拉住。
这个马老三长得五大三粗,眼神带着戾气,问他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什么大的?
里应外合。
把这鳖孙家的货物给抢了!
晁山刚开始吓了一跳,是不愿意干的。
但是那矿场主人改了货运之后,对他们依旧很不好,非打则骂,饭也不给吃。
还有些行径,晁山都不想说。
所以在马老三第四次找来的时候,晁山咬牙:“干了。”
那会晁山三十六,被主家的刁奴打得血淋淋的,正在家里养病。
跟着马老三之后,晁山才知道,原来石兴县有不少“沙匪”,大家都是没钱吃饭,这才跟着劫道的。
他们这地方偏远,而且本地人,对当地的路很熟悉,被追得着急了,直接换身衣服,又是当地的良民。
晁山还看到一个人,那个人的女儿被一户人家抢了,当时他在外做工,还是女孩母亲拼命护住。
可他家的妻女都被卖掉。
等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散了,当晚就放火烧了那人全家,之后跑不见了。
其实这不是晁山头一次看到这人,出了那事之后,晁山见过他在县里买馒头,不过他就当没看到。
一个是不敢惹这人,二是觉得那一家人确实该死。
原来是当沙匪了。
这样的人做沙匪,晁山很能理解。
马老三手下有不少这样的人,要么是要犯,要么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像晁山这种,蒙面是沙匪,换身衣服是良民的也有不少。
不过说起来,沙匪帮这种组织,靠近商路的人,多半是不参加的。
他们临近商路,日子更好过。
也就是他们这些穷得掉渣的十六七个县,临时当当沙匪。
大家彼此或许都认识。
但是平常只字不提的。
马老三也不是谁都要,肯定要筛选的。
就是这人的亲戚筛选得不好,放进来两个愣头青。
石伟忠石伟阳这两人,跟马老三的亲戚一起打劫,竟然劫到新知州头上!
这是他们沙匪帮最大的一次危机。
好巧不巧的。
石伟忠石伟阳还被发现了。
谁让新知州竟然来了石兴县,还帮着石兴县重启矿井。
这当然是好事。
抓到这两人,那就不好了。
其实那几天,马老三跟那一群亡命之徒随时准备跑,要不是还有家人在这,他们早就跑没影了。
可事情传出来,那俩人好像咬死的很死,根本没有指认其他沙匪,更没有提太多的事。
新知州的处理方法也是轻拿轻放,甚至没有对外讲。
虽然之后知道,不是石伟忠石伟阳咬得死,什么都不说,是新知州都没问。
或者说,新知州已经知道,沙匪就在石兴县,甚至肃州本地流窜。
但他没有管。
不对也管了。
恶性的管。
普通的并未多说。
但是怎么说呢。
他们石兴县这些“沙匪”也金盆洗手了。
为什么?
石兴县的矿井重启了啊,大家又有活路了,谁还做那种刀尖舔血的事。
反正晁山不做了。
沙匪兄弟们也表示理解。
本以为也就石兴县的人这样幸运。
谁知道大家都有金盆洗手的机会。
因为纪大人在带着他们十七个县赚钱,从矿场到橡胶,还有之后建水泥厂,以及找水泥工人。
尽量选择他们这十七个县的人。
那商路沿途的九个县日子相对好过一点,就把机会给他们了。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
但他们这些穷地方的人,却是能感受到的。
那九个县其实也没什么不满,因为随着货物的增多,他们挣的钱也多了。
一两年下来,没事去做沙匪的人日渐少了,穷凶极恶的沙匪被抓了。
西北战乱,矿工协会加上橡胶协会的人全面搜查,马老三他们无路可走,只得出逃。
谁知道他们几个人半路遇到蛮子,双方就那么打了起来。
马老三还有几个身负血海深仇的,莫名其妙立功了?
甚至还可以换个身份?
晁山都觉得这故事曲折离奇。
但仔细观察的话,留下的沙匪确实都有苦衷。
纪大人是不是都知道啊。
他什么都知道,也没有强硬的剿匪。
就是给他们活计,给他们生路。
不过最解气的,还是那几个老主家,他们从矿产买卖转到货运,之后又去搞橡胶。
前面两个都赚钱,后面一个,听说赔得血本无归。
等他们再想回货运商会的时候,那时候的货运商会已经换人了。
晁山知道,无数人从心底里感激着纪知州,所以纪知州离开,大家都主动过来送行。
马老三也来了,还有很多兄弟们都来了。
对了,他在矿工协会还学了字,知道什么是为民请命,也知道什么是大公无私。
说的就是纪大人。
但纪大人还是要离开,幸好他把矿工工友们留下的万民伞强行塞到大人的手中。
即使纪大人已经有很多了,但他们还是要给。
听说,这东西好像算大人的政绩?
他们希望纪大人可以平步青云,做这世上最大的官。
纪元直到中午才能离开。
他身后带着十几个随从,以及六匹精壮的马匹。
这马匹在草原上也是最好的宝马,纪元趁着蛮族投降买了几匹,这六匹马里,除了一个自己骑的,剩下的带给邬人豪,以及程家。
随从们带着的,则是大部分文书资料,到时候会送到建孟府殷博士家中。
有的是工厂资料备份,有的是蒸汽机的备份。
这些东西要散出去,好让更多地方得以学会。
不过纪元应该不会绕路建孟府,多半还是手下送过去。
因为他要直接去滇州府了。
六千里路,必须快马加鞭才行。
好在这些路他不止走过一遍,有了经验,一切都会简单起来。
不过还是那句话。
没有铁路的日子,真的难过啊。
进川进云贵,真是好难。
总感觉自己还不够努力怎么办。
纪元让人带出来的文书,总算在八月份到了殷博士手中。
那么贵重的资料,殷博士都吓一跳。
备考今年乡试的殷茂很是想看,都被殷博士推到一边:“还不赶紧备考,离考试没几天了。”
殷茂的文章一直很虚,总落不到实处。
还好这一年出远门的历练,倒是让他成长很多。
殷博士感觉,这次乡试,殷茂考中的几率很大。
不过殷博士又看看自家小女儿,忍不住道:“程家的女学要是能办过来就好了。”
但那边的女学不能办过来,他这边是不是可以经办。
主要纪元给的很多资料里,这些工种不分男女都能做。
如果以后工厂开设起来,应该也需要很多女工。
要不然,试试?
主要是,儿子科举有戏,也要给女儿搏个前程吧。
有他这个想法的人并非一个。
特别是建孟府里只有独女的家里,又或者女儿更聪慧,儿子碌碌无为继承不了家业的那种。
其实都觉得程亦珊的消息振奋。
这家业,只要在自己家后人手中,多数人是不管男女的。
纪元都不知道,这文书资料里的女工,竟然给殷博士很多灵感。
他这会已经带着人马要去关中了。
出了关中,那就难走得很。
现在八月份,京城那边应该已经快到了吧?
既然定下要打河辉国,还让他去督战,太子那边已经早就迫不及待。
而且这事已经拖了一两年,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然皇室肯定会有意见。
毕竟从先皇驾崩到现在,已经两年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河辉国全责。
甚至还让河辉国王子跑了。
两年的时间,足够攻打他们,再放任不管,肯定会招来非议。
事实上,如今去处理,都有些晚了。
纪元大概知道原因。
当时事情发生之后,肯定会让距离最近的绥许城立刻探查河辉国的情况。
探查的结果,估计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镇南关那时候什么模样,只怕绥许城也差不多。
这两年,应该在休养生息,准备一战。
否则皇帝不至于拖这样久,还一直担心太子的安全。
要不是太子当年莽撞砍了楚大学士。
其实皇上都不会点头让他过来。
这事在朝臣心中都是一个刺,必须让太子立个大功劳才行。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肯定要有个结果。
不然先皇的死,太子之前直接砍杀大学士,这些事都不好交代。
除开这些不谈。
太子肯定是最着急的,他本就喜动不喜静,更有看遍天齐国大好山河的劲头,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快到了。
纪元一行继续往前走。
好在身边的人身体素质极好,否则这一趟下来也是难熬。
纪元原本不打算带随从,可这些都是武营的兄弟们,说的一定要保护纪大人的安全。
加上他带的东西不少,确实需要人帮忙。
武营的兄弟们看纪元的眼神都是兴奋的。
不管是纪元一直以来的名声,还是他在肃州做的事,都让人忍不住敬佩。
一路下来,他们甚至约好得空踢球。
纪元当初可是蹴鞠队的。
他们西北军营也爱这个。
纪元笑:“不用等有空,到了滇州府绥许城咱们可以看看,只要不是高原地区,都可以踢球。”
好啊!
这样极好。
其中一个叫刘宝嘿嘿笑:“其实能跟着您出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刘宝在种橡胶,建水泥厂的时候就跟着了,这会突然把心里话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纪元好笑又无奈。
真的不至于。
若有朝一日,他们能把这崎岖的山路修好,那再来夸他。
说话间,大家已经到一处驿馆,在这吃口热汤饭,他们一行十几人还要赶路。
滇州府的九月十月,天气依旧很好。
从西北来的汉子们都有些不适应。
他们这一行人实在是扎眼。
不仅是人多,还都是青壮年的汉子,更因为他们随行的几匹好马。
这上好的马匹,谁看了不心动。
但大家一看他们的行装,就知道绝对不会买卖的。
但这会纪元他们在吃饭,外面就有人道:“这么好的马!是哪来的马贩子啊!”
“西北的骏马吧?”
“让我摸摸。”
“脾气还很大!”
“别靠近啊。”
纪元越听,这声音竟然有些耳熟?
纪元抬头,正好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也睁大眼睛,忍不住上前,大声道:“纪大人!”
“你回来了!”
等会?
谁?
整个驿站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们没听错吧?
喊的是纪大人?
整个滇州府能被这么喊纪大人的,似乎就那么一个。
纪元倒是觉得,他没看错吧?
眼前这人,竟然是董领头。
董家的货运领队董领头。
当年头一次来滇州府,就是他带着纪元来的。
碰上倒是不稀奇的,他一直走这条商路,碰到是早晚的事。
董领头依旧是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纪元也换了方言。
不过没说几句,周围的目光像是实质性一般。
纪元?
纪知州,纪大人?
是不是他?
董领头也知道自己办错事了,纪元倒是不计较,带着人马匆匆离开。
等他们走了,驿站里的人还在往外看。
“年轻,俊朗。”
“还姓纪,是纪大人吧?”
“可纪大人不是在肃州吗,怎么可能来咱们这。”
“对啊?不过那人是董领头,他喊的纪大人,应该只有纪知州吧。”
“难道是来娶亲的?他未婚妻不是在这吗。”
“我看不是,肯定不是,那也太英俊了。”
其他人还在讨论,董领头的队伍却是晕晕乎乎的。
来吃个饭,竟然碰到纪元纪大人了。
啊?
这运气也太好了。
那些好马也是纪大人的。
他们竟然有机会一起去武新府?
这是何其的荣幸啊。
纪元也觉得松快不少,滇州府的路确实难走,这次还是有董领头带着,能轻松不少。
而且都快到武新府了,也不用急着赶路。
正好可以了解了解最近的情况。
董领头自然知无不言的,但他说之前又道:“我们家少爷正在武新府,他也总念叨您呢。”
董领头口中的少爷。
董康?
“少爷第二个任期满了,提前回来,正在家里休息。”
如果接任的人来了,他们确实可以早点离开,休息个半年再上任也是常有的。
像纪元这种,任期没到就被抢着要的,还是少数。
听到熟悉的人,纪元还是高兴的:“好啊,我肯定是要在武新府落脚的,到时候可以小聚。”
“住董家不就好了。”
说罢,董领头自己都拍拍脑袋:“忘了,你未婚妻的娘家人就在武新府做训导。”
这指的肯定是程教谕了。
纪元脸上多了疑惑:“董领头你怎么知道的。”
“哎,这谁不知道啊。”
大家没事就聊你们两个,一个纪大人,一个程学政,这里面的亲缘关系,肯定再了解不过。
纪元低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再回滇州府,似乎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又多了陌生。
主要本地的贸易显然更多了,而且到处都能看到伐木会的人,看着便是新气象。
永康二年,十一月。
终于到了武新府。
纪元松口气,带着人直接去找程教谕,根本不用找人通报,他直接过去也不算冒犯吧?
反正都是一家人。
果然,纪元出现在程教谕家门口的时候,程教谕脸上写满惊喜。
“纪元!你可算来了!”
这让纪元有些惊讶了。
程教谕怎么知道自己要来啊。
程教谕也很快解答,低声道:“太子已经在滇州府府城了,他那边传的消息,说你会过来。”
不过消息没有流传开,只有少数人知道。
太子果然已经到了。
纪元带的人多,刘宝带着人留在客栈里,纪元自然住到程教谕家中,这样也方便谈话。
两人饭都没吃,开始交流自己知道的消息。
像西北城打仗的事,滇州府这边知道的就很少。
还有朝廷的动向,纪元掌握得也比较多。
程教谕说的,则是太子的事了。
听说太子四月出发,十一月上旬到的滇州府府城。
现在十一月二十二,纪元也只比他晚了十几天。
太子身体非常不错,看着比身边人还要健康,不过一直在打听纪元的事,还跟武新府这边讲了,纪元一到,立刻去滇州府。
“看来我也停不了太久。”纪元叹口气,“最好明后日就出发。”
程教谕点头。
这是肯定的。
太子都亲自问了,不去不行的。
不过纪元这一趟跋山涉水的,就是为了给太子做督战,实在是太辛苦了。
纪元倒是还好,低头笑:“也好,战事结束,正好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见纪元颇为不好意思,程教谕倒是大笑:“好好好,你小子,想得挺好。”
可仔细想想,这样做是最合适的了。
原本以为,他们两个都回京城,才能把婚事办了。
如今看来,在宁安州办,却是最好的。
程教谕欲言又止,纪元道:“无妨,若程大人身体还好,那就一起回京,若不行,可以再等等。”
“说起来,程家的宅子也还回来了,我上次在京城过年,还去帮忙贴了春联,一切都好好的,没有被破坏。”
这让程教谕有些惊喜。
那宅子也是程家的老宅了,完好无损的就好。
程教谕再次看向纪元,这次起身,深深鞠了一躬,纪元赶紧去拦。
程教谕却道:“这一礼,你必须要受的,你帮程家洗脱了冤屈,帮程家翻案,程家真是不知要如何感激你。”
虽说信里已经谢了多次。
但见面了,还是要亲口再谢的。
现在想想,纪元回京述职的时候,大概就想好替程家翻案的。
否则按照他的性子,不就提前跟自己讲珊珊的事。
虽说程家的事,在那一年的京城算不了什么,当年也有无数人户翻案,也有无数人户落难。
可程教谕知道,这不是巧合,是纪元的本事。
若非纪元,他们程家要背负这个罪名一辈子。
虽说滇州府的生活也不错,可谁又愿意一直饱受冤屈。
提到这件事,程教谕脸上的笑都少了。
那件事对程家的影响实在太大。
纪元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
这倒也是,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朝廷相对来说还算安稳。
最大的事,可能就是橡胶司有些混乱,以及蒸汽机的发展。
再有,就是替先皇报仇。
虽说程教谕并不在意先皇,甚至很多人都不在意先皇。
在他们眼中,那位死的有点太晚了。
可这个名头必须拿出来。
一定要替“先皇”报仇。
让河 辉国知道此事的厉害。
程教谕又说回这事,表情更是严肃:“一定要打的。”
“先皇因为丹药驾崩之后,西南一众小国都吓得厉害,都害怕被报复。”
“可两年没有动静,他们竟然有了试探的意思。”
就跟一头老虎跟一只狗闹着玩一样。
狗不小心咬了老虎,肯定吓得肝胆俱裂,赶紧四处逃窜。
可回过神后发现,这只老虎不仅没有还击,还当做无事发生。
那就不对劲了。
狗子们就会怀疑,老虎是不是虚弱了,是不是快死了,那是不是可以从他手里弄走猎物。
猎物是什么?
比如占城稻跟橡胶制法。
“河辉国王子把天齐国皇帝耍得团团转,还没有后果,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劫掠咱们的西南边境。”
果然如此。
而且对方判断得也没错。
没有第一时间还击,那肯定有猫腻。
这样的奇耻大辱都能忍。
一定有问题的。
纪元点头。
他把三百把复合弓交给京城,也是这个原因。
想来,太子肯定会把复合弓带过来了吧?
此事越想越危急。
“明日我便启程去滇州府府城。”
“这一仗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否则怎么震慑这群宵小。
若不还击。
那撕咬上来的,可不止一只狗了。
第184章
第184章
永康二年, 十一月二十三。
休息了一天的纪元一行人,继续启程。
不过走之前,纪元把带来的几匹马留了下来, 除了一匹宝马是给邬人豪之外, 其他的则都是聘礼。
之前的聘礼虽然够多了, 但这东西, 再多也没事。
除了安排好这些东西之外,武新府知府还带着他儿子过来。
没过一会,董康也到了程教谕家中。
前面两个人,自然是巴结一下朝廷新贵。
董康则是来看好友的,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反正我在家休息,你的婚礼我给你包办了。”
这好像也行?
毕竟是婚礼, 既不能草率,也不能让娘家人来办。
作为同年好友董康,竟然是最合适的。
纪元差点让宁安州知州帮忙。
董康本就好动的性子,他家又什么都不缺, 办这种事, 绝对体体面面的。
董康聊得兴起。
旁边的武新府知府, 还有他儿子颇为尴尬。
纪元轻咳,他其实知道为何尴尬,殷茂的信件可都说了。
不过尴尬就尴尬吧,他也没办法啊。
最后还是程教谕无语,让董康回头再说。
说起来,武新府知府这次回京述职, 多半是要留在京城。
纪元处理完这边的事之后也要回去。
到时候, 也是同僚了。
纪元笑着应和,气氛算是缓和了不少。
之后知府儿子还道:“我也确实比不上人家, 他都六元及第,都二十三岁从三品了,为什么还能这样英俊啊。”
话里话外很是服气。
哎,没办法,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他家也是高兴的。
听纪元的意思,回了京城之后,还能多往来。
有纪元这个大靠山,那在京城,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不知不觉当中。
纪元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靠山。
只是纪元他们离开的时候,纪大人回滇州府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武新城,还随着人员的流动,扩散到许多地方。
关于纪大人为什么回来这件事,在人们口中,也有了无数版本。
“纪大人是为了婚事专门过来啊。”
“啊?纪大人不是在肃州吗,来这一趟,都要半年时间吧。”
“可纪大人的任期不是还没到吗。”
“对啊!虽然没到,但是纪大人也放心不下咱们,专门再次调任滇州府!要去武新府当知府!”
“有可能,咱们知府今年任期就满了。”
“好啊,只要有纪知府在,咱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过的。”
说话间,都已经喊上纪知府了。
也就是新知府还没来,否则肯定要一头雾水了。
纪六元怎么还抢他的位置啊。
对别人来说,滇州府知府是个好差事,对纪元来讲,应该不至于抢吧?
纪元赶在消息到滇州府府城之前,提前过去了。
“都十二月了,这里天气还这样好啊。”刘宝看着蓝天白云,惊叹道,“放河西府,早就大雪纷飞了。”
虽然知道天齐国地界大,但一直没个概念,这么走一趟,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阔。
再想到纪大人已经不是头一次过来,心里由衷敬佩。
怪不得读书人都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纪大人还真的都做到了。
十二月初七,纪元直接去了当地衙门。
他出现的时候,还有人想拦着,这么年轻的公子哥过来,是做什么?
等纪元拿出身份契凭,以及朝廷发的文书,滇州府衙门的人才意识到,这哪是什么公子哥,是从三品的督军纪元!
“纪督军!您总算来了!”
“天啊,您果真那样年轻!”
“殿下一直在问您的消息,可算盼到了!”
纪元也道:“太子殿下呢。”
“正在城郊练兵!”
练兵?
不多时,当地知府也跑了过来,看见纪元的时候一脸惊喜。
武新府知府看到纪元的时候,第一印象也是年轻,但丝毫不会因为纪元的年轻而看轻他。
这可是纪元。
他的事,就不用多说了吧。
“纪大人,您来了。”
纪元如今是从三品的督军,身上再无其他职务。
武新府知府既有正四品知府实职,也有从三品的虚衔,可面对纪元,还是客气得很。
都知道,扫清河辉国这个障碍,再威慑整个西南小国,纪元肯定平步青云的。
纪元并不倨傲,有什么说什么,还是道:“先去拜见殿下吧,听说他来有一个月了。”
“是,殿下十一月初来的,正好一个月。”知府笑着道,亲自带着纪元前去。
太子那边已经得到纪元的消息,看到他来,还主动上前:“纪元!你可算来了!”
“这一路辛苦了吧。”
这两句话,纪元都快听出茧子了。
不过知道,大家都是关心他。
纪元拱手行礼,笑着道:“也算跑惯了,殿下可习惯这里的气候。”
“习惯的。”太子也笑,“之前只听你说此地四季如春般,没想到真的如此。”
太子已经过了十九生辰,翻过年都要二十了。
这还是头一次出京城。
一切自然新奇无比。
不过出行的辛苦,并不会因为他是太子而减少一些。
看来这苦他也吃了,但也并不抱怨,只觉得外面的世界有趣。
也是,十九二十的年纪,连夜爬五岳应该都不是事。
太子还有许多话要说,继续道:“哎,你信里说的肃州又是不同的景象,那水泥厂也有趣。”
“还有江南,粤地,晋州,应该都有意思。”
“要是能踏遍三山五岳,那就好了。”
纪元顺嘴道:“海外还有孤岛大陆,天上还有月亮繁星,能去的地方可多了。”
周围人忍不住笑,孤岛大陆就算了,怎么月亮繁星还能上去呢。
知府捧腹:“纪大人真会说笑。”
纪元此刻却是没笑的,指着天上的太阳,又指着远处的靶子。
“这靶子是大是小。”
“远小近大。”
这肯定啊,把靶子放在眼前,跟放在一百丈开外,那是不同的啊。
“既然物件都是远小近大的话。”
“那距离我们很远的太阳,又会是多大?”
“太阳如此,星星,月亮,是不是也很大,反正足以容纳人站上去了。”
这,这好像是对的?
大家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纪督军这么一说,真是那么回事啊。
太子看向天空:“对啊,太阳一定很大,月亮也很大,人肯定能上去的。”
也不对,太阳太热了,可月亮好像可以?
纪元只是点了一句,他的重点还在后面:“不过相对来说,还是孤岛大陆好找一些。”
这个倒是,海外坐船就能到。
不少渔民被海风吹过去,还有些海上船商出去做贸易。
这月亮星星什么的,还是太远的。
怎么办,被纪元这么一说,觉得海外孤岛大陆,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特别是太子。
他之前就想往京城外面走走。
如今来了滇州府,只觉得名不虚传。
那海外孤岛跟大陆,又是个什么模样?
可惜了,外面太过危险,父皇也不会让他去的。
眼看场面安静下来,纪元轻咳:“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咱们还是看看眼前的靶子吧。”
不知不觉中,纪元在这里虽然是下位者,却控住了整个场子,连太子都不由自主听他的。
要说太子年纪小,所以听他的吗?
那也不是,滇州府知府年纪还大呢,怎么也听他的。
只能说,这是一种天赋。
太子身后的两位太子府官员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两个人纪元认识。
就是当初从翰林院庶吉士里选的陪读。
皇长孙便成为太子,他们两个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这次来滇州府,两人也作为随行官员出行。
石新会跟崔伟朝纪元点头,也表现得很亲近。
到底是同年,情谊都不一样。
说起来,纪元在外面东奔西跑的。
他俩简直是另一面,自从当了太子伴读之后,一直都在京城。
两人对纪元,都是有些敬佩的。
纪元也跟他们打招呼,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转到靶子上了。
“殿下,您是在实验复合弓吗。”
用一百五十把复合弓,就把西北蛮族打得落花流水。
如今三百把去打河辉国,应该不成问题。
但让纪元惊喜的是,太子微微一笑:“是,你看孤的复合弓左右路军。”
三百把复合弓,分为左右两路,共计九百人。
也就是说,一把弓,配了三个人。
主弓手负责射箭,副弓手持刀盾护卫主弓手。
还有一个,专门负责背箭。
现在练习的,就是这九百人的配合。
而且左右两路军,随时可以组成五人复合弓小组,还能方便机动作战。
纪元看着都觉得神奇。
太子来这里也就一个月,怎么想出这种战术的。
“嘿嘿,是兵部给的方法,原本要在御林军中训练的,拱卫京师安危。”
“不过西南小国必须安定,所以让孤带来。”
原来是这样。
好在太子很听话,真的在练兵,这九百士兵明显训练有素。
但奇兵训练好了,主要的军队呢?
要知道,他们可不是防守方,而是进攻方。
这两者的难度可不一样。
太子继续道:“振威大将军已经去绥许城了,又从各处调拨兵力加强训练,放心。”
振威大将军,纪元还不知道是谁。
同年的石新会跟崔伟就私底下讲了:“是名老将,以前在闽地平匪乱很是厉害,这位老将军今年四十九,年富力强,经验老到,人虽沉默,脾气却极好。”
“到了滇州府之后,就联系各地指挥使,他自己带了三万人马,又调了六万,这些人手正在路上。”
纪元越听,怎么觉得越熟悉。
等晚上睡在太子行宫的小院里,这才意识到。
啊?
这不就是聂世鸣的加强版?
尤记当年,应该是十二年前了?
聂世鸣当初去正荣县,不就是这个模样。
聂世鸣的叔叔千挑万选,给他选个好地方,让他可以积攒政绩。
害怕他刚刚做官被欺负,身边带着有经验的老吏,还有一帮子随从。
反正一句话,陪“太子读书”。
主要目的,就是让聂世鸣以后的升迁之路更加平稳。
而如今,真太子来了。
这下真的是陪太子读书了。
身边的老吏,换成振威将军,以及处理内务的石新会跟崔伟。
甚至还有自己。
这是一个豪华版升级版的“聂世鸣”。
怪不得他可以在后方安心训练复合弓左右路。
只怕,这也是振威将军的提议?
让他待在滇州府府城更安全不说,还能有所作为。
至于更紧急的,真正打仗的事,则交给经验丰富的振威将军本人。
那边调集十万大军,这边九百小队。
怎么不是陪太子读书呢!
他这个纪督军,更像是陪着太子吃喝玩乐的人啊!
纪元无奈,擦擦头上的汗。
而且太子肯定还有其他的想法,肯定会带着人去绥许城的。
其实对纪元来说,可去可不去。
事情交给更专业的人才对。
振威将军,怎么也比他们专业得多。
而且看将军的意思,多半也不想让太子到前线。
知道这里面的内情,纪元还是睡了个好觉的。
赶路那么久,这才踏踏实实地睡着。
第二日一早。
太子便又拉着众人去训练复合弓士兵。
太子身后站着石新会跟崔伟,现在多了个纪元。
知府看着这架势,心里偷偷松口气。
不吵着去绥许城即可,他可以安心给振威将军送信了。
但他这信件还没送出去。
中午时,太子便发话:“纪元也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去绥许城了。”
去绥许城。
那个距离河辉国最近的城池。
此刻那边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动手。
现在过去,好像正合适。
“复合弓的弓手们也训练好了,一定可以出奇制胜。”太子接续道。
但他说完,周围一片寂静。
怎么说呢。
话是没错。
但您真的要去吗?
石新会先道:“殿下,今日上午,弓手们还有失误,现在去合适吗?”
崔伟接着道:“殿下,要不然再等等,这一时半会也不会打,如今都腊月初八了,还有二十多日过年,想来不会赶在年节动手。”
跟在纪元身后的刘宝心道,怎么不会。
去年的西北蛮族,不就是趁着年节前后进攻。
虽说本地对年节并不算特别看重,可到底是过节,可以让人放松警惕。
刘宝不会多说,他知道这不是他发言的场合。
太子显然已经听过这话无数次了,这次期盼地看向纪元:“纪督军,你说呢。”
所有人都盯着纪元。
太子想要什么答案,他知道。
本地知府,还有两个同年想听什么,他也知道。
纪元道:“是否动手,此事不太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明白,绥许城那边兵力还未到齐,此刻过去,应当也没什么事。”
振威将军是个极为稳妥的人。
三万亲兵还不够,一定要再调集六万人马。
不过具体的数字,以及具体从哪来调,这都是军机要事,外人并不知晓。
为什么要调这样多的人?
因为那河辉国人再少,也有百万人口。
你冲着打灭国之战呢,而且还给了他们近三年的准备时间,这九万人其实都有点少。
当然也不是故意给他们准备时间,实在是他们这边兵力太溃散,这才给彼此战备的时机。
里面的内情太子也知道一点。
可不管怎么说,此刻绥许城的事情才最多啊。
怎么就过去没事了?
纪元又道:“殿下出行,必然会引人注目,探子们也会时常探听殿下消息。”
“若您前往绥许城,那河辉国必然戒备,到时候对我们不利。”
“若您还在这,他们则会放松警惕。”
也就是说,您在滇州府城,更能迷惑地方!
众人长舒口气!
还得是纪元啊!
看这借口。
啊不对,看这理由!
这说得没问题啊!
太子皱眉,颇有些不赞同。
但他经历过楚大学士的事,脾气也能藏着点。
午饭过后,太子看向纪元,纪元自然老老实实留下。
“你不要骗孤,方才那只是理由而已。”
太子如今也十九了,自然不好蒙骗,纪元也没打算骗过去。
所以纪元直接说了实话:“您过去太过危险,会让振威将军畏首畏尾。”
虽说衙门里,知府等人已经离开。
但太子身边的人还在,听到纪元直接说出原因,脸色大变。
纪元让他们稍安毋躁,继续道:“这不是振威将军的错,更不是您的错。”
“每个人的位置不同,必然有自己的考虑。”
太子泄气,又道:“若千里迢迢过来,却又不去绥许城,这算怎么回事。”
“所以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好好跟振威将军沟通。”
说罢,纪元低声道,这声音只有他跟太子能听到:“臣方才所说,您的去向可以迷惑敌方,这可不是瞎说的,振威将军用这一招,应该能打个出其不意。”
太子睁大眼睛。
没错!
用他的行踪来迷惑对方!
这样的话,不仅自己有用,还能左右战局!
纪元此时不算诓骗,是正儿八经地给建议。
太子高兴了,还是纪元有用!
他高高兴兴地去写信,纪元的两个同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真好,太好了。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太子肯定要去绥许城的,他这次一定要立“战功”,这才能消除他杀了楚大学士的影响。
而这件事,算是纪元欠太子一次。
他也会认真回报。
不过纪元没认为,他可以对整体战局有影响,顶多跟着振威将军后面打打下手,顺便收点土地。
再说了。
上次害先皇的小国,可不止河辉国,景国也干了啊。
纪元拿出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上画的,主要是宁安州跟景国。
中间还有腊蛮的地界。
这个障碍也要顺手清理,否则宁安州的发展一定会受限。
再说,那景国还占了个好处。
纪元再往南看。
景国再往南,有出海口。
此出海口直通孟加拉湾,然后到印度洋。
也不对,现在既不叫孟加拉湾,也不叫印度洋。
好像当地人有自己的称呼。
若天齐国的人过去,或许还有天齐国的叫法。
到了印度洋,往西走,先到南海,再到太平洋。
那里有纪元说的海外孤岛,以及海外大陆。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了。
玉米,棉花,土豆,橡胶树,番薯。
可都在那边。
虽说真的想要去找海外新大陆,还是从渤海东海更合适。
但拿下这个出海口,从海上运滇州府的货物到江浙,到闽地,粤地,只会更方便。
谁家会嫌出海口少啊。
而且这个出海口去找新大陆是远了点,但这里去非洲却极为合适。
即使现在的船只不太行。
可蒸汽机的发展,迟早会在船只上大展拳脚。
这地,天齐国不占,以后会有人占。
更重要的是,要让天齐国的百姓们都知道,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纪元感觉,他可能是上辈子某段历史的心理阴影太大,所以对出海口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纪元收起地图,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那些超高产的农作物只能暂时放在心里。
在滇州府到腊月十五,再也忍不住的太子还是要去绥许城。
不过这次是秘密前行,只带精兵过去。
之前的复合弓精兵也被打散,先带去一部分,剩下的慢慢再说。
听说是振威将军只能松口,还说绥许城也算安全。
好像是因为河辉国主动退了一百里,距离绥许城更远了。
纪元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太好。
他跟河辉国王子打过交道,那位可不是真正服输的人,只会面前认栽,心里却另有打算。
想来,这位河辉国王子,应该恨透了他。
毕竟以那位的聪明。
以及他在这里的便利条件。
大概猜出先皇之死的原因。
先皇到底是死于河辉国的丹药。
还是死在其他地方。
这位王子,估计心里有数。
这种情况下,不恨他才怪呢。
十二月二十五。
太子,纪元一行终于到了绥许城。
纪元虽然在滇州府任职,其实从未来过这里。
跟绥许城最大的交集,可能就是他找占城稻的时候,正好碰到景国士兵假冒天齐国士兵,欺压河辉国的边民。
顺手把这事交给绥许城处理。
除此之外,真的再也没有交集了。
所以来到这里,纪元还有些感慨。
只不过绥许城的阴沉,远超他的想象,当地百姓只敢在小区域活动。
即使调来不少物资,当地的粮食还是微微上涨。
这也是有占城稻的原因,若不是占城稻丰收,估计当地粮价要飞涨了。
毕竟此地已经集结九万大军,虽然这是自家的兵,可这又不是后世真正的军队。
此时的兵,是会让自己国家的百姓也害怕的。
也就是振威将军治下还算严明,否则大大小小的乱子都让人头疼。
这也是振威将军不想让太子过来的原因。
这是打仗,是非常严肃的事。
可纪元他们到了之后,只见振威将军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啊?
看他干什么?
而且这眼神,太过复杂了吧。
等众人安顿好,振威将军手下特意过来邀请:“将军请纪督军前去营帐议事。”
太子都休息了,喊他做什么?
纪元并不打算真的掺和战事。
外行指导内行,他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等他到了地方,只见振威将军不怒自威,直接道:“河辉国的国王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
“吃丹药吃死的。”
纪元不敢置信。
就是那个王子他爹,也吃了丹药?
纪元算了算时间。
天齐国先皇身体本就不好,猛猛吃了半年多,直接驾崩。
这位吃了三年多?
也没了?
算着时间,好像也差不多。
“河辉王子说,他不可能害他的父王。”
“所以那丹方根本不是他给的,是有人蓄意陷害。刻意用毒丹方害死一个皇帝,一个国王。”
振威将军直接道:“他说那个人是纪元。”
是纪元。
好啊,天齐国老皇帝死了,可以算在他头上。
怎么河辉国国王死了,也给他啊。
用他来平账吗?!
过分了!
第185章
第185章
振威将军看着这位过分年轻的臣子。
而这位年轻英俊的臣子, 面临指控,格外气定神闲。
若真的坐实了那件事。
那他绝对要为两国负责。
甚至只要杀了他,那两国就不用打仗。
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 振威将军既不怕打仗, 又怕打仗。
不怕是因为, 他会冲在最前面, 会护住他的儿郎们。
怕是因为,太多年轻人要死在这场战斗里。
所以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也许有很多人不喜欢他的做派,可他必须这样。
那纪元,会充当这样的角色吗?
纪元笑:“看来敌方是怯战了。”
“我就看不上他这一点,不能遇到事就忍的。”
纪元已经坐了下来,直言:“当初他那近五六千边民, 就是因为他要忍,所以被我带回来,还带回了占城稻。”
“如今他要扣个帽子给我,明显是不想打仗。”
“他这个性格, 绝对成不了大事。”
纪元这话说得洒脱, 将军近卫看着, 觉得这人丝毫不像个掉书袋的读书人,言语间还有些潇洒?
再看他形容自然,根本不怕那些莫须有的谣言。
而且纪元的这些分析,如果是真的话,那对他们接下来的战事非常有用。
对方国王死了,领兵的肯定是现在的王子, 知道对方的性格, 也方便做事。
振威将军继续看着纪元,似乎想从他的语气里辨出真假。
可纪元却又笑:“振威将军肯定是不信的, 否则也不会这样直白地问在下。”
这是实话。
如果指控,应当说给太子听的。
但振威将军的选择,是私底下告诉纪元。
那些传言可大可小,就看上位者信不信。
所以,振威将军看着严厉,但顶多算个警告。
警告什么?
纪督军。
他的职位是什么。
督军啊。
纪元笑着拱手:“术业有专攻,此次为先皇复仇,若有需要,将军尽管提,在下同滇州府其他地方也有些交情,若需要什么物资,必然全力协助。”
他是督军,但他不会掺和前线的事。
如果要钱要物,他倒是可以周旋。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此一项,绝对不可以马虎。”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振威将军眼里带了欣赏。
没错。
世人都以为,打仗的时候,将士们勇猛就行了。
可后面的补给才是最重要的。
兵器粮食,哪样都决定了他们的士气。
还让他们知道,他们身后有人,不是孤军奋战。
振威将军调兵遣将这样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告诉士兵们,你们背后有人。
更是威慑对面,让他们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振威将军这才真正松口气。
不愧是小纪大人,果然不会拖后腿,他揉揉脸:“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我这里还真有需要的东西,粮食好说,滇州府的粮食产量实在是好。”
“但这些武器还需要协调。”
九万人的军队,衣食住行都需要考虑。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纪元笑着接下:“好,有太子殿下在,一定没问题的。”
太子?
振威将军想到什么,满脸惊喜。
利用太子去要东西,这不算个太高明的招数,可问题在于,很少有人敢这么想。
毕竟那是太子,是皇权。
对所谓皇权的敬畏,别说古代人了,现代人都有不少。
大肆吹捧所谓的正义性以及优越性。
实际上,大多数皇权的受益者,以及那些皇子皇孙们,多的只是投胎的幸运罢了。
去掉权力的滤镜,也只是一出老娘舅。
换你去接受他们的精英教育,你也不会差太多。
反正不管怎么样。
振威将军对纪元非常喜欢。
其实一照面就喜欢了。
毕竟西北的战事他也听说过,纪元其中的作用不小。
还有复合弓,他是真喜欢。
可这么做也有其目的。
那河辉王子大肆说丹方是纪元的阴谋,他不能当作不知道。
好在现在都说明了,天齐国这边,不会再有人多废话。
当天下午,这份需求清单便到了太子手中。
好不容易能为战事尽一份力,太子高兴得很,可过了会又道:“只是些物资,孤觉得无趣。”
纪元看了看单子。
关乎将士们安危的东西,怎么会无趣。
“这是为了后期的战事做准备,将士们一定会感怀您的恩情。”
其他人也跟着劝,心里也觉得纪元做得对。
去筹备物资,总比上战场好啊。
太子叹口气,到底还是听劝了。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大家似乎都看轻他。
天齐国绥许城这边紧锣密鼓备战。
河辉国则完全笼罩在恐惧当中。
纪元也算走了个大半个天齐国,除了绥许城格外不同之外,其他地方依旧跟之前一样。
可河辉国完全不同。
里面所有人恐慌不安。
对他们来说,就像头顶悬着利剑,这个利剑随时会掉下来。
至于什么时候掉,那不一定,但一定会下来的。
因为他们害死了天齐国的皇帝。
化远四十四年,消息刚传过来的时候,就把河辉国百姓吓得够呛。
其中一部分百姓,甚至直接逃跑。
那是天齐国!
自家的王子害死人家的皇帝!
天齐国肯定会狠狠报复的。
这个庞然大物,谁都会害怕。
你没事还去惹他们。
为什么!
可渐渐地,发现天齐国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
他们的王子也出来说,天齐国正混乱,而且边境空虚,没事的。
事实证明。
他们王子说得好像没错。
真的没事。
不仅没事,河辉国王子还怂恿大家,不如先发制人,打了绥许城。
反正绥许城的兵力不济,到时候也有谈判的筹码。
但老国王一直犹豫,一直到绥许城集结大军,河辉国众人知道,要大难临头了。
这几年里,他们处在一会担忧,一会又觉得没事的状态下,其间也跑了无数人。
整个河辉国乱作一团。
这次是真的要出事。
偏偏这个时候,老国王死了。
王子查证后才知道,竟然是吃丹药吃死的。
当时王子眼神冰冷,嘴里只念叨着一个名字。
纪元。
都是纪元的错。
全都是他的错。
但河辉国内部对此也有争辩。
国王其他儿子觉得现在河辉国的处境,都因为大哥,心里也气愤不已。
可他大哥掌控局势,众人敢怒不敢言。
河辉国王子看着这一切。
真的因为他吗?
还因为你们这些人各有各的想法。
但凡听他的,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爹不听他的,一定要吃丹药。
他的兄弟们不听他的,怎么都不出兵攻打天齐国。
就天齐国前几年那个样子,若真的打过去,他们绝对防守不了。
还有占城稻,这几年他好不容易抢来一点。
让大家一起种怎么了,一定要王室先种。
直到现在,占城稻在河辉国也没有推广开。
都是废物。
全都是废物。
可说再多也没有用。
这些人依旧会拖后腿。
河辉国王子深吸口气。
大难临头,只有殊死一搏。
但是搏的前提,是让河辉国暂时团结起来。
否则怎么应对天齐国。
“天齐国虽大,却不可能以举国之力对付我们。”
河辉王子看着父亲的尸体,咬牙道:“我一定会为父王报仇,杀了纪元泄愤。”
可他真的舍得杀纪元吗。
要是能让纪元做他的臣子就好了。
说不定真的可以入主中原。
可纪元那个人,天齐国皇帝他都敢 杀,肯定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河辉国王子脑子转得飞快,嘴上还在安抚众人:“只要让他们知道,河辉国不是好惹的,打个一段时间,也就算是了。”
“他们内部,肯定有不同的意见。”
说白了,就是拖字诀。
天齐国确实不可能举国之力去打他们。
而且,他这附近,还有无数西南小国。
这些西南小国,也能起到作用。
比如景国。
景国跟河辉国一样,都得罪了天齐国。
无非是他们得罪的深一点,景国得罪的少一点。
利用这一点,把景国同样牵扯其中,那他们压力就会少很多。
备战。
都要备战。
天齐国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小国的心。
永康三年,大年初二。
天齐国的士兵正式出动,兵分三路,前往河辉国复仇。
其实远赴打仗,是个很不合算的事。
好在这河辉国就在绥许城的眼皮子底下,大军行进十天,已经到了河辉国边界。
太子一脸兴奋。
纪元等人则看着远方。
等太子说话,纪元回道:“大军稍作休整,才能更好应战。”
安营扎寨,准备工事。
也就是河辉国已经远退一百里地,否则他们应该能看到彼此燃起的炊烟。
“这一百里地,不能进吗?”
有人低声问道。
“不能。他们坚壁清野,肯定有埋伏。”
双方看似还未正式交战,但实际上已经有了动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即将来的大战。
太子是他们当中最兴奋的。
从小学的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纪元不再看他,变得愈发沉默。
初五,战事正式打响。
无数战报蜂拥而至。
多数是胜的,也有中了埋伏损失惨重的。
好在,振威将军不愧为他威名。
一连二十日,已经俘获对方近万士兵。
喜讯从绥许城传到滇州府各地,再有信使送到京城。
直到进入二月。
宁安州那边先发现问题。
当地张指挥使探查到景国的异动,他们竟然调集兵力要来宁安州劫掠。
随后是数个边城,都发现了危机。
二月中旬,西南一众边城开始恐慌。
三月。
各地陆陆续续发生战事。
最可怕的,还是各地的匪贼开始多起来。
最直观的影响,便是滇州府大半商贸直接停止。
宁安州有着最好的道路,有着最好的橡胶,也没有敢过来做买卖的。
那是在打仗,是要死人的。
滇州府内部先是发生分歧,觉得这仗怎么打成这样。
想来消息传到京城,那也是一样的。
滇州府大部分人都恐慌起来。
各地的粮价物价都在上升,也有人在往内里跑。
这些小范围的劫掠,造成的影响十分恐怖。
原本安定和平的滇州府,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要想一个地方和平安定非常难。
但想让这些地方乱起来,那可有太多手段。
绥许城振威将军看着最近的消息,脸色变得难看。
河辉国这些人,果然有些手段。
这两个多月里,他们确实打得河辉国节节败退。
但他们往丛林里一藏,就不好再找。
顶着这些压力,他的部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河辉国正面打不过,便用些阴谋诡计。
刻意煽动其他小国趁机找事。
那位河辉国新王的理由也很充分。
河辉国顶住了大部分兵力压力,那你们趁机去抢些天齐国的物资,难道不好吗?
反正天齐国如此霸道,今日能欺负河辉国,明日就能欺负你们。
不如大家一起上,让天齐国知道,咱们西南小国不是好惹的。
放在天齐国的角度,肯定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打河辉国是有原因的。
而且理由很充分。
可要用另一方的视角,那就不怎么美妙了。
只看景国装作天齐国士兵过来抢东西就知道,天齐国士兵的名声,甚至天齐国的名声,都不算好,否则怎么就这么认下。
而且当年那件事怎么处理的?
绥许城的官员直接按头两国道歉,还要了不少赔偿,中间是非曲直也懒得管。
还有天齐国那些商贾们低买高卖,都是常有的事。
就像自己旁边睡着一头老虎,老虎翻翻身,都能把身边花花草草都压塌了。
可老虎并不知道,也不知道草下面还有小虫子。
周围的小国,就是这样地存在。
当然了,这并不妨碍,他们找到机会,就从老虎身上拔点毛。
毕竟老虎毛可是珍稀的宝贝。
趁乱拔毛这种事以前也有的。
万一呢。
反正都要被打了,不如反抗一下。
如今混乱的局面就是这么来的。
也不愧是那位河辉国王子,不对,应该是河辉国新王。
不愧是他,一边打仗,一边用着阴谋诡计。
振威将军打仗可以,对付这种人,便有些相形见绌。
半个滇州府都陷入混乱,消息让很多人都不安。
特别是滇州府的新知府。
他刚上任啊!
怎么就碰到这种事。
说好的只打一个河辉国,怎么惹起那么多战事。
若再打下去,只怕局面要控制不住。
这怎么能行。
面对河辉国的胜局,似乎也不像胜利了。
谁让这里的胜利牵连到滇州府各地。
“实在是可恶。”
“这河辉国的新王也太狡猾了。”
“竟然故意挑起其他周边的战事。”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么做,岂不是更收不了场?
纪元跟振威将军对视一眼。
振威将军见纪督军没有要说的意思,开口道:“他会来求和。”
“求和?”太子一脸疑惑。
他们是打得河辉国节节败退,可其他方面的困境,他们暂时没办法解决啊。
为何要求和?
难道不该让他们焦头烂额吗?
振威将军只好解释:“河辉国从来都不想跟咱们打,他们也知道,根本不会是天齐国的对手。”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让我们停战。”
可凭什么让天齐国停战?
理由呢?
理由就是周边的战乱。
只要停战了,天齐国的面子还能保得住。
毕竟明面上,你打赢了河辉国,也报仇了。
我河辉国也来求和,更是低头认错。
这样一来,天齐国面子上足足的,也有理由退兵。
见太子还在皱眉,振威将军继续看向纪元,明显让他劝劝。
纪元只好道:“振威将军说得没错,对方肯定会求和,还会把滇州府的安稳拿出来说。”
“只要绥许城跟河辉国停战,滇州府其他危机也可以解除。”
“那是好事啊。”太子直接道,“反正教训河辉国的目的达到了,战俘也有近两万,咱们大获全胜。”
太子又高兴了:“那咱们就谈。”
说罢,太子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得要命:“什么求和!他分明是在威胁!”
求和,也不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就是威胁。
明摆着告诉天齐国。
或者告诉绥许城的将军。
要么和,要么你们滇州府其他地方继续乱。
到时候,绥许城的将军不仅要跟河辉国打仗,还要承受天齐国内部的压力,以及滇州府的民怨。
所谓的求和,也不过是给个台阶下而已。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滇州府其他边城的乱子还在继续。
那只要河辉国新王来求和,就一定能成。
其实最让纪元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
天齐国军备松懈。
绥许城跟宁安州还好些。
其他地方呢?
比如永临县,昌盐郡那些地方。
他们的军备如何?
这已经不是天齐国最初的时候了。
先皇什么样子,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武举都是过了十年才勉强开设。
这种情况下。
纪元就害怕,哪个莽撞的小国发现天齐国不过如此,然后大举进攻。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灾难。
河辉国所谓的求和,肯定是想要休养生息,到时候狠狠给天齐国来上一刀。
这个国家一直阴恻恻的,纪元向来不喜。
纪元上前,开口道:“微臣有一计。”
什么计?
“继续打河辉国。”
“用全力打。”
振威将军皱眉,打可以,一定能赢。
可他们打了也没办法,还是要往回撤的。
纪元直接道:“圣人有言,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河辉国蓄意挑起事端,还让其他小国过来添乱,就不能给他脸,打,狠狠地打,打到灭国。”???
大家都来不及思考,纪元所说的圣人是谁,怎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还这么大白话的好句。
直接被纪元那句灭国镇住。
振威将军眼中精光一闪:“灭国容易,如何守住。”
两人的对话,让太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以来,是他比较强势吧?
振威将军求稳妥,纪元只顾着搞后勤。
怎么这会,完全不同了。
“微臣来守。”纪元笑着道,“中华文明的优越性,几乎是碾压的。”
“天齐国的文化制度,乃至人文思想,对他们的民众来说,会很有吸引力的。”
吸引力?
那当然了,谁不想做天齐国的百姓。
用这个来吸引他们?
“但凡兵士进入河辉国城池,不能当兵匪,要善待他们的百姓。”
“二,接着便是分土地。直接找到他们当地的大户,当众给砍了,所有的土地全都分给当地百姓。”
“三,开当地粮仓,盐仓,货仓,让所有百姓都可以排队领取。”
“四,大户灭门之后,所有房屋都分出去。”
纪元足足说了十条。
太子他们也就罢了。
或者说,家境不错的人就算了。
但凡贫苦出身的官员,武将们,只觉得痛快。
当然,同时也害怕。
纪元对那些大户们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可怕?
但他是对河辉国的大户那么做,不是对他们,还好还好。
这一条条做下来,民心所向,还用得着说吗?
岂止是民心,甚至恨不得拿起武器跟他们一起干啊。
土地房屋粮食,都是百姓们最迫切,最需要的。
进城就开仓放粮,直接分土地,分房屋。
当地百姓肯定死心塌地。
有了民心,有了帮忙指路的。
振威将军哈哈大笑:“有了当地人帮忙,迟早能把罪魁祸首全都抓住。”
振威将军虽然身居高位多年。
可他也接触很多士兵。
纪元提的那些,若是说给自家士兵听,他们估计会立刻跟着纪元干。
一想到自家能有田地,能有米粮,能有房屋。
妻儿老小不用再受人白眼。
这日子谁还不向往?
“是啊,只要他们好好帮忙,以后成了天齐国百姓,就会跟新宁人一样。”
新宁人。
这个称呼出在好几年前。
最先是景国逃难的百姓,之后是河辉国过去的百姓。
他们定居在宁安州,如今的日子,那可是比之前的同乡们好上太多。
成为新宁人,甚至是一部分西南小国百姓的渴求。
只要打出这个旗号,胜过千言万语。
在场所有人激动不已。
还要是纪元啊!
不愧是他。
或者说他跟振威将军双剑合璧,这事一定能成的。
振威将军拍着纪元肩膀:“纪督军,那后续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夫在前面打,你来安顿后方。”
“好,将军您打到哪,哪就是天齐国的国土。”
“咱们这次,一定要为天齐国开疆扩土。”
太子听得激动万分,站起来道:“好好好,你们尽管去做,其他地方孤去处理。”
纪元赞许地看太子一眼,承诺道:“只要河辉国吃到教训,那些小国不敢造次的。”
“打一顿,就都老实了。”
没错!
打一顿就都老实了!
他们现在就打!
第186章
第186章
河辉国新王看着四处的战报, 微微松口气。
果然,他对西南小国的了解,果然让他掌控局势。
看着临时换的新王室, 新王眼神阴狠。
没关系, 很快就能搬回去了。
因为他要求和了。
他还会以最卑微的姿态求和。
听说天齐国的太子在这。
即使那个太子本事一般, 却也是最能做主的人。
河辉国求和文书恭恭敬敬送了过去, 态度格外的好,好得让人觉得他们是真的认输了。
就连太子看到河辉国新王情真意切的文书,以及句句血泪的书信,下意识认为,纪元跟振威将军是不是想多了。
其实人家河辉国不是这么想的?
太子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
他这边只要不理就好了, 然后尽量安抚滇州府其他地方,再写信给川贵,让他们支援物资。
纪元跟振威将军说,这次是一定要打的。
若不打, 后患无穷。
但太子发现, 就算他身份尊贵, 也不是事事都能办成的。
提到要钱,人人都顾左言右。
提到要物,官吏们个个哭穷。
反正一句话,真的没有啊,殿下,不是我们不给!
滇州府内部的物资, 先是振威将军调配, 再接着是纪元去管。
一直都很顺利啊。
太子跟身边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总觉得那些官吏们话中有话,必须听其中的意思。
这些繁琐枯燥, 甚至堪称无趣的差事,就是他们的日常?
怪不得他爹当了皇上之后,表情更凝重了。
这种时候,滇州府内部也在哭。
确实如纪元他们所说,大部分人都赞同接受河辉国的求和文书。
只要他们谈好了,那些外族也就不会闹了。
两边的压力之下,再看到河辉新王一封封情真意切的求和哭诉信,太子竟然觉得,还是看这信件更顺眼。
此时的振威将军已经出发。
既然要开疆扩土,战局跟之前肯定不同。
后方有纪元坐镇他也是放心的。
总的来说,他打仗,纪元善后,太子负责后勤,或者说太子顶住压力。
因为纪元善后的地方,就能输送源源不断的物资,再加上前期的筹备,这一仗打得,堪称后顾无忧。
纪元再次踏入河辉国境内,也没想到是这种场景。
但河辉国不能留。
没记错的话,那个新王才三十多,正是壮年,留他时间越长,对天齐国边境百姓来说,就是一种残忍。
再者,若他真把一个皇帝,一个国王的死扣在他头上。
这帽子可太大了。
自己戴不了。
可这些就算了。
偏偏他要纠结西南一众小国的力量,大有整合他们的意思。
若东南亚被他整合起来。
还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否则便是养虎为患。
那样的话。
他的出海口怎么办?
看着瑟瑟发抖的百姓,还有他们下意识手握利器,纪元开口道:“是河辉新王说的,所有人都要成为士兵吗。”
啊?
纪元指了指道:“他是不是说,让你们拼死拦住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久留,对吗。”
纪元气定神闲,似乎进了自己国家一样:“他这是让你们送死。”
振威将军的人打退这里的士兵,留下的基本都是平民,以及散兵游勇。
纪元则负责收拾这个地方。
“你们无缘无故攻打我们的国家!我就要跟你拼了!”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拿着木棍冲过来,被纪元身边的侍卫刘宝直接单手擒住。
“你这个小崽子,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啊!”
“都是天齐国的狗官!”
刘宝知道纪元在滇州府,乃至西南一带的名声后,就特别爱炫耀:“他是纪元。”
纪元?
周围似乎凝滞了片刻。
那个天齐国的纪元?
看着破败的县城,纪元叹口气:“别打了,收拾收拾,现在都三月底了,难道不春耕吗?”
这确实是纪元。
因为纪元的名声之一,就是劝农耕田。
纪元此刻向那个少年解释道:“国家之间的战争,不应该跟你们平民有关。”
“但凡拿你们挡刀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挑衅天齐国,害死天齐国皇帝的不是你们。”
“战争得到好处的,也不是你们,所以好好过日子。”
“天齐国不会打不义之战。”
那个少年明显还有些不忿,纪元看着匆匆而来的一队人马,马上的人兴奋道:“找到富户的粮仓了!”
“快!快跟我排队领粮!”
“还搜查许多人的欠款契凭,纪大人,这要怎么办?”
纪元接过来看了看,果然还是老一套的强买强卖,以及高额贷款,还有一些黑心买卖。
“全都烧了。”
“然后开仓放粮。”
河辉国的百姓不敢置信地看着纪元。
纪元也看向他们,直接道:“想来大家都知道本官的名字。”
“本官过来,是想让你们,一起做新的天齐国子民。”
“像新宁人一样。”
“如何。”
整个西南闻名的纪元纪大人说,让他们成为新宁人。
真的吗?
换了别人说,大家不会信的。
肯定是天齐国的狗官说出来骗他们的。
但这是纪元纪大人。
他是不一样的。
即使他们不是天齐国的人,也知道的。
在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又传来本地的声音。
有人大喊着:“真的开仓放粮了!”
“真的在烧账本!”
“快去啊!”
“几个大商户的仓库全都放开了!”
“天齐国的人还发布,真的发布料了!”
只有开仓放粮,已经足够吸引人。
再加上一个纪元坐镇,所有人几乎都信了纪大人方才说的话。
他们有机会成为新宁人。
就像之前同乡们那样,成为天齐国的人,家里有牛有田,再也不受河辉国这种窝囊气。
纪大人说得对,他们就是让自己留下来挡刀的。
只听无数人放下棍棒的声音,纪元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排队啊。”
排队领粮,排队领钱。
最后还能分地。
纪元身边的官吏们,一边统计县城的人口,一边给他们发粮。
所有登记在册的百姓,都能得到相应的粮食,以及商户们库房里各色物件。
什么?
商户们不愿意?
那就关起来,以后让他们做劳役。
你们都是阶下囚了,心里能不能有点数。
什么?
你们都是好人,平常对自己手底下的佃户可好了,其实是那种好地主?
别开玩笑了。
但凡地主,就没有好人。
吃着底层百姓的肉,喝着他们的血,然后装得温情脉脉,随手给个饼子,就是好人了吗?
十个里面挨个砍头,九个半都不会有错。
这股风气席卷整个河辉国。
但凡被打下来的城池,基本都是这个流程。
刚开始,还需要纪元多费口舌,后面的城池早就听说天齐国的政策,乖乖排队。
等着分粮食,分土地,分房屋,还免去之前的负债。
这个过程别提多顺利。
顺利到振威将军看着大开的河辉国城门,都有点不敢进去。
但城墙上站着的都是最普通的百姓,他们竟然一窝蜂地,从里面打开城门,高声道:“是天齐国的人吗!快点进来吧!城门已经开了!”
这怎么看都像陷阱吧?!
振威将军让斥候前去探路。
发现这地方的士兵们早就换上平常的衣服,明显不愿意打仗。
他们也要分土地!
他们才不要跟着去送死!
他们要当新宁人!
这仗,怎么越打越顺啊。
河辉国二十多座城池,顷刻间已经拿下半数。
好好好。
纪元以后能不能继续做督军啊。
有他在,队伍肯定所向披靡。
天齐国的士兵们看着竭诚欢迎他们的百姓,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兵,还有这样一天?
按照纪大人说的军纪做事,竟然能受到百姓们的爱戴?
这,这谁家当兵的,能有这种待遇啊。
振威将军看着自己手底下越来越强的士气,心道:“纪元就算不去考状元,来当武将,必然也能名扬天下。”
他带出来的队伍,战斗力绝对是天齐国最强的。
眼看大半河辉国就要被吞并。
其他周边小国只觉得恐惧,他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是应该听河辉新王的,继续去骚扰天齐国的边境?
还是应该赶紧收手求饶?
不管怎么做,心里对天齐国的惧怕都越来越深。
所以无论怎么选,都变得极端起来。
骚扰天齐国边境的,是想用最后之力,提醒天齐国不要太过分。
求饶的,自然情真意切,恨不得把心刨出来。
可他们再怎么求饶,也不如河辉国新王求饶的速度更快,更不如他说得恳切。
留在绥许城的太子,短短一个多月里,已经收到五十多封来信。
从三月下旬,一直到四月下旬。
河辉新王日日来信,有时候一天还来两封。
意思大同小异。
求和。
求饶。
我们河辉国真的求饶了。
刚开始太子并不在意,知道这只是对方的手段。
可看得多了,难免会觉得这是真的。
再说,滇州府内部的意思也一样,要不就算了,反正河辉国已经认输,再打下去太过分了。
而且只要跟河辉国的战事平了,其他边城也会消停。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劝的,竟然真的说动了太子。
五月初三,纪元收到同年崔伟,石新会的信件。
两人大呼不好,说太子已经同意跟河辉新王见面,时间就定在五月初八。
信件是四月二十五偷偷寄过来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天。
纪元脸色一变,
刘宝立刻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宝跟着纪大人做事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纪大人脸色变成这样。
“是不是没休息好,这么多事情,真的太为难您了。”
刘宝看着都觉得心累,十几座城池的事情压到一个人身上,也就是纪大人处理政务的经验丰富,换了其他人,肯定做不到。
当然,大家都累。
他们后方的人很累,前面的将士们更累。
也只有他们安顿好后方,前面的将士们才能少流血。
纪元看向刘宝,缓缓道:“你都明白的道理。”
太子却不明白。
要让他来说,若刘宝去当太子,也不比谁差,顶多一模一样。
刘宝嘿嘿一笑。
又觉得,这话好像不是在夸他?
刘宝不解其意,纪元咬牙道:“回绥许城。”
那新王约着初八见面,他一定要赶在他们见面之前回去。
否则以这位的口才,太子肯定招架不住。
用什么理由?
他们可是奉命在外面安顿新得的城池啊。
纪元直接道:“官员不够,让朝廷调拨点官吏过来。”
这也是纪元之前想过的。
天齐国科举多年,什么最多?
举人进士最多。
当官的位置少,但考上的人多。
现在没关系了,天齐国开疆扩土二十多城池,足够创造几百个就业岗位了。
纪元准备以人手不足的理由回去。
虽说肯定会被诟病。
但不回不行。
这事发生得紧急,纪元吩咐过后,又找人把事情告诉前方的振威将军,自己骑着快马便回。
不过崔伟他们的信件,纪元并未让人拿出去,而是直接烧了。
他们两个冒险偷偷送信,不能让他们置于危险当中。
纪元,刘宝等人立刻回去。
振威将军收到信,也是长叹口气。
就知道事情不会那样顺利。
五月初三收到消息,纪元日夜兼程,终于在五月初七上午回了绥许城。
按理说七八日的路程,硬生生让他们不到四天就到了,可见其速度。
纪元来不及换身衣服,穿着赶路的窄袖劲装,直接去绥许城的太子行宫。
太子行宫门前的小厮,远远看到纪大人,下意识道:“河辉新王已经来了。”
看,门房小厮都知道不应该见对方的。
换门房的小厮去做太子,似乎也不会太差。
对方想和谈,你还要见,这是什么意思?
信件的哭诉都抵挡不住,难道还能抵挡当面哭诉?
纪元点头:“还请通报一声,就说微臣有事禀报。”
门房小厮跟侍卫们立刻去报。
太子正手足无措。
他就是被天齐国的官员们烦得厉害,觉得河辉新王还算顺眼,又听了人的劝说。
反正就见一见,又不一定要答应和谈。
太子心想,和谈是不可能的,这点非常明确。
纪元跟振威将军在前面打仗,他若答应和谈,岂不是断他们的路。
但见一面还算可以。
这河辉新王说话好听,又实在是恳求,就见一见。
谁知道答应五月初八见面,这人直接初六就来了,还带着妻儿老小,见面之后,扑通给他跪下。
说什么臣服了天齐国,以后年年给天齐国上供,还带了绝世美女献给殿下。
那女子确实好看,太子倒是也收下了。
不过和谈是不可能的。
但昨晚,那女子刚开始还好,睡了之后哭个不停,说自己跟着天齐国的太子殿下日子好过了,但家人还在前线。
太子觉得心烦,直接甩开她离开。
可又碰到河辉新王,这个三十多的男人,还是个国王,更是个有勇有谋的新王,依旧是跪地求他。
这让他怎么办啊。
还好,纪元回来了。
太子刚想上前,就见纪元冷着脸,表情严肃至极:“殿下,微臣有事禀报。”
“什么事?”
纪元根本不看哭诉的河辉新王,直接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纪元!”
“你害死我父王,还害死天齐国先皇,竟然还敢蛊惑天齐国现在的太子!”
河辉新王站起来,似乎气势十足,眼里都带着红血丝。
不过他恨是真的恨。
河辉国即将国破家亡,都是因为纪元!
他之前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握。
可这些事全都被纪元打乱了。
他只能带着妻儿过来恳求诱骗这个没脑子的太子。
带着全家过来太危险?
那还有什么办法,再说他已经把自己两个最有天赋的儿子藏起来,留有火种。
剩下的,就是殊死一搏。
只要纪元不在,他有九成的把握说动太子。
这个太子年轻,又很好骗。
天齐国以后竟然要在这样的人手中。
若他不是小国的太子,是天齐国的太子,还有纪元这样的臣子。
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河辉国?
他早就拿下了。
还分粮呢,全都杀了,还能拿天齐国有什么办法。
河辉新王的恨意太过明显,刘宝立刻上前护卫。
太子身边的侍卫也隐隐有防备的意思,不仅准备帮太子挡,还在护着纪大人。
反正纪大人一来,他们就安心了啊。
“无稽之谈。”纪元冷淡道,“两国交战,河辉新王还请慎言。”
“你若不是故意挑起两国事端,为何不接受和谈?”
“纪大人,你口口声声为百姓做主,看着百姓们打仗,你于心何忍?”
纪元直接反问:“我何时说过为百姓做主?”
众人一愣,突然反应过来,纪大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只是这样做的。
纪元又道:“百姓不需要我为他们做主,他们有胆识有能力,他们供应天下官吏。”
“我们这些官吏,就应该为他们做事。”
不是为他们做主。
是为他们做事。
这两者完全不同。
前者是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姿态。
后者是平等的互帮互助。
“蛮夷小国,既不懂礼义廉耻,也不懂何为天下苍生。”
“有何颜面在这叫嚣。”
纪元表情依旧冷淡。
太子身边的人,乃至纪元身边的人,都很少看到纪大人这副表情。
纪大人从来都是笑着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说没事,放心吧。
可此时这些话,却句句带刀。
原来做他的敌人,是这个样子。
纪元的温和,都是对自己人的。
太子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怪不得之前楚大学士的人,都说纪元难搞得很。
皇室众人也说,纪元是块硬骨头。
原来是这个意思。
跟纪元针锋相对的河辉新王刚要冷笑,就被纪元居高临下的一句话震慑到:“河辉新王,若想真的跪地求饶,还请束手就擒,去京城求和。”
“本官倒是可以派人送你过去。”
河辉新王脸色一变。
去京城求饶?
上次去京城,他差点没回来。
而且一来一回至少一年时间。
回来之后呢?
他家肯定没了。
以纪元跟那个振威将军的速度,绝对会把整个河辉国收入囊中。
“这样,不是最有诚意吗?”
“你说呢?”
太子瞪大眼睛,对啊,还可以这样。
眼看对方脸色变了又变,太子顿时恼怒,原来也是在骗他!
十九岁的太子,头一次出京城,便遇到这样复杂的局面。
纪元再次请求私下禀告,太子立刻答应。
接下来几天里,滇州府不少赋闲的官员,以及中了举人进士没官做的官员,都被搜罗出来。
只问他们一个问题。
是打算继续赋闲,还是去新领地做官?
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收拾收拾出发。
以及,某个的进士县令直接被砍头。
太子的人调查发现,这个人收了河辉新王的贿赂,做他的说客,专门来劝太子殿下见面再详谈。
太子勃然大怒。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他好像被所有人耍了。
太子阴沉着脸,送走纪元走的时候,脸色更差了。
纪元见此,微微叹口气, 开口道:“殿下,还请看此图。”
周围人明白,立刻挡住其他人视线。
纪元拿出之前的地图。
那个宁安州与西南小国的地图。
“殿下,拿下河辉国,才能去景国。”
景国?
也是景国跟天齐国有宿怨。
这次边境大规模骚乱,也有他们的原因。
可纪元还未说完:“景国这条路通了,方能去这。”
纪元指了指海外孤岛:“这边,以及这里,或者这里。”
顺着孤岛往非洲大陆,以及南美洲等各个方向:“听说这里有亩产五千斤的粮食。”
“殿下,您难道不心动吗?”
多少斤?!
五千?!
纪元只是随口说了个数字。
但不管玉米还是红薯,土豆,都能达到这个斤数。
当然了。
这些东西的原产地也不是非洲,就算到了南美洲也像大海捞针。
纪元只是给太子殿下开辟一条新思路而已。
“若能拿到这些东西,天齐国的百姓会如何。”
纪元找到占城稻,就扬名天下。
在西南这地方,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他说的东西,产量更是夸张到不可思议。
太子看向纪元,难道他想去找吗。
打通这条路,就可以去找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纪元一定要打过去。
纪元看着太子,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一般。
“谁能找到这些东西,那便是百姓们的救星。”
这句话让太子心跳得厉害。
纪元骑马离去,又回头看了一眼。
本来想还个人情的。
现在送你个天大的人情。
纪元的眼神依旧冰冷。
前线打仗,后方添乱,就不能怪他了。
钩子已经放下来了。
想成为百姓们的救星,那就看他怎么想的。
只要他想出海。
那自己,一定会亲自给他打造一艘最好的蒸汽船。
非洲也好,南美北美都行。
至于能不能把东西带回来,看他的本事了。
第187章
第187章
纪元的那幅地图留下来, 太子看得如痴如醉。
他感觉,自己就适合去各种地方探险。
探险这个词,也是纪元说的, 探险的人也叫冒险家。
其实就是像徐霞客那样的?
不过冒险家这个词, 明显更得他喜欢。
从京城到滇州府这段路, 他就觉得很好。
在滇州府城也不算。
只是处理这些政务太烦了。
好像有千丝万缕的头绪需要解决。
而且去探险不是瞎跑, 而是给天下百姓弄来好东西。
亩产五千斤。
纪元是不是说假话的。
看那意思,他是想等海路畅通之后,自己过去?
听说闽地那边也有大船去做贸易,其实那边也能去?
太子想到高产的农作物。
再想到纪元在西南的地位。
毫不夸张地说,在滇州府这地界,纪元说话, 比他说话管用。
谁让这里的人都种占城稻。
谁让这是纪元找到并培育的。
如果他也能找到高产的农作物就好了。
最好能让全天下都种。
到时候,天下间看他的眼神,就跟滇州府看纪元一样。
纪元再收到崔伟他们的来信,说河辉新王全家, 跟那个美貌女子都已经偷偷溜走。
毕竟是因为和谈而来, 绥许城知道也不好抓他们, 让纪元他们务必小心。
再有就是,太子似乎真的想去海外转转,很让人头疼。
头疼吗。
那不是好事吗。
年轻人有大志向。
纪元依旧把这些信件烧了,闭上眼。
最近他身上的事少了很多,天齐国过来的官员们大多有一定的经验,可以分担很多事。
只要稳定四五年以上。
这地方也算拿住了。
振威将军他们打得越来越顺利, 士兵甚至越打越多, 不少当地人直接进了他们的队伍。
前面的城池全都盼着天齐国士兵过去,那样就可以开仓分东西了。
别说河辉国了。
其他小国的百姓甚至也道:“怎么不打到咱们这, 打到咱们这,咱们也能有地啊。”
别急。
至少景国的人别急。
滇州府边境的骚乱,可有你们的一份。
五月下旬。
河辉新王又组织起一场大战。
和谈不成,只能正面打。
可他们根本不是振威将军的对手,不管是战术还是经验,都打不过天齐国的士兵。
甚至连地形优势都没了。
当地不少士兵投诚之后,迅速带领振威将军他们熟悉当地的情况。
河辉新王含恨怒骂。
从天齐国皇帝骂到太子,再骂到臣子。
纪元被骂得最厉害。
然后他就被一支复合弓的羽箭射穿喉咙。
那个小将士摸摸头,跟长官道歉:“我知道还没下令,但是手没拿稳。”
他们在这埋伏有段时间了,原本也好好的。
但对方实在太过分,一直骂人,骂其他人就算了,凭什么骂纪大人?
小将士低声道:“我也是新宁人。”
他是几年前跟着爹娘去宁安州的,之后当了兵,又因为手里准头好,被选作弓箭手。
可他力气不够,一直算个替补。
复合弓这东西出来之后,他这种力气不够的人也能当主攻手,这次还被派来秘密执行任务。
他一说是新宁人,上司便理解了。
但凡新宁人,没有不念着纪元的。
用他们的话来讲,纪元是天底下最好的官员。
以前在天齐国之外什么日子,现在在宁安州又是什么日子。
新宁人感受得最深。
他们也最见不得有人骂纪大人。
至于对面以为河辉新王死了,所以失声尖叫?
叫就叫吧。
反正人已经死了。
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找河辉新王的几个儿子,斩草除根,最大的两个儿子被他藏起来了。”
小队负责秘密执行任务,事情一定要做得干脆利落!
众人听命,继续自己的任务。
六月中旬。
河辉国。
灭国。
所有城池,所有百姓,都为新齐人。
也就是新的天齐国人。
此地名为南齐府,第一任知府,纪元。
纪元的官职刚刚定下,原本有些骚乱的原河辉国百姓,瞬间就不慌了。
纪大人是他们的官员了?
他们没听错吧?
太好了啊!
他们一直想让纪大人当他们这里的官员,没想到过程虽然曲折,但还真的做到了。
虽然是由河辉国灭国的形式。
但是他们不介意!
河辉国的治下,还有农奴的存在。
他们当地也卖木头,但伐木工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占城稻进了河辉国,也是王室的人先种,更不用说沉重的赋税,毫无尽头的劳役。
当年跟着纪元离开的那群新宁人,很多人都羡慕他们。
河辉国王室不管边民,难道就管他们吗?
还不是一样地受苦。
天齐国的士兵来之后,不仅给他们分土地,分粮食,分房屋,还把之前欺压他们的人都杀了。
更别说,也是他们的新王害死天齐国的皇帝。
这些都是废话了。
反正想到纪大人是他们的知府,他们别提多开心。
纪元一跃成为知府,知道是太子的任命,倒是也不算意外。
他确实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他第二个任期,一半是在肃州当知州,另一半直接在南齐府做知府。
只是他在这里其实不能多待。
而且这里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感觉这里的治理情况至少落后天齐国两百年,颇有些农奴制的感觉。
封建王朝确实落后,但比奴隶制还是好上一点的。
纪元扶额,继续跟当地官员处理本地政务。
还有河辉国原来那些官员,能用的用,不能用的,自己已经携带细软逃跑了。
六月二十九。
南齐府逐渐安定下来。
这座有着二十二个县城,八十九万人口的新领土,终于恢复日常的生活。
纪元的第一个命令便是,修一条从绥许城到河辉国的官道。
以后这里的货物,就不会再稀缺了,价格也不会成倍地翻涨。
纪元还去看了看被抓过来的天齐国商贾。
纪元甚至还看到一个老熟人。
几年前他就在两国边境走私,没想到如今还在,还被抓到了。
纪元好笑道:“以后就是一个国家的,也不用走私。”
这话的意思,就是算了。
他们也确实挣得辛苦钱。
对方看到纪大人的时候都已经蒙了。
现在更是懵,不过嘴比脑子快:“那这官道快点修啊,不是有那个叫水泥的东西,修起来特别快。”
纪元无语。
不过这话说得没错。
滇州府这边的水泥作坊修得似乎也差不多了,他只好道:“好吧,我同滇州府知府讲讲,先供应咱们这边。”
那商贾赶紧打嘴。
他怎么对纪大人说话的啊。
偏偏纪大人不仅回答了,还赞同他的想法。
商贾嘿嘿一笑:“就是,南齐府可有钱了,他们的有两座极大的银矿,回头您把蒸汽机弄过来,开采起来更快。”
纪元看向他,商贾低声道:“真的,有银矿,特别大。”
银矿。
银子?
纪元脑子转了下。
对啊。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个地界,确实应该有银矿的。
有了银子。
别说一条官道了,十条都能修。
这河辉国新王,怪不得胃口那么大,还能给那么多贿赂。
原来仗着银矿,想要壮大自己的势力。
幸好遏制住了。
真让他统治东南亚。
就天齐国现在的水平,绝对会生灵涂炭。
天齐国新多了一个府,这里面还有不小的银矿。
所有信息整理成文书送到太子手边。
银矿是什么。
是钱。
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了。
银矿的事传到滇州府,之前一直说应该和谈的官员们都闭嘴了。
早说有银矿啊!
早说的话!
他们肯定不会阻拦啊!
怪不得他们出手那么大方,行贿的时候十万两纹银直接就给了。
那个被砍头的知县肯定不知道,原来河辉国这么有钱。
不对!
应该喊南齐府了!
南齐府稍微稳定了。
振威将军马不停蹄,继续带人往西边走。
为何?
那些骚扰天齐国边境的小国,难道不该尝尝天齐国铁骑的教训?
竟然敢趁着他们打仗,随意侵扰他们的边境。
实在是欠教训。
振威将军带着九百复合弓精兵,加上身经百战的将士们,直接往西南犁了一遍。
周边惹事小国只得去求饶,并送上投降的文书,以后他们就是天齐国的附庸,是天齐国的一部分,不打他们就行。
他们就是被前河辉新王蛊惑,才做了那样的糊涂事,以后他们就是天齐国的属臣,年年给天齐国进贡。
这些小国里,大多数王室都知道,他们只是被牵连的。
真正有问题的是景国。
若不是景国答应跟河辉国联手,他们其实也不敢闹事。
景国一时间人人自危。
可他们三百万人口的体量,也就是大号的河辉国而已。
振威将军的兵士一到,眼下的情况跟之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景国没有直接灭国,他们到底没有真正地招惹,直接灭国也不好。
只是原来的景国变为西景国跟东景国,直接分为两半,拥有不同的统治者。
这一手并不难做。
扶持他们有野心的王爷即可。
而且振威将军跟纪元过去的时候。
事情差不多已经成了。
可别忘了。
距离景国最近的,是宁安州。
宁安州有钱有人,还早有准备。
太子那边打好招呼之后,一直在做这件事。
他们直接扶持了一个东景国的王,甚至还帮他打下一定的地盘。
原本三百多万人的景国,跑了一部分,又分成两个国家。
如今竟然是连之前的河辉国也不如的。
但大家都知道。
这是他们自找的。
也是迟来的报复。
他们敢给天齐国皇帝喂毒丹药,还敢故意骚扰滇州府各地,好让振威将军退军,便注定了这个下场。
那是天齐国,是他们只能仰望的天齐国!
东景国的国王看到纪元跟振威将军的时候,毕恭毕敬,一句话也不敢说。
等问起来了,这个东景国的国王才愤愤不平道:“这王位本就是我的,西景国的国王父亲,也就是我的叔父,趁着我年幼夺权!”
老国王死了,王子年纪还小,国王的弟弟趁着稚子年幼夺权。
这种情况下,内部本就分裂,再有宁安州这边的支持,西景国很快分裂出来。
宁安州的李指挥使走上前,大笑着对纪元道:“纪大人!总算又见面了!”
他身边有个人跑得更快。
“纪元!”
如今能喊纪元大名的,也就是他的好友们了。
邬人豪兴奋道:“你托人送来的宝马,竟然载得动我,真是好马。”
他这体格,一直没有合适的马匹。
但纪元送来的马,竟然能让他骑马打仗。
这次他跟李指挥使一起帮东景国新王打地盘,就是骑得那么好马。
纪元点头,笑着道:“上次你跟我来宁安州,我就说给你寻一匹好马,也算兑现诺言了。”
“我都忘了这事。”邬人豪忍不住道。
他们一起来滇州府,还是化远三十九年,都六七年过去了,纪元还记得?
他那会骑着租来的马,但是都不经骑,经常要更换马匹,否则马是真的累。
可纪元竟然还记得,千里迢迢把马匹从肃州带过来。
邬人豪感动都快哭了。
其他武将看着,也颇为激动。
哪个武将不想要匹西北来的好马?
还是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这可真是好兄弟。
能跟纪元当兄弟,真好啊。
东景国的国王轻咳。
看看我啊!
你们齐聚这里,不是帮我拿到景国地盘的吗!
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把景国全部打下来给他,但能不能多分他几个城池,也算比对方地盘大一点。
而不是现在的均势?
至于这个要求,肯定被婉拒了。
他们是想给这些蠢蠢欲动小国一点教训,其他的事,还是算了吧。
七月过完。
这场正月开始,七月结束的西南战事,以河辉国灭国,景国分裂,其他小国挨一遍打结束。
之前的纷纷扰扰似乎直接被按下暂停键。
就连匪乱也得到治理。
滇州府边城的治安一下子变得极好。
好像人人都慈眉善目起来。
这会儿想到三月四月那会的乱象,只觉得恍如隔世。
不少边民也反应过来:“还是要打啊,打一顿都清静了。”
“就是,要是和谈的话,这些人肯定以为我们怂了。”
“打得好,这些人就是欠收拾。”
“真是可恨,过来之后故意毁我们的稻田。”
“放心,纪大人已经谈好赔偿了,所有稻田被毁的,家里被抢的,全都登记过了,让他们直接赔银子。”
“银子?他们也有银矿吗?”
“好像有,没有银矿就拿别的赔。”
“不过这次又来了很多新宁人啊。”
“是啊,南齐府那边更多,很多百姓都逃到他们那了。”
“说是绥许城到南齐府中间那些地,已经人跑去占住了,都是新宁人,纪大人还鼓励他们在那边定居。”
只有定居了,地方才能占住。
纪元还鼓励两边多通商贸,以及赶紧把道路驿站给修了。
还有再请求朝廷派真正的南齐府知府过来。
他在这位置上,不能多留。
太子对此很是不解,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
纪元在这一片很有威望,他做南齐府的知府,人人都服气的。
见太子不解,崔伟跟石新会私底下解释:“就是太服气了。”
“这到底是新并入天齐国的地盘,若纪元有意想反,岂不是非常简单?”
“不可能!你们也是纪元的同年!怎么能这样讲!”
两人心道,我们就是纪元的同年,才故意这么讲的。
两人连忙行礼,认真道:“我们自然不会,其他人呢,那些举荐纪大人做南齐府知府的,便打算给他扣这个帽子。”
太子思索片刻,让他们起身。
给太子提这个建议的,是随行中皇室的人。
太子叹口气。
他来这一遭,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
皇室看不惯纪元,世家也看不惯他。
明明南齐府知府的位置,纪元真的合适,现在那边甚至已经在往来通商了。
纪元制定的所有政策,都是好的,非常好。
怎么这些人不懂呢。
怎么就要陷害忠良。
好像只有自己,能护住纪元了?
太子对纪元的心情很简单。
敬佩。
越是知道他在西南的名声,越是敬佩。
他是真正大公无私的人。
可这份名声,竟然成了他的枷锁。
太子欲言又止:“好吧,孤会向父皇请求,换个知府过来。”
“不不不,让纪大人自己请求,也能表明他的决心。”崔伟赶紧道。
哎,可真是麻烦。
怪不得父皇老得快了。
太子摆摆手,又拿起地图。
还是探险好玩。
天齐国的大好山河他都没走遍呢。
纪元知道这边的事,也是微微叹口气。
不过他明白,自己的安全暂时有保证了。
他做南齐府的知府,一时半刻可以,时间久了,肯定会被怀疑。
所以他要提前请辞,提前找个合适的人过来。
纪元心中其实是有人选的。
宁安州的知州,以前给他做副手的刘同知,之后是刘知州。
他最清楚西南的情况。
而且两地离得近,风俗习惯也像。
再者也给自己做过副手,他去接替南齐府做知府,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很合适。
宁安州的刘知州还不知道,他转眼就要升职了。
他此刻还在跟武新府的董康董大人商议纪大人的婚事。
原本说好让他操持的,怎么多了个人啊。
还是个财大气粗的人。
八月份,纪元一行从东西景国离开,他想要的通道已经打开,很快就能去海边看看了。
至于现在。
振威将军班师回绥许城,他跟李指挥使,邬人豪,抽空去一趟宁安州。
来都来了,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肯定要去看看的。
从去年十二月过来,他还没回宁安州待过。
这说起来,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两辈子头一次要成亲了,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纪元挠挠头,临到宁安州之前,还换了身衣服。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这次也是不一样。
李指挥使作为过来人,哈哈大笑,还调侃道:“纪大人,你本就英俊,这样一打扮,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纪元这也不是打扮,他只是换了身体面的衣裳而已。
一身石青色的衣袍,腰间扎了乌黑带碧玉的腰带,头发用碧玉色的发簪拢起。
本就棱角分明的侧脸,也因为紧张分外冷峻。
坐在西北宝马上,身材高挑的他,颇有些卓尔不群的意味。
李指挥使再看一眼,暗道,不说纪元的本事,他这张脸就够他吃一辈子了吧!
刚进宁安州,刘知州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本地指挥使大胜归来,他肯定要带着一众官员迎接的。
但没想到看见一个意外的人。
纪大人!
官员队伍里的程亦珊早就看到他了。
高头大马上的人,很难不让人看到他。
剑眉星目,眼睛像是一直带着笑,弯弯的,很是俊美。
当年他考上状元那会,已经足够英俊,引得无数人围观。
如今好多年过去,少年状元成为青年官员,好像更帅了?
程亦珊耳朵一红。
她知道自己这个毛病。
当年就觉得纪元帅。
如今也是一样。
可当年的她,真的只是纯粹欣赏,丝毫不知道如今的情况。
不少人也在偷偷看向程亦珊。
程学政跟纪大人是有婚约的!
可惜纪大人忙于战事,一直没能过来。
也有人说,纪大人是为了报答程教谕的恩情,这才答应的婚事。
可现在看着,似乎不像?
纪元翻身下马,跟刘知州打了招呼,第一时间来了珊珊身边,轻咳道:“最近可还好?”
程亦珊啊了一声,只觉得走近的纪元似乎更俊朗了,不过还是大大方方道:“还好,你呢?”
“还行。”
“你那是还行?”刘知州没眼力地过来道,“河辉国都变成南齐府了,更是找到几个银矿,这只是还行吗?”
纪元见珊珊也笑,自己也笑道:“对啊,还行。”
说罢拍拍刘知州的肩膀,低声道:“回头你就去做南齐府的知府。”
刘知州:???
他?
做知府?!
开什么玩笑。
纪元才不回答,绕过他走到程亦珊身旁:“岳父岳母可还好,身体可还康健。”
“一切都好。”程亦珊看着纪元的腰带,心道,这块玉不怎么好,她之前收了颗好玉石,要是能换上就更好了,那整个人的气势肯定更足。
纪元看了看自己的腰,又看了看程亦珊的眼神。?
怎么了?
哪里不对吗?
程亦珊见他不转一瞬地盯着自己,耳朵又红了:“走吧,回头再说。”
程亦珊忽然有了一点点小爱好。
这样的帅的人,应该好好打扮?
纪元对此完全不知道,他只是看着程家的房子,后退了半步。
程家的产业,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全都是珊珊挣来的?
第188章
第188章
不怪纪元震惊, 而是他从化远四十三年离开,如今是永康三年。
近四年的时间里,程家, 还真是变得十分不同。
记得程家刚搬过来的时候, 只是三间矮屋子, 一处小院子。
如今围墙都建起来了, 还有正式的大门。
进到院子内,哪还能看到当年的情形。
“这?”纪元忍不住问道。
程亦珊回道:“我爹,这算是我爹的爱好。”
“他之前片刻都出不得门,只能如此了。”
宁安州本地佛教兴盛,只要一出门,难免会遇到拿着香烛的人。
程大人被关在香烟缭绕的禅房里太久, 早就有应激反应。
所以一看到这东西,就会神志不清。
能让他平静下来的,也就是敲敲打打,设计图纸。
敲着敲着, 自家也就有了围墙, 有了大院子。
还好程亦珊能赚钱, 把这附近的地买下来,算是给她爹撑起一片天地。
“他现在好多了。”程亦珊低声道,“先皇死了,那些法师们也死了,我爹听到那些事后,基本就没有再病的厉害。”
“这两年还能去宁安州其他地方, 看看他设计的桥跟路。”
当然了, 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修自家的宅子。
这宅子要说大, 那也不尽然,宁安州有比这更大的宅子。
可要说精美,却是独一份。
纪元听完,算是放下心,他想说什么,还是闭嘴了。
程亦珊却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那件事,她也在为难。
两个做事果断的人,罕见在同一件事上犯难。
倒是跟成亲无关。
而是成亲之后。
程亦珊的产业都在宁安州,还是此地的学政。
要说去其他地方发展产业,那她没什么意见。
可学政这身份,却是她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
再说,本地还开设了女校。
她爹的情况,暂时也不好远行。
纪元却是非回京城不可的。
不是他一定要回,而是朝中一定会让他回去。
快则几个月,慢也顶多一年多,肯定要启程。
两人还在思虑,已经到了正厅,刚想再说,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纪元呢?纪元呢?”
“姐夫!”
前者是董康的声音。
后者是程亦珊的弟弟程亦淮在喊。
姐夫喊的纪元,程亦珊两人俱是不好意思,但也都没反驳。
董康今年三十六,已经蓄须,人还是那样黑,不过性格还是没变。
程亦淮今年十三,是大小伙了,可以帮他姐分担一些事情,现在在州学念书。
没想到他们两个脾气相投,竟然经常在一起闲聊。
董康在武新府的时候,匆匆见了纪元一面。
可这还是很想见他,感觉有很多话要说。
为何?
因为他在家休息。
纪元直接去灭国了啊!
河辉国如今变成南齐府了!
还有那一直嚣张的景国,直接一份为二!
痛快啊。
“快说说,那南齐府的百姓,真的主动打开城门迎接吗?”
“开仓放粮,这也太爽快了吧。”
不过董康还是有些话想说。
虽然那是河辉国的商贾跟大户。
但天齐国的世家大族,肯定会觉得物伤其类。
纪元回到京城,肯定会被责难的。
但这个当口,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还是聊点高兴的吧!
程亦淮没想那么多,纯粹的兴奋:“复合弓真的很厉害吗,姐夫你能不能带我看看!”
程大夫人在后面轻咳,责怪道:“亦淮,不要乱喊。”
还未成亲,若让旁人听了,肯定要笑话程家。
纪元嘴角弯了弯,先向程大夫人行礼,又道:“无妨,早晚的事。”
说罢下意识看看程亦珊,她还是有话想说。
纪元明白,朝她眨眨眼。
别担心,我明白。
让女子放弃自己的事业跟着夫君远行,别说古代了,就算现代都是大写的不行。
他们又不是那样着急的人,也不是心里只有情爱的人。
一切都可以解决的。
顶多暂时分居,他并不觉得为难。
此事也押后再说,纪元带着礼物前来,自然是亲自拜见未来的岳父母大人。
要说这聘礼,已经送了两次,这是第三次了。
头一回是纪元四位恩师亲手写的聘书,还是其中一位恩师长子亲自来送,已经足见他的诚意。
第二回就是去年送来的五匹西北宝马,更是好上加好。
这次的礼物不说贵重,却都是极费功夫的。
程亦珊想到最近市面上出现的几幅青堂先生画作,自己甚至还收了两幅,便忍不住想笑。
纪元还不知道,未来娘子买了他的画,但也看的出来,如今两人的产业对比,自己完全可以入赘了。
算起来,他好像只有在京城有处房产?
哎,当官的这么多年,还要靠偷偷卖画娶媳妇,难啊。
程大人跟程大夫人自然万分满意。
程大人罕见神智清明,看向纪元的眼神里,颇有些感激。
不仅是感激他为自己翻案,也感激他对亦珊的情谊。
这纪大人在京城多抢手,他心里有数的。
一家子其乐融融。
眼看要到八月中秋,纪元肯定是要留在程家过的。
纪元留在宁安州“偷懒”。
绥许城那边的振威将军颇有些交不了差。
面对太子的询问,振威将军也没办法啊。
“宁安州确实有军务需要处理,当地指挥营的一些文书都需要整理,所以就留了纪督军。”
宁安州的指挥营扶持了东景王,肯定要跟上面回报详情。
但这种文书工作,让从三品的纪督军去管?
是不是大材小用?
振威将军低声道:“纪大人让下官同太子讲,他未婚妻在宁安州,所以趁机去看看,已经到了宁安州附近,不好不过去的。”
太子听此,更是震惊了。
“纪元?有未婚妻?!”
这怎么可能!
他们从未听说过啊!
之前是有些谣传,说纪元在滇州府定亲了。
但这事谁信?
纪元大好前程,公主郡主世家大族女儿随便他挑。
怎么会娶滇州府的人。
如今开口,竟然是有未婚妻了?!
振威将军继续道:“是,他未婚妻是恩师的侄女,也是如今滇州府第一个女学政。”
太子沉默。
这个女学政他知道,学问斐然,教出的学生也不错。
但跟纪元的差距,还是有些远吧?
纪元从未因私非公过。
这次,也算个例外。
不对,也不是因私非公,是领了公差,刚好过去。
太子想到皇室的算盘,都等着纪元回京之后,给他安排一门婚事。
现在这些算盘,都要落空了。
纪元承认的未婚妻,还因为这件事专门去见,已经说明他的决心。
太子再问道:“那个女学政什么家境,可有家族门第?”
这振威将军就不知道了。
反而是绥许城知州清楚。
毕竟这件事,在本地也不算秘密。
要说程家有门第吗?
以前是有的。
但先皇在的时候,因为程家夸今上,被找借口清洗了一波。
之后卷入秘佛殿的案件,探花父亲也出事了,至今还未康复。
如今程家,也就两个做官的。
一个在武新府做左训导,一个在宁安州做学政。
总的来说,职位也不相上下。
“他怎么选了个这样的门第。”太子低声道,思索片刻,“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大概,就今年?”
“听说纪大人的好友董大人正月开始,就在筹备,想来也快了。”
“要是定下时间,纪大人肯定会给您消息的。”
这个倒是。
纪元如今还有公务在身,想要成亲,肯定要跟顶头上司太子殿下讲。
确实跟绥许城知州说的一样,纪元婚期定下后,便亲自回来请假。
他先是把宁安州指挥所的文书递过来,既有表彰军功的,也有分化景国的详情。
经过他手的文书,多半不会出问题。
然后就是跟太子殿下请假:“殿下,臣跟宁安州学政的婚事在 去年便定下,今年可巧又在一个地方,特请殿下批准,让臣跟程小姐成的亲。”
纪元换了身程亦珊准备的衣服,那衣料低调,但却格外衬的纪元英俊,就连腰间的碧玉都格外的好。
太子虽比纪元年纪小,但早已娶妻,对此倒是能理解
只是,他屏退左右,还是要问一句:“你确定要娶毫无根基的程家小姐?”
纪元拱手点头。
见他这样,太子满肚子的劝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讲。
纪元肯定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哪用的着他多说?
太子已经接受,甚至想亲自去看看。
可屏风后的一个人站了出来。
老王爷的孙儿陈钧站出来,直接道:“纪大人!你是糊涂了吗!”
这位陈钧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都喊他小世子。
之前在内务府当差,但犯了错,被遣到太子身边做事,此次也算将功补过。
陈钧大喊道:“那程家小门小户的,对你能有什么助力。”
“我家妹妹花容月貌,不比那被流放过来的女人强?”
纪元脸色一冷,直接道:“小世子慎言。”
随即道:“微臣似乎还未到,靠妻儿升官的地步。”
陈钧一顿,话是这么说,但世家大族,皇亲国戚的权力,又岂是你能知晓的。
天知道背靠大山,你又能得到多少权力。
若纪元愿意,皇帝的女儿都娶得。
何苦要这样。
纪元见他神情,冷淡道:“微臣家里,连小门小户都不是,说起来,还是微臣高攀了程家。”
“便是如今,直接入赘也不为过。”???
纪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入赘?
你还是个男人吗!
太子都没想到,纪元能说到这种地步。
而且他知道,纪元说到做到。
眼看陈钧急了,还要继续说,被太子直接打断:“纪大人有自己的考量,不要再说了。”
太子也怕再说下去,纪元还真的要入赘,那才是打了士族皇室们的脸。
可说起来,你要是真能入赘,那些士族们还不抢疯了。
本来就疯,现在更疯。
可太子又不是特别傻的傻子,纪元这么说的对象,仅限于那个程家小姐,宁安州的学政罢了。
“孤倒是好奇,那程家小姐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让你如此看重。”太子又道,“具体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纪元拱手:“回殿下,十月初十。”
十月。
陈钧那边咬牙。
给家里传消息的时间都不够。
等京城收到消息,生米都做成熟饭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关注一个男人的婚事!
抢来纪元,那就是给自己家族挣来五十年的发展。
不对,是百年的发展。
十月初十,正好也是农闲的时候,官学的事情也安排妥当,很适合成亲。
纪元,程亦珊,董康,宁安州知州等人,坐下来商议许久才定下的。
现在八月二十二。
时间也完全来得及。
不过他这婚事,估计先在宁安州办一场。
等回了正荣县,还要办一场,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他跟珊珊都很忙。
太子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拍板做了个大决定。
“好。”
“孤要亲自参加你们的婚礼,以表祝贺,如何?”
陈钧满头问号。
他成亲的时候,太子都没来!
纪元成亲,还是跟一个小门小户的成亲,殿下却要去?
这成何体统。
可太子心意已决。
反正战事已经结束,剩下的都是收尾的公务,自有人去做,他是真的想活动活动。
都说宁安州发展的极好,还说那里的稻香鱼稻香鸭也好吃。
那里距离两个景国也近,距离出海口更近。
他肯定要去的。
这还是纪元的婚礼,就算为了拉进跟纪元的关系,他也要去。
让纪元成为自己的幕僚,这件事他可从来都没有放弃。
纪元看着微微诧异,但还是拱手称谢。
消息传到绥许城,不少人羡慕地看向纪元。
太子殿下参加他的婚礼,这是何等的荣幸。
不过既然这样,纪元就不能自己回去,要跟着太子的车驾一同回宁安州。
而宁安州那边,则提前送去消息。
作为男方亲友,正在筹备婚礼的董康,以及被董康请过来的自家夫人,还有刘知州夫妇。
他们四个人同时擦擦头上的汗。
本来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完备了。
现在告诉他们,太子殿下也要来参加婚礼?
他们谁也没接触过啊。
这玩意要怎么弄?
说是殿下九月十五到宁安州,还要负责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
宁安州上下官员都觉得惶恐不安,只好提前准备。
留在绥许城的纪元也没闲着,他陪着太子看了几次地图,凭着地图说出自己之前“读过的书”。
“是,海外还有大片陆地,那书上记载了许多奇人异事,其中亩产五千斤的农作物,确实存在。”
“只是出海太危险了,这点闽地的渔民,商船,肯定知道。”
振威将军也是知道的。
他就是被太子留下来处理战事后续的人,之前他就在闽地做指挥使,对海上的事知道一些。
此刻也算清闲,振威将军以为大家闲聊,也说了自己听过的。
“闽地有一艘商船,在海上忽遇妖风,一直往西边吹。”
“原本商船到天竺运完香料就要走,谁知道,那妖风卷着船只还往西。”
“终于停靠之后,发现当地的百姓。”
“那些人饮毛茹血,还不会织布,嘴里叽里呱啦的,谁也听不懂。”
“这就算了,但那些人长得黑啊,黑到夜里看不到他们。”
啊?
“昆仑奴!”太子先道,“是昆仑奴吧。”
“不不不,比昆仑奴还要黑。”
“可那艘船也发财了,当地的黄金极多,他们挖了许多黄金回去。”
“就用日常不用的物件换的。”
“那也算个奇遇,也有人专门去找过,但是不知道航线,也就放弃了。”
振威将军只当在闲聊。
太子却是听的一脸兴奋。
黄金,粮食。
他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若能找到,岂不就是探险家了。
太子深吸口气:“孤也想看看大海,可从未见过啊。”
纪元抬头:“从景国再往南,只需半个月,便能看到大海。”
太子自然知道,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等你婚事结束,要不然去看看?”
太子身边人脸色一变。
还要路过景国?
周围还有无数小国?
这怎么能行。
太子的安全最重要。
纪元也是摇头。
但他们都知道,太子心意已决。
崔伟跟石新会看着,只觉得纪元似乎并非真的在劝?
他们都是聪明人,直接压下这个念头。
既然都给纪元传递消息了,就当不知道吧。
再说,纪元又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两人就当不知道。
反正太子想一出是一出。
这种行为也不是头一次了。
太子要去参加纪元的婚宴,此事飞快在滇州府流传开。
不过滇州府的百姓一致认为,这是应该的啊。
纪大人那样厉害,太子是该参加的。
消息传到太子耳朵里,还让他有点郁闷。
本以为大家会夸他,没想到还是夸纪元。
“没办法,谁让纪元在滇州府声望如此之高,这也是他一定要离开的原因啊。”
“是啊,就连南齐府都要避嫌,有利有弊吧。”
崔伟他们帮纪元解释道。
“还是因为粮食。”
“占城稻可真是个好东西。”
如果他也能做出同样的成就便好了。
纪元也不过大他五六岁,可做出的事情,却比他多太多了。
八月二十七,太子一行正式出发。
从绥许城去往宁安州。
好在不管绥许城,还是南齐府,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振威将军又去了一趟南齐府,一众宵小不敢冒头。
只是那九百复合弓弓手,拨调了六百保护太子的安全。
如果太子真的要去看海,这些人谁又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但最好还是别去。
振威将军就差千叮咛万嘱咐了,他都后悔说那些皮肤黝黑之人的事。
不过现在也晚了。
只能期盼纪元能劝动。
振威将军还为纪元的婚事准备了大礼,他不能亲自过去,但礼肯定要送到的。
不仅是振威将军的礼,绥许城上下,都备了礼过来。
刘宝跟柴烽帮忙过目,太贵重的给退了回去,又做了礼单。
柴烽。
纪元在宁安州做知州的时候,就是他的随行小吏。
纪元这次回宁安州一趟,又把他给带上了。
这也让柴烽高兴的很,只是刘宝颇不高兴。
还以为自己才是纪大人的随行小吏呢!
刘宝并不知道,柴烽甚至有意直接跟着纪大人,他总觉得,跟着纪大人做事才有动力。
也是纪元事多,还不知道他俩的想法,甚至说了句:“柴烽帮了大忙,还是你在身边好。”
刘宝:?我呢?
其实刘宝只是临时跟着纪大人,若不是纪大人这次过来,带的东西多,估计都不让人跟着。
两人思索片刻,竟然做了同一个决定。
先讨好程小姐!
跟程家打好关系,以后就能留在纪大人身边了!
所以到宁安州,程亦珊拿到绥许城那边给的礼单,还颇为惊讶。
如今才九月份,还没成亲,礼单怎么就先给她了。
纪元得知后也是无奈。
但还是点头。
给了也没错。
柴烽暗暗握拳,看吧,他做的果然没错。
刘宝也为自己喝彩,跟未来的纪夫人打好关系,真的没错!
毕竟。
整个滇州府都知道,是他们纪大人主动求娶的程小姐,聘礼,礼物,都是一波波的送。
甚至千里迢迢,请自己的恩师写聘书。
那四位恩师的身份或许不高,但都是纪元最重要的人。
距离那样远,礼数却做的周全。
这一看就是用心了。
婚期越来越近。
这段时间,太子也在宁安州玩的开心。
宁安州好山好水,州内道路桥梁修的也好,得知是程小姐的父亲设计的,让太子颇为惊讶。
看来这一家确实有才能。
只是他皇爷爷那会糊涂了,才把程家害成这样。
见纪元身边的小吏因为讨好纪元未婚妻被赏识。
太子似乎知道,想要招募纪元作为自己的幕僚,应该如何下手了。
要不然。
把程家调回京城?
纪元那样在乎程家,肯定会很高兴吧?
太子一边吃着稻香鱼,一边思索对策。
不过他看了看崔伟,又看看石新会,再看看小世子陈钧。
算了,还是回京城之后再说吧,问问李首辅的意思再说。
时间一晃来到十月。
董康夫妇,刘知州夫妇,虽说把婚事操持的十分体面,可很多流程,还是需要纪元亲自去走。
纪元当年学礼节,也没想到婚嫁这一章,自己还会亲自实验。
宁安州其中一处官署腾了出来,作为纪元的婚房。
当时走遍宁安城的主城,去接新娘。
这风俗礼仪,既参照了周礼,也参照了本地的习俗,主打一个热闹却不铺张。
比当事人更激动的,还有滇州府许多乡亲们。
白阿婆带着一家人过来,伐木会几个管事也被邀请,还有很多跟纪元有过交集的人。
程亦珊那边也请了不少女眷,这次是给女眷们直接送请帖,是她这边的宾客。
未婚夫妇两人整理了许久的宴客名单,总算是没有遗漏,还赶在婚礼之前发了出去。
两人齐齐叹气。
怎么成亲比公务还累啊。
不过还好。
马上就要完成了。
可他们还要聊那件事。
婚后,两个人要暂时分开的事。
也有人说,这种事,难道不应该议亲的时候说吗。
两人都不。
如今婚礼马上举办,再聊也不迟。
反正覆水难收,总不能告诉所有人,他们不成婚了吧。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反悔的机会。
纪元先开口道:“成亲之后,我在宁安州待不了太久,估计明年四月份会离开。”
纪元算着时间,到时候太子要去看出海口,他肯定要一起的。
回来之后,再把南齐府的事情处理好,差不多到明年四月。
也不能再拖下去,多半会跟太子一起回京。
回京之后,还要很多事情要忙。
程亦珊看向他:“我先说的也是这件事。”
“你能不能先回京。”
“我先回京,在京城等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纪元忍不住笑,眼睛都笑弯了,稍稍歪在旁边的柱子上,靠着柱子笑:“好。”
两个人想法一致,怎么能不好。
程亦珊让纪元先回京,因为她也会回的。
但会因为被调任。
她会努力调任,利用她的优势,她家的优势,这不难。
纪元也相信她会回去。
即使不因为自己,程家也最终会回去的。
珊珊有这个心气。
程亦珊看着他笑,心跳忍不住加速,看了看纪元,又忍不住低头,再抬头看两眼。
纪元其实早就发现了,侧头看她:“为什么老这么看我?”
程亦珊此刻也说了实话,认真道:“你长得英俊。”
纪元一顿,眼神明显有了疑惑。
“你记得你状元游街吗?”
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纪元当然记得,路过酒楼的时候,珊珊还在上面。
不过那会,两人都不知道后来的际遇。
“你那时候就很英俊。”
这么多年,程亦珊终于可以说实话了!
要说才华,纪元的文章自不必说。
但最开始吸引他的,还是那张脸。
好好好。
白马红袍状元郎是吧。
纪元又忍不住笑,扶着柱子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颜控。”
“看来我这张脸,还是有点用的。”
程亦珊忽然又想到什么:“不对,是咱们书店遇见那次。”
“就剩一本书了,你猜我为什么给你。”
纪元没说话,因为程亦珊笑眯眯的拍手:“因为你的脸真的长得好看。”
那是化远三十八年,会试之前。
纪元买了几次新出的五经讲义都没买到。
正好碰到程亦珊。
等会,那会他就听到珊珊跟他的丫鬟说:“这书生还挺英俊的。”
那会他根本没当回事。
纪元摸摸他这张脸,默默道:“看来这脸,确实有用。”
见程亦珊还在笑,纪元顺手拉了拉她衣袖,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纪元拉着程亦珊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这动作让两人挨得很近,让方才还在笑的珊珊忽然变得紧张。
纪元轻笑,轻轻亲在未婚妻的嘴唇上,动作却把她禁锢在柱子旁,手指不自觉握紧程亦珊的手指。
随着程亦珊呼吸急促,纪元生疏的加深了这个吻。
程亦珊并未闭上眼,只觉得头脑晕眩,可却不愿意离开,像是依偎在纪元怀里,也像坐在他身上。
程亦珊一只手捧着纪元的脸,另一只手被握得很紧,微微低头,两人一起练习,纠缠呼吸彼此缠绵。
直到新婚夜晚,二十四岁的纪元跟二十三的程亦珊终于学会了亲吻,开始下一过程。
纪元呼吸微喘,后背薄薄的肌肉上红痕清晰可见。
“累不累。”纪元低声道。
程亦珊带着薄汗,深吸口气,手指在纪元的腹肌上,原来纪元不仅脸好看。
纪元低声笑:“不累就好,天还早。”
第189章
第189章
“纪大人的婚事已经办完了?”
“办完了啊。”
“那怎么还有这样多的宴席?”
“这是百姓们自发摆的, 庆祝纪大人跟程学政成亲啊。”
“我们路过的也可以随便吃吗。”
“吃,就是给你们摆的,沾沾喜气, 一定要祝贺我们纪大人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肯定祝福啊!”
十月初十的婚礼, 一直到十月十二, 外面自发摆的流水宴还在。
程教谕每次出门,总会被拉着吃席。
没办法,谁让他是珊珊的叔叔啊。
自从来了宁安州,什么流水席都让他去,去了也不能不给钱,别人不给钱了, 他这个当叔叔的还是要给的。
“真的不能再去了,再去荷包都要空了。”
程教谕全家都有些好笑又无奈,只好在程家待着,哪也不去。
正好纪元也在这里住, 他们之间自然有很多话要聊。
一直到十月二十五, 程教谕, 如今纪元的程二叔,要回武新府府学。
纪元带着新婚妻子程亦珊,要陪同太子殿下去出海口看看。
太子早就想去了,但念着纪元新婚,等了半个月才提。
纪元知道太子的想法,一直装作不知道, 可太子都道:“要不然让程学政也一起去, 就当陪孤视察了。”
纪元跟程亦珊听此,都有些诧异。
不过两人刚新婚, 而且肉眼可见的,很快会分开,既然如此,就趁着机会去出海口看看。
纪元心道,这算不算去海边度蜜月?
可惜还要陪上司一起。
见纪元点头,太子肉眼可见的高兴,知道自己提起程学政确实没错。
等他把程亦珊调到京城,只怕他会更高兴。
太子只觉得,这次出行收获颇丰。
不仅打了那么大的胜仗,还给天齐国多了块领土。
就连跟纪元的关系,都亲近很多。
不少人都说纪元这人难搞的很,不知道从哪方面下手。
现在,他好像找到其中的关键了。
十一月初三,在李指挥使提心吊胆的陪同下,太子撺掇着去看海的队伍,终于出发了。
不过他们这一趟,肯定是低调出行,若真的大张旗鼓出去,纪元是真的怕太子回不来了。
明面上,他们一行人启程回京,程亦珊则是说去武新府府学一趟。
实际这一群人,已经出了宁安州。
车队伪装成商贾,是董家的董领头带队,董领头知道情况,吓得整夜都睡不着。
买买三三他还能跟太子打交道哦。
不过那太子看着,还不如纪大人呢。
当然了,这些话都在董领头的心里,肯定不会说的。
车队前后都是李指挥使的人,他跟董领头一起负责整个的安全跟行事。
除了伪装的货物之外,车队的中间,守卫自然最是严密。
太子身边,除了自己的近卫亲信之外,还有邬人豪坐镇。
那皇室的小世子陈均紧紧挨着邬人豪,明显怕的厉害。
可太子都出来了,他实在不能不跟着啊。
太子车驾后面,就是纪元,程亦珊,董康的马车。
要用董家的车队,自然要告知他,索性董康也跟着过来。
董康脸色都变了,见眼前纪元夫妇两个气定神闲,也放心了不少。
哎,不过这事要是办妥了,他在太子面前,也算有了姓名。
冲着这个,他都要办好差事。
“殿下,不,陈公子,怎么会想着去出海口?”董康疑惑道,“那地方是有船只来往,但也没形成真正的规模。”
董康作为本地人,还是了解一些的:“那里的海盐也一般,不过珍珠倒是不错。”
董康为了缓解紧张,把能说的都给说了。
即使纪元跟程亦珊早就知道,但还是再听一遍。
从宁安州出来,路过当年的腊戎领地,就到了景国的地盘。
但如今景国分裂,中间有大片的缓冲地,通行并未障碍。
再路过的几个小国也不成气候,没什么问题。
直到目的地,比独国。
这个人口十几万的小国有着天然海港。
放在现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出海的人又不多,还多集中在闽地粤地江浙。
这里的海港,顶多是出海打渔,所以那里十分落后,听说甚至还在使用一部分的贝壳作为交易货币。
这一路上,李指挥使真是吃不好也睡不下,颇为幽怨的看向纪元,纪大人,您怎么就不劝劝呢!
可随后想,这太子的脾气,确实也不好劝,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怎么就要去看出海口。
不过想想也是,太子回京之后,估计也出不来了。
路上歇息的时候,李指挥使不小心说了这话,太子下意识皱眉:“怎么就出不来了。”
可太子又知道,眼前指挥使说的是实话。
拿父皇来说,他就没怎么出过天齐国,年轻的时候也没有。
自己这次能出来,也是机缘巧合。
李指挥使赶紧谢罪,太子才勉强算了。
晚上,露宿郊外,太子叹口气,对崔伟道:“纪大人呢,让他过来陪孤说说话。”
崔伟去找纪元的时候,纪元似乎早就有准备。
纪元笑道:“走吧,宽慰一下殿下。”
纪元又看了眼珊珊,见她朝自己摆摆手,继续写游记,这才继续走。
看到纪元,太子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纪大人,孤以后,是不是真的不能出门了。”
崔伟,石新会,陈均三个人陪着,等着纪元安慰太子。
纪元道:“不好说,天齐国是皇上跟太子的天下,自然是想去哪里都可以。”
“前提是,安全,又有意义。”
意义?
崔伟跟石新会还未阻拦,陈均就要张口。
纪元不劝就算了,怎么还怂恿啊。
“若在京城能管天下民生,那便在京城,若在地方能造福一方百姓,那就在地方。”
“只要能为天下百姓尽到自己的责任,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管在哪都可以。”
哦,这个意思啊。
那没事了。
小世子陈均只觉得纪元狡猾,谁知道他转而说了另一件事:“殿下,如今我们还在东西景国的交界处,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说到东西景国。
自然要提到这景国为何要分为两个。
说到西景国的皇帝,竟然是篡夺了侄子的位置,太子总会道:“不顾人伦纲常,就该灭国的。”
小世子陈均缩缩脑袋,他也是皇亲国戚,跟太子是同一个祖爷爷。
虽说血脉有些远了,但这话题到底敏感。
不过历朝历代,皇室夺权倒也正常,谁坐上那个位置,谁就是正统罢了。
毕竟天齐国三四百年,其实也有皇叔夺权的存在。
当然,这都是秘闻,表面上看着也有传位诏书。
陈均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那边太子已经顺心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新又有了精神。
纪元从太子的帐篷走回去的时候,看着漫天繁星,脚步慢了些。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去打扰。
程亦珊远远看着,只觉得纪元要跟旷野繁星融为一体,她上前几步:“休息吗?”
纪元被喊了回来,笑道:“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十一月初三出发。
终于在十一月二十七到达比独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深夜谈话,这一路上,不管是太子,还是小世子,事情都少了很多,让随行一众人等,微微松口气。
只是他们商队还未踏进比独国,就已经有人在窥探。
李指挥使只当不知道,那董领头也装作若无其事。
如果是普通商队,肯定是发现不了那些窥探的,装作不知道是最好的。
可对方的伪装实在是太差了,太子都看到丛林里的眼睛,那些人眼神里带着好奇。
这是来卖东西的吗?
以前来比独国卖东西的队伍,都是卖给周边之后,剩了点货物,才会顺道来比独国一趟。
所以他们根本没见过这么满的货箱。
毕竟比独国能出售的东西,除了一部分珍珠之外,其他的就是咸鱼,还有低劣的海盐。
太子见此,直接道:“这也不用戒备吧,毕竟只是个小国,而且看着未开化一般。”
纪元却笑:“国虽小,却不能随意欺辱,否则我们跟那些不义之国,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读书科举背的那些东西,用在这会正合适。
其中规劝帝王,上位者的部分,确实能让人直接闭嘴。
太子也有些羞愧。
之前打了河辉国,分开了景国,又收拾了一圈小国,如今的比独国,他也下意识要同样对待。
倒是忘了,收拾那些小国,是因为他们骚扰了天齐国百姓。
而这比独国,只是在海边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是他们想过来看看出海口的,并非是人家邀请自己。
有了纪元的规劝,太子态度没那样散漫,手下的人也对比独国的人十分尊重。
尊重这东西很奇怪,有时候说不出来,但对方也确实能感觉到。
不多时,那比独国的官员就出来了。
这种只靠打渔为生的小国官员,看起来也没那样体面,衣服也不算完整,说话倒是客气。
看着四十多岁,人有些局促。
纪元在对方说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紧张。
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点不同之处。
这个人的口音。
似乎不对劲。
此地的语言跟天齐国语言已经有些差别,纪元他们都是靠董家的翻译对话。
可这个比独国官员虽说讲的当地话,但里面的细微发音,却是不同的。
那官员似乎注意到纪元的目光,赶紧低头,下意识后退半步,甚至想做个礼。
纪元不敢置信,可又觉得荒谬。
身边的程亦珊低声道:“他是天齐国人。”
虽然皮肤,衣服,甚至头发,乃至语言,都是当地人的模样。
可他受到惊吓的时候,下意识想行礼。
程亦珊见过不少书生,手底下也有不少学生,这分明就是学生时带来的习惯。
前方的交谈基本要结束了。
商队说明来意,说自己想换些上好的珍珠,所以带着货物过来。
对方似乎信了,还松口气,说安排他们住下。
他们这里只有十几万人,没有专门的驿馆,提供住宿倒不是问题。
一切安排妥当,董家的人去谈买卖,他们这一行人则随意逛逛。
等大家都放松警惕,他们就能去出海口瞧瞧。
纪元跟程亦珊对视一眼,作为夫妇俩,自然被分到一个房间,他们俩还有话要聊。
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两人便要回去。
太子还咋舌:“不愧是新婚夫妇,感情就是好。”
董康也跟着笑:“就是,他俩天天在一起。”
说罢,董康似乎觉得,自己在太子面前好像太放松了。
谁料太子并不介意,还好奇道:“方才看你家领队谈买卖,并不说价格,而是低语,为何啊。”
董康拱手,陪着太子想闲聊。
董康熟知本地风土人情,也会一些这里的语言,也算走南闯北,他聊起来,太子听的十分满意。
另一边,纪元跟程亦珊匆匆回去,谁知道在房间里,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方才那个比独国的官员。
这个比独国见到纪元,又看到他身后的小吏,还有纪元夫人的婢女。
官员脸色变了变,还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纪大人,求您帮忙,饶了比独国的百姓吧。”
“能不能不要打我们!”
说着,他怕的直接哭出来。
他虽然刚开始不知道这一行人是谁,可他装作听不懂天齐国的官话,还是偷听到一点消息。
而且他也不是全然无知,从细微之间窥探出什么。
至于为什么张口就是纪大人,既有推测,也因为纪元的名字在西南一带太熟悉了。
连带他的长相都被人传开。
所以他直接赌上性命,前来一试。
让纪元等人惊讶的是。
这人说的话,竟然是天齐国的语言。
猜出他是谁,倒是不难的。
毕竟这人之前装作听不懂天齐国官话,肯定探听到什么。
纪元见过的人多,虽然这人的天齐国话已经说的有些生疏。
但从他的口音中,竟然听出一些熟悉的感觉。
“你是闽地人,闽地的书生?”
官员睁大眼睛。
纪大人真的无所不知!
也是纪元见过的人多,而且闽地语言有些特色,否则他也听不出来。
比独国官员忍不住道:“纪大人好耳力。”
“我已经离开家乡十几年,原本以为乡音都改了。”
见纪大人听出他的底细,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出于对纪大人的信任。
眼前官员,就把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纪元跟程亦珊身边的人都值得信赖,大家把门一关,开始听比独国官员的离奇故事。
要说离奇,也确实离奇。
眼前的比独国官员,确实是闽地泉州人士,化远三十七年的秀才,名为焦航。
“那年我二十四,才考上秀才。”焦航道,“这个年纪在闽地才考上秀才,年纪已经很大了。”
闽地的科考压力也是出了名的大。
化远三十七年,那年十五岁的纪元都已经中了举人,第二年考进士了。
虽说不能跟纪元比,可天齐国各地,科举考生越来越年轻化愈演愈烈。
像这种考试竞争激烈的地方,二十四考中秀才,确实不会被期待。
可巧当年就是乡试年,焦航考中 秀才,同年继续考举人,结果可想而知。
焦航被邻居奚落,加上家中弟弟比他年纪小,却考上举人,又被家里笑话,万般苦闷之中,他只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一气之下,就,就要跳海自杀!
学生压力太大自杀,在现代不是稀奇的事,在古代也不是。
旁人看了,或许觉得矫情,但身处其中的人,却知道当事人心里的绝望之感。
程亦珊也宽慰过不少这样的学生,多半是因为,学习是他们唯一的事情,根本消化不良一时的情绪。
焦航说到二十四的事,还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道:“谁知道被附近的大渔船救下来,可他们已经出海,不能回去,我就跟着捕鱼了。”
但一个秀才,又不会捕鱼,就是个吃白饭的,好在他识字,能帮忙记记账。
可焦航渐渐发现,这一带的渔民也是会记账的,而且这渔船的账目更是简单,根本用不到他。
也就是看他力气活干不了,这才给他找了个差事。
当时焦航更痛苦了,万般无用是书生。
所以他又跳海了。
这次渔船走的远,海面空空荡荡的。
焦航觉得,他这次一定会死。
可再醒过来,人已经在比独国了。
两次命不该绝,让焦航甚至有些迷茫。
面对比独国的渔民,焦航更加迷茫。
可都跳了两次海,人还是没死,总觉得像是在说天无绝人之路。
在渔民家里的时候,焦航吃着咸鱼干,更是愧疚。
他在家里一边读书一边做工,还会被嫌弃。
在天齐国的渔船上,虽然在记账,可其实也是个多余的人。
这异国渔民家里又不富裕,他们甚至语言都不一样,自己还要吃白食。
不过很快,来自天齐国泉州靠海的焦秀才发现一件事。
这个渔民家里的渔网,总是出问题,好像是编织的手法不对。
按照泉州那边渔网的做法,就没那么容易毁坏,收用都方便。
焦秀才顺手帮了这个渔民的忙,改变一边渔网的编织方法,那渔民从迷茫到惊喜,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明显在感谢。
“我也没想到这地方如此落后,那渔网落后天齐国太多了。”焦秀才颇为不好意思,“之后部落找我,国王也找我。”
“我就干脆带着他们改进渔网跟渔船,不过我也是半吊子,可还是有点用。”
他留下来学了比独国的官话,又会天齐国的官话,帮了比独国的大忙。
算是比独国的肱股之臣。
纪元听着,心道这焦航是来扶贫了啊。
他这番奇遇倒是也有意思。
反正焦航在比独国还是比较开心的。
比在家中开怀。
焦航还颇不好意思:“在家里,我就是个吃白食的,没有什么功名,也没妻室。”
“秀才早就烂大街了,也不算什么。”
“可没想到在这,却是不同的。”
刚开始或许是为了感谢,之后因为虚荣。
可现在,三十六岁的焦航看着像是四十多,已经在这地方十二年了。
他对比独国有着深厚的感情。
国王人很好,他的儿子也很好。
“这里的百姓都很好,他们,他们经不过一场战争。”焦航哭着道,“比独国并未侵扰天齐国,还请纪大人说服太子殿下,说服李指挥使,放过这里的人吧。”
听了这些话,在场的人都有些触动。
也没人觉得焦航是天齐国人,所以这么说很不好。
因为焦航是真的在为当地人着想,他也愿意帮当地人过的更好。
他偷偷过来,只是为了给这些百姓谋求一条生路。
语言,文化,这些既重要又不重要。
说白了,无论哪里的人,想要的都是吃饱穿暖,这跟人种国家都没有关系。
比独国的百姓,只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已。
这种情感是共通的。
所以大家可以理解。
纪元的态度,也完全出乎焦航的意料。
焦航过来,做好了自己被当罪人的准备,也做好了自己被带回天齐国砍头的情况。
没想到纪元只是道:“我们过来,并非打仗。”
“天齐国不打不义之仗。”
真,真的?
不是打仗吗。
他以为清算到比独国了。
比独国的人根本没去骚扰天齐国!
他还觉得疑惑呢。
纪元也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太子开开眼界,却让比独国的人如此担忧。
正想着,焦航低声道:“那是不是想让这里的人成为新宁人?那我们能分占城稻种子吗?”
“我们十几万人都过去,可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举双手同意!
打渔真的太苦了,要是能带着大家迁徙到更好地方,国王也不会反对的。
说句不好听的,做这种小国的国王,还不如天齐国一家富户过的舒服。
但他们中间有一个景国啊,那要怎么办?
纪元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
飞地。
意思是隶属某一个地方管辖,但是跟这个地方并不接壤。
若能在这里建起一块飞地,把这里建设成真正的港口,不仅出海口有了,就连东西景国也不足为惧。
而且这里可以作为出海的补给站。
看着焦航一脸期待,纪元都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焦航想的是,十几万比独国跟着他们去天齐国,纪元想的则是,让他们在这里建设成港口城市。
反正疆域已经在扩大了,真的不介意再来一点。
这可是出海口。
只要有这个出海口。
东西海随便出。
可此事还要商议,纪元也不能给个准确的答复。
但若天齐国决定接受这片飞地。
那眼前贫穷的比独国,只怕立刻会成为各地的香饽饽。
靠近此地海港的滇州府大批物资,可以走海路直接往东走,跟江浙,鲁地,京城的来往也会更加频繁。
以前只能走陆路,现在还多了条海上通道。
给滇州府弄一个出海口。
那以后滇州府的发展还用得着说?
纪元之前就想过这件事,如今真的要办,还是颇为激动。
虽说激动,可纪元还是先道:“放心,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损害本地百姓的利益。”
纪元这个保证,焦航非常信任。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着砍头的危险找过来。
这可是纪元啊!
西南一带,东南亚一带,谁不相信纪元的名声。
等焦航一走,程亦珊就已经铺好纸张,知道自己夫君肯定要加班了。
可带走这十几万人,好像有些不现实。
不是天齐国容纳不了。
而是元哥儿明显更看重这里的港口。
所以,他要怎么做?
纪元拿起画笔,随手画了一幅地图。
这地图就在他心里多时,以他的画技,随手便能出来。
可这次的地图,多了条官道。
从宁安州一直延伸到比独国。
而比独国这里,则不是如今落后的渔村模样。
一座港口城市,就要拔地而起了。
程亦珊拿起纸张,坐在纪元身边,看看这港口,再看看纪元,喃喃道:“有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有多聪明。”
纪元像是开玩笑道:“我跟焦航一样,也是其他地方过来的。”
纪元只是随口一讲,穿越这种事太过离奇,他没打算讲出来,只是想到焦航的经历,觉得有些神奇罢了。
他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焦航”?
他们的见闻似乎碾压某个地方,某个时代。
可若不用好这些东西,那就太可惜了。
已经睡了的太子,根本不知道明天的纪元,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飞地。
港口城市。
再一次扩大疆域。
太子做梦都不敢想啊。
第190章
第190章
太子, 小世子陈均,李指挥使,董康。
以及一众官员, 盯着纪元的地图仔细看。
太子坐不住, 看了一会地图, 又看了眼外面。
按照原定的计划, 这几天先休息,等比独国的人对他们放下戒备,再去看看出海口。
而且看着李指挥使打探的情况来看,其实当地并不在乎那个港口,想去看就去看,也没什么的。
所以太子打算今天下午就去, 他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听到海浪的声音,这还是他有生之年头一次听到大海的声音。
可现在,什么计划都打乱了。
因为纪元给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那个地图港口一标注出来, 就让滇州府的董康呼吸急促。
这港口要是成了, 他们家的货物可以直接送到京城附近的港口, 不用再走陆路了。
单是想想,就知道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滇州府物产丰富,苦于一直走不出来,内里大山太多。
可现在直接绕开大山,从较为平坦的西南方向,直接从海上运输。
这, 这要是成了。
滇州府再也不是什么偏远之地了!
董康看见纪元, 他就是滇州府的福星吧。
之前大家都说,可惜他没有当滇州府的知府, 之后也不可能。
可他就算不是当地官员,还是能给滇州府带来如此大的好处。
李指挥使则在想另一件事。
若纪元这条宁安州到比独国飞地之路通了,这商路附近的宵小便不足为惧。
为了保护商路,也为了在这条路上得到好处,他们也会老实下来。
这样一来,等于说给宁安州多了层保护,想要打宁安州,先要解决这条商路。
总之这样一来,宁安州的安全,彻底有了保证。
太子则喃喃道:“再次开疆扩土了吗。”
倒是小世子陈均道:“人家会同意当天齐国的飞地吗。”
虽然大概率会同意,不同意也可以打。
可大家的表情,怎么觉得这是十拿九稳了?
纪元并未说焦航的事,因为他知道,眼前众人虽然各有各的办法,但想法一致。
那就是天齐国要是愿意,没人会反对的。
而内里的原因,自然是比独国太穷了,穷到无人问津,他们都愿意跟着纪元他们去当新宁人,还怕什么。
众人最后看向那座港口城市。
若让天齐国来建设,发展这样的规模也不难。
滇州府第一座水泥作坊已经有产出了,还建了一座蒸汽机做动力。
修路,建城,都不是难事。
难的是有这种天才的想法。
纪元这建议都不用多解释,在场所有人全都赞同。
便是跟纪元一直不对付的皇室成员陈均,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反而有些激动。
这纪元,可真厉害啊!
怪不得大家都想让纪元为他们所用。
太子倒是好运气,跟着纪元,一路军功政绩飞涨。
这事办成了,别说杀了楚大学士那事了,以后再砍两个臣子,估计都没人说话。
太子他们这边还在拉着纪元兴致高涨的闲聊。
比独国那边则在紧张。
国王看着焦爱卿,忍不住道:“真的不是来打我们的?”
焦航发现这商队不对劲之后,就立刻跟比独国国王禀告。
猜测是天齐国官府的人,国王都想带着大家赶紧跑。
当时说的是:“通知百姓们快跑吧,出海打渔,或者跑到山上!”
还是焦航把人拉了回来,焦躁道:“或许还有转机,咱们又没有趁机去打滇州府。”
这是真的。
他们这些年日子刚刚好过一点,谁会去招惹天齐国。
焦航想到队伍里那个年轻英俊的年轻人,有人喊他纪公子,而且人人对他都很尊敬。
不过即使再尊敬,纪公子还是以一个年轻人为尊。
虽然那个年轻人对纪公子也很尊敬,甚至以他为主心骨。
焦航在比独国做官也十几年了,而且知道滇州府有什么大人物。
可心里总是想。
不会吧?
滇州府内能让纪大人为尊的年轻人,只有当朝太子。
而天齐国的太子,确实只有十九二十的样子。
他们过来做什么?
攻打他们?
那暗地里是不是还有复合弓的精兵?
焦航深知,若天齐国真的打过来,他们这里毫无还手之力。
除非死战。
所以他心里也是厌恶的,比独国就没骚扰过天齐国,凭什么过来。
几经犹豫下,焦航在这些大人物之间来回选择,去了纪大人房间等待。
再看着纪大人身边的人,跟传言的一模一样。
甚至连他新婚妻子也在。
这就是纪大人!
也不是他们消息灵通,而是纪大人真的在这边太有名了。
还好纪大人没有为难他,只让他等候,也说不会攻打比独国。
当时他还起了心思,让比独国的人成为新宁人,都过上好日子。
国王也道:“要是那样就好了。”
现在大家只能等待,等着天齐国的人过来接触。
十一月二十九。
比独国官员焦航被请去“商队”入住的地方。
而这次,纪元也表明了身份,正式以天齐国官员的身份见面。
其他人都不合适,大家商议过来,还是纪元出面最好。
太子身份尊贵,不好暴露。
小世子不用提,他若站出来,那功劳全是他的,太子不会同意。
其他一众官员里面,太子跟其他人,都选了纪元。
也确实是他合适。
纪元的名字在西南一带,就是活招牌。
焦航见他身份没有暴露,就还用比独国的语言交流。
交流的结果,则顺利的不像话。
反正在太子那边看来顺利的不像话。
因为总的看来,就是纪元表明身份,想要跟比独国合作,以后滇州府的货物从这边海港经过。
但是这天然海港停靠不了太大的船只,需要修缮,为了表示诚意,天齐国愿意出钱出材料。
材料运到比独国,然后花钱雇佣当地人修港口。
这种要求提出来,一般国家都会认真思量考虑。
但这还是个比较原始的小国,似乎没怎么商议就同意了。
然后甚至小心翼翼请求,他们能不能并入天齐国,成为天齐国的属臣,期望天齐国的威仪,可以保护他们不受周围其他国家欺负。
焦航原本还有些演的成分,说到这件事,却是怎么都演不下去了,一直吐槽。
“那景国,没事就来抢海盐抢鱼获。”
“种的粮食也抢,还让我们国家给他们出税银,甚至来抢我们这边渔女。”
“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的珍珠,想要卖给天齐国的货商,也全都被他们抢了去。”
“我们要成了天齐国的属臣,他们就不敢再抢了吧!”
焦航骂了半个时辰的景国,最后总结道:“变成东西景国,是他们该!”
这些当然是用比独国语言说的,但凡比独国的人听了,都忍不住点头。
说的没错!
焦大人说出他们的心声。
纪元无奈,但这也不算意外?
毕竟景国以前仗着在西南势大,体量中等的河辉国都被他们骚扰,甚至想过跟天齐国起冲突。
比独国这种小国,肯定不会放过,反正都是顺手的事。
弱肉强食,在国与国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焦航这些真情实感的骂句,倒是让太子他们忍不住点头,打消了一些疑虑。
原来这小国是想寻求天齐国的庇护。
这简单啊。
以后成为他们天齐国的属臣,但凡景国敢碰你们一根手指头,那李指挥使的军队,可不是吃白饭的。
此事谈的虽然快,却也是合理的。
从十一月二十九开始,再到十二月初九,整整十天时间,比独国官员们来了个遍。
纪元发现,他们这里最大的官员,好像就是焦航了。
没想到天齐国的一个秀才,来这里成了国师一样的角色?
十二月十五,坐立不安的比独国国王亲自来见纪大人,虽说他是个国王,但对实力的估量,心里还是有数的。
纪元不敢托大,算是互相行礼。
太子在一旁看着,心里感慨。
怪不得身边不少人都说,纪元不能留在西南一带。
确实不能留,凭借他的名声,再加上天齐国做靠山,想要招安这些小国,简直手到擒来。
太子还有些别扭,因为这国王对纪元恭恭敬敬,对别人虽然也客气,但远远不如纪元。
程亦珊开口道:“天齐国积威极深,做天齐国的官员,陛下的官员,果真是极幸运的。”
程亦珊一句话,看似在夸天齐国,其实在夸皇上。
可说陛下的时候,又看了太子,这意思自然是在夸皇上厉害,但明显连带了太子。
太子挑眉。
此话不错。
纪元如今收到的尊敬,多半也因为他是天齐国的官员。
没办法,他家的江山,就是如此。
董康嘴里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程亦珊化解了危机。
这位滇州府第一位女官,果然是了不得的。
听说她在滇州府很有背景,反正当地身份贵重的女眷,都跟她关系极好。
纪元那边虽然跟国王闲聊,却也看到这边的动静,笑着朝珊珊眨眨眼。
比独国港口的事,定下了。
至于属臣跟飞地,区别也不大了。
这块港口谈下来之后。
这西南一带,也算彻底掌握。
他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
港口洽谈期间,他们这一行人,自然是可以去看看的。
这地方确实是天然海港,只是海滩太浅,需要人工建设,才能停靠较大的船只。
如此大的工程,不是比独国可以做下来的。
技术也好,人力物力也好,都需要天齐国的协助。
太子看着大家热火朝天的忙碌,心道,他不是过来玩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办成一件大事。
当然,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太子最后又看向纪元。
这个人,一定要成为他的幕僚才行。
如今看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一行人来到海滩,此地的场景,实在震撼到内陆来的一众官员们。
原生态的海滩,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
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一眼看过去,瞭望无际。
白日的海洋是那样漂亮,程亦珊也没想到,书上的大海是这个摸样。
虽说住进比独国之后,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远远也能看到海洋。
可直到走近才知道,为何书上许多人看到大海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海鸟在海面上飞翔,柔软的沙滩拍打着浪花。
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一切都那样梦幻。
从未见过海的京城官员们,乐得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邬人豪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下水去玩。
有了邬人豪的开头,那小世子陈均干脆也去海边玩水。
一层层的海浪扑过来,别提多惬意了。
太子那边也不顾身边人阻挠,干脆的下了水。
别说他了,其实他身边跟着的,也想去玩啊。
比独国国王,还有官员,甚至渔民们,颇为无语的看着这一幕。
不就是海吗。
至于吗。
可他们的喜欢,还是让当地人忍不住笑了。
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愿意离开他们土生土长的家乡。
在十几万人大迁徙之间,他们还是觉得天齐国过来建设港口,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此事谈的顺利,其实也因为,天齐国的纪大人,不仅考虑到天齐国的利益,还考虑到本地人的情况。
对比离开家乡,那还是建设家乡更有意思。
焦航甚至眼睛一转,对身边人道:“派一些渔船在附近守着,如若有什么危险,可以及时捞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群旱鸭子。”
焦航又看了一圈,见只有纪大人跟他的夫人还在旁边。
程学政是女子,确实不合适下水。
在海边玩了一整天,太子别提多高兴,他还想坐着渔船出去看看,被大家死命阻拦。
倒是在纪元的建议下,坐了比较安全的渔船,在附近转了转。
当然,周围有着许多船只保护,很是安全。
纪元跟程亦珊也去了。
程亦珊扶着船只的桅杆,眼神亮晶晶的:“原本以为这船已经够大了,但飘到海上,才知道这船也不大。”
海洋辽阔无际。
在很多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以为海洋就是边际线了。
其实并不是,海的另一边,也有着不同的世界。
在另一个时空,就在海洋时代吃了亏。
可不管哪个时空的人,对海洋的向往,都是一样的。
一整天的时间,太子一行人玩疯了,甚至连李指挥使都颇为激动。
比独国的人看着,也颇为自豪,他们习以为常的场景,竟然被天齐国的人这般喜欢。
更高兴的,那还是焦航。
因为傍晚刚吃过饭,纪大人还特意来找他了。
焦航还以为纪大人有什么吩咐,只听纪大人低声道:“这附近哪里的海滩能看到落日?”
啊?
就这个问题?
“人少一点的。”
焦航在这里生活也有十几年了,这些地方自然是知道。
“有一个小海湾,我叫它黄昏角。”焦航道,“黄昏很美,很少有人知道。”
就算当地人知道,也不会去的,毕竟哪里都是海啊。
纪元谢过。
焦航只见纪大人走到他夫人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哦,要带媳妇儿看海。
焦航无意。
你们这些没见过海的内陆人!
这次见识到海的漂亮了吧!
程亦珊喜欢海。
很喜欢。
不管是大海上的感觉,还是在沙滩边上。
可惜的是没能踩踩海浪。
看到海浪扑在脚边的时候,总觉得会很惬意。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可以感受到了。
焦航说的地方,果然人迹罕至。
比独国的日头很长,黄昏时分,海风还有些暖,纪元扶着程亦珊坐下,给她脱了鞋袜,帮她把裤子绑起来。
“去踩海浪?”
程亦珊坐在海边的石头上,低头看单膝给她脱鞋袜的纪元,忍不住亲了亲他脸颊。
她喜欢海浪,但更喜欢现在的纪元。
两人赤着脚在沙滩上行走,感受着自由的海浪一波波的涌上岸,海浪冰冰冷冷的,让人心里似乎都平静下来。
海岸边的黄昏似乎格外的长,又格外的短。
在这片无人的海滩上,两个人直到夜晚才回去。
接连几天里。
天齐国海港的事谈的非常顺畅。
有天齐国太子在这,只要他点头,很多事都可以立刻做决定。
等他们回天齐国,两边的道路就可以修建。
修好之后,就要开始修码头港口。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就算加快进度,也至少要两三年时间。
到时候会派有经验的官员过来。
纪元还跟太子道:“此海港均出自您之手,一定要办的尽善尽美才是。”
太子听此,立刻点头。
没错。
他肯定要事情办的快速且漂亮。
小世子陈均在一边都要酸死了。
谁不想有纪元这样的属下?
有纪元在,以后也没人敢说太子一个不好吧。
十二月二十,他们一行人启程回滇州府。
主要这比独国也没什么玩的,天天看海吃海鲜,很是无趣。
最有意思的出海,谁也不让太子去,就连近海也不让去,太子便起了回去的心思。
不止是回滇州府。
是回京城。
太子准备回京城了。
他现在手握政绩,看谁还敢再说他。
文治武治,哪个不是最厉害的。
灭河辉国,分景国,替皇爷爷报仇,长了天齐国气势。
多出一个南齐府,又多了一个这么好的天然海港,实在是大大的政绩。
太子迫不及待要回去了。
回去的速度显然快了很多。
董家带来的货物留在比独国,一行人走的极快。
现在走快点,说不定还能在宁安州过年。
不过纪元跟程亦珊意识到,他们分别的时间,似乎要提前了。
原本以为,说不定能到明年的六月再走。
但现在港口谈的顺利,太子又归心似箭。
再加上南齐府还有不少事情等着纪元处理。
两人分别的时间,似乎比想象中要快。
好在两人都不是为此纠结的人。
他们都有很多事情等着做。
终于到了滇州府,太子不准备在宁安州待下去,而是要回绥许城。
他来宁安州,本就是因为纪元的婚礼,再加上顺道去看看海港,现在就要回去了。
太子倒是考虑到纪元刚刚成亲,所以道:“纪大人,你暂时不回绥许城也行,南齐府那边让刘知州过去吧,你举荐这人很好。”
“等到三月班师回京,你却是要一起同行的。”
意思就是。
杂事不用管了,他会帮忙。
而且纪元举荐宁安州刘知州去南齐府做知府,太子也是同意了的。
可三月之前,要去绥许城,跟着他一起回京城。
说着,还笑着对程亦珊道:“放心,相信你们很快会再见的。”
太子觉得自己颇为贴心。
纪元的提议,他基本不会否决。
还考虑他家里的情况,等回京之后,肯定会让程家一起调过去的。
到时候纪元夫妻团聚,肯定会感谢他。
纪元程亦珊面不改色,先谢了再说。
但等太子一走,程亦珊道:“虽说早晚都要回京,但最近不行。”
纪元明白。
珊珊有太多产业在这边,不可能丢下不管。
他们俩成亲之前就说好了。
没想到太子会提前插手。
而太子如此做的目的,自然不是看好程家,也不是因为程亦珊的本事。
是想拉拢纪元。
程亦珊不会为这种事生气,只是觉得会打乱自己的脚步。
不过她看纪元气定神闲,心一下子就放到肚子里了。
她担心这些做什么,纪元肯定会办好的。
纪元见她又笑,也笑道:“你回来这事,倒是可以做点文章。”
程亦珊也不用问是什么,踮起脚拍拍他肩膀:“尽管做,我不介意。”
去海港的人回来。
宁安州刘知州总算松口气,李指挥使也擦擦头上的汗,终于完成任务了!
也算无惊无险。
多半跟他们之前打了大胜仗有关,谁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但刘知州这口气还未下来,就被太子点名调到南齐府。
刘知州满头问号。
这也太突然了?!
至少明面上很突然。
要不是纪元之前给他透过底,这会肯定手忙脚乱的。
虽说升官很好,但也不能这么着急吧?
趁着太子休整的三天时间里,刘知州清点了不少占城稻的种子,又带了宁安州本地的技术,以及得力的手下。
他肯定要带着自己的班子去南齐府。
那边百废待兴,很需要建设。
刘知州成为刘知府,他这经历也算传奇。
纪元跟着程亦珊住到程家,看着官署的人忙忙碌碌。
原来看大家忙,是这种感觉啊。
清闲日子没过两日,珊珊也被府学喊走。
作为府学学政,手底下还有个额外的女校,其他产业也有不少,程亦珊自然是忙的。
纪元干脆在程家陪着小黄。
没事的时候,还出去放牛。
他成亲,小黄也是聘礼之一,这小黄也是程家的。
哎,总感觉自己在吃软饭啊。
这样不行。
吃软饭要有吃软饭的样子。
纪元洗洗手,开始做甜点,从抹茶蛋糕,做到奶油小方,甚至还做了极为漂亮的盆栽形提拉米苏。
问了程家的下人之后,他便亲自去送点心。
人在府学,他便送到府学。
人去书铺了,他也送到书铺。
送去就回,绝对不打扰珊珊做事。
这日,程亦珊跟书房其他老板刚确定接下来要印的书,就听到下面的婢女道:“老板,纪大人方才送了点心过来。”
婢女说的熟练,明显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那几个女老板捂嘴笑:“早就听说,你主外,你家相公现在主内,竟然是没错的。”
“是什么点心?你夫君还会做点心?”
程亦珊无奈,但又有些想炫耀,面上还是淡定道:“拿过来吧。”
“他人呢?”
“已经回了,说是还要放小黄。”
程亦珊扶额。
其他老板们更是笑。
众人自然知道程亦珊的夫君是谁。
大名鼎鼎的纪大人,还有谁不知道。
方才说什么主内主外的,也是在开玩笑。
毕竟纪大人此刻的清闲,是刻意留出来给他家娘子的。
否则以他正三品督军的身份,事情可多着呢。
但太子都开口说随他做什么都行,这份看重,不是谁都有的。
这样厉害的人物,闲下来之后,竟然给娘子做点心,做完点心去放牛。
如何不让人捧腹。
那点心拿过来,只见食盒里只有一个点心。
这点心需要两个手才能捧住。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如何能把点心,做成一盆花的模样?
花朵的颜色搭配也是漂亮的。
学过绘画的纪元,对这种色彩搭配,简直手拿把掐。
众人感叹,这么好看的点心,必然是精心制作的。
程亦珊同样没想到,竟然是点心做成的花。
她忽然有些不舍得拿出来。
别 说大家尝一尝了,看也是不愿意让她们看的。
不是她小气,而是纪元既英俊,还会做这样的点心,也太吸引人了。
反正,很吸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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