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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


    夜晚的风微凉, 轻轻地将窗边的薄纱吹起。


    沈长凛执着杯盏,浅抿了少许的冰水。


    谢沅在家时不?喜欢拉窗帘,至多会将那层最浅的白色纱帘给拉起。


    外面?是山, 放眼尽是青绿, 她单是望着远方发呆,就能?看?上许久,如果?下雨的话, 就是看一整个下午都没关系。


    谢沅的世界枯燥沉默,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亲近的人。


    中学时她每日都在认真学习,回到家也是安静地做题,读了大学后稍微好些, 社交也渐渐多了。


    但也没有好太多。


    大部分时候,谢沅都是捧着书册在读, 然后学一点德语,她连大门都不?怎么出, 待的最久的地方是一楼的岛台和露台边的秋千吊椅。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她就这样无声地长大了,还是那样寡言的性?子,还是那样不?懂得拒绝。


    谢沅是默默无闻的人,在群体中,也很容易被忽略,她是不?被看?得见的孩子。


    太缄默,也太乖顺。


    连沈长凛自己?也记不?清, 究竟是那一个瞬间开始, 他再也不?容许那双懵懂的眼眸,看?向他以外的人。


    他只知道, 他对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生出了绮念。


    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个晚上,沈长凛第一次觉察到了不?受掌控的脱轨感,掌控,占有,掠夺,这些难以言说的恶欲,如潮水般一并袭来?。


    只是那时候,他心?里还怀着道德,还存有礼义。


    于是沈长凛将所有的事推开,不?顾一切地去国?外待了一个月。


    那是他长大的国?度,也是他待的最久的地方,比燕城更像他的家。


    黄昏落日,长长的公?路结束于山峦的尽头,在兄长车祸去世之前,沈长凛时常会在周末的傍晚,开着跑车来?到这里。


    速度到达极限后,会有一种彻底放纵的快意。


    但在那一天?,速度逐渐跃升到巅峰时,他却想到了谢沅。


    兄长死?后,沈宴白成为了无人管顾的孩子,但沈宴白毕竟是沈家的大少爷,而?且还有他在保驾护航。


    可?是如果?他死?了,谢沅要怎么办?


    沈宴白会将她赶出沈家的,她无依无靠,会受人欺负,遭人觊觎,甚至可?能?会被人再次伤害。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沈长凛的情绪就瞬间冷了下来?。


    他停下车,然后准备回国?。


    那是沈长凛唯一一次,出国?回来?没让谢沅来?接,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捧着书册在看?,坐在长沙发上揉眼睛。


    水眸哭得红了,眼尾也是湿红的。


    几乎是在那一个瞬间,沈长凛的心?底就全是黑暗残忍的恶念。


    谁让她受委屈了吗?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她了?


    听到他进门的声响,谢沅一下子就抬起了眼眸,她的眸子亮起,声音细柔地唤道:“叔叔,您回来?了!”


    沈长凛低眼看?向谢沅,眸色晦暗,轻声问道:“怎么哭了,沅沅?”


    但她只是细声说道:“我在看?书,叔叔……”


    谢沅轻声细语,言说在读维特根斯坦的传记,方才是读到他的挚友去世,她才掉下了眼泪。


    她的眼眸莹润着一层水色,像是波光潋滟的湖水。


    目光再度无意识地落在那双水眸上时,沈长凛就明白他这一个月的离开,没有任何?的意义。


    好在那时,他心?里还怀着道德,还存有礼义。


    谈话结束以后,对面?的人恭敬地问道:“沈总,您觉得这样可?以吗?如果?您觉得不?妥,我们还可?以再修改。”


    沈长凛收回目光,将盛着冰水的杯子也轻轻放下。


    不?过是一个薄薄的纱帘,竟能?令他回想到那么多的旧事。


    或许最近真的是忙过了。


    沈长凛向后倚靠,声音很轻,柔得像风一样:“没问题。”


    他早出晚归,已经足两日没见到谢沅了,今天?事情结束得早,回家以后,应该能?陪她片刻。


    不?过他的沅沅并不?一定愿意见到他就是了。


    两天?没跟她通电话,谢沅一条消息也没跟沈长凛发,今天?出门去参加温思瑜的生日会,也是跟李特助和管家讲的。


    倒还知道,美名其曰,不?想打扰他。


    她到底还记不?记得,养着她的人是谁?是李特助和管家吗?


    沈长凛的眸色深暗,心?底有恶欲在无声蔓延,须臾他又想到,谢沅的意愿有什么用处?他要见她,她还敢避着他吗?


    他执着钢笔,漫不?经心?地将字签完。


    文件早已看?过,事情也在很久之前就定好,今天?不?过是走个流程。


    陪同的人第一次见他,恭敬得过了头,从雅间走出以后,仍然在谦声说道:“沈总,贵公?司下次要是还有这方面?的需求,您叫人随时联系我就行?。”


    沈长凛淡漠地看?向窗外。


    天?色深黑,他到家的时候,应该是九点。


    不?知道温思瑜的生日会何?时结束,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要谢沅回来?,她就必须得回来?。


    想到这里,沈长凛的心?情才稍微好了那么点。


    他漫不?经心?地走出长廊,正要准备离开时,忽然瞧见了那个坐在暗处沙发的女孩子。


    她的手抚着小腹,眉头紧锁,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躯无意识地向前倾倒。


    是谢沅。


    沈长凛瞳孔紧缩,在她将要昏倒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谢沅!”-


    席间全都乱了。


    沈蓉摇着高脚杯中的红酒,长裙摇曳,淑雅地走进:“往后我们思瑜,还要你们大小姐多照顾呢。”


    她脸上带着笑意,但进门以后就见席间兵荒马乱。


    她的女儿——生日会的主人公?温思瑜也皱着眉,满脸焦虑地在打电话:“快点让人过来?!”


    温思瑜的额前覆着汗,连妆容都有些花。


    她急得眉心?紧拧,脸上没有分毫的喜悦。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将思瑜的生日会给扰了?不?会又是那个秦家小子做了什么吧?


    沈蓉眉头紧皱,快步走上前,拉过温思瑜身边的人,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乱?”


    她将高脚杯放到桌案上。


    沈蓉放得太急,酒水倾洒出了少许,顺着桌布往下滴落,将昂贵的木质地板晕染出深红色的脏污。


    温思瑜身边的人也甚为慌乱,颤抖着嗓音说道:“是谢、谢姑娘出事了,夫人。”


    “方才谢姑娘一个人去了外面?,”她继续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晕倒了。”


    听到是谢沅出事,沈蓉的身躯都摇晃了一下。


    就是沈宴白出事她都不?会那么紧张,但出事的偏偏是谢沅,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临走前她可?是特意嘱咐温怀瑾,一定要无时不?刻待在谢沅身边的。


    沈蓉的花容失色,她急忙又问道:“现在她人在哪儿呢?”


    那人被她拽得发疼,龇牙咧嘴地说道:“您先别急,夫人,沈总今天?刚巧也在这家酒店,已经将谢姑娘接过去了。”


    她匆匆说了一个休息室的名字。


    沈蓉便立刻赶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温怀瑾也在,他恭敬地站在沈长凛的身边,歉然地说道:“抱歉,舅舅,刚刚是我没有看?顾好沅沅表妹。”


    温怀瑾还没怎么见过沈家的这位长辈。


    他在国?内时,沈长凛在国?外,他在国?外时,沈长凛又回了国?内。


    没有想到回国?后私下的第一回见面?,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温怀瑾是温家这一辈里最杰出的,也是声名最好的。


    温家实在太大了,枝繁叶茂的大家族里,最容易滋生出污脏,表面?上都文质彬彬,背地里做什么事的都有,那是王朝时代?的强势道德都没能?压住的劣根,更别提是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


    但温怀瑾是不?一样的。


    他温和守礼,风趣幽默,在男女事上也从不?乱来?,早有人说他就是温家下一代?的掌门人。


    可?温怀瑾这样恭敬,沈长凛也没看?他一眼。


    谢沅疼得厉害,小脸苍白,身躯蜷缩起来?,手指也无力地垂落。


    刚已经给她喂过药,止痛药见效慢,她这回的疼痛来?得又狠,肉/体上的痛苦是可?以被遏制的,但麻烦的是剧烈疼痛带来?的精神波动。


    谢沅的情绪一直不?稳。


    她纤薄的后背紧紧地绷着,肩头也在不?断地颤抖。


    沈长凛半抱着谢沅,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露出半张苍白的柔美侧颜,疼得太狠了,她的小腿都在无意识地痉挛。


    她的哭腔破碎,低低地压抑着。


    沈蓉的脸色大变,步履都没那么稳,她匆匆地走上前,哑声唤道:“长凛……”


    今日她本?想趁温思瑜的生日,让谢沅和温家的子侄们也多接触些的。


    沈长凛已经是打定主意,要解除谢沅和秦承月的联姻。


    可?不?嫁给秦承月,谢沅也一定会嫁给别人,带着沈长凛独一份的疼宠和爱重,带着丰厚到无以复加的嫁妆。


    与其便宜了不?知某家的儿孙,倒还不?如让沅沅嫁来?温家。


    到时和思瑜也好照应。


    但沈蓉没敢想太多,沈长凛那样看?重谢沅,是绝不?可?能?将她随便嫁人的。


    于是沈蓉只初步跟温家的几个子侄说了说,让他们今天?过来?见见谢沅,却没想到,她不?过离席片刻,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温怀瑾素来?聪明。


    沈蓉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是在他这里出的疏漏。


    偏生温怀瑾还一点都不?知道,他惹出来?的是什么事,她真是不?明白,都说了不?要离开谢沅,他怎么还能?这般疏忽?


    “长凛,你别担心?。”沈蓉看?向谢沅,急忙说道,“我马上就让医生过来?。”


    说罢,她就匆匆打开手机,准备拨号。


    沈长凛哄谢沅时,语调低柔,但抬眼看?向亲姐姐沈蓉时,神情却没那般温和。


    他的声音很轻,容色却是冷淡的:“此事就不?劳大姐费心?了,我已经叫过人了,诸位若是无事的话,也都先请离开吧。”


    沈蓉容色慌乱,全无方才贵妇人的淑雅和从容。


    她还想多说什么,但见沈长凛身边的随扈来?请,也不?好再做更多辩解。


    沈蓉的脸色难看?,走出休息室后,仍然是紧绷的。


    她走到暗处,拉过温怀瑾,竭力压抑怒意:“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让沅沅单独待着吗?你怎么还让她落单了?”


    沈长凛对谢沅到底有多疼,温怀瑾刚刚才明白过来?。


    他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也想的,婶婶,但是沅沅表妹说要去洗手间,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吧?”


    “您别担心?,”温怀瑾温柔笑道,“沅沅表妹就是例假,然后喝了冷水,有些腹痛罢了。”


    他全然不?明白,再小的事,只要发生在谢沅的身上,就不?能?叫小事。


    沈蓉气得要晕眩过去。


    她扶着额头,说道:“第一回见面?,就在你舅舅面?前表现成这样,你是别想跟你沅沅表妹成婚了。”


    旁人或许不?明白,今天?来?见谢沅是为什么。


    但温怀瑾是能?明白的,而?且沈蓉给他的暗示也足够。


    “这种事再说吧,婶婶,”他疏朗地笑了一下,“沅沅表妹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呢。”


    温怀瑾笑得谦逊,沈蓉的容色却冷了下来?。


    “你还看?不?上沅沅,是吗?”她气得破口大骂,“你知道你舅舅多疼她吗?这话私底下说说就罢了,你可?千万别让沈家的人听见!”


    温怀瑾看?向窗外,轻描淡写:“我知道,婶婶。”-


    谢沅一直撑到医生过来?,止痛药服下去后,尖锐剧烈的痛楚逐渐消退。


    但情绪的退潮却是艰难的。


    谢沅无力地靠在沈长凛的怀里,脑子里尽是纷乱的、黑暗的思绪。


    一团乱麻中,唯有一个执念是清晰的。


    谢沅攀上沈长凛的脖颈,樱唇轻启,声音细弱:“对不?起,叔叔,我……我那天?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她的眼眸泛红,长睫也是湿润的。


    将外人都赶出去后,沈长凛将谢沅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他一手拢着她的腰,另一手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按揉着。


    半年来?亲近,沈长凛知悉谢沅例假会痛,却也是第一次见她发作得如此厉害,他见不?得她受委屈,更别说见她受疼。


    每次她来?例假之前,他都会提前喂她吃药。


    这两天?忙得忘记,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


    将谢沅从暗处沙发抱起的时候,沈长凛的情绪就已经有些不?受控了,但情绪到达峰值,却是在这一刻。


    他紧揽着谢沅,声音低哑:“我没有生气,沅沅。”


    谢沅冷静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眼下的她,被情绪操控着,露出的却是最本?真的模样。


    谢沅红着眼眸,带着哭腔,抽咽地说道:“可?是你不?来?看?我,也不?跟我发消息了,昨天?晚上我等了你好久。”


    是啊,怎么能?那么对她呢?


    小孩子才刚刚敞开心?扉,脸皮又向来?那么薄,不?过是不?想被人撞见而?已。


    沈长凛神情愣怔,他抬手抚上谢沅的脸庞,帮她擦净眼泪,然后将人紧搂在怀里:“……抱歉,沅沅,叔叔这两天?忙,不?是有意忽略你的。”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声音低哑,“对不?起,沅沅。”


    他最不?愿见她受委屈,可?是这一次,是他让她难过了。


    沈长凛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乍破的天?光,将谢沅脑海中凝滞的黑暗情绪都破开了。


    她抓着他的衣袖,眼泪不?断地往下掉着。


    谢沅不?想被情绪操控,泪水却止不?住,她垂下头,哭声渐渐地压抑不?住。


    沈长凛抱着谢沅,向来?从容淡漠的人,指骨都微微地泛白。


    她哭得累了,柔弱地靠在他的肩头。


    一路疾驰的瑞典医生终于赶了过来?,一针镇静剂下去后,谢沅彻底没了气力,她趴在沈长凛的怀里,眼睫沉重地垂落下来?。


    意识逐渐模糊,所有的杂念都退潮般地落下,化为一片空白。


    看?到谢沅睡过去后,沈长凛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已经有很多人在找医生了,但谢沅的事,他并不?想太多人知道,更不?想令旁人插手。


    一直以来?,在给谢沅诊治的都是这位瑞典医生。


    两人用英语交谈。


    交谈完后,沈长凛抱起谢沅,准备带她离开。


    她的小礼服已经全乱了,身上披着的是沈长凛的外衣,白皙的小腿垂落,被长袜的蕾丝勾勒出纤细的弧度。


    随扈跟得很近。


    走到门外后,也没人会看?得到,沈家的那位掌权人是用多么亲密的姿势,抱住怀中的女孩。


    但那么多人簇拥,就是再蠢笨的人,也看?得出来?沈长凛对谢沅有多呵护。


    沈家的大小姐是个默默无闻的人。


    甚至很多人都记不?清她的面?孔,毕竟没有血缘,不?是真的沈家人,而?且她的性?子沉闷,寡言少语,也鲜少会跟圈子里的人来?往。


    听说在家里很受宠,但这种事,谁知道呢?


    到了此刻,宴席上的众人方才真正明白,沈家的这位大小姐,到底是有多受宠。


    温思瑜的脸色发白。


    生日会弄成了这个样子,她完全也不?怪谢沅。


    温思瑜只担心?谢沅会真的出事,毕竟她是那么柔弱。


    不?过真是奇怪,沈宴白肺病严重到跑去滨城,胃病严重得酗酒会胃出血,可?温思瑜从没见过他出事,反倒是向来?安静乖顺的谢沅,近来?遇到的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什么事?


    温思瑜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谢沅。


    如果?不?是舅舅沈长凛过来?,现在时刻陪在谢沅身边的人,一定是她。


    温思瑜捏着手中的帕子,目光紧紧地跟在谢沅身上,直到门前出现那个男人身影的时候。


    秦承月的发丝微乱,一瞧便能?令人知晓,是匆匆赶来?的。


    可?他急急忙忙地过来?,却并不?是为了她。


    第32章 第32章


    注射的镇静剂药效很长, 谢沅这两日又没有睡好,她一觉睡了很久,直到翌日的正午方才苏醒。


    跟寻常睡眠不?一样, 通过药物强制进行的睡眠, 会令人?不?再做梦。


    一夜过去后,谢沅的脑中几乎全是空白。


    她扶着额头坐起?身,明?明?已经苏醒, 思?绪却仍然是混乱的、模糊的,就像是被包裹在一层玻璃里。


    唯有嗓子里的干涩是真实的。


    睡得越久,往往就越渴,谢沅感觉喉咙里有火在烧,她坐起?身, 端过床边茶几上的杯子,想要喝点水。


    但唇瓣还没碰到?杯子的边缘, 房门就被人?从外间?打开。


    看到?沈长凛的时候,谢沅还有一瞬间?的愣怔。


    叔叔今天在家里吗?


    她的思?绪有点乱, 记忆也是紊杂的, 神情停滞了片刻,脑中方才清晰起?来,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最先生出的情感是羞赧。


    明?明?是她惹了沈长凛生气,昨夜却是一直在难过地指责他。


    但叔叔却那么温柔地包容了她。


    谢沅还没完全?想明?白,现在要如何面对他,沈长凛的手便已经抚上了她的额头,他声?音很轻:“还难受吗, 沅沅?”


    她的身躯微僵, 细声?说道:“不?难受了,叔叔。”


    服过药后, 谢沅已经不?难受了,那将她快要逼疯的疼痛,也悄无声?息地消散。


    疼痛退潮过后,诸种黑暗的情绪也尽数退潮。


    大部分时候,谢沅跟正常人?是一样的,只不?过脸皮要更薄一些,话?语要更少一些,性子要更内敛一些。


    她的手指轻轻地蜷着,眼眸也 低低地垂着。


    两人?到?底是争执过,谢沅本来就不?善言辞,眼下更是不?知道要跟沈长凛说什么,但如果一直沉默着,又很没有礼貌。


    她心中纷乱,正迟疑时,沈长凛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庞。


    “……抱歉,沅沅。”他低声?开口,“之前的事,叔叔不?是有意?的。”


    沈长凛的声?音很轻。


    类似的话?语在昨夜他已经说过,谢沅的记忆模糊,却还隐约记得。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沈长凛抚了抚她的眼尾,“能原谅叔叔一次吗,沅沅?”


    他色泽稍浅的眼眸低垂,内里是微碎的柔和光芒。


    谢沅捧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眼神懵懂,脑中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低低地应道:“好,叔叔。”


    她是没办法拒绝沈长凛的,无论是什么事情-


    下午三点,沈宴白给家里打电话?,知悉谢沅已经安好,然后才答应见了秦承月。


    昨夜谢沅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和人?谈事情。


    因为是很重?要的客户,又是跨越重?洋从国?外飞过来的,助理看见沈宴白手机屏幕上一连串的电话?和消息,也没敢推门进去。


    直到?事情结束后,才紧张跟沈宴白言说。


    那时已经是深夜,沈宴白急忙给沈长凛打去电话?的时候,谢沅已经睡熟了,他声?音很轻:“不?用担心,沅沅打过镇静剂了。”


    谢沅不?是胃里难受吗?为什么要用得上镇静剂?


    沈宴白的思?绪蓦地一乱,瞳孔也微微收紧。


    但沈长凛的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谢沅骤然出事,一定有很多人?来问他,沈宴白以为是沈长凛疏漏,他没有表露出来,低声?应道:“好,谢谢您,叔叔。”


    沈宴白回到?家后,沈长凛还没有上楼,他在一楼的露台边和医生通电话?:“嗯,我知道,这次的药效也是十?二到?十?五个小时吗?”


    跟沈宴白半路子出家不?一样,沈长凛是在国?外长大的。


    他是先学会的英语,然后再学会的国?语。


    沈长凛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讲外语的时候,更是带着些贵族的意?味,见沈宴白回来,他看了沈宴白一眼,然后继续和医生通话?。


    沈宴白站在原处,第一次感觉到?了进退维谷,他应该听下去吗?还是先离开,过片刻再过来?


    好在沈长凛没有讲太?久。


    挂断电话?后,他轻轻地看向沈宴白。


    “沅沅打了镇静剂,这两天别去扰她,”沈长凛慢声?说道,“也别多去问她,有事情直接来问我。”


    夜色深沉,一缕月色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


    沈宴白神情僵硬,花费了些气力,才没让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错愕和震惊。


    和叔叔沈长凛谈完话?后,他回到?楼上的卧室,看完余下的那些消息,知道秦承月昨天也匆匆赶过去了,但沈长凛没有见他,甚至没有多问他一句。


    沈宴白意?识到?,沈长凛是打定主意?,要彻底结束秦承月跟谢沅的联姻了。


    说实话?,沈宴白真是不?明?白,都已经经过类似的事了,秦承月为什么还能那么迟疑犹豫?


    他就那么不?喜欢谢沅吗?还是说,他真的对温思?瑜情根深种了?


    沈宴白站在洗手池前,撩水洗了把脸。


    这个时候,作为兄长他应当对谢沅多怀些关?切的,未婚夫如此,她一个小姑娘,肯定是要难过的。


    但是在镜子中,沈宴白看到?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角。


    沈长凛应当是给过秦承月机会的,或许还会给他再思?考的宽限时间?。


    但沈宴白很清楚,秦承月在感情上,向来都是很迟疑的人?。


    他在风月场纵横多年,早就不?记得什么是怦然心动、一见钟情、迟疑犹豫。


    沈宴白对女人?的想法向来都很简单,喜欢的就追,不?喜欢的哪怕痴恋得再情深,也不?多管顾,而对曾经喜欢,后来无感的,则果断抽身。


    秦承月却不?一样。


    他为人?要矜傲许多,又早早被订下要做谢沅的未婚夫。


    除却温思?瑜,还没听说和哪家的女孩有过牵扯。


    沈宴白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搅到?一起?的,不?过听圈子里朋友言说他们的分分合合,过程应当挺坎坷的。


    他从不?觉得情史丰富是坏事。


    一个人?的情史,只有足够丰富,在遇到?势在必得的人?面前,才能足够游刃有余。


    不?过沈宴白乐意?看秦承月的笑话?。


    他们是朋友不?假,私交也很好,但这种事,跟其他事是不?一样的。


    下午五点的时候,秦承月过来,沈宴白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他又跟沈长凛打了个电话?,问询谢沅的情况。


    “沅沅没事,”沈长凛轻声?说道,“正在用晚餐呢。”


    电话?的另一端,流露一道很低的喘息声?。


    带着颤抖的哭腔,像是被人?抱在怀里吻,吻得太?过了,想要哭着挣扎。


    但那声?喘息实在是太?低了,沈宴白没能听清,他神情愣怔,还欲多问,便听沈长凛说道:“没别的事的话?,回来再聊吧。”


    很快秦承月就过来了,沈宴白也无暇多想。


    饶是已经跟他通过电话?,见到?秦承月的时候,沈宴白还是愣怔了一瞬。


    向来沉稳持重?的秦副总,眼底尽是血丝,他低下头说道:“宴白,我求你再帮我一次。”-


    谢沅在家里养了多日,沈长凛没让她见任何人?,也没准允任何人?来见她。


    甚至是沈宴白,他都没让谢沅多见。


    清早沈宴白走的时候,谢沅下来用早餐,问过好后,他就要匆忙准备离开,晚上沈宴白回来的时候,谢沅已经睡下了。


    连日来两人?愣生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谢沅在家休息,每天就是看书和养花。


    五百页的《存在与时间?》都读了一大半,一边看一边做笔记,厚厚的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是各种记录。


    玫瑰花也被养的很好,盛开在水里,已经过去了几日,却更加娇艳欲滴。


    转眼已是盛夏,酷暑难耐,秦老?先生又打来电话?,说想邀请谢沅过去瀛洲,从十?八岁的那年夏天过后,她每个夏天都会过去替沈长凛陪外公。


    老?人?家忙碌了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享一享天伦之乐。


    可独女早逝,沈长凛又整日忙于工作。


    沈宴白倒是可以,但他身份尴尬,性子张扬桀骜,也不?合适。


    所以这个任务交给谢沅过后,就再也没有分给过旁人?,秦老?先生也很喜欢她,半年来已经打了很多次电话?。


    沈长凛每次都以谢沅忙于学业的缘由拒绝掉,连电话?都没让两人?多通。


    现在秦承月的事终于差不?多了,沈长凛也愿意?放谢沅过去。


    比起?燕城,瀛洲可要平静宜居多了,没什么人?打搅,气候也很好,而且在瀛洲,谢沅的安全?和健康是最不?用担忧的。


    沐浴过后,谢沅披着微湿的头发,盘腿坐在了起?居室的地毯上。


    她的乌发垂落,纤细的手臂被衬得更加柔白,隐约泛着些微光。


    谢沅拿着小剪子,轻轻地修剪枝杈,把花束仔细地插/进花泥里,长睫低垂,眉眼认真。


    沈长凛帮她将卧室里的书册收整了一下。


    马上就要去瀛洲,多日不?见,秦老?先生肯定是要多留谢沅几天的,而且现在燕城太?热,家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谢沅身体弱,在空调房待久了容易生病。


    还不?如送谢沅去瀛洲避暑,顺道也好散散心。


    她的书看了一半,沈长凛想了想,还是准允她带去,她反正是不?觉得看书累的,作息又很乖,不?会熬夜做事情。


    不?过喝冰水的事,他还是很严苛地告诫了谢沅一次。


    得知她那次腹痛是喝冰水引起?的,沈长凛差些动了真怒,家里连冷食都很注意?,不?会令她多吃。


    在外面的时候,竟然敢一杯一杯地喝冰水了。


    谢沅眸里含泪,哭腔压得低低的,手指颤抖地拉住他的衣袖,连声?说她真的知道错了。


    沈长凛不?想罚她太?狠,用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告诫谢沅,但事后她还是哭得很厉害。


    泪水丰盈,汁/水也丰盈,濡/湿了沈长凛的腕骨。


    他抬起?手擦净她的眼泪,轻吻上她的唇瓣,将她的注意?力移到?别处。


    谢沅胆子还是很小,被罚过一回后,喝果汁都乖乖地不?加冰块了,就还会继续吃冰激凌,但也明?白限度到?底是多少了。


    自从沈宴白回来后,两人?很久没有一段时间?,亲密相处这么久。


    那天的事过后,谢沅原本是有些紧张的,她将关?系中的细微破裂看得很重?,总担心一件小事没做好,以后就没法弥补了。


    沈长凛陪了她几日,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看向谢沅潮湿着头发,就去认真修剪花枝的情景,沈长凛的心中很平静。


    彻底让秦承月出局是对的,让他从谢沅的世界中消失后,他们的关?系要比之前更好。


    沈长凛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在经历先前的事情后,他更加不?愿急躁冒进。


    谢沅将一束花插好就放进了冰柜里,专门放花的冰柜,比卧室里她放水果和零食的小冰柜要更大一些。


    她踮着脚,将花束轻轻地放进去。


    沈长凛抬起?手臂,从后方帮谢沅将花放好,她纤薄的后背抵在他的身前,冰柜的门阖上后,直接被沈长凛托着臀/肉抱起?。


    她的后背抵在柜门,双腿分开,紧紧地盘住了男人?的腰身。


    再过两三天就要分别,这种时候叔叔总是要比平时更……一些。


    只不?过这次不?是沈长凛要出远门,而是谢沅要离开。


    眼泪被逼出来后,她的脸庞不?住地想要移开,但唇瓣却被狠戾地咬住,而后是长驱直入的深吻。


    谢沅眸光摇曳,总有一种要被沈长凛拆吃入腹的错觉。


    夜色深长,尽头遥远-


    沈宴白一连忙碌了多日,终于等?到?一个空闲的周末,可以稍作休歇,就从沈长凛这里得到?消息,要去参加温思?瑜的生日宴会。


    温思?瑜是晚辈,生日远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但她是温氏集团的长公主,也是温家现任掌权人?唯一的女儿,身份尊贵,自然与众不?同。


    往先这种场合都是谢沅出席。


    她跟温思?瑜熟悉,又都是女孩,可想到?上回温思?瑜生日私宴的事,沈宴白咬牙应了下来。


    周五的晚上,他推门回来的时候,谢沅还在用晚餐。


    她下午不?知道做什么了,一觉睡到?七八点才起?来,眉眼间?还是带着些困倦。


    下周一就谢沅就要去瀛洲了。


    那回的事后,沈宴白还没跟谢沅说过几回话?,她的手机似乎是被沈长凛给收了,很多人?都找他来旁敲侧击,并说跟谢沅联系不?上。


    沈长凛管谢沅很严。


    但沈宴白觉得这次的事,他叔叔没有做得很过。


    那天沈长凛当众落了匆忙赶来的秦承月的面子,就是不?熟悉秦沈两家事务的人?,也能觉察到?不?对。


    沈宴白听秦承月说起?,都觉得可笑。


    他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沈长凛有耐心,等?他慢慢想清楚,然后再做打算的?


    那日秦承月来求他,沈宴白先是将他骂了一顿,然后坐下身,言说可以帮他,但是也并不?能保证结果如何。


    秦承月大为感激。


    但沈宴白什么也没做,甚至将这桩事都没有说予沈长凛。


    不?过沈宴白也多日没联系得上谢沅,他早出晚归,连日来都没跟她打过几次照面,没有想到?,今天回来迟了,竟还刚好遇见她。


    他走上前,轻轻拉开椅子落座:“好些了吧,沅沅?”


    谢沅执着餐叉在吃蛋糕,她失神了很久,连沈宴白走进都没注意?到?。


    他在她身边落座,她才回过神来。


    谢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沈宴白在说什么,须臾,她才细声?应道:“嗯,已经全?好了,哥哥。”


    她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在他跟前话?就更少了。


    也是,过去那么多年,沈宴白对谢沅流露出的情绪都只有厌烦和不?耐,她又不?傻,自然不?会主动来他的跟前讨嫌。


    但另一方面,谢沅又很听沈宴白的话?,凡他说的事,她也少有不?应的。


    顺从是一件会令人?成瘾的事。


    现在解决掉了秦承月,有些事是应该更进一步了。


    沈宴白低眼看向谢沅樱唇边的奶油,眸色微暗,抬起?手轻轻抚向她的唇角,他的声?音沙哑:“嘴边弄脏了,沅沅。”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已将类似的动作做过千回百次。


    谢沅却瞬时紧绷了身躯,她陡地站起?身,椅子因为过急的拖动,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


    她的脑中空白,眸底也尽是无措。


    哥哥……想做什么?


    第33章 第33章


    沈宴白的女友众多, 也时常带人参加宴席,或是去各种聚会,但很少会将人带到家里。


    只有明愿是例外的。


    她是沈宴白读书时的同?学, 身边的人都没听说他们平常有多深的交集, 直到他们公?开的那一天。


    众人才知悉,向来风流恣意的沈家大少爷,这一回是上?了?真?心。


    明?愿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但她涵养很好, 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温柔浅笑的时候,比被?金玉滋养出来的大小姐还要更像大家?闺秀。


    在沈宴白的女友中,明?愿不是最漂亮的。


    却一定是给人感觉最好的。


    谢沅第一次见到明?愿时, 是在盛夏的傍晚,那天沈长凛临时有事要出国?, 他走的时候心情不太好,李特助跟谢沅发了?消息, 问她有没有空, 能去送一下沈长凛吗?


    她应下来,然后去了?机场。


    谢沅过?去贵宾休息室时,沈长凛还没登机,他抬起眼帘,神情微怔地看向她。


    他轻声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沅沅?”


    时间?过?去太久,谢沅也记不清她是怎么答的, 她只记得午后下了?暴雨, 航班延误,她待在沈长凛身边很久。


    直到他上?飞机, 她方才离开。


    沈长凛神情淡漠,语调却很温柔:“回来给你带伴手礼,有想要的,也可以跟李特助说。”


    谢沅乖巧地点头,应道:“谢谢叔叔,您一路顺利。”


    沈长凛淡淡地“嗯”了?一声,唇边含着?少许笑意?。


    他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沅沅。”


    沈长凛的容色一直都很温和,所以离开以后,谢沅还是很困惑,叔叔的心情到底哪里不好了??


    谢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下过?雨后闷热了?多时的天气也好转许多,傍晚的天空是那么晴朗,火烧云很漂亮,连成片的烟霞流光溢彩,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是啊,接下来的生活的确跟梦一样。


    叔叔出国?了?,哥哥毕业了?,她也放假了?。


    虽然这样想很不合适,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家?里就只有她和哥哥,谢沅胸腔里就好像有小鹿在乱撞。


    她轻轻地走下车,已经是傍晚,日光还是有些?晒。


    陪同?的人笑着?帮她撑开了?伞,说道:“小姐今天辛苦了?。”


    谢沅并不辛苦,她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干。


    她走在台阶上?,脸庞也羞得微红,正欲摇头的时候,目光和不远处牵手走来的两?人撞上?了?。


    沈宴白微微俯身,轻吻了?下身畔姑娘的脸颊。


    明?愿身着?白裙,腰后是细细的丝带,编成蝴蝶的长结,她抬起手,红着?脸将沈宴白给推开,低声说了?句他什么。


    沈宴白顺势握住她的手,珍重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明?愿的脸更红了?。


    她作势要生气,将手抽出,沈宴白终于?知道收敛,没再吻她,但两?人的手却牵得更紧了?。


    谢沅第一次知道,她向来桀骜不驯的哥哥,也会为了?一个人低头,为了?一个人付出全部的真?心。


    这和当初她在爬山时跌倒,被?沈宴白救下一样,都是很旧的事。


    但谢沅总还会想起。


    在漫长酸涩的青春,她看沈宴白换过?无数任女友,也见过?他为明?愿沉沦发疯。


    谢沅心里从不怪沈宴白,像哥哥那样耀眼的人,本来就是万人瞩目的,谢沅只希望,沈宴白可以少讨厌她一点。


    一点点就可以。


    但是在方才,沈宴白的指节意?欲伸过?来时,谢沅觉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她站起身,无措地看向他。


    沈宴白的神色如?常,他轻声又说了?一遍:“嘴边弄脏了?,沅沅。”


    谢沅樱色的唇边染到了?奶油,甜甜的一点,伸出舌尖就可以勾到,但想到每次她这样做时沈长凛的反应,她慢慢地坐下,然后用?纸巾将唇擦净。


    情绪依然是波动的。


    谢沅调整呼吸,竭力让自?己保持沉静,她深吸了?一口气,向沈宴白说道:“谢谢哥哥。”


    或许是她太应激了?。


    哥哥女伴很多,对她也少了?些?边界,而且他方才的动作那么流畅,应当是很习惯性的行为。


    沈宴白没有多言,他自?己拿了?副餐具,然后坐在谢沅的对面。


    他轻声问道:“叔叔不在家?吗?”


    谢沅还在吃蛋糕,单层的车厘子小蛋糕不是很大,但很精致,还放了?几颗草莓做点缀,甜香扑鼻,甘美可口。


    她执着?餐叉,细声说道:“叔叔在待客厅和人谈事情。”


    沈长凛不像谢沅,放假了?就是真?的没有事情,他哪怕在家?里休息,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沈宴白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用?餐。


    他吃东西真?的很随意?。


    谢沅今天累坏了?,一整个下午都睡过?去,晚餐是沈长凛特地吩咐人做的,她小时候在宁城待得久,对餐饮的整体喜好稍微偏甜。


    家?里的三餐向来都是随着?她来,但今天全都是标准的宁城菜。


    沈宴白在家?里有段时间?了?,却始终没有发觉这件事。


    他对饮食没有任何偏好,就是爱吃椰子一些?。


    谢沅觉得这样不太好,她跟沈长凛讲过?,他没有同?意?,因为她在家?里待得最久,沈宴白也没觉得现在的餐饮不合口味。


    她心不在焉,捧起杯子喝了?少许水。


    沈宴白没有言语,目光却没有从谢沅的身上?移开。


    他的眸色微暗,心情却并不坏。


    沈长凛早早就给谢沅指婚是对的,不然依她这样懵懂天真?的性子,如?果遇人不淑,很容易就会被?男人欺骗、伤害。


    沈宴白自?己就是风流浪子。


    他对另一半的情史没有要求,也鲜少会刻意?找寻没有经验的爱人。


    谢沅的反应虽然很大,抗拒的意?味很明?显,但觉察到她和秦承月之间?没有过?什么,沈宴白还是有些?高兴的。


    喝过?水后,谢沅悄悄看了?眼沈宴白。


    他用?餐很安静,动作优雅,还是跟以前?一样,她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或许真?的是她太紧绷了?。


    哥哥……怎么可能会想对她做什么呢?-


    用?完晚餐后,谢沅就上?了?楼,沈长凛在待客厅和人谈事情,不知道几点才结束。


    她下午睡得太久,现在全然不困倦,抱了?本书册慢慢地翻看。


    上?回在露台边差些?被?沈宴白给撞见,但谢沅还是很喜欢在这里看书,她舒服地窝在秋千吊椅里,夜风拂过?裙摆的金色流苏,让她纤细的小腿更显白皙。


    沈宴白刚刚走过?来,就又看见谢沅在翻书。


    她半边身子都落在秋千吊椅里的软垫上?,露出来的小腿轻轻晃着?,像小孩子般慢悠悠地荡。


    沈宴白一手掐烟,一手执着?手机,正在跟人通电话。


    突然撞见他,谢沅也惊了?一下。


    她坐起身,听到沈宴白带着?脾气说道:“你看着?准备就行,反正温思瑜也不会管我送什么东西过?去。”


    他切断电话得很快,谢沅却还是听见了?。


    她忽然想起明?天是温思瑜正式的生日宴会。


    圈子里只有老人家?的寿辰格外讲究,年轻人的话不会办得太大,像谢沅就不怎么办生日会,至多就是在家?里庆祝一下。


    温思瑜却不一样。


    她每年生日都办得更盛大,先是私底下的小聚会,然后还有正式的大宴会。


    就好像求婚、订婚和结婚,要走不一样的流程。


    温思瑜是温氏集团的长公?主,也是代表温家?对外形象的人,这一辈里,她的容色是最出众明?艳的,身份是最贵重的,她跟媒体打交道也是最多的。


    她的生日会,比她父亲和母亲的还要更重要。


    之前?谢沅参加的私宴,就可以说是人均非富即贵,而正式的大宴会,才是真?正的名流云集。


    甚至可能比当初霍老先生的八十寿辰更盛大。


    老先生的寿辰邀请的人都有讲究,很多人是想要参加,也全然没有门路的。


    温思瑜的生日则就没太高的门槛。


    而且先前?她和秦承月的事爆出来,闹得不是太好看,有人甚至将之当成丑闻。


    现在谢沅跟秦承月的关系要彻底解除,温家?这边也好更进一步地做澄清,她这几天都跟沈长凛待在一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难去多想别的事。


    听到沈宴白的话,谢沅才想起明?天是温思瑜生日的正式宴会。


    她有点头疼地想到,叔叔不会让沈宴白过?去吧?


    沈宴白跟温思瑜关系很差,其实如?果论起血缘的话,他跟温家?要更近一些?的。


    沈老先生有过?两?任妻子。


    一位是沈蓉和沈宴白父亲的母亲,出身很寻常,去世得也很早,一位是沈长凛的母亲,秦大小姐,她是秦老先生的独女,身份贵不可言。


    沈家?是豪门,但到底是没法和秦家?相比的。


    谢沅很早之前?就听说过?。


    与其说是沈老先生娶了?秦大小姐做继室,倒不如?说是他入赘到了?秦家?。


    所以沈长凛在秦沈两?家?的地位才会那么高,高得无人质疑。


    从来没有人会说是沈长凛夺了?侄子的东西。


    众人谈起这桩事,只会说沈长凛重情,竟待沈宴白那么好,因为按照沈老先生留下的遗嘱,原本整个沈家?都是属于?沈长凛的才对。


    当初也是凭借秦家?的关系,尚为沈家?大小姐的沈蓉能够嫁入温家?。


    并做了?温家?主事人的妻子。


    沈宴白跟温家?还能说是有姑表亲,跟秦家?要是严格来看,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谢沅还听人说过?。


    沈长凛母亲的早逝和沈宴白的父母隐约有些?牵扯,所以秦老先生那样温和的人,却从来不见沈宴白。


    每次有事情,都是谢沅过?去。


    秦沈两?家?都不算大家?族,本家?的人不多,但燕城的豪门世家?,没有哪家?是真?的风平浪静。


    彼此之间?,盘根错节,又充斥恩怨。


    谢沅不了?解当年的事,沈长凛也从来没跟她讲过?,很多东西都是偶然间?听旁人说的。


    甚至有些?,是在网路上?看到的。


    她在沈家?待了?多年,对很多东西还是很懵懂。


    但即便是谢沅也知道,让沈宴白去温思瑜的生日会是不合适的。


    她匆匆地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日期,终于?想起来这几天她忘记什么事了?——温思瑜的正式生日宴席,就在明?天了?。


    正常情况下,这是谢沅应该前?去的。


    八成是沈长凛想她在家?多休息,将事情推给了?沈宴白。


    沈宴白脾气不好,跟温思瑜关系又差,要是两?个人明?天当众出现争执,谢沅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急忙站起身,拉住沈宴白的衣袖:“哥哥,明?天思瑜姐姐的生日,还是让我过?去吧,我已经全都好了?。”


    谢沅声音很急,身上?的暗香随风飘了?过?来。


    自?从跟之前?的女友分手后,沈宴白身边有段时间?没人了?。


    谢沅身上?的香并不浓郁,藏得很深,离得近了?才能闻嗅到,有些?像雪,凛冽微凉,但又混杂了?柔软的玫瑰气息,像是层次分明?的酒一样,惑人心弦。


    沈宴白侧身,轻按住谢沅的手。


    他的声音微哑:“不用?,我已经答应叔叔了?。”


    谢沅的容色更别扭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哥哥,我……我跟叔叔说一下,这种事情太麻烦您了?。”


    她向来是很知礼识节的人,从不会越界。


    但沈宴白却觉得谢沅太客气了?,这话说的,仿佛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他正欲说什么,就听到廊道里沈长凛的声音,他似乎是跟人谈完事情了?,声音很轻,带着?少许慵懒:“沅沅,你在露台吗?”


    谢沅的眼眸亮了?亮,她声音细柔:“叔叔来了?,哥哥,我现在就跟他讲。”


    沈宴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谢沅在沈长凛的跟前?,要更放松一些?,对沈长凛的依赖也更深重一些?。


    明?明?谢沅之前?那么害怕沈长凛。


    谢沅踩着?兔子拖鞋,还没走出露台,沈长凛就进来了?,她差些?撞到他的怀里,沈长凛扶住了?她,含着?笑意?说道:“小心点,沅沅。”


    他扶住谢沅,等她站稳后才抬眼,看向手里还掐着?烟的沈宴白。


    沈长凛轻轻掀起眼皮,目光温和。


    他的眸色略微有些?浅,在夜晚显得很瑰丽,有一种澄明?的剔透感,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但沈宴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解释道:“叔叔,我刚刚出来打电话,恰好就撞见沅沅了?。”


    沈长凛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低眸看向谢沅,轻声说道:“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她已经做过?准备,却还是有些?紧张,仰起脸庞看向沈长凛:“叔叔,明?天思瑜姐姐的生日会,要不还是我去吧?”


    沈长凛没有立刻应下,也没有立刻否定。


    他抬眸看了?沈宴白一眼,轻声说道:“是哥哥跟你说的吗,沅沅?”


    沈长凛的目光平静,像是没什么情绪。


    但谢沅觉察到他看向沈宴白后,本就紧张的心绪更加紧张了?,她细声说道:“不是,叔叔。”


    如?果私下里跟沈长凛言说,还没有那么困难。


    可话说到一半,又不能退回去。


    “哥哥最近都很忙,”谢沅艰难地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而且我已经休息好了?,叔叔。”


    她抬起水眸,看向沈长凛。


    沈长凛不让谢沅过?去,自?然是希望她留在家?里的,她怎么还敢自?己跟他说的?


    沈宴白很想拦住谢沅,但他刚想开口解释,沈长凛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可以,沅沅。”


    她高兴起来,柔声说道:“谢谢叔叔。”


    沈宴白到嘴边的话语,停了?下来,他在多想什么?依照沈长凛对谢沅的疼宠程度,她说什么,他叔叔大抵都会应。


    但谢沅是为这个请求支付了?代价的-


    谢沅的卧室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平时并不常用?到,所以一直用?帘子罩着?。


    只不过?偶尔也会派上?用?场。


    谢沅小时候看屏幕不是很多,所以视力很好,直到现在也没有近视,但视力太好,有时候也是一种苦恼。


    她哭得厉害,想将脸庞移开。


    但沈长凛掐着?谢沅的下颌,逼迫她看向镜子,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沅沅。”


    她说不出来,樱唇都咬得发肿,还是没说出来。


    谢沅的整张脸都是绯红的,眼眸湿润,长睫连泪水都承载不动,低低地往下垂着?。


    沈长凛疼她怜她,但他的柔情并不用?在床/笫之间?。


    他轻笑一声,点点头:“好,那沅沅就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说完,沈长凛就真?的离开了?。


    他不想待谢沅太狠,但他觉得谢沅这个年岁了?,应当明?白和男人之间?的边界,尤其是沈宴白这样的男人。


    为了?沈宴白求到他的跟前?,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方才答应谢沅,不过?是不想在沈宴白跟前?落她面子,她还真?的高高兴兴准备过?去了?。


    沈长凛神色冷淡,眉眼间?也带着?少许阴翳。


    从廊道出来后,他回了?书房。


    谢沅怕得厉害,她有好多的眼泪,顺着?脸庞往下落,像是一颗颗破碎的剔透宝石,她哭起来是好看的,眼尾湿红,身躯颤动,哭得梨花带雨。


    或许也不全是怕的。


    沈长凛的容色冷着?,他坐在沙发上?,向后倚靠,冷淡地看向屏幕,看谢沅什么时候会承/受不住,跟他服软。


    没多时,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


    这时候也就只有管家?会过?来。


    沈长凛没起身,低声说道:“进来。”


    进来的人却是沈宴白,沈长凛平时瞧着?温柔矜贵,实则威压很重,而且脾气并不比沈宴白好到哪里去。


    他看了?沈宴白一眼,轻声说道:“有什么事?”


    沈长凛的心情不太好。


    沈宴白留意?到他在看屏幕,没有走得太近,说道:“叔叔,明?天温家?的宴席,还是我去吧。”


    他跟沈长凛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沈长凛的容色依然没有缓和下来,他神情冷淡地望向屏幕,声音很轻:“不用?了?,既然沅沅愿意?,那也不用?麻烦你了?。”


    他温声下了?逐客令:“早些?休息吧,已经不早了?。 ”


    沈宴白失语片刻,最终没说什么,和沈长凛道别过?后走出了?书房。


    他离开后,沈长凛的眉头越皱越紧。


    谢沅是想跟他耗一晚上?吗?平时怎么不见她这么有骨气?


    一牵扯到沈宴白的事情,她总比寻常时候要更能坚持一些?。


    算了?,她愿意?耗着?,那就继续耗着?。


    沈长凛冷笑一声,将屏幕按灭,然后取来桌案上?的文件继续翻看,一刻钟过?去,堪堪看了?两?页。


    他也没心情再看,又回去看谢沅。


    谢沅很久没挨过?重/罚,哭/腔压抑得很低,带着?些?沙哑的意?味,她其实已经没力气再哭了?,但是除了?哭又什么都做不了?。


    沈长凛一点也不想放过?她。


    但身躯总要先于?意?志。


    将谢沅抱起后,他低声安抚她:“不哭了?,沅沅。”


    她那么怕他,可被?他抱住的时候,她还是会本能地攀上?他的脖颈。


    沈长凛将水喂到谢沅唇边,然后抱她去沐浴,她洗澡的时候像怕水的猫儿一般,控制不住地想躲,可是躲也只知道往他的怀里钻。


    他将水流放小,低声说道:“我轻一点。”


    谢沅话本来就少,嗓音哑了?以后话就更少,她的乌发湿哒哒地披在肩头,眼眸也半阖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这么柔弱,这么不经风雨,这么容易掌控。


    就是将她永远地关在家?里,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来反抗。


    可也是这样的谢沅,让沈长凛将某些?话语言说出来的心都提不起来,偶尔的一句失语,也皆是趁她迷乱昏沉时讲出来的。


    连那焚心的恶欲,都无法直接地讲述。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


    有些?窗户纸,是不能提前?捅破的,撕破以后,前?方只有空白的断崖,而后方既成的路,也会被?全部摧毁。


    第34章 第34章


    将谢沅的乌发擦干后, 沈长凛将她抱回到床上。


    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濡湿的长睫垂落,在?眼睑落下一层浅色的阴影。


    沈长凛抚了抚谢沅的眼尾, 声音很轻:“不?哭了, 沅沅,再哭明?天眼睛要肿了。”


    他不想将她逼得太狠,也不?想将她逼得太过?。


    谢沅很敏感, 哪怕沈长凛什么都不?说,她应当也能?觉察到?他是因何动怒,她很聪明?,在?很多事情上也应当是很明?白的。


    可是谢沅不?肯跟他服这个软。


    就像是当初温思?瑜和秦承月的事,她的确是在?有意瞒着他, 想为他们拖延时间,想为他们争取可能?。


    谢沅大部分时候是很乖顺的孩子。


    但某些时候, 她心里也是存着反叛念头的。


    可谢沅没有别的武器,她话少, 脸皮又薄, 委屈到?极致也只敢偷偷地哭,所以沈长凛想让谢沅长记性很容易。


    他可以用很残忍的办法对待她。


    将她养成全然的禁脔,私有物。


    当初知悉谢沅真心挂念的人是沈宴白,而?不?是他的时候,沈长凛是动过?这个想法的。


    被欺骗的暗怒和无数恶欲混杂在?一起,在?血脉里漫涌。


    潜藏在?心底的黑暗阴冷思?绪,亦在?疯狂地侵袭。


    他很想掐住谢沅的脖颈问她, 为什么爱的是沈宴白, 却要来引诱他?他也想问她,为什么不?情愿, 却还要继续欺骗他?


    这数年里,沈宴白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养大她的人是他,仔细疼她、宠她的人也是他。


    可谢沅偏偏爱的是沈宴白,还是藏在?心底数年的暗恋。


    沈长凛矜贵冷情,位高权重,平生从未在?任何事上受过?挫,唯独在?这个一手?养大的孩子身上,他尝到?了何为不?甘。


    她那么柔弱,那么低微。


    又是那么轻易地困住了他。


    但即便?是得知真相的那天,沈长凛也没舍得去动谢沅,更遑论是现?如今了。


    沈宴白待谢沅无意,他们之间也绝无可能?。


    沈长凛只希望谢沅能?明?白这一点,明?白什么是男女之间的正确距离,可目光落在?谢沅泛红的眼眸上时,他还是俯身轻吻了吻她。


    “不?哭了,沅沅。”他声音微哑,“叔叔没有不?答应你?。”


    沈长凛抚了抚谢沅的脸庞,低声说道?:“之前准备了两套礼服,一件是浅金色的,一件是深绿色的,明?天睡醒,我们一起看看,好吗?”


    罚她的人是他,动怒的人是他。


    可最后先服软的人也是他。


    如果少时的沈长凛知悉某一天,他会对一个姑娘如此低声下气,一定会将之当作笑话。


    但这就是他跟谢沅之间常会发生的事。


    谢沅的眼眸还是红的,泪水在?其间摇曳,她的手?指细白,无力地拉住沈长凛的衣袖。


    她的声音细弱:“那叔叔……可不?可以不?生气了?”


    为什么要先问他这个呢?


    不?应该先为沈宴白辩解,将他从事情中推出去,或者是先言说自己的委屈,证明?方才?行为的无辜吗?


    为什么要在?乎叔叔的心情呢?


    沈长凛的腕骨和谢沅的指节触碰在?一起,她得寸进尺,扣住他的手?指,细声问道?:“叔叔,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某一个瞬间,他在?谢沅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薄唇微抿,身体再度先于意识做出回应-


    夜晚过?得混乱,明?明?已经沐浴过?被抱进薄被里了,但强势的吻复又落在?唇间。


    谢沅的精力在?那时已经告竭。


    她都快要忘记夜晚是怎么过?去的,也不?记得到?底是几点睡去的。


    沈长凛没有再折腾她,可谢沅根本经不?住风雨,即便?他只是温柔地吻她,她也受不?了,连声细弱地唤他。


    他却吻得更狠了,跟要将她给拆吃了一样。


    谢沅翌日睡醒的时候,身上还都是沈长凛的气息,雪松木质的暗香,仿佛是浸入了她的肌肤和血脉里。


    他已经帮她沐浴过?了。


    但起床后,谢沅还是抱着浴袍,又去沐浴了一回,她靠坐在?浴缸里,轻轻地拨水,将洒落的花瓣分开,再聚拢在?一起。


    沈长凛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早上有会,在?谢沅卧室旁的起居室开完的,刚一回来,床上就没了人影。


    他们第一次缠绵的时候,谢沅胆子也没大到?这种地步。


    沈长凛克制着怒意,准备拨她的电话,忽而?听到?水声,才?想到?谢沅是去沐浴了。


    她不?着/寸缕,玩着水里的玫瑰花瓣,柔美的脸庞无措地仰起,眸里尽是愣怔。


    目光和沈长凛对上后,谢沅的小脸瞬时就羞红了。


    她讷讷地唤道?:“早上好,叔叔。”


    每次过?完夜,谢沅总要做些心理?准备,再去面?对沈长凛,他平时工作忙,每次上午打?来电话,她都要紧张好一会儿。


    更不?要说,大清早的就直接撞见他本人了。


    谢沅一直知道?她不?太聪明?,特别是在?处理?人际问题上,哪怕跟在?沈长凛身边很久,还是会常在?不?经意间惹他生气,碰他逆鳞。


    她心跳怦然,又很怕一句话让他不?高兴。


    但谢沅还没来得及多想,沈长凛就用厚毯将她裹着抱起来了。


    他声音微哑:“你?还没用早餐,就来沐浴,会头晕的。”


    谢沅的脸庞泛红,发梢湿润,还在?滴着少许的水,她被沈长凛抱在?怀里,像小孩子似的坐在?他的手?臂上。


    她将白昼和夜晚分得一直很清楚。


    但抬眸看向沈长凛的薄唇时,谢沅的脸庞“滕”地烧了起来,她细声说道?:“身上太香了,叔叔,我才?来沐浴的。”


    “对不?起,叔叔,”她的眼眸微动,“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谢沅的话音很委婉,沈长凛却听出来了。


    他稍俯身少许,就闻到?了她脖颈处的冷香,两个人在?一起太久了,身上的香气也交缠在?了一起。


    谢沅的身上尽是雪松的气息,她的肌肤本来就白。


    离得近时,浮动的暗香蛊人心弦,仿佛耳边都会响起扑簌簌的落雪声。


    沈长凛吻了下谢沅的额头,声音很轻:“没关系,沅沅,不?过?下次要是来沐浴,最好先用完早餐,可以吗?”


    他的言辞本就温和,可以放柔强调的时候,更是令人全然无法抵抗。


    谢沅的神?情愣愣的,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就本能?地点头应了应。


    沈长凛没有多言,帮谢沅把衣裙套上便?抱她下楼用早餐。


    她既然已经决定晚间去温思?瑜的生日会,下午多少是要忙起来的,有很多事都要做准备。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先喂饱谢沅。


    昨天将她累着了,其实夜间该再多用些夜宵的,她有低血糖,不?能?总饿着,但她沐浴过?后直接就睡着了。


    谢沅攀着沈长凛的脖颈,脸庞泛红,但又不?敢跟他说怕哥哥看见,强忍着羞耻,被沈长凛抱下楼,好在?楼下管家和阿姨都不?在?。


    她刚惹过?他,现?在?什么都不?敢拒绝。


    沈长凛将谢沅半抱在?腿上,喂她用早餐,她用餐很慢,哪怕整个餐桌都是她喜欢的,还是会习惯性地挑一挑食。


    只有被沈长凛喂的时候,谢沅会吃得快些。


    但也没快到?哪里去就是。


    她是一个快要饿死,也依旧慢慢夹筷子的人,不?知道?小时候被爸爸妈妈多娇惯,才?养成这样的用餐习惯。


    用完早餐后,沈长凛用纸巾擦净谢沅的唇角。


    她的樱唇微微张开,露出内里洁白的贝齿和嫩红的小舌。


    沈长凛稍迟地发觉一件事,谢沅虽然有些怕他,但在?他的跟前根本不?设防,也很本能?地享受着他的照顾。


    他低笑一声,将纸巾放到?她的手?里。


    “自己擦,沅沅。”沈长凛轻声说道?,“待会儿哥哥要下来了。”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浅饮了少许冷水。


    谢沅睁开眼眸,颇有些懵然地接过?纸巾,她的脸庞微红,细声说道?:“我会的,叔叔。”


    她将唇角擦净,然后喝了些温水。


    没多时沈宴白就从楼上下来了,他昨晚睡得迟,这一段时间过?得又很累很忙,清早根本起不?来,但之前的项目出了些问题,助理?夺命连环call。


    他强作镇定,接了电话,然后立刻准备去公司。


    这会儿沈宴白又有些庆幸,谢沅把去温思?瑜宴席的事接了过?去,他最近的烦心事不?少,一点也不?想见着温家人。


    昨天沈长凛答应了这事,但他去书房的时候,总觉得沈长凛心情不?太好。


    沈宴白不?知道?两件事有没有关联,他还是有些担心沈长凛会生气的。


    他之前总觉得是沈长凛将谢沅疼得过?头,经了昨天的事后,他才?倏然想到?,是不?是谢沅在?沈长凛的面?前,也有些太骄纵了呢?


    沈宴白难得多想。


    清早的时候,被助理?这一通通电话从睡梦中唤醒,却是再没有心绪去思?考。


    直到?沈宴白看向餐厅的时候,谢沅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自己用纸巾擦净唇角,她这个人用餐慢,反应也常慢半拍,连擦净唇角的动作,也都是慢的。


    让人着急。


    沈长凛有点无奈,低声说道?:“沅沅,待会儿还要看裙子。”


    他声音温和,语调中尽是宠溺和纵容。


    谢沅红着脸,细声应道?:“我好了,叔叔。”


    沈宴白远远地望着,蓦地生出一种奇异的念头,仿佛谢沅和沈长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谢沅在?修专业课美学时,修的分数很高,比逻辑学还要更高。


    但她的审美一直不?是太好,勉强能?看个画展,她自己是不?会挑选衣裙饰品之类的。


    沈长凛倒很喜欢打?扮谢沅。


    这两款礼服是早先就准备好的,备选的还有数十套,配套的耳饰和颈链,也全是定制的。


    谢沅怕疼,一直没有打?耳洞,她的耳饰都是耳夹。


    她试穿了两遍小礼服,浅金色的衬腰身,将她的身形显得愈加婀娜,深绿色的衬肤色,将她的雪肤映照得如雪似玉。


    沈长凛在?工作上的事从来不?犹豫。


    哪怕是上百亿的决策,也鲜少会迟疑。


    但看向换过?两套礼服的谢沅,沈长凛难得顿了顿,跟造型师沟通过?后,他又沉思?片刻,最终还是选定了深绿色的那套礼服。


    谢沅坐在?小沙发上,吃着阿姨送上来的冰碗。


    她拿着小汤匙,轻咬着樱桃,被那可口的酸甜感觉好吃到?眯起眼眸。


    选定过?礼服后,沈长凛顺道?将饰品也又选了一遍。


    深绿色的小礼服用了多种布料,裙摆的轻纱上缀着无数绿钻,漂亮又精致,配上发间的鹿角头饰后,仙意和姝美的感觉更浓,能?将人衬得像是坠凡的精灵。


    但谢沅全部的注意力都还在?樱桃上。


    她张开樱唇,轻咬住红色的果肉,汁水溅到?了唇边,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尖去舔。


    沈长凛看了谢沅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选好服饰和妆容后,已经快到?正午,她待会儿要用午餐,然后还要小睡片刻,沈长凛看了下时间,最终是没放谢沅走。


    她的眉眼间都是懵懂。


    被沈长凛抱在?椅上,分开柔膝的时候,谢沅还没缓过?神?来。


    他的眸色晦暗,声音微哑:“樱桃好吃吗,沅沅?”


    谢沅下意识地点点头,细声说道?:“好吃,叔叔……”


    沈长凛轻笑一声,他本就生得俊美,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带着些惊心动魄的意味,她想要移开视线,但目光却像是被勾住了一样。


    躲不?开。


    沈长凛拢住谢沅的腰身,轻声说道?:“好吃就可以,沅沅。”


    他这段时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将谢沅想的太聪明?、太明?白了,她连见他前的沐浴都是无意识的,哪里能?指望她能?想清楚事情?


    不?过?没有关系。


    无论聪明?明?白,还是迟钝笨拙,全都是他的沅沅。


    他愿意疼她养她,等她慢慢地长大。


    反正又没有人敢觊觎她、掠夺她,意欲跟他抢人,何必那样心急呢?


    谢沅忍不?住地呜咽,沈长凛轻吻着她的脸庞,低声说道?:“乖孩子。”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直到?被沈长凛抱到?餐桌前时,谢沅的眼眸还是红的,泪水无意识地往下落着。


    她已经被喂得很饱,这会儿有点吃不?下饭。


    但见到?桌案上有一道?她很喜欢、沈长凛不?允她多用的菜时,谢沅还是乖乖地执起了筷子,他上午陪她经久,午间还有些事务要处理?。


    她自己用完了午餐,然后回到?楼上沐浴、午睡。


    谢沅昨天睡得不?安稳。


    无论是以前,还是后来,她最怕的事就是惹沈长凛生气,她不?怕他罚她,也不?怕他怪她,她只是希望沈长凛的生活能?够事事顺意,不?被任何的事扰乱心神?。


    谢沅凝眸看向起居室的玫瑰花,莫名地看了许久-


    午餐用得有些迟,谢沅的小睡也结束得稍早,她打?着哈欠,水眸朦胧地坐起身,便?要准备赴宴的事情了。


    她常常要代表沈家出席各种宴会。


    但实际上,谢沅在?公开场合露面?并不?多,更多时候,她参加的都是圈子里的各种宴席。


    就像之前霍老先生的寿辰。


    那种宴席是不?会有媒体报道?的,到?场的人也是有限定的,彼此之间多少都是有些熟悉的。


    沈长凛的生日也从不?会大办,而?沈宴白每年生日,往往不?是在?假期,都是在?国外过?的,也不?会办得太大,就是和朋友们办办派对。


    不?过?他会发ins,然后光速登上国内的头条。


    谢沅掰着手?指算了算,突然发现?她每年参加的最大宴会,好像真的就是温思?瑜的生日宴席了。


    怪不?得叔叔会看那么久的礼服。


    她的所有衣裙和饰品都是沈长凛选定的,无论常服,私服,还是礼服,乃至睡裙都是他一手?挑选好的。


    后来连小衣也是。


    谢沅不?愿再多想,烧着脸庞从床上下来。


    她过?去的时候,造型师已经候着了,沈长凛下午有事,临时回了公司,他给她发过?了消息。


    临行前谢沅又吃了点甜品,中午吃得很饱,她现?在?不?怎么饿,如果不?是沈长凛提前说过?,她连甜品都不?想吃。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要出发的时刻。


    谢沅坐在?深色的轿车里,漫不?经心地滑动手?机,她有段时间没碰手?机了。


    不?过?在?家里也用不?到?,她平时看纸质书和平板多一些,如果真有事的话,旁人也一定会将电话打?到?沈家。


    纷杂的消息肯定已经被清掉了。


    谢沅只回了余温和几个同学的消息,上次的比赛过?后,他们的那个项目真的要落地了。


    她看到?余温发在?群里的内容,还有些不?可思?议。


    沈家是豪门中的豪门,如果谢沅愿意的话,沈宴白打?点私房钱过?来,都能?让她的项目轻松落地,但凭自己的努力,做成一个项目,然后看它落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回了好几个表情包。


    本以为过?去这么久,没人会看到?,消息突然像炸裂开一样,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沅沅,你?去哪儿了?】


    【谢沅!你?还记得我们几个孤家寡人!】


    马上就要到?温家,谢沅也没空再回,匆匆发了段语音过?去解释,就阖上了手?机。


    这次的宴席要隆重得多,人员也纷杂得多,所以相关的安排也更加周密。


    谢沅刚一下车,就有专人来接她,她时常会来温家看姑姑沈蓉,对这里的一切并不?陌生,温家的主宅很大,后方的高尔夫球场和静湖也很漂亮。


    温思?瑜的父亲温先生早年在?俄国待过?,后来重新?整修旧宅,加入了很多俄式风格的建筑。


    从外面?就能?感知到?,而?走进主厅后,这样的感觉更明?显。


    既华丽奢美,又轻盈细致,乍一眼看似有些简练,实则处处都透着巧思?。


    走进主厅后,接过?谢沅的人也变了,年轻男人俯身,向她微笑道?:“沅沅表妹,还记得我吗?”


    她想起来,是上次见过?的温家表哥,温怀瑾。


    温怀瑾是温思?瑜的堂弟,两人的容貌虽然有些相似,但气度却全然不?一样。


    谢沅神?情微怔,点点头:“晚上好,怀瑾表哥。”


    她人很乖,声音也很乖,娇柔得像是一朵菟丝花,但就是这么弱气场的女孩,得了沈家那一位的深宠,疼得比自家侄女还要更过?。


    温怀瑾笑得温和,引着谢沅向内厅走去。


    “婶婶可想你?了,早先就一直念叨着,”他弯起眉眼说道?,“她盼你?多时,若不?是脱不?开身,还要亲自过?来接你?的。”


    温怀瑾客套话说得很好听。


    谢沅在?圈子里待得久了,遇到?过?很多张扬的、外放的人,一时之间,对温怀瑾这种过?分和柔的腔调有些陌生。


    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也很想姑姑。”


    温怀瑾说话风趣,谢沅言辞不?多,没几句话后也被他给逗笑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穿过?廊道?,往内厅走去,经过?上次的事后,温怀瑾很慎重,没有让谢沅离开他一步。


    但绕过?廊柱,瞧见突然出现?在?台阶前的秦承月时,就连温怀瑾也怔住了。


    第35章 第35章


    温家是典型的名门望族, 家大业大,枝繁叶茂。


    温思?瑜坐在人群的正中?央,容色艳丽, 衣着华美, 身边是父亲和?母亲沈蓉,再远些是一众叔伯和堂兄堂弟。


    她脸上挂着淡笑,红唇微扬, 就像是位公主。


    不过温思瑜也的确是温家的公主。


    来宾无?数,尽是高朋,称赞声?和?镁光灯的声?响此起彼伏,但侧身时她的眉却皱了起来。


    温思?瑜看向沈蓉,低声?问道:“妈, 沅沅还没过来吗?”


    沈蓉这次特别叮嘱温怀瑾去接谢沅,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他接到谢沅时就发来了消息,就算是路上有事耽搁, 也?早该到了。


    “别担心, ”她笑容微僵,低声?说道,“早先你怀瑾弟弟就说,已经接到沅沅了。”


    沈蓉安慰地抚了抚女儿的手,声?音轻柔:“你要是着急,我让人再去看看。”


    温思?瑜皱了皱眉,低声?说道:“算了, 妈, 再等会儿吧。”


    她知道谢沅身子不好,去哪里都常要人跟着, 但上回的事,的确也?将她吓了一跳。


    用?过镇静剂后,谢沅才好转许多,她最终是被沈长凛抱着回去的,温思?瑜远远地窥见?了谢沅的面容,苍白得跟纸一样,丝缕血色都没有。


    她遥遥望着,都暗自心惊。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谢沅和?温怀瑾走了进来。


    深绿色的礼服轻盈美丽,轻纱上缀着无?数绿钻,谢沅纤细的腰身被勾勒分明,但更引人瞩目的是那?白到晃眼的雪肤,如同凝脂美玉似的。


    白皙剔透,吹弹可破。


    头上是设计精巧的鹿角发饰,通体?皆为银白,点缀少许绿钻,一瞧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谢沅的乌发披散,在末梢打着卷,她的眼眸如水,柔美的面容在水晶灯下,更显精致。


    但最令人心旌摇曳的是她神情中?的懵懂。


    矜贵纯真,又不谙世事,像是林间?的稚鹿,又像是误入凡世的春神。


    谢沅进来的时候,几乎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跟着温怀瑾一路小跑过来的,进门前?才将裙摆抚平。


    此刻被众人这样瞧着,她本就怦然的心跳跃动?得更快。


    温怀瑾低声?笑道:“别怕,沅沅表妹,是你今天太好看了。”


    谢沅平常很少打扮,除了出席大宴,连妆都很少化,她脸庞透着薄粉,细声?说道:“怀瑾表哥今天也?很好看。”


    两?人的交谈声?很低,但此刻有太多人都在有意或无?意地看着他们?。


    今天温思?瑜的生日宴席,的确有澄清之前?车祸事的意思?。


    谢沅和?秦承月的关?系,一直没过明路。


    外面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圈子里却鲜有不知道的,他们?虽然没订婚,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谢沅是无?论如何都要嫁入秦家的。


    抢了妹妹的未婚夫,严格来说只是一桩风流轶事,毕竟谢沅和?秦承月又没有真的有过什么,可这种事情,是不能出现在温氏集团的长公主身上的。


    任何的丑闻,都不能近温思?瑜的身。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今天跟谢沅一起过来的是温怀瑾。


    一时之间?,被谢沅容色惊艳到的众人,也?开始禁不住地做更多猜想。


    早先就有消息流露,言说沈家那?一位想断了秦沈两?家的联姻,难道木已成舟吗?谢沅出身不算差,熟读文史的人,绝不会不认识她的祖父。


    可和?如今的显贵相比,谢家早已算不得什么。


    令人生畏的是沈长凛对她的娇宠,那?等爱重和?疼溺,不像是对没有血缘的侄女,简直是跟待亲女儿一样。


    谢沅丈夫的位子,是炙手可热的。


    如果秦承月真的要退场,接下来青年人之间?少不得一番较量。


    谢沅对众人脑中?的念头一无?所知。


    她刚刚走得太急,呼吸还没有平复下来,但她甫一抬起眼眸,坐在正中?央的温家人就全都迎上来了。


    温思?瑜直接牵过了谢沅的手。


    她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等你好久,终于?过来了,我还当怎么了呢。”


    谢沅有些歉然,小声?说道:“不好意思?,思?瑜姐姐,刚刚有点事。”


    “不说这些了,沅沅,”温思?瑜笑了一下,挑眉看向谢沅,“今天是不是有句话还没跟我讲?”


    谢沅眨了眨眼睛,有些懵然,须臾才缓过神来。


    她弯起眉眼,柔声?说道:“生日快乐,思?瑜姐姐!”


    接着谢沅身边的人,就帮她将先前?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在这种大宴上,最不重要的就是礼物。


    温思?瑜却径直接了过来,笑说道:“我待会儿就要拆开看。”


    温先生也?笑着说道:“沅沅有心了。”


    他身畔的沈蓉更是笑容蔼然,连声?说道:“沅沅一路过来,累了吧?快过来休息休息。”


    谢沅很不习惯被一群人围着。


    在这种场合,又怎么都避不开,她的脸上透着薄粉,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被拉着坐到了温思?瑜的身边。


    谢沅到底是代?表沈家过来的。


    她轻轻落座,长睫也?抬起,迎上了那?长枪短炮般的摄像机。


    沈长凛站在落地窗边,修长苍白的指节间?是一支细烟,他漫不经心地低眼,翻看着照片,原本略显疏冷的容色,渐渐地柔和?下来。


    须臾,助理走进来,低声?恭敬地说道:“沈总,下一场会议要开始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烟掐灭,然后从内间?走出来。


    见?到沈长凛的容色柔和?许多,助理紧绷的精神也?放松许多。


    大小姐过段时间?就要去瀛洲,近来沈总的心情都不太好,刚刚海外的周副总汇报的事务出了问题,被沈长凛觉察,他的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


    沈老先生在的时候,周副总便在沈氏任职。


    他能力出众,那?时候就是很强势张扬的性子,但沈长凛掌权沈家后,他是再也?没敢冒过尖,处处都夹着尾巴做人。


    周副总今次也?是,数据本来就有问题,又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会议室的温度本来就低,方才更是跟冰窟一样。


    但将要走进会议室时,沈长凛忽然轻声?说道:“之前?的那?位法国设计师,再联系一下吧。”


    助理愣怔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是今天大小姐穿的那?套深绿色礼服的设计师。


    他紧忙点头应是,心里却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李特助和?程特助将大小姐看得那?么重,每次有事也?会先跟大小姐言说。


    她连一个消息、电话都没过来,都能令沈总消气,心绪平和?下来-


    宴席过半,终于?能够放松许多。


    谢沅陪在温思?瑜的身边,笑容柔美,眸光闪动?。


    她私底下是个寡言少语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沉闷没趣,但在人前?却很不一样,明媚姝丽,落落大方,接人待物比温思?瑜还要更得体?。


    在礼仪方面,谢沅身上带着些沈长凛的影子。


    既矜贵自然,又带着些欧式传统贵族的意味。


    沈长凛是在国外跟着外祖母长大的,那?位夫人的出身极矜贵,他姿态里的贵气是与生俱来的,许多人想要模仿,却怎么也?学不来。


    都说沈长凛很疼谢沅,但手把手教习礼仪,未免也?太过了些。


    可能就是寻了相同的礼仪老师。


    温怀瑾收回目光,看向婶婶沈蓉,轻声?说道:“婶婶,您多虑了,我们?方才就是遇见?一位认识沅沅表妹的客人,然后聊了片刻而?已。”


    “客人?”沈蓉眉尖蹙起,下意识地追问,“是哪家的?”


    温怀瑾拨了拨指间?的环扣,低垂着眼帘:“我也?记不清,婶婶可以去问问沅沅表妹。”


    他的语气平和?,温声?细语,偏嘴又很严,一句不肯多说。


    沈蓉的笑容僵了一下,缓和?神色:“那?可能是沅沅之前?在学校时认得的朋友。”


    温怀瑾若有所思?,点头应道:“有可能,婶婶。”


    两?人正聊着,忽然有几位贵妇过来,娇笑着唤道:“阿蓉,可算找见?你了,带我们?去见?见?思?瑜吧!”


    几人言语带着点港城口音。


    沈蓉年轻时在港城念过书,对港城那?边的名流也?认得颇多。


    温怀瑾温和?地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侄子就不打搅您了。”


    他从容地离开,然后自主厅出去。


    走到外间?的廊道后,温怀瑾打开手机给谢沅发了个消息,她的手机号很好记又很吉利,像是由人专门选过的。


    养她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精心,才会在这么细微的地方上也?处处不落。


    礼服是没有口袋的。


    谢沅的手机开了震动?,由跟在身边的侍者拿着,她觉察到后,便起身向温思?瑜说道:“思?瑜姐姐,我先休息一会儿。”


    宴席已经过半,谢沅的精力不太好,温思?瑜也?不敢让她累着。


    温思?瑜低声?说道:“快去吧,多休息会儿。”


    她轻拍了拍谢沅纤薄的后背,并让侍者带谢沅去休息室。


    温思?瑜是今天宴席的主角,也?是今天最要受累的人,但她气色很好,眉眼间?也?依然带着张扬,仍旧是那?副明艳的大小姐姿态。


    谢沅点点头,然后乖巧地离开了。


    走出主厅后,温怀瑾接过谢沅,笑着向侍者说道:“刚巧我也?要去休息室,让我带沅沅表妹过去吧。”


    陪在谢沅身边的侍者是特意安排过的,也?被沈蓉提前?交代?过。


    因此他没有任何迟疑,就退了下去。


    谢沅站在廊道里,看着侍者离开才松了口气。


    她望向温怀瑾,抿了抿唇,轻声?说道:“谢谢你,怀瑾表哥,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


    从主厅离开后,谢沅的姿态又恢复了惯常的缄默和?认真。


    银白色的鹿角头饰精致漂亮,在夜色里如若月华般发着光,但那?样的光芒也?没能及得上她拎着裙摆的 纤细玉指。


    温怀瑾看了谢沅片刻,轻声?说道:“没关?系。”


    他收回目光,带着谢沅往和?休息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明明是那?么麻烦的事,这位一点也?不熟悉的温家表哥却说帮忙就帮忙了。


    谢沅心中?感激,快步跟上温怀瑾的步伐,两?人绕过主厅,向着后方走去,然后乘上电梯进了内宅。


    温家真的很大。


    如果没有温怀瑾带着,哪怕他给她定位,她还是会迷路。


    内宅的廊道没有铺地毯,谢沅的鞋跟有些高,踩在地板上时会发出响声?,但她很急,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


    到达客房后,温怀瑾按指纹,将门打开。


    谢沅以为他送完她就要走,但温怀瑾却没有离开。


    他站在廊道里,轻声?说道:“承月哥喝了酒,你们?只管在里面谈话,但如果有事的话,叫我一声?就行。”


    温怀瑾的言辞很委婉。


    谢沅神情愣怔,却是有些愕然。


    她能感觉到这位表哥和?寻常男性不太一样,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细致。


    温怀瑾其实是多想了,谢沅跟秦承月认识多年,如果有什么情感,早在许久之前?就该生出来了,但是没有。


    秦承月将她当妹妹,她将秦承月当哥哥。


    就这样作为未婚夫妻相安无?事许多年。


    所以秦承月不可能会如何的,而?且他原本就是位绅士。


    但谢沅还是很感谢温怀瑾,她向他轻轻鞠了一躬:“谢谢您,怀瑾表哥。”


    说完她也?没有再犹豫,推门走进温家的客房。


    今晚见?到秦承月时,谢沅的确是吓了一跳,他一身深色的西装,看起来还是理智的,但眼睛是通红的,身上的酒气也?很重。


    他跟温思?瑜关?系匪浅。


    谢沅毫不怀疑他有的是办法进温家,但她没有想到秦承月是来找她的。


    秦承月的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偏执地想要掐住谢沅的手腕,质问她些什么。


    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无?措,好在温怀瑾将秦承月制住了,还想办法将他先带到了温家的客房。


    秦承月毕竟是秦家人,代?表的是秦家。


    眼下紧急,又没法请人将他带走,只得先将人安排在温家。


    客房里有侍者在照顾秦承月,他喝了催吐的药,又睡了许久,两?小时过去,已经好转许多,但那?双眼里还尽是血红。


    谢沅从没见?过秦承月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压低声?,近前?唤道:“承月哥!”


    秦承月的眼底全是血丝,眼见?谢沅过来,侍者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豪门的秘辛,最是难以为人道矣的。


    他的外套搭在衣架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隐约透着些单薄。


    谢沅快步走到秦承月的身边,连声?说道:“你还难受吗,承月哥?你……你要是难受的话,我帮你请医生过来吧?”


    她身上还穿着礼服,满眼焦急,像是很关?切他。


    秦承月抬眼看向谢沅,声?音微哑:“为什么不想嫁给我了,沅沅?”


    他答非所问,谢沅却霎时愣在了原地-


    沈长凛到的时候,是温先生和?沈蓉亲自去迎的。


    温先生笑容高扬,谦恭又温和?地说道:“不知您亲自驾临,实在有失远迎。”


    他说话带点古味。


    沈长凛却懒得跟他周旋,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多礼,我是来接沅沅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之前?就给她发了消息,可能是因为不方便,谢沅一直还没回。


    沈长凛开完会后,时间?刚好也?差不多,于?是便到了温家这边,打算接她一起回家。


    上回的疏漏太大,这回温思?瑜再办生日宴席,是时刻让人联系着谢沅的。


    她之前?被温怀瑾接到,去了休息室,这会儿应该快过来了,沈蓉紧忙告诉沈长凛,然后言说马上就叫人请谢沅过来。


    沈长凛轻轻“嗯”了一声?。


    他此番前?来没有露面的意思?,也?没有刻意遮掩的意思?。


    温先生心里瞬时走过千回百转,却到底没敢请沈长凛到主厅,只敢含笑邀他去待客厅稍等片刻。


    他应下来后,温先生立刻让温家的兄弟子侄全都过来。


    沈长凛的年岁并不大,至少比现今各家的掌事人都小许多。


    但他辈分高,身份又是头一份的尊贵,从没人敢将他当晚辈看,温家的这一代?掌事的年纪又已近半百,在他跟前?还是跟侄辈般恭敬。


    两?家虽为姻亲,许多人却是没见?过沈长凛的。


    可不知怎的,这一辈里最出众的温怀瑾却迟迟未至。


    沈长凛单手执着杯耳,浅抿了少许红茶,神情淡漠地看向待客厅外。


    夜风寂静,草丛边栽种的是小瓣的洋甘菊,白色的花瓣轻轻地摇曳。


    花香幽微,没什么气息。


    谢沅喜欢花,家里的花全都是她喜欢的,但为了让她能够看得不腻烦,总还会更换品种。


    温怀瑾一直不到场,温先生也?有些急,他低声?问道:“怀瑾那?孩子去哪里了?他去的不是二楼休息室吗?应该马上就能到场才对。”


    谢沅也?迟迟没过来。


    温先生逐渐焦躁起来,沈蓉的额前?覆着薄汗,她擦了擦额角,勉强笑容道:“你别急,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们?了。”


    她是给了温怀瑾很多提示,上次还明确跟他说过,和?谢沅联姻的价值。


    但他明显是对谢沅没兴趣。


    温怀瑾绅士守礼,总不至于?这时候拦下了谢沅吧?一想到那?种可能,沈蓉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要是让沈长凛知道,谢沅这时候可能跟温怀瑾在一起,连她也?要麻烦。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声?音。


    沈蓉的心声?刚刚落下,那?边门打开后,谢沅就和?温怀瑾一起进来了。


    她还在和?他连声?道谢:“这回真的太麻烦你了,怀瑾表哥。”


    温怀瑾轻声?说道:“不麻烦,沅沅表妹,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的言辞虽然客气,但距离不远,又举止亲密,生人也?能一眼看出是一道过来的。


    第36章 第36章


    夜风拂过谢沅的脸庞, 将?她乌黑的长发吹起?,那张白净的面容在月色下更显柔美。


    她的手指收紧,声音很?轻:“怀瑾表哥, 下回你若是?有事的话, 我一定会竭力帮你的。”


    跟世家的大小姐们不一样。


    谢沅很?有礼貌,甚至过分的客气。


    温怀瑾摆了摆手,笑容温和:“真的不用, 沅沅表妹,只是?小事而已。”


    话是?这样讲,但这件事对谢沅来说,一点都不是?小事,如果没有温怀瑾的帮助, 它本该十分麻烦,甚至可能会惹出祸来。


    谢沅低下了眼睫, 在温怀瑾引她进入待客厅时?,她才缓过神来。


    他绅士有礼地唤道:“沅沅表妹?”


    谢沅抬起?眼眸, 看向温怀瑾, 脸颊微红:“抱歉,表哥。”


    她轻轻提起?裙摆,随着温怀瑾一起?走进待客厅,待客厅里的人很?多,几乎整个温家的男人都要集齐了。


    但谢沅走进去的第一眼,就和坐在主位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他容色矜贵,神情淡漠, 修长苍白的指节搭在一起?, 仅仅是?平静地靠坐在长沙发上,就能将?人的目光给?全部?夺走。


    是?沈长凛。


    谢沅的呼吸微滞, 有一瞬的愣神和无措,叔叔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掌心沁汗,本能地紧张起?来。


    沈长凛的容色淡漠,眼神也带着些?漫不经心,看起?来似是?没什么情绪,但谢沅还是?生出了少许惧意和心虚,转念过后,她又渐渐平静下来。


    不可能的。


    她刚刚才将?秦承月送走,叔叔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会这么快发觉。


    谢沅强作镇定,跟着温怀瑾走到沈长凛的面前。


    他歉然地笑道:“抱歉,舅舅,让您久等了。”


    “方才我跟沅沅表妹下楼,走错了方向,绕了好大?一圈才过来。”温怀瑾像个大?男孩般说道,“劳您久等,实在是?晚辈的失礼。”


    他出国多时?,这样言说也符合常理?。


    沈蓉也信了温怀瑾的话,她暗里松了口气,笑说道:“你这孩子?,在自家都能迷路。”


    温先生笑容和煦,向着沈长凛说道:“沈总,这就是?我二弟家的孩子?,之前一直在国外待着,还未能拜见过您。”


    温怀瑾的生父早逝。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温家旁支,温怀瑾是?温先生的亲侄子?,两?人血脉极近。


    温先生是?将?温怀瑾当做亲儿子?在养,这从温怀瑾与温思瑜相对应的名字也能看出。


    早先就有人揣测,温怀瑾或许是?温家下一任的掌门人。


    今天温先生在沈长凛面前这样介绍他,更是?将?此事落实。


    谢沅对这些?事一直都很?懵懂,连霍阳家里的事都搞不明白,此刻隐约也意识到了温怀瑾的身份之特殊。


    但她没有空余思考更多。


    在走到沈长凛身边后,他便漫不经心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温家的待客厅装潢是?典型的俄式风格,没有过分的金碧辉煌,但处处都透着雅致,吊灯也是?设计精妙的环形落灯。


    很?漂亮,却就是?有些?暗。


    导致主位的光线,还不及门前更加明亮。


    沈长凛的指骨修长,虽然瞧着苍白,如若玉石雕琢,但却是?十分有力量感的。


    他的指节抵入谢沅掌心时?,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尽管知?悉光线昏暗,又有沙发的做遮挡,不会有人看见,谢沅的身躯还是?紧紧地绷了起?来。


    她的眼眸里泛起?水雾,无意识地想向沈长凛讨/饶。


    当他带着薄茧的指节滑过掌心的嫩/肉时?,谢沅更是?差点要呜咽出声。


    但沈长凛没有理?她,他唇边含着淡笑,目光沉静地看向温怀瑾,轻声向温先生说道:“令侄年少有为,真是?青年才俊。”


    能得沈长凛一句夸赞,在整个圈子?里都能吹嘘数年。


    温先生没想到小侄能得如此高的赞誉,不由有些?飘飘然,笑容也更加高扬,他还没来得及得意,温怀瑾便自己先谦声说道:“您谬赞了。”


    “晚辈还有许多不足,”他笑容温和,“须向前辈们多学习。”


    客套过后,主场又交还给?长辈们。


    沈长凛不喜喧嚷嘈杂,对这些?虚与委蛇向来没什么兴致,如果是?平常,肯定不会多待,接过谢沅就会直接离开。


    但今次过了许久,他还没有言说离开的意思。


    掌心的嫩/肉被侵过,细柔的指骨也被揉捏,谢沅身上的敏/感处很?多,手指经不得挑弄,有时?被沈长凛轻扣着嵌入,都会难以承受。


    更别说是?被这样的把玩。


    谢沅的身躯禁不住地颤抖,她强忍住眼泪,将?另一手的掌心要掐出血来,才没有流露出异色。


    十指连心。


    指节在被把玩的时?候,谢沅的后腰也阵阵地发麻。


    她快要被逼疯,鞋子?的跟细高,更让她连站都快站不稳。


    谢沅克制不住地望向沈长凛,她带着哭腔,声音压得很?低:“叔叔……”


    她若是?不唤他还好,这样一声细弱的低唤落下来后,温先生和沈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连温怀瑾也稍有发觉。


    谢沅很?受沈长凛疼宠。


    她是?很?懂事的孩子?,或许今天是?实在太累了,才会如此。


    沈蓉紧忙说道:“沅沅累了吧?”


    谢沅的脸庞涨得更红,她无措地看向沈长凛,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她唤出来那声“叔叔”以后,他终于看向她。


    沈长凛双腿交叠,靠坐在长沙发上,气度矜贵,又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谢沅见过他在外面的样子?,更知?道他的性子?。


    但被沈长凛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觉得怕。


    谢沅摇了摇头,吸着气,细声说道:“不累,姑姑。”


    她的长睫濡湿,低低地垂落。


    谢沅这样说,可她的姿态哪里是?还不累?沈蓉有些?迟疑,刚看向沈长凛,就听到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真的不累吗,沅沅?”


    沈长凛的话音低柔,言辞也很?温和。


    但不知?怎的,听他这样言语时?,没由来地会让人心弦紧绷。


    谢沅的腕骨颤抖,她的承受值将?要到达顶峰,此刻一动也不敢动,可沈长凛就那样看着她,等待她回话。


    她不知?道要怎样言说。


    谢沅的脑中?尽是?混乱的东西?,连简单的词句都组织不出来,目光对上沈长凛深暗的眼眸时?,思绪更是?杂糅成了一片空白。


    她将?樱唇抿了又抿,许久才细声说道:“我累,叔叔……”


    话音落下后,承受的界限也终于到顶,谢沅紧阖上了眼眸,贝齿也深深地咬在了一起?,但眼泪还是?不住地要掉。


    她被将?要失态的恐惧逼得欲死。


    然而下一刻,沈长凛就将?谢沅揽了过来,他的指节修长,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让她整个人都半靠在他的怀里。


    这样的动作亲密,但一点也不失礼。


    最重要的是?,挡住了其?余人的目光。


    沈长凛带着笑意,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家里的孩子?不习惯晚睡,要受不了了,下次再叙吧。”


    说这话时?,他像极了一位温柔的叔叔。


    但走出待客厅,将?她抱上车后,沈长凛就将?谢沅的裙摆推了上去,他亲手帮她脱下湿/透的衣物,然后将?人用给?婴孩把尿的姿势,抱在了怀里。


    谢沅再也控制不住。


    她沙哑着嗓子?,哭着唤他:“叔叔,别……”


    男人的眸色晦暗,声音微哑,只是?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沅沅?”-


    沈宴白在公司待了整整一天,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但谢沅和沈长凛都还没回来。


    他有些?困惑,给?沈长凛那边拨了电话。


    沈宴白坐在客厅,开口问道:“叔叔,您和沅沅都还在外面吗?”


    “嗯,”沈长凛声音很?轻,“已经在路上了,你累了一天,没事就先睡吧。”


    沈宴白紧忙说道:“我不累,叔叔,没事,我等你们回来。”


    他应得很?快,沈长凛那边却是?沉默了片刻。


    车窗似乎被打?开了,夜风的声音很?明显,但不知?怎的,风声中?像是?掺杂着少许低泣声,那是?一种压得很?低的哭声,带着点甘甜黏腻的意味,隐隐约约,顷刻又消失了。


    沈长凛声音微哑:“好,辛苦你了。”


    听筒带着少许过电的声响,叔叔轻柔的声音也紊乱得透着磁性。


    挂断电话后,沈宴白终于是?确定刚才的声响只是?信号的问题。


    他站在露台边抽烟。


    约莫半钟头不到,谢沅和沈长凛就回来了。


    沈宴白将?烟掐灭,回过身就看到了谢沅哭红的眼眸,她身上披着的是?沈长凛的外衣,里面像是?什么也没穿,露出半截白皙的腿根,柔腻得惊心。


    下面是?绑住长筒袜的腿环。


    深绿色的环扣,缀了一颗剔透的绿钻,明丽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沈宴白的呼吸微滞,一时?之间愣怔在了原处。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沈长凛就将?谢沅带上了楼,他站在她的跟前,像哄孩子?似的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轻轻擦净了她的眼泪,便牵过她的手。


    谢沅的眼尾湿红,他刚将?她的泪水擦净,眼眸里的水汽又氤氲出来。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怎么都停不下来。


    连沈长凛都觉得棘手,他哄着谢沅上楼梯,走到二楼时?,方才得空看向沈宴白,跟他说道:“稍等一下,宴白。”


    沈宴白手里还执着烟蒂,他站在原处,愣怔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如果不是?胃里还有些?作痛,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看看这是?不是?在梦里。


    谢沅……方才是?怎么了?


    她到底是?他的妹妹,他应当对她关心些?的。


    但不知?怎的,沈宴白的脑海中?全剩下那根深绿色的腿环。


    谢沅生得很?瘦,白皙的小腿也是?,看上去根本没什么肉,可被腿环轻轻勒过后就不一样,会绷出一个微弱的弧度。


    深浅交织,浓烈得像是?醇酒,浇在心口,残存在视网膜上,久久难消。


    沈宴白的喉间发干,他饮了大?半杯的冰水,思绪方才渐渐沉静下来。


    应该是?不小心将?裙子?弄脏了吧?


    不过怎么哭那么厉害?


    思绪沉静下来后,芜杂的念头却没有一起?停止,理?智的思考反倒显得更加疯狂、怪异,接着一起?作乱是?那道好像停留在幻想中?的、甘甜黏腻的哭声。


    沈宴白坐在岛台边,将?杯中?残余的冰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倒满整整一杯。


    他喝完大?两?杯冰水后,沈长凛才从楼上下来。


    他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叔叔,眉宇间带着少许倦意,沈长凛轻声说道:“沅沅的裙子?不小心弄坏了,她哭了一路。”


    他的衣袖微微挽起?,露出苍白的腕骨。


    沈宴白被烈火烧着的心头,突然就冷静下来许多,原来不是?弄脏了,是?弄坏了。


    怪不得会哭得那么厉害。


    刚刚他跟叔叔通电话时?,应当也是?谢沅在哭。


    沈长凛执起?杯子?,浅饮了少许冰水,他轻声问道:“项目的事,怎么样了?”


    叔叔的精力是?真的好,他再度抬起?眼帘时?,方才沈宴白隐约窥见的那抹倦意已经全都消失了,这种事是?不可能瞒得住沈长凛的,也没有必要瞒他。


    沈宴白歉然地笑了一下。


    “之前侄儿疏漏,今天忙了一天才勉强解决,”他看向沈长凛,“明天估计还要再忙半日?。”


    沈长凛站在露台边,端着杯子?慢慢地喝。


    他个子?高,月色下的一道剪影也分外得出挑。


    “没事,你第一次做,”沈长凛漫不经心地说道,“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


    他语气轻柔,回身时?唇边甚至带着赞许的笑意。


    仅仅是?那样一个瞬间,沈宴白心中?所有纷乱的念头便全都静止住了,忙碌一天的辛累也全都要消弭,他握住杯盏的手指收紧,低声说道:“多谢您,叔叔。”


    沈长凛唇边扬着淡笑,看了眼腕表。


    他放下杯盏,轻声说道:“好了,已经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沈长凛难得做了模范叔叔的事,亲自送沈宴白回的房,临走时?还不忘关怀几句,只不过离开不久,他就进了谢沅的卧室。


    她已经洗好澡,头发也吹干了。


    但谢沅把卧室的灯全都关了,人也躲在薄被里,背对着门偷偷地哭,沈长凛进来的时?候,她才将?抹眼泪的手指悄悄放下来。


    他也没将?灯再打?开,就那样直接走了进来。


    谢沅的眼泪还没止住,她不想让沈长凛听出来,吸气声也全都咬在了唇齿间。


    但他一过来,就直接掰过了她的脸庞,然后将?床头的小灯也摁开了。


    谢沅哭红的脸庞全都落入他的眼底。


    她委屈又羞赧,已经小了很?多的泪水再度汹涌起?来,眼见小孩子?“哇”的一声就要再哭,沈长凛的心绪也有些?乱。


    他紧忙将?谢沅抱住,低声哄道:“不哭了,沅沅。”


    可是?眼泪这个东西?怎么能止住。


    谢沅微弱地挣扎着,她带着哭腔说道:“你能不能走?我自己哭也不可以吗?”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任性的话。


    这回真的是?将?人欺负过了,沈长凛矮下身来,捧住谢沅的手,轻声说道:“叔叔错了,沅沅,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这辈子?大?概还是?第一回如此低声下气。


    但谢沅却不认。


    “你以后都不要来接我了,”她哭着说道,“我不要你接。”


    谢沅的话语非常任性,任性到不像她能说出来的,她的脸皮真的很?薄,经不起?逗弄,她有很?多害怕的、担忧的事,平时?不会表现出来。


    但到情绪攀升到顶峰时?,会出现另外幼稚任性又分外本真的一面。


    如汤沃雪,似珠似玉。


    沈长凛将?谢沅抱得更紧,他低声说道:“叔叔真的知?道错了,就原谅叔叔这一回,好吗?”


    她的头发刚刚吹干,还有些?微潮。


    谢沅的眼眸也是?潮湿的,声声都是?委屈:“我都不认得他,而且只是?讲礼貌话,你还那样问我……”


    沈长凛越低声下气,她的指控越多。


    但听到谢沅这样直白的话语,他心中?并无不悦,反倒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沅沅终于敢对他发脾气了。


    沈长凛将?谢沅的指责照单全收,将?人抱在腿上,轻声哄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沅沅,不该那样问沅沅,更不该在人前欺负沅沅。”


    她坐在他的怀里,哭都要哭得没力气。


    沈长凛一件件地将?事情列举出来,谢沅又羞又气,被情绪激得一点理?智都不剩,只想堵住他的嘴。


    下一刻,他就真的如她做愿。


    只不过谢沅也说不了话了,她被捧着脸庞,吻得发晕,眼泪也渐渐变了意味。


    她快喘不过气时?,沈长凛才放过她。


    “沅沅不气了,好不好?”他看向她的眼眸,声音轻柔。


    沈长凛生得俊美,眉眼深邃,鼻梁挺直,气质矜贵优雅,在夜色下那双颜色稍浅的眼看过来时?,更是?带着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谢沅不由地就有些?失神。


    他轻笑一声,又吻了吻她的唇:“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沅沅。”


    男人的指节修长,掌在腿根时?,会有白皙的柔软轻轻溢出,谢沅刚想说些?什么,话语就哑在了嗓子?里-


    夜间睡得实在太迟。


    谢沅翌日?睡醒的时?候已经逼近正午,她抱着薄被缓缓睁开眼眸,费了些?功夫才想起?不是?在午觉,而是?一晚上过后刚刚睡醒。


    记忆凌乱又破碎,她撑着额头,慢慢地回想。


    昨夜的事宜渐渐如潮水般满涌过后,谢沅脑子?里只余下一个想法,就是?从楼上跳下去算了。


    她的脸庞滚烫,耳尖也全都红了。


    谢沅将?脸蒙在薄被中?,这辈子?都不想要再出来,去面对现实中?的一切了。


    但没多时?,一个电话就拨过来了。


    还是?视频电话。


    看着【沈长凛】三?个字,谢沅想对着墙直接撞死的心都有了,她执着手机,看了屏幕半响,也没有提起?来勇气去接听。


    就在她想要假装没听见挂掉的时?候,指节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谢沅更想死了。


    第37章 第37章


    谢沅昨天睡得很晚。


    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快一点了, 又折腾了半夜,最后睡去的时候大概得有三点。


    她?昨天本就很累,睡得又晚, 中午能醒就不错了。


    拨电话的时候, 沈长凛也没想到谢沅会接,镜头闪烁,露出一张柔美的面容, 她?神情慌张,仍有些无措。


    镜头晃动了一下,方才稳住。


    黑色的吊带睡裙柔软,领口缀着蕾丝和精致的蝴蝶结,雪肤被衬得愈加白皙, 腰身也被勾勒得愈加细瘦。


    到底是夏天,小姑娘还要穿裙子, 不好让她?太麻烦。


    但领口之下,隐约还能窥见浅红深红的痕印, 掐/痕、指/痕、吻/痕交叠在一起, 像是秾艳的层叠花瓣。


    沈长凛眉眼微抬,声?音很轻:“刚刚睡醒吗,沅沅?”


    明明睡得要更晚,起得要更早。


    但他?的容颜还是那样矜贵俊美,一丝倦色都没?有,色泽稍浅的眸里光芒轻动,状态比平时还要好。


    反倒是一直在被照顾的谢沅, 累得昏昏沉沉。


    刚被从浴缸里抱出来, 就彻底陷入黑甜的梦乡,今早更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沈长凛看?向屏幕里的她?, 声?音轻柔地问道:“没?有不舒服吧,沅沅?”


    只是视频,又不是直接面对沈长凛,谢沅的脸庞还是染了薄红。


    “我刚刚睡醒,叔叔。”她?摇了摇头,长睫颤动,“没?有不舒服。”


    谢沅局促地抬起眼眸,眉眼间还带着少许无措。


    知她?没?有不舒服,沈长凛便?放心许多,明日还要送她?去瀛洲,要是这关头难受起来,很影响到时候的游玩。


    “不难受就好,”他?轻声?说道,“已经不早了,下楼用午餐吧。”


    谢沅有事情总喜欢掩着,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偶尔弄得太过,她?身子又弱,有时会发热,某次沈长凛回到家后才发觉她?已经烧了一天。


    从那过后,他?如果有空,早上总要跟她?通一回电话。


    谢沅乖顺地点头,应道:“好,叔叔,您也快去用午餐吧。”


    但视频电话挂断的下一秒,她?就将小脸又埋进了薄被里,脸庞是潮红的,连呼吸都是热的。


    强烈的羞意,让谢沅的脑中都晕乎乎的。


    她?用冷水好好地湃在脸庞上,直到脸上的热意消退,方才准备下楼用午餐。


    今天沈长凛和沈宴白都有事,家里没?有人。


    谢沅在睡裙外披了一件薄外套就走下楼去,外面的阳光很好,粲然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岛台。


    她?抬起眼眸,就能看?见外面换好的新花。


    色泽清新,芬芳馥郁,遥遥地就能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是谁更换的,为?什么而更换的,几乎是不用想的事情。


    谢沅脸上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复又变得升起,她?红着脸庞,微微侧过脸去-


    沈宴白回来的时候,还没?到一点。


    他?清晨起了个大早,然后就去公?司,将昨天差些收尾的工作全?部完成。


    事务处理好后,沈宴白的眉头舒展开来,助理也长舒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助理的肩膀:“辛苦了。”


    然后他?就自己开车回来了。


    沈宴白指间勾着车钥匙,漫不经心地推门进去,刚一抬眼,就瞧见了坐在高脚椅上晃腿的谢沅。


    午后的日光很好,她?凝眸看?向外边,够不到地的小腿晃来晃去。


    用餐的礼仪被谢沅全?都抛之脑后。


    她?撑着下颌,像小孩子般似的望向窗外,深黑色的吊带睡裙下,是不断摇晃的细白小腿。


    谢沅的裙子大多是白色的。


    纯白色的短裙,滚边是蕾丝或者蝴蝶结,穿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意味。


    黑色的裙子,沈宴白只见谢沅穿过两次。


    一次是前不久在露台时,一次就是现今在他?的眼前。


    沈宴白的眼生得和沈长凛很像。


    颜色都略微有点浅,乍一看?去的时候,有一种剔透澄净的感觉,蕴着晦意的时候也很像。


    哪怕一言不发,依旧会让人觉着有些怕。


    谢沅看?了很久外边的花,侧身打算再用些午餐时,才发觉沈宴白回来了。


    他?倚靠在门边,身形瘦高,眸色晦暗。


    那双眼实在是像极了沈长凛。


    谢沅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唇,从高脚椅上下来,然后去迎他?:“哥哥,你回来了。”


    她?没?想到沈宴白会这么早回来,内里的衬裙还是睡裙,领口的前方是嫩白的雪肤,但在黑色蕾丝和蝴蝶结的边沿,可以窥探到禁忌的浅红痕印。


    谢沅拉紧外套,将拉链一直拉到锁骨处。


    “哥哥,你用过午餐了吗?”她?抬起眼帘,“如果没?有的话……”


    沈宴白的眸底晦暗,带着些谢沅看?不懂的情绪,她?蓦地有些怕,话音也越来越低。


    但谢沅的话还未说完,沈宴白就低声?打断了她?:“把?衣服换掉,谢沅。”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冷意。


    谢沅的眸光颤动,她?的樱唇紧抿,脸色也瞬时就白了下来。


    这段时间沈宴白待她?很好,她?都快要忘记他?从前是怎样厌烦她?,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谢沅的指节收紧,她?低下眼眸,声?音低弱地应道:“好,哥哥。”


    她?一句话也没?有多问,也没?为?自己辩驳,回身便?上了楼,看?起来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但沈宴白看?见了她?上楼时抬起来擦眼泪的手?臂。


    他?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情绪。


    方才的话语近乎是本能般言说出来的,过去片刻后,沈宴白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情绪躁郁,像是起伏的波涛,来回地翻腾。


    这是在家里不错。


    可谢沅是个姑娘,还是个已经发育成熟的大姑娘,有些事情,她?应该明白,和男人之间的边界,她?更应该懂得。


    如果方才回来的叔叔,见到谢沅这幅打扮,他?会怎么想?


    沈宴白的思绪紊乱烦躁。


    沈长凛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叔叔禁欲克制,多年来不近女色,更不可能对一手?养大的谢沅有什么想法?。


    可这不代表谢沅就能不重视边界。


    叔叔跟她?到底是没?有血缘的,不是吗?


    谢沅过了一刻钟左右才下来,她?的眼眶微红,神情乖顺,柔弱地唤道:“哥哥。”


    她?换了身连衣裙,裙摆落在膝边,看?起来很得体。


    这时候应该说些话安抚谢沅的。


    但看?着那将要跟裙摆融为?一体的雪肤,沈宴白的情绪更加躁郁,他?低声?说道:“继续用午餐吧。”


    谢沅轻轻点头,她?撩起裙摆,坐回到高脚椅上。


    只那双水眸,再也不灵动地闪烁,她?安静地执起餐叉,用完午餐后便?又上了楼。


    沈宴白抿了抿唇,想跟谢沅说些什么,但她?走得很快,神情还带着些脆弱,他?到底是没?有言语。


    他?最近都不会出远门,事情又已经忙完,总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跟她?好好谈谈的。


    沈宴白点了支烟,站在露台边慢慢地抽-


    沈宴白就下午有空,没?在家里待多久,又出门离开。


    谢沅听到轿车发动的声?音,方才从薄被里冒出头,她?的眼眸红红的,神情也带着些难过。


    她?犹豫了好久,晚间要不要下楼用餐。


    现在沈宴白走了,谢沅才敢从卧室里出来。


    她?午餐没?有吃好,还不到三点就有些饿,她?去楼下拿了一盒冰激凌,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慢慢地吃了很久。


    明天就要去瀛洲了。


    秦老先生忙碌了大半年,难得有空。


    谢沅不想见到他?时太萎靡,她?吃完冰激凌,就又爬到了床上。


    瀛洲那边的东西很齐全?,沈长凛只在她?的小行李箱里装了很多裙子。


    其实谢沅在瀛洲至多也只待半个月,秦老先生很忙碌,除却疾病,只每年夏天会得空在那边待一段。


    但沈长凛真的很爱给她?打扮,去瀛洲那样近,而且又是去见外公?,他?给她?准备的却都是新裙子。


    谢沅一边想明天的事,一边将床头的灯按灭。


    她?这一场午睡过去很久,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一睁眼就对上了沈长凛的视线。


    他?抬手?抚上谢沅的额头,声?音很轻:“怎么睡这么久?真没?有不舒服吗?”


    她?懵懂地被沈长凛扶抱起,柔膝分开,跨坐到他?的腿上。


    “没?有,叔叔。”谢沅摇头说道,“我就是有点困。”


    或许是睡迷糊了,她?这会儿也不记得羞和怕了,声?音软软,眸里的水光也摇晃着,看?起来分外的乖柔。


    沈长凛轻吻了吻谢沅的额头。


    他?托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在腿上,声?音微哑:“明天沅沅就要去瀛洲了。”


    沈长凛的语调很温柔,但攥住谢沅腰身的那双手?却不是那回事,她?的身躯绷紧,低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还未来得及言语,就被咬住了唇瓣。


    他?吻得强势,指节抚着她?的腰线,轻轻收拢。


    谢沅喘不过气,被放开之后,无力地趴在沈长凛的肩头,低低地喘/息着,连裙摆是何时被推起的都没?有意识到。


    她?只听得见沈长凛轻声?说道:“今天哥哥不在,沅沅。”


    然后,身躯就坠入深水之中。


    谢沅在被浪潮吞噬时,沈宴白正在茶室喂鱼,晚间的时候天边突然下起小雨,他?站在廊道边,掌心是一捧鱼食。


    茶室很有古味,中央是镂空的。


    鱼池聚水,锦鲤跃动,连不远处的乐声?都是古琴,颇有几分情调。


    沈宴白执着鱼食,眉眼低垂,脸上没?什么情绪,就那样一粒一粒将鱼食地往水池里面投,看?着一群金红色的锦鲤游来游去。


    霍阳套上外套,走到他?身边,也跟侍者要了些鱼食。


    他?银灰色的短发又变回了顺服的黑色。


    看?起来不像个公?子哥,倒像是一个平常的大学生,浪荡风流的眉眼都多了些许清澈。


    沈宴白掀起眼皮,看?向霍阳:“你这染来染去,不嫌麻烦吗?”


    霍阳喂鱼很平常人不一样,很惹鱼讨厌,他?东一处西一处地扔鱼食,让锦鲤们?跃动来跃动去,争了半晌也没?能吃到多少。


    他?习惯性地捋了把?短发。


    “没?办法?啊,”霍阳笑?了笑?,慢声?说道,“这不马上要去瀛洲见老爷子吗?哪敢顶着一头灰毛过去?”


    霍老先生已过八十?,开始颐养天年。


    霍家很讲究长幼秩序,霍阳在外面潇洒恣意,但家里父亲一声?令下,立马就乖乖要去瀛洲陪老爷子。


    沈宴白低笑?了一声?,说道:“霍少纯孝。”


    他?继续喂鱼,将那鱼食随意地掷着,心情也看?不出来是好是坏。


    霍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承月哥跟小谢妹妹真的掰了?”


    近来已经有很多人这么问沈宴白,尤其是之前温思瑜生日会的事过后,沈家没?有表态,基本就是默认的意思。


    秦沈两家的关系特殊,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这桩联姻几乎是有点女儿嫁儿子的意味。


    再加上本来就没?过明路,现在分开又分开得静谧,秦承月本人也守口如瓶,让想要八卦的人连丝缕内情都窥见不到。


    但霍阳的消息多通达。


    两人关系又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嗯。”沈宴白倚在栏边,声?音平淡,“叔叔还是不同?意。”


    他?好像没?什么情绪,神情却是放松的,全?然没?有为?秦承月遗憾的意思。


    霍阳的神情微动,他?的唇角上扬,但很快又恢复自然。


    他?故作恍然,说道:“哦,原来还是因为?之前的事。”


    “也不是什么坏事,”霍阳拍了拍沈宴白的肩膀,“小谢妹妹这样的女孩,值得更好的男人。”


    他?笑?容疏朗,像是真心为?谢沅考虑的兄长。


    “承月哥人是不错,但跟小谢妹妹,确实有点不合适,”霍阳宽慰地说道,“而且他?们?差了六岁,这都两个代沟了,还是世?叔考虑周全?。”


    沈宴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霍阳不过就是跟谢沅玩得多,撑死算个玩伴,这是他?们?家的家事,哪里用得着他?来操心?


    但说完室内有人唤霍阳,他?便?先走了。


    沈宴白没?了喂鱼的兴致,忽然又想到今天中午的事。


    谢沅这个人,说好点叫天真纯善,说难听点就是极易哄骗。


    她?对异性有着本能的排斥和畏惧,但是在亲近的人跟前,又没?什么防备。


    霍阳算什么好人呢?


    他?浪荡风流,八面玲珑,骨子里又带着点凉薄,而且从前也很看?不上眼谢沅。


    不过就是后来偶然跟她?走近,她?便?觉得他?是个多好的哥哥,殊不知,但凡是个女人,霍阳都这个样子。


    也就只有谢沅会天真地跟他?待在一起。


    不想还好,沈宴白越想越觉得头疼,之前他?还有些高兴谢沅没?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牵扯。


    现在他?只觉得这是个大麻烦。


    谢沅好像是真的不会辨别男人,也真的不懂到底什么是边界。


    沈宴白站在鱼池边,思绪越来越乱,那阵躁郁的情绪也又涌动上来,他?揉了揉头发,看?了眼腕表。


    已经十?一点了,这会儿谢沅肯定已经睡了。


    算了,要不明天回来再跟她?说吧。


    听助理说,谢沅好像挺喜欢某家私厨的,沈宴白已经让人预订,明天带谢沅去吃饭,顺便?好好地跟她?谈谈。


    想到这里,他?略有阴翳的眉眼,方才亮了少许-


    沈长凛没?让谢沅睡得太迟,但翌日她?还是有点起不来。


    她?睡眼惺忪着被沈长凛抱起,在他?怀里洗漱完的,用早餐的时候也依旧满脸困倦。


    沈长凛温声?哄着谢沅,才喂她?将早餐吃完。


    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分别超过一周。


    昨夜他?刻意敛着,还是将谢沅累坏了,她?最后哭得很厉害,意外将他?的手?腕抓破了,碰到血的时候,她?瞬时就吓坏了。


    沈长凛的腕骨精致苍白,那样清浅的一道,丝毫不显怪异,反倒有些别样的意味。


    好在她?已经累到极致,没?多时就昏沉地睡去。


    用完早餐后,谢沅终于清醒过来,也又想起这桩事。


    她?抬起长睫,看?向沈长凛的手?腕,眼中尽是愧疚:“抱歉,叔叔,我……”


    他?吻了吻谢沅的脸庞,轻声?安抚道:“别怕,沅沅,叔叔没?事的。”


    沈长凛挽起衣袖,让她?看?已经快要愈合的抓痕。


    那么轻,跟猫崽子抓得似的,难为?她?还一直记挂着,不过谢沅马上就要去瀛洲,记挂着他?也好。


    沈长凛掩住眸底略有病态的欲/念。


    他?温柔地牵过谢沅的手?,然后送她?下楼,来接谢沅的车已经到了,秦老先生身边的李秘书也过来了,热情地打招呼:“沈总,沅沅,好久不见。”


    李秘书跟着秦老先生去国外多时,这会儿才回国不久。


    谢沅很有礼貌,说道:“李叔叔好。”


    沈长凛送谢沅上车,加长的轿车很舒服,在路上睡一觉也是全?然没?问题的。


    她?坐上车,握住沈长凛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她?什么也没?说,略微紧绷的神情里,藏着的却尽是对他?的依恋和不舍。


    沈长凛很久没?跟谢沅分开,谢沅也很久没?有跟他?分开了。


    他?神情微动,趁李秘书不注意的时候,轻轻垂首,吻了吻谢沅的额头:“我在瀛洲的事务还没?解决,要是得空的话,会去看?沅沅的。”


    谢沅也想起沈长凛之前去瀛洲的事。


    她?的眼眸微微亮起,声?音柔软:“好,叔叔。”


    谢沅的神情一下子就放松很多,她?的情绪是那么明显,但她?自己估计完全?没?有意识到。


    沈长凛唇边含着淡笑?,轻声?说道:“一路顺风,沅沅。”


    谢沅趴在车窗边,跟他?招手?,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垂下眼眸。


    明明只是去瀛洲,那么近的地方,而且是去看?外公?的,过去以后也只会玩,但她?的眼眶还是有些酸涩,心情也低落下来。


    叔叔是哄她?的吧?


    他?那么忙碌,哪里有时间去看?她?呢?-


    沈宴白没?想太早跟谢沅说他?订了餐厅,昨天他?说话时有点凶,应该是将她?吓到了。


    而且她?一天到晚都在家里,何时找她?都是一样的。


    下午五点,沈宴白给谢沅拨电话,她?也不知去何处了,一直没?有接,打她?房中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他?没?想太多,谢沅平时看?手?机少,在露台看?书的时候,也不带手?机过去。


    回家后再将谢沅接住也是一样的。


    沈宴白放下电话,给她?发了消息,然后继续看?文件,直到六点方才离开。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沈长凛也才回来不久。


    沈宴白有些迟疑地问道:“叔叔,沅沅今天出去了吗?我一直联系不上她?。”


    谢沅总不至于还在为?昨天的事,生他?的气吧?


    沈长凛抬起眼帘,神色微异:“我之前没?跟你说吗?沅沅去瀛洲看?外公?了,大概半个月后回来。”


    沈宴白的神情愣怔,身躯也僵在了原处。


    第38章 第38章


    谢沅很久没来瀛洲, 上回过来还是在去年夏天。


    今年一年秦老先?生都?很忙,大部分时间?在国外,连电话都没有跟她通过几次。


    燕城离瀛洲并不?远, 开车的话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谢沅刚开始心情还有些低落, 但昨夜折腾得太过,现在还?困得厉害,她没难过多久, 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要到瀛洲了?。


    谢沅的眼眸亮起?,一眨不?眨地看向外间?蔚蓝色的海水,上回去看海还?是跟着哥哥,燕郊也有海可以看, 但相比瀛洲这边,就要差太多了?。


    灰蒙蒙的海水, 并不?好看。


    谢沅一直觉得像这样瀛洲的海,才能算是真正的海。


    天空高远开阔, 海水蔚蓝清澈。


    车窗打开后?, 海风拂向谢沅的脸庞,将她落下来的乌发吹得高高的。


    李秘书见谢沅睡醒,温和地说道:“今年还?要学冲浪吗,沅沅?”


    瀛洲是一座标准的临海城市,海上运动很流行,相关配套设施的建设也很完善。


    谢沅每年夏天过来,都?会遇见来陪霍老先?生的霍阳。


    他酷爱极限运动, 冲浪、潜水、帆船, 也无一不?精,人到了?瀛洲之后?, 更?是如鱼得水,玩得那叫一个无所顾忌。


    最主要的是,他还?特别爱带人。


    谢沅去年被霍阳骗过来学冲浪,学了?好多天,也没有学好,反倒差点被晒伤。


    秦老先?生看她那样上心,以为谢沅喜欢,还?专门请了?一位职业运动员来给她当老师,她不?得不?学了?一整个夏天。


    最后?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也学得像模像样。


    谢沅摇了?摇头?,紧忙说道:“不?学了?,李叔叔。”


    她虽然是学得差不?多,但跌进海里好多次,呛水呛得快要长出鳍来,现在连泳都?不?喜欢游了?。


    后?来谢沅讲给沈长凛,他那样矜贵淡漠的人,也笑了?她好久。


    她羞得脸庞通红,很久都?没有再应霍阳的邀约,不?过那个学期的游泳课,却因之拿了?不?错的成?绩。


    李秘书也想起?旧事,笑得乐不?可支:“好,好。”


    “对了?,李叔叔,”谢沅仰起?脸庞,声音细柔,“外公最近身体还?好吗?”


    她养在沈家多时,所有的辈分都?是随着沈宴白叫的。


    唯有对秦老先?生,是随着沈长凛唤的外公。


    “老先?生身体好着呢,前段时间?还?去爬山,”李秘书扬起?眉眼,“体检报告也好得很,比你霍阳哥的父亲还?康健。”


    秦老先?生去年刚迈入古稀之年。


    他很注意养生,年轻时也常健身,除却之前做过一次手术,连疗养院都?很少进。


    谢沅大逆不?道地心想,外公大概比哥哥还?要更?健康。


    两人正说着,加长的轿车就停了?下来。


    谢沅下车,映入眼帘的就是不?远处的蓝色海湾,瀛洲树多林密,高耸的乔木在风中舒展枝叶,青绿如洗。


    她抬手按住遮阳帽,抬眼眺望那黄金般的海岸。


    李秘书帮谢沅将小行李箱拿下来,然后?带她上另一辆轿车。


    这一回是他亲自?做的司机,谢沅坐在副驾,眼眸还?是忍不?住地盯着蓝海在看。


    李秘书温声跟谢沅做介绍:“你有段时间?没来了?,瀛洲这边新修了?很多公园,还?有博物馆什么的,一到假期,燕城那边好多小孩子过来。”


    两个城市离得近,乘高铁也很方便。


    乘上李秘书开的这辆车后?,路边的人迹越来越少,风光也越来越好。


    谢沅弯起?眉眼,笑着问道:“有游乐园吗,李叔叔?”


    “当然有,新开了?一家海洋公园,”李秘书跟她耐心说道,“你要是敢玩过山车一定要去,跟滨城那个都?有的一拼。”


    谢沅的眼眸更?亮了?。


    她虽然不?敢玩过山车,但是连过山车都?这么好玩,其他的肯定也很有意思。


    李秘书一边跟谢沅聊天,一边继续开车,大约又?过了?半小时,车停在了?谢沅熟悉的那座小楼之前。


    秦老先?生气质温文,从?容淡然,鬓发不?久前才刚刚染过,带着些看不?出年纪的儒雅。


    一身卡其色的长风衣,显得既落拓又?斯文。


    生人看见,只会觉得这位老先?生气度很好,绝不?会想得到他是那个位高权重的秦老先?生。


    跟沈长凛这个外孙不?一样,秦老先?生气质里的温文和儒雅是由内而外的。


    谢沅的眸光闪烁。


    车一停下,她就立刻解开了?安全带,小步快跑到秦老先?生的身边,脆生生地唤道:“外公!”


    秦老先?生接住谢沅,温声说道:“好久不?见,沅沅,最近还?好吗?”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声音柔软:“最近很好,外公,我前段时间?参加一个比赛,还?拿了?冠军呢,叔叔有跟您讲吗?”


    谢沅随着秦老先?生向着小楼里走去。


    向来寡言少语的小姑娘,难得多话,像小雀般叽叽喳喳地讲着些什么。


    秦老先?生轻轻点头?,笑着应她的话。


    这边照顾谢沅的人比沈家还?多,李秘书刚推着谢沅的小行李箱走进,就有一群人过来抢着接过去。


    瀛洲的生活节奏慢,相应的日子也会无聊很多。


    但有了?一个小姑娘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去年谢沅学冲浪,整个别墅的人每天都?在热切地关注她的进度,恨不?得亲自?上去教她些什么。


    她上回在瀛洲待了?一个多月,可话题围绕她,至少讲了?半年。


    燕大的暑假伊始,就有人开始数着日子,盘算谢沅什么时候会过来。


    虽然她这半年忙于学业,连电话都?鲜少往这边通,但她身上发生的事有谁会不?知?道呢?


    谢沅自?己都?还?没见到期末成?绩单时,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岑家那个纨绔意欲绑架她的事情,最后?更?是由李秘书亲手收的尾。


    可那些事情,哪怕早已熟知?,听谢沅亲口讲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时间?已经不?早,小姑娘又?奔波一路。


    该上午餐的时候,连常出外勤的人也领了?厨师的职责,将餐点摆上去时温声和谢沅做介绍。


    整个别墅,都?因为她的到来而热热闹闹,但谢沅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她执着汤匙,舀了?一勺冰激凌球,柔声说道:“外公,您这里的冰激凌比别处都?要好吃。”


    谢沅眯着眼眸,唇角也翘了?起?来。


    当然好吃了?,厨师心里都?是自?得,要是不?好吃,怎么引得大小姐多过来瀛洲呢?-


    霍阳坐在车上,慢慢地摘下眼罩,刚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一大串未接来电。


    他看到是沈宴白,还?有些讶异。


    霍阳回拨过去,那边一接通,沈宴白便劈头?盖脸地骂过来:“霍阳,你是不?是故意的?谢沅要去瀛洲,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瀛洲的天已经黑了?。


    这边的风景很好,夜晚更?是能看见星星。


    霍阳不?由地一乐,他一边拨弄着黑色的短发,一边唇边含笑地应道:“这么巧?小谢妹妹也是今天过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哥。”他笑着说道,“我这才刚到瀛洲,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她过来了?。”


    燕城有大院,瀛洲这边也差不?多。


    秦老先?生和霍老先?生关系不?错,两人在瀛洲的居所也离得很近。


    霍阳和谢沅正是因此,渐渐熟悉起?来的。


    沈宴白骂骂咧咧,在家里伪饰多时的好脾气全都?烟消云散,他骂了?句脏话,然后?冷脸挂断电话。


    他向来看不?惯谢沅。


    现在待谢沅温和些,大概也是沈长凛的缘故。


    这回不?知?道又?是何处看不?顺眼谢沅,电话都?打到他这里了?,霍阳按灭屏幕,双手交扣叠在脑后?。


    不?过也好。


    沈宴白那么风流,又?那么惹女?生喜欢,要是他哪天不?讨厌谢沅了?,才是麻烦。


    但谢沅过来得真够快的,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到瀛洲多时了?吧?


    要是时间?合适的话,今晚或许还?能一起?吃晚饭。


    霍阳没问人,也没看手机,他扬着唇角,就那样瞧着外边的风景,看了?整整一路。


    谢沅看手机本来就不?多。


    前段时间?被沈长凛收了?手机,更?是快把手机给彻底戒断,而且如果有重要消息的话,别人总有法子联系到她的。


    她刚到瀛洲,众人都?怕她累着,带她看了?看新整修的房子,就哄她午睡去了?。


    谢沅本来是有些精力的,但睡到那张熟悉的大床上不?久,便睡了?过去,她昨天没睡好,走的时候沈长凛特地跟李秘书交代过,让谢沅中午多睡一会儿。


    于是没有人来叫她。


    谢沅一觉睡到了?五点多,她羞得满脸通红,很不?好意思地下楼。


    秦老先?生已经开始短暂地休假,但平时还?是有事情要忙,知?他出去了?一下午,她脸颊的滚烫才凉下去少去。


    小楼里栽种了?很多新花。


    跟沈长凛叫人移植过来的不?一样,这里的花都?是园艺师亲手培育出来的。


    虽然没有那么昂贵鲜丽,但却透着别样的生机。


    谢沅跟着众人过去看,发现葡萄藤边还?搭了?一个新的秋千,她很好不?意思说喜欢,阿姨却已经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了?上来。


    李秘书还?让人摘了?点葡萄,瀛洲的葡萄七八月熟,深紫色的葡萄,像宝石般晶莹剔透。


    谢沅尝了?一颗,水眸瞬时就亮了?起?来:“葡萄好甜呀。”


    “沅沅跟葡萄真是有缘,”李秘书也尝了?尝,然后?分给众人,“昨天还?有点酸,今天你一来,葡萄就变甜了?。”


    他笑容温和,言辞蔼然。


    谢沅是很容易害羞的人,但在瀛洲和众人相处时,胆子往往会大很多。


    她眉眼弯起?,软声说道:“是园艺师叔叔很厉害。”


    谢沅的水眸时常是低垂着的,可今天一整天都?是亮亮的,像是装满了?星子。


    她随着众人在花园里逛了?很久。


    八点钟时,秦老先?生回来,温声说道:“你霍阳哥哥也过来了?,霍爷爷邀请我们过去用晚餐。”


    谢沅这才想起?霍阳。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记得打开手机,屏幕刚刚亮起?,霍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虽然只是私下的聚会,但还?是要注意着装。


    谢沅在卧室换衣服,她正在穿裙子,单手接起?电话,声音柔软:“霍阳哥?”


    霍阳的声音带着点慵懒,他拖着腔调说道:“出发了?吗,小谢妹妹?老爷子让我问问,你们还?要多久过来?”


    谢沅连声说道:“马上就出发,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她根本无暇顾忌其他,挂断电话后?就立刻换好衣服,然后?哒哒哒地下楼。


    连在家中时,谢沅都?没有这样放松。


    李秘书笑着看向她,轻声说道:“不?用急,沅沅,还?早呢。”


    谢沅反应过来,霍阳又?在哄她。


    他跟沈宴白差不?多大,甚至因为早上学,比沈宴白还?要更?早毕业。


    但霍阳总还?很爱逗谢沅,常常还?哄她。


    谢沅的脸颊透着绯色,她回想霍阳的话,又?发觉他的言辞中偏生没有漏洞,他没有明确骗她快迟了?,只是用语气巧妙地催促她。


    他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老是这样?


    谢沅心里生气,但霍阳一见到她,就满脸笑意:“真巧啊,小谢妹妹,如果不?是你哥哥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也是今天过来。”


    他热情地向她和秦老先?生问候,像个周到至极的东道主,很有礼貌地亲自?来迎,然后?接他们过去。


    谢沅气都?没有处气。


    她只能在落座后?,小声地跟霍阳说:“霍阳哥,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相信你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这两个小辈被安排在了?一起?。


    霍阳唇角高扬,轻声说道:“哥哥不?是故意的,小谢妹妹,实在是我们家老爷子,想见你想得紧了?。”


    这时候谢沅不?得不?承认,换发色还?是有用的。


    在通电话时,她还?能想得到霍阳轻佻的模样。


    但对着眼前这个一头?黑发、模样纯良的青年,谢沅第?一回觉得有点无话可说。


    霍阳哥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老先?生当然不?可能把话说明白,这催促肯定要由善于体察的小辈来做。


    他在家里是晚辈,却很受霍老先?生喜欢。


    谢沅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比霍阳更?会说话的人,他实在太会哄人了?。


    她低下头?,软声应道:“好吧,霍阳哥。”


    霍阳唇边的笑意更?深,柔声说道:“去年冲浪学得不?错,今年有什么想玩的吗?”


    他不?提还?好,谢沅一想到当初被他骗去冲浪,就又?生气起?来。


    “今年我自?己玩,霍阳哥。”她有点气恼地说道,“而且绝对不?玩任何危险的东西了?。”


    谢沅的脸庞透着薄粉,明明是应该是在生气,但瞧着却更?加娇柔可爱了?。


    霍阳大笑着说道:“好,好,都?听小谢妹妹的。”


    霍老先?生原本没想着让霍阳亲自?去接谢沅的,他是个懒鬼,被他父亲纵得没边。


    但方才说起?的时候,霍阳二话不?说就主动请缨。


    霍老先?生还?有些疑惑,孙子何时转了?性,可见到此情此景,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燕城的女?孩很多,霍阳也向来风流,他待谢沅却一直很好,从?前她身上有婚约,有些事也不?便多言。


    现在谢沅和秦承月那边彻底断了?。


    沈家的女?婿,可有的是人想做。


    霍老先?生对霍阳一直颇有微词,心里却还?是很偏疼孙子的,自?觉他什么都?好,只是……有点风流纨绔。


    沈长凛那般疼谢沅,能接受得了?霍阳吗?


    霍老先?生一生果决,看到孙子这幅模样,却难得有些愁,不?过高低还?有他的面子在这里摆着。


    实在不?成?,他亲自?给霍阳作保-


    谢沅在瀛洲的生活很自?由自?在,比在家里还?要更?舒服。


    她大一那会儿,初离开高中,作息很随意,也会熬夜,但后?来某次头?痛,被沈长凛发觉,就再也没敢主动熬过夜。


    他管教她向来严格。


    这半年来,两人朝夕相处,谢沅更?是一点都?不?敢胡来。


    走的时候还?在不?舍,但在瀛洲待了?两天,她就将那些离愁别绪忘了?个一干二净。


    沈长凛犹豫再三,才给她装的书,也被她抛之脑后?。


    谢沅将之前的消息都?回复了?回复,跟沈宴白也通了?电话,问他那天有何事,沈宴白却没有多说。


    之前的队友很热情地跟她讲项目落地的事。


    谢沅还?跟他们通了?视频,见到背景的蔚蓝海水,余温的鼻尖都?快怼到屏幕上。


    她夸张地说道:“豪华海景房!沅沅,快说实话,你去哪里玩了??”


    谢沅抿唇一笑,声音柔软:“没有去哪里,就是在瀛洲。”


    她跟着霍阳和瀛洲的几个朋友来海边玩,身上也难得穿了?泳装。


    只不?过在讲视频,外面还?穿着外套。


    余温还?是有些疑惑,问道:“瀛洲的风景有这么好吗?我上次去怎么没感觉?你住的是哪家酒店呀,沅沅?”


    她再追问,谢沅就要答不?上来了?。


    好在这时有人来叫谢沅过去,她匆匆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着屏幕说道:“我先?过去了?,咱们回来再聊吧。”


    霍阳在瀛洲的朋友不?少,谢沅每年过来,在这边也有相熟的人。


    临海的酒店很适合玩。


    谢沅踩着兔子拖鞋走出房,不?知?道为什么,酒店的拖鞋跟她家里的很像,也是兔子拖鞋。


    白白的,还?有耳朵。


    谢沅的泳装也是,因为是泳装,白裙的裙摆很短,哪怕披着外套,还?是将那雪肤和窈窕身形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总是害羞,不?好意思。


    但去年练了?一夏天的冲浪,其实也能够适应。


    谢沅从?霍阳的手中接过果汁杯,轻轻地咬住吸管,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七八月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已经快到傍晚,又?待在水边,还?是热得不?可思议。


    霍阳的眼眸微微眯起?,在身畔陌生男人向谢沅投来目光时,神情冰冷地看了?回去。


    那人被吓得不?轻,紧忙收回目光。


    谢沅带着遮阳帽,踩着兔子拖鞋,执着迷你小风扇吹凉,脸庞却还?是透着绯色。


    她低声说道:“好热,霍阳哥。”


    霍阳的眼神回落到谢沅身上,他笑着说道:“嫌热的话,跟哥哥去冲浪吧。”


    这边有人工冲浪池,但刚听到冲浪两字,谢沅就疯狂摇头?:“我不?要,要是想冲浪,霍阳哥自?己去吧。”


    身边一起?的朋友也笑道:“哥你别老欺负小谢妹妹。”


    “好,好。”霍阳弯着唇角,“我不?欺负沅沅妹妹。”


    但谢沅还?是被他哄着过去,试了?试这里的超级大滑梯,从?高空一路滑落的时候,她的灵魂都?快要被抽离出来。


    夜晚的星群闪烁。


    谢沅眼尾通红,她含着泪,裹着毯子指控霍阳:“我再也不?相信霍阳哥了?,根本不?是你说的那回事。”


    霍阳含着笑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沅沅妹妹。”


    几人从?水边走回来,一路笑闹着酒店而去。


    明明是很多人,但谢沅和霍阳的亲密却是那么打眼,路过的人都?隐隐生羡。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谢沅这么迟钝的人,会看不?出霍阳眼里的势在必得。


    沈长凛唇边含笑,他坐在落地窗边,轻声和秦老先?生说道:“没什么事,外公,只不?过刚好有事务在瀛洲,过来看看罢了?。”


    已经过去一周了?。


    临走前对他依依不?舍的谢沅,竟是真的一个电话都?没过来。


    如果不?是到访瀛洲,沈长凛都?不?知?道,霍老先?生已经准备亲自?作保,给霍阳证这个婚了?。


    他要是来得再迟些,估计马上就能接到霍家的聘礼了?。


    谢沅被沈长凛从?朋友身边叫过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然的,她站在门口,小声地问李秘书:“李叔叔,是有什么事吗?”


    李秘书笑容温和,低声说道:“您进去就知?道了?。”


    好像是有惊喜的意思。


    但谢沅推开门,看到沈长凛的时候,却只觉察到了?惊悚,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几天她好像忘记跟叔叔发消息、讲电话了?。


    房门掩上后?,男人修长的指节轻掰开她的腿。


    他的声音微哑,却全是危险的意味:“泳装很漂亮,沅沅。”


    第39章 第39章


    谢沅的泪水掉个不停, 她被?沈长?凛抱在怀里,眼眸湿漉漉的,脸庞也是湿漉漉的。


    两人足足一周没见。


    曾经熟稔的动作也变得陌生起来。


    她生涩地攀上沈长凛的脖颈, 哭着求他:“我错了, 叔叔……”


    白色的泳装真的很衬谢沅,弧度优美?的腰线被?勾勒分明,嫩生生的长?腿全都裸/露出来, 白得透着莹润的微光,像极了浸润在水里 的凝脂美?玉。


    雪色的山岳轻轻摇晃,再往上是精致的锁骨和柔白的脖颈。


    泪水掉得太凶,顺着脸庞,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连泳装的边沿都被?浸/湿了。


    “沅沅能有什么错?”沈长?凛低笑一声,指节抚过谢沅的唇瓣, 轻轻地揉捏抵弄,樱唇水光潋滟, 被?磨得像是牡丹芯子?般红艳。


    他的言辞温柔, 但谢沅却怕得更厉害了。


    她湿润的长?睫颤抖,讨好?地含/住沈长?凛的修长?指骨,含得太深,喉口都被?触碰到了。


    谢沅忍不住地呜/咽出声,可就是那样,她也不敢乞怜。


    沈长?凛眸色晦暗,看着谢沅吞含他的指节, 她其实是不太能含/住的, 嫣红的舌尖发麻,涎/液也流了出来。


    她的眼眸湿红, 楚楚可怜地掀睫望他。


    一双水眸摇摇晃晃,盛着微弱的光芒,长?睫掀起之后,全部都是他的倒影。


    就好?像她真的满心满眼都是他似的。


    谢沅很会?惹沈长?凛生气,其实也很会?让他消气,她每回用的法子?都是一样的,柔弱地攀上他的脖颈,含/住他的指节,抑或是主动?地坐到他的怀里。


    很笨拙,很生涩。


    但偏偏又很有用。


    沈长?凛取来纸巾,掐着谢沅的下颌,将她的唇瓣擦净,又用湿巾擦过她的脸庞,把?那掉个不停的眼泪也擦干净。


    她乖顺地坐在他的腿上,眼泪也渐渐止住,只是脸庞还潮红得厉害。


    耳根也像是在烧,嫩白的耳尖,烫得发红。


    谢沅轻轻地拉着沈长?凛的衣角,声音细弱:“我不是故意的,叔叔,我昨天就想跟你通电话的,但是回来太晚了,我担心你已经睡了……”


    她说谎的水平很差劲,沈长?凛也不喜欢她说谎。


    但是在这关头,要是实话实话说是忘记了,那才是火上浇油。


    谢沅绞尽脑汁,想着霍阳说话时的口吻,微微倾身:“叔叔,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分开柔膝,直起身子?,努力平静地看向沈长?凛。


    沈长?凛的眼形精致漂亮,眸色也相较常人要浅一些,剔透明净,好?看到会?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他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


    他轻扣着谢沅的手腕,语气平和:“叔叔没生气。”


    沈长?凛抬起眼帘,轻轻看向谢沅:“叔叔能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沅的额前沁着薄汗,他动?怒的时候她总是很怕,他这样故作温柔却让她更加无措。


    “我真的不会?再那样了,叔叔。”她声音细弱,“我……我有事?情一定会?跟您言说的。”


    谢沅不懂症结在霍阳身上。


    少言寡语的她,声声柔软地说了许多?好?话,还是没能等来宽宥,反倒又将沈长?凛惹到了。


    他按住她的腰身,眸色深暗:“刚刚没……你吗?”-


    原本众人已经准备用晚餐了,但谢沅被?叫去了,半个钟后还没回来,同行的女生跟她拨了电话,电话刚刚接听就被?挂断了。


    霍阳皱起眉头,也跟谢沅拨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依旧无人接听。


    “可能是沅沅没带手机,”女生笑着打哈哈道,“刚刚接沅沅的是李秘书,总不会?有事?的。”


    霍阳没说话,又跟李秘书也发了消息,得知是沈长?凛过来后,他才舒了一口气。


    霍老先生之前就同他说过,沈长?凛最近在瀛洲这边有事?务,要是见到,一定要好?好?表现。


    霍阳当然明白。


    在他们这群二代圈子?里,沈宴白和秦承月属于很出挑的,也属于很自由的,旁人都还在仰仗老子?早日夺储成功的时候,他们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但这些在沈长?凛的跟前是全然不够看的。


    他位高权重?,二十出头就接手了两?个家族的全部事?宜,将那庞然大物轻易驯服,随意地拨弄于掌心。


    沈长?凛是掌权的人,更是掌家的人。


    他年纪虽轻,却在多?年前就已秦沈两?家毋庸置疑的全权掌控者。


    谢沅和秦承月关系淡漠,婚事?断了也就断了,可哪怕两?人情根深种,非彼此不可,只要沈长?凛一句话不同意,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


    也就待沈宴白,他还会?稍温和些。


    霍阳执着扑克牌,轻轻地拨弄乌黑色的短发,将翘起的那一缕短发也按了下来。


    沈家的权势固然诱人,还有很多?人在渴慕谢沅的嫁妆。


    他却没那么多?想法。


    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身畔的人,才是要拢在掌心一辈子?的。


    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他比谁都要更清楚。


    霍阳的眼底晦涩,在该出牌的时候,却又是扬起下颌,露出得意的笑容,挑着眉头说道:“你们这技术都退了挺多?啊。”


    一局胜利,众人都有点无奈。


    “霍阳哥太狠了,”同行的女生说道,“待会?儿小谢妹妹过来,你可别太欺负她。”


    “不会?。”霍阳轻声说道,“沅沅妹妹不打牌。”


    开玩笑?不说沈长?凛,就是沈宴白也不会?允他带谢沅玩这些的。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风流浪荡无所谓,可家里的妹妹要是敢乱来,或是同不靠谱的男人在一道,就全然无法忍受。


    几人正说着,谢沅便过来了。


    她换了身长?外套,浅色的衣摆垂落,将腿根的细白都要遮掩住。


    谢沅低喘着气,推开雅间?的门:“抱歉,我来迟了。”


    海滨酒店整体的装修很开阔,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穿堂风轻轻掠过,但带来的却不是海洋的气息,而是一种凛冽轻微的冷香。


    像是深雪,像是松林。


    在场的都是圈子?里的人,多?少对香水也有些研究。


    纵是闻嗅不出前调、后调,也能闻得出来这是一种很昂贵的气息。


    霍阳的神情也微微顿了一下,但很快谢沅就走了进来,她的腮边还有些红,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事?……”


    她仰起脸庞,长?睫之下,眼尾也微微泛红。


    那是一种很娇嫩的颜色,像是被?人揉碎、撞/哭后会?流露出来的色泽。


    霍阳抿了抿唇,移开视线,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声音又恢复惯常的散漫:“没事?,我们打牌呢。”


    他指间?还扣着一叠扑克牌。


    谢沅不会?玩,但也常见他们玩,知道众人没有一直等她,她轻舒了一口气。


    她偏好?的口霍阳知道,早先就点好?了餐,她一过来,众人便开始晚餐。


    谢沅这几天玩得是真的很疯,一大早就随着众人出门,然后玩到晚上才回来,前两?天才刚出了次海。


    霍阳爱玩车,也玩游艇。


    四千万的Fairline定制游艇,在海上疾驰时,体验比过山车还要刺激。


    谢沅回到家里的时候,腿都还是软的。


    而秦老先生在家时,她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跟沈长?凛差不多?忙,哪怕明说是休假,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谢沅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沈长?凛要给她带那么多?裙子?。


    她很久没有玩得这么尽兴过,回家后连平板都不看,倒头就呼呼睡去,更不要说打开手机,再给沈长?凛发消息、讲电话了。


    玩得太累,谢沅的胃口也好?了很多?。


    瀛洲是临海城市,海鲜很有名?,晚餐也都是海鲜。


    谢沅脾胃弱,在家里沈长?凛不会?让她吃太多?海鲜,但在瀛洲这边,她吃什么他也不会?知道。


    想到方才的事?,她还是有些怕。


    现在是在外面,叔叔就是生气也不会?如何,但等回燕城,他肯定是要秋后算账的。


    谢沅一边心里紧张,一边继续夹筷子?,鼓着腮帮说道:“瀛洲这里的海鲜好?好?吃,感觉跟燕城的一点都不一样。”


    霍阳翘起唇角,将稍偏的发丝捋正。


    “瀛洲这地界嘛,战国?就富庶,”他说话带了点瀛洲话的味道,“哪里是燕城比得了的?”


    反差真的很有意思。


    霍阳平时不学无术,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没有想到竟也有博闻强识的一面。


    谢沅抬起眼眸看向他,认真听他继续讲。


    晚餐快用完的时候,她才想起一件事?来,霍阳的祖籍就是瀛洲,他长?在燕城,可骨子?里就是个瀛洲人。


    霍阳被?谢沅的反应逗得大笑。


    他笑得要腹痛,说道:“你才记起来啊。”


    谢沅的脸颊泛红,不肯再理?会?霍阳,从酒店离开后,众人都换了衣服,准备回去。


    但两?个人住得近,路刚好?又顺,是霍家的司机将他们一起接过来的,走也要将他们一起接走。


    谢沅坐进后座,霍阳坐在了她的右边。


    上车以后他又开始说笑话,他真的很会?讲东西,原本很无聊的事?,到了他的口中都会?变得有趣起来。


    谢沅不想听的,但没多?时便被?霍阳给逗笑了。


    酒店离家里并不远,车停在小楼前后,立刻有人将她给接住。


    听到众人言说,谢沅才知道今天实在是巧,沈长?凛来谈事?情,恰巧就在她玩的那家酒店,秦老先生刚好?也在附近,便去看了看他,一问才知道谢沅也在。


    他是有度的,在外面总不会?待她太过。


    而且今天只是偶然过来。


    谢沅长?舒了一口气,但回到房中后,就乖乖地和沈长?凛发了消息,还将这几天拍的照片都发给他。


    很多?都是旁人拍的她。


    乱七八糟的照片,她也没做分别,有多?少是多?少,全都发给沈长?凛。


    谢沅在车上时就做了功课,向李特助要了沈长?凛最近的行程,知道他现在应该还在议事?,然后很贴心地发去语音:“叔叔,您明天有空的话,我们讲电话吧?”


    他还要忙好?久。


    谢沅等了片刻,确定沈长?凛不会?突然打来电话,就去沐浴睡觉。


    她又累又困,昏昏地就睡了过去-


    沈长?凛最近很忙,但翌日用早餐前,谢沅还是接到了他的电话,他似乎是在车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醒了?”


    谢沅刚刚洗完脸,她湿着手按的接听,然后用纸巾擦净脸上的水。


    她声音细弱地说道:“早上好?,叔叔,我刚刚睡醒。”


    谢沅这些天虽然玩得疯,但每天都是早睡早起,可不知怎的,只要跟沈长?凛讲电话,她就觉得心虚。


    昨天刚将人管教过一回。


    沈长?凛语调温柔,声音也很轻:“在外面玩,要小心蚊虫,别被?咬了。”


    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细心的人,会?想到这样微小的事?情。


    谢沅连连点头,软声说道:“我记得的,叔叔。”


    两?人简单聊了一刻钟左右,谢沅下楼的时候,人已经都齐了,她歉疚地说道:“不好?意思,外公,刚刚叔叔来电话了。”


    沈长?凛对谢沅很好?,将人看得也紧。


    秦老先生笑了一下,温声说道:“没事?,沅沅,我们也刚刚才过来。”


    今天要去见一位很老的老先生,对秦老先生来说,都已经是叔伯辈的人,曾经也在燕大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谢沅特地换了身学院风的裙子?。


    百褶裙,长?筒袜,再配上小领带,会?显得人更有朝气一些。


    今天还是李秘书亲自开的车,他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沅沅,王老先生以前是读书人,喜欢性?子?沉静的孩子?,而且也是学哲学的。”


    “你们系之前的那个方系主任,还是他的学生呢。”他调侃地说道,“王老先生很好?相与的,你将他当师爷都成。”


    谢沅睁大眼睛,灵光一闪,蓦地猜出来王老先生是谁。


    她本来就紧张的心情,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谢沅来瀛洲玩时,秦老先生经常会?带她见人,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老先生。


    下车的时候,她的心弦还是紧绷的。


    但短短一上午的会?面却很愉快,像是跟沙龙一样。


    王老先生已经上年纪了,言辞却还很清晰。


    他温和蔼然,平易近人,问了谢沅一些燕大的事?,然后还送给她几本新刊的书,有他的亲笔签名?,还特地写?上了【赠沅沅】几个字。


    谢沅受宠若惊地接过,双手认真地环抱着书册。


    临走时,王老先生多?留了她片刻。


    “你跟你爷爷很像,”他很轻声地说道,“七五年的时候,我在雍城见过他最后一回,就十分钟的间?隙,他还在跟我讲乾嘉考据。”


    想到旧事?,王老先生笑了一下,但他的眼角却带着泪。


    这是谢沅不曾听到过的旧事?。


    她看过很多?资料,却并不知道这一件。


    “如果真的很喜欢做学问的话,就学下去吧,”王老先生温声说道,“你爷爷讲了一辈子?的平等,一心想教出一个名?垂千古的女学生。”


    “要是知道你喜欢哲学,还学得这样好?,”他蔼然地说道,“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沅的长?睫颤抖,水光波动?。


    她抱着书册,向王老先生鞠躬,声音也在颤:“多?谢您。”


    谢沅出来后李秘书接住她,笑着说道:“没有骗你吧,沅沅?王老先生人是不是很好??一点也不吓人。”


    她揉了揉眼眸,红着眼眶重?重?点头:“嗯。”


    下午没有事?情,谢沅回去后睡了好?久,到六点才起来,霍阳亲自开车过来,接她去海边。


    她睡得头晕,好?在车是敞篷车。


    谢沅坐在副驾,霍阳是她很熟悉的人,跟他的相处比沈宴白还多?,而且他虽然浪荡风流,但待她当妹妹似的,除却被?沈长?凛撞见的那次,一直都很温和。


    她的戒备降得很低。


    谢沅忍不住地软声问道:“霍阳哥,结婚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常出门了?”


    她这句问话来得猝不及防,尤其是听到“结婚”二字的时候。


    霍阳心头一跳,还以为谢沅知道了什么,他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轻声说道:“不会?的,这都什么年代了?”


    “哦。”谢沅点点头,“那结婚后还能读书吗?”


    她声音很轻,有些柔软,像是花瓣,缓缓地飘进水里。


    夜风急急,霍阳车又开得快。


    “当然是可以的。”他继续说道,“你想怎么读书都成,一路读到博士都没关系。”


    谢沅的眉眼弯弯,她忽然笑了一下。


    “真的吗?”她柔声说道,“你姐姐们也是这样的吗?”


    谢沅的世界很单纯,她十五岁起就被?养在沈家,然后就是读中学、读大学,沈长?凛将她的身边人全都限定起来了,所以她对世界的认知也那么简单。


    当初要让谢沅联姻的时候,肯定没人为她想过这个问题。


    这种联姻,肯定是越早越好?。


    之前沈宴白也跟霍阳提到过,想让谢沅毕业就嫁过去,然后生孩子?,最好?生三?个五个。


    也全了联姻的意义?,也报答了沈家的养育之恩。


    霍阳初听时并不觉得有什么,谢沅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子?,哪里指望她能做什么事??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的确就是为秦家多?生些姓秦的孩子?,好?开枝散叶。


    秦家的本家人很少,严格来说,主支除却秦老先生已经没人了。


    每一家养育女孩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秦家待女孩其实很好?,像沈长?凛的母亲沈夫人,一身奔波于理?想,也最终为理?想而死,说是一曲英歌也不为过。


    秦老先生用尽一切为她保驾护航。


    但同样是独生女,温家就不一样,温思瑜的生活看似风光,实则处处都是掣肘。


    她做女儿时,能享得荣华,可这些富贵,是有条件的。


    谢沅什么也没有,那除了生孩子?,的确没什么别的能做的了。


    可是现在听到她这样言说,霍阳的心中忽然有些钝痛,沈家看似疼她,做出来的事?却并不是那样的。


    十六七的年纪就指婚,然后又将她相夫教子?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还好?跟秦承月的婚事?断了。


    “嗯,”霍阳声音放柔,“我长?姐是斯坦福的金融学博士呢。”


    谢沅的眼眸亮亮的,她撑着下颌,难得多?话,像小孩子?般问东问西-


    谢沅在瀛洲的生活过得像流水一样,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逝,转眼就到了八月中旬。


    她每天玩得再晚,都很乖地跟沈长?凛发消息、讲电话。


    照片多?到手机屏幕滑几分钟,都翻不到尽头。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谢沅又跟沈长?凛通了视频电话,在他问想不想家的时候,她小声地说道:“想家里,也想叔叔。”


    沈长?凛的呼吸顿了顿。


    他声音微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别难过。”


    谢沅只是想家,并没有到难过的地步,她眨了眨眼睛,却没有敢在这关头去解释。


    “乖。”沈长?凛声音温柔,“我明天有事?过去,要是结束得早,中午能和你见一面。”


    上回被?他罚了,但她还是不长?记性?。


    听到沈长?凛要过来,樱唇都扬了起来。


    谢沅仰起脸庞,软声说道:“好?,我等您。”


    沈长?凛轻笑一声,继续哄她:“时间?不早了,快点去睡吧。”


    谢沅点点头,挂断电话后就躺到了床上,她睡了很舒服的一整晚,第二天闹钟还没有响,就已经醒了。


    两?个孩子?很快都要走,秦老先生也要回去工作。


    因此霍老先生又邀他们过去。


    谢沅没有多?想,沈长?凛的事?情多?,就算结束得早,估计也要一点。


    所以她只提前跟李特助言说,今天中午要去霍老先生那里。


    霍家的人并不少,霍阳的父亲刚巧也从外地飞过来了,跟谢沅想象的家宴不一样,人似乎是有些过分得多?了,而且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霍阳也难得正装。


    他们不像是在准备私下的聚会?,反倒像是打算做一件很郑重?的大事?。


    谢沅抿了抿唇,心神忽然有些慌乱,莫名?地想起沈长?凛给她指婚,让她见秦承月的那个下午。


    第40章 第40章


    八月份的正午, 日光正是炽热的时候。


    谢沅的指节却有些冷,她的手指蜷缩,眼眸微微抬起, 轻声唤道:“霍阳哥, 中午好。”


    向来浪荡不羁的人,笑容很?平和,举止也很?得体。


    全然不像那个散漫随性的公子哥, 反倒像是一位温柔体贴的绅士。


    霍阳的眉眼扬起,应道:“中午好,沅沅妹妹。”


    谢沅是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他对?她改口了?,不再是小谢妹妹, 而是沅沅妹妹。


    很?多人都叫她沅沅,但以前?霍阳是不会这样叫她的。


    谢沅的指节微动, 轻轻抿了?抿樱唇。


    霍家?的几位长辈看向她的目光都很?温柔,像是在看待一个家?里的晚辈。


    都知道谢沅胆子小, 过来?的人其实并没有很?多。


    而且全是与霍阳亲近的。


    婚姻是大事, 尤其是豪门之间?的联姻,利益是要?考量的,婚配的人选同?样也是要?考量的。


    霍阳身份特殊,妻子的选定自然也要?审慎。


    平心?而论,谢沅并非是合适的霍家?少夫人,别的不说,单她的性格就不行, 太柔弱了?, 也太寡言少语了?。


    未出嫁时有沈长凛疼着,懵懂些?也无妨。


    可是嫁过来?后, 要?做的事就太多了?,光太太们间?的交际她就应付不来?,更别提其他。


    但霍阳喜欢谢沅。


    像风一样浪荡随性的霍家?大少爷,真心?实意地想要?求娶她,而且还愿意为了?她改变,这便?已经足够。


    沈家?养她是养,霍家?养她也是养。


    霍家?是大家?族,祖上八代都是瀛洲人,骨子里带着燕赵之士的慷慨气魄,对?家?族里的婚姻有些?讲究,但还没有那么多。


    而且从?家?世上来?看,两家?人是再相配不过。


    落座后是霍阳父亲先开的口。


    他是个形色庄重的人,语调却?很?和柔:“沅沅,你是不是快生日?了??”


    自从?谢沅二十岁后,每个问她生日?的人,都是在想问她的年岁。


    “我十二月生日?,叔叔。”她声音很?轻,“到年底就二十一了?。”


    谢沅仰起眼眸,看向霍阳的父亲。


    她的神情好像很?平静,但藏在暗处的指节却?控制不住地收紧。


    霍阳跟谢沅熟悉,看出她的紧绷,他神情微动,向着父亲说道:“爸,您少问些?,沅沅妹妹才刚过来?呢。”


    他嬉皮笑脸,在父亲面前?又?开始没个正色。


    霍阳父亲并非和蔼温善的人,笑骂他一句:“你这多嘴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但凝滞的氛围却?缓和了?少许。


    话题也从?谢沅身上移开,暂时移到了?其他地方。


    趁着众人没注意,谢沅在桌案下拿出手机,她的指骨轻抖,在昏暗的光线下,近乎本能地点开了?给沈长凛发消息的界面。


    点开以后,她的手指颤动得更厉害。


    掌心?也沁着汗。


    可谢沅到底没有跟沈长凛发消息。


    她对?许多事都很?懵懂,在沈家?待了?多年,又?有沈长凛亲自教着,还是不明白豪门里的弯弯绕绕。


    但谢沅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来?到沈家?的使命便?是联姻,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回报沈家?、回报沈长凛的事。


    那双手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也注定要?将她送到别人的怀抱。


    没有秦承月,也会有其他人-


    瀛洲的事情不麻烦,就是繁琐,沈长凛最近来?了?三次,到这一回才算是彻底结束。


    下午还有事情,只能见缝插针地来?看谢沅。


    想到她现?下还在霍家?待着,他没跟她发消息,直接让司机开车过去。


    小孩子性格内敛,被逼急了?话也不多,昨天能在清醒的情况下说出想他,已经是情绪到了?极致。


    如今也已经过去半月了?,沅沅会想他,也是应该的。


    沈长凛浅色的眼眸半阖,修长的指节交扣,轻轻地搭在一起。


    瀛洲的路修得很?好,到了?这边更是风光优美、人迹罕至,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停在了?霍家?门前?,停着的还有其余几辆车。


    他看了?李特助一眼,轻声问道:“还没结束吗?”


    “李秘书说已经差不多了?,”李特助有些?迟疑,“要?不您先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看看?”


    沈长凛看了?眼时间?。


    再稍等片刻,恐怕真的只能和谢沅短暂见一面了?。


    他摆了?摆手,声音很?轻:“不必。”


    沈长凛刚一下车,霍家?里里外外候着的人便?全都过来?了?,众人皆有惊色,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要?怎样接待。


    他轻笑了?一下,说道:“我刚巧路过,来?看看沅沅。”


    别家?可能还不知道沈长凛有多疼谢沅,霍家?却?是一清二楚,可到底有多宠溺,还是亲见亲闻方才知晓。


    宅邸的管家?擦了?擦汗,亲自带沈长凛过去的。


    霍家?并不小,但霍老先生在瀛洲的这处居所却?没有很?大。


    穿过拱形的桥,便?到了?待客的地方。


    谢沅坐在霍阳的身边,细白的面容被日?光照亮。


    他父亲坐在她的另一侧,声音温和:“当然,这种事最重要?的,肯定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霍阳父亲唇边含笑,轻推了?一下金丝框的眼镜。


    “如果你叔叔觉得不太合适,也完全没关系的。”他继续说道,“不过,如果能有幸成?为一家?人,那是我们的荣幸。”


    霍老先生的笑容也很?和蔼。


    “别担心?,沅沅。”他笑着说道,“霍阳这小子要?是敢惹你,爷爷给你做主。”


    霍阳拨弄了?下乌黑色的短发,唇角弯起,低眼看向谢沅:“我怎么会惹沅沅妹妹?往后沅沅说东,我绝不往西。”


    他说话本就逗趣,此刻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谢沅也笑了?。


    她的水眸弯起,微光晃动,像是有星子在闪动。


    两个人靠得很?近,与其说是尚在议婚的男女,倒不如说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霍阳是沈宴白的朋友,谢沅十五岁时就认识他了?,一个上心?多年,一个断了?孽缘,要?是婚事能成?,甚至可以称作是修成?正果。


    旁人听了?这事只怕还会妒忌谢沅的好运。


    待客厅的欢声笑语,结束于沈长凛进门的那一刻。


    谁也没想到他会这时候过来?。


    霍阳身份虽然高,但往日?的名声实在不好,他风流浪荡,整日?每个正形,还曾经被沈长凛撞见过动谢沅的场景。


    沈长凛看重人品,他那一关很?难过。


    霍老先生当初想的是用自己的面子做担保,来?全孙子的心?意,可霍阳的父亲却?想了?更多。


    谢沅跟霍阳关系不错,两人又?相处多时,从?她这边入手,比从?沈长凛那边要?容易得多。


    而且沈长凛到底是疼她的。


    如果谢沅执意跟霍阳在一起,沈长凛难道还能不允她嫁吗?


    燕城的权贵众多,可哪一家?都不简单,有筹谋的人就更多了?。


    相较之下,霍家?其实算是良缘。


    霍家?并不图谋谢沅什么,两家?又?那样亲近,哪怕是看在长辈的份上,也只会上赶着对?谢沅好。


    但预想归预想,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其实全都要?看沈长凛的意思。


    男人的身形高挑,容色俊美,气度矜贵,目光望过来?时,不带什么情绪,可就是能令人的心?弦瞬间?绷紧。


    他温柔地说道:“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巧?”


    沈长凛是恰巧路过,来?看谢沅的,管家?全然没有多想,紧忙就带他过来?,但进到待客厅之后,才隐约感到气氛不对?。


    霍阳的父亲面露愕然。


    “没有没有,好久不见,沈总。”他紧忙起身,笑着跟沈长凛握手,“沈总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来?看沅沅的吗?”


    沈长凛最近在瀛洲有事,这事他们是知道的。


    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此时来?看谢沅。


    谢沅是一直在留意手机消息的,同?样没有想到沈长凛会突然到访霍家?,她的容色有些?乱,失措地抬眸看他。


    沈长凛淡漠地“嗯”了?一声。


    “今天刚巧到这边,”他轻声说道,“顺便?来?看看沅沅。”


    一转眼谢沅都离家?多日?了?,沈长凛几乎将她当女儿疼,如此也是常情。


    霍阳父亲的神情微顿,很?快就笑了?起来?:“沈总,都怪我们,原先就要?结束的,是我们好久没见沅沅,才聊了?这么久。”


    沈长凛的笑容很?温柔。


    “无妨,”他轻声说道,“我也只是来?看一眼沅沅,晚些?时候还有事。”


    沈长凛看了?一眼霍阳,眼帘微抬:“霍公子也在呀?”


    霍阳跟什么人打交道都如鱼得水,三教九流都能畅言。


    沈长凛的声音柔和,目光也是柔和的,可起身跟他握手时,霍阳差些?就伸错了?手,他谦恭地唤道:“沈世叔。”


    秦老先生和李秘书方才临时有事,已经先走了?。


    这会儿跟沈长凛直接商议婚事,并不是一个好机会,但方才的谈话他应当已经听了?大半,要?是硬生生瞒过去,也并不简单。


    霍阳父亲难得有些?忧虑。


    但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沈长凛轻声开口了?:“如果方才谈的是沅沅的婚事,我觉得不太合适。”


    他的容色矜贵,声音里的腔调也是高雅的。


    可此刻沈长凛的神情却?是冷的,没有一丝惯常的柔和,言辞更是直接到令人无措。


    “不是想要?问我的意见吗?”他掀起眼皮,“我的意见就是不合适。”-


    沈长凛不同?意。


    秦老先生闻讯时,也有些?惊异,他是无意干涉谢沅婚事的,毕竟她到底不是他养大的孩子。


    “沈总可能觉得霍阳太风流了?,”李秘书斟酌言辞,“之前?承月那事也是,他跟温家?姑娘走太近了?,连沅沅都忽视了?,又?闹上新闻。”


    沈长凛很?疼谢沅,这事秦家?无人不知。


    为此,他甚至能解除与秦家?的联姻。


    沈长凛行事不容忤逆,性子中是带着些?专断的,谢沅和秦承月的事是他当年自己定下的,但他会为了?谢沅,解除自己定下的婚事。


    秦承月他都觉得不合适,更不要?说是霍阳了?。


    秦老先生顿了?顿,叹息般地说道:“可是霍阳比承月更在意沅沅,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养孩子是麻烦事,孩子的亲生父母都会有争执,更不要?说其他。


    霍阳经常来?瀛洲这边,秦老先生跟他接触得多,比霍家?人都更早知道他对?谢沅的想法,所以今次听到霍老先生提起时,他也是有心?的。


    只是没想到沈长凛拒绝得那般干脆。


    李秘书夹在中间?,一时之间?也觉得棘手,笑着附和道:“您说得是,您说得是,沈总都没跟霍公子打过几回照面。”


    沈长凛的事务是真的多。


    他正午时短暂见过谢沅,便?又?有事离开,直到五点多方才回来?。


    李秘书接住他,笑着说道:“真巧,沈总,我们也刚回来?。”


    祖孙二人都常年在外忙碌,秦老先生这半年更是待在国外许久,就近来?才到瀛洲,可就是两人都在燕城时,也鲜少会时间?会常聚。


    “老先生在跟人谈事,”李秘书温声说道,“您要?是有事的话,我去说一声。”


    “没什么事,”沈长凛低声说道,“对?了?,谢沅呢?”


    “沅沅说昨天没睡好,下午睡 了?很?久,”李秘书笑着说道,“不过这会儿应该醒了?,就在二楼朝阳的那间?卧室,您可以直接去看看她。”


    沈长凛轻声说好,然后就上了?楼。


    谢沅昨天其实睡得很?好,中午的事发生得太突然,她只是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


    在她的世界里,逃避是危机发生后的第一法则。


    回到卧室后,谢沅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消息,她的身躯蜷缩,躲避在薄被之中,心?绪烦乱得怎样都睡不着,可又?不想去面对?清醒的世界。


    整个下午都是在烦乱和恐慌中度过的。


    沈长凛容色淡漠,直接用指纹开了?谢沅的卧室,然后将门给反锁上。


    她神情懵然,从?薄被中冒出头来?,看到是沈长凛时,陡地就清醒过来?。


    谢沅本能地下床想要?迎他,但足尖还未着地,就被沈长凛掐着后腰按在了?床上,他的眼底冰冷,声音也是冰冷的:“长能耐了?啊,沅沅。”


    她低喘着气,还未出声,纤细的双腕就领带给束绑起来?。


    谢沅的柔膝被迫分开,她的脑中纷乱,没有想出要?怎样解释,男人的巴掌就落了?下来?,他没有收敛气力,她疼得顿时就湿了?眸。


    指节无力地抓握,身躯也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但下一瞬沈长凛就扣住谢沅的脚踝,将她拖了?回来?。


    落下来?的是更重的一巴掌。


    谢沅很?久没有受过重罚,这又?是在外公的居室中,比痛意更甚的是强烈的羞耻感,她像一尾脱水的游鱼般,无法控制地细微挣动,带着哭腔唤道:“叔叔……”


    沈长凛冷笑一声,攥着她的腰身说道:“谢沅,你可以再躲一下试试。”


    谢沅身上的睡裙很?薄,裙摆撩起来?后,只余下更薄的白色小裤,巴掌落下去后,深红色的掌印都能看得见。


    但就是这样浅浅的遮掩,也被剥夺了?。


    谢沅的哭腔更重,却?又?不敢挣扎,更怕叫人听见,指节按在腿根的软/肉处,快将自己给掐出指/痕来?。


    樱色的唇瓣,被咬得充血,红得像是秾丽的牡丹芯子。


    等到沈长凛换了?个姿势将谢沅抱起的时候,她的脸庞已经被泪水弄/湿了?,长睫连泪珠也承不动,低低地垂落。


    晚来?春急,梨花带雨。


    沈长凛很?疼她,但这时候他心?里一点柔情都没有。


    “如果今天我没有过去,”他掐住谢沅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你是不是就直接要?应下了??”


    沈长凛的眼眸颜色浅,温柔时会令人沉溺,冷情时却?会带着一种无机质般的寒意,叫人连看向他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谢沅哭得快要?喘不过气。


    但她不敢不回沈长凛的话。


    “不、不是,叔叔……”谢沅带着哭腔,拼命地摇头,“我不会应下的。”


    她看起来?那么害怕,那么怯弱,那么胆小。


    可在正午时,与霍阳相谈甚欢、亲密得如一对?小夫妻的也是她。


    这人有时跟鸟雀是一个样,囚困在笼子里,她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一旦叫她尝到自由的甜头,她想要?的就会越来?越多。


    沈长凛低笑一声,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吊着他,勾着他,嗯?”


    他的指节修长冰冷,寒意太重,带着刺痛。


    沈长凛是在问话,但他根本没有叫谢沅能够答上来?的意思,她吸着气,脖颈不住地后仰,像是濒死的天鹅。


    肿/痛和刺痛交织,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哭腔都变得破碎。


    “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沈长凛看向谢沅,眼底冰冷,“还是说,你觉得脱离我的掌控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的言辞太重了?。


    谢沅怕得厉害,本就苍白的脸庞,丝缕的血色都不剩了?。


    “不是,叔叔!”她颤声说道,“我不是那样想的……”


    沈长凛没有跟谢沅对?话的意思,也不想听她的解释,他的眼底充斥恶欲,沉得像是浓重的深渊,除却?黑暗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啜泣声破碎,压抑都压抑不住。


    等到谢沅实在无法承/受,崩溃地攀上沈长凛的脖颈时,他眼中的阴冷才缓和少许。


    她床头的手机还在响动。


    李秘书的电话已经拨来?两次,到底是在外面,总不好让她太难看。


    沈长凛将谢沅的手机拿了?起来?,在接听前?,声音微冷地说道:“下不为例,沅沅。”


    接着他按了?接听,轻声说道:“沅沅刚睡醒,有事吗?”


    另一头拨电话的李秘书有些?愣怔,旋即想到方才是他让沈长凛去看谢沅的。


    “没什么事,沈总。”他缓声说道,“……就是霍家?公子过来?了?,说有话想跟沅沅讲,让我帮忙问问沅沅现?在方便?吗?”


    听筒另一头的声音很?清晰。


    谢沅的眼尾湿红,长睫也是湿/润的。


    她带着怯意看向沈长凛,不住摇头,细声说道:“不方便?,叔叔……”


    但他却?没理她,轻笑一声:“当然方便?,我待会儿就带沅沅下来?。”


    李秘书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应道:“好,那麻烦您了?,沈总。”


    谢沅缩在床角,满眼都还是泪水,颤声唤道:“我不想下去,叔叔,我还、我还……。”


    她脸皮很?薄,胆子又?小,在家?里时都怕被人发觉,每次不下楼用餐,都担心?会有人觉得异样,更别说是在外公的家?里。


    沈长凛平常很?惯着谢沅。


    但今天他只是轻轻掰开她的腿根,声音里也没什么情绪:“可是已经答应了?,你觉得要?怎么办?”-


    沈长凛管教谢沅向来?严格,对?她身边人的限定也很?严苛。


    霍阳很?早之前?就知道,沈长凛是不太喜欢谢沅跟他打交道的,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没什么姑娘,就连温思瑜,沈长凛也不想让谢沅多见。


    沈长凛在公务上从?不会对?人有偏见。


    对?手下的人,一旦决定用了?,也是全心?全意地信重,从?不会猜忌多疑。


    但对?谢沅身边的人,却?不是这样。


    即便?是有风言,沈长凛也不会容忍,更遑论是霍阳这样全燕城都知道的风流纨绔。


    霍阳想过沈长凛会拒绝,但他做的最坏打算里,也没有被当众直接拒绝这一项。


    当时谢沅的脸也白了?下来?,她的水眸里尽是无措和愣怔,隐约还带着点迷茫。


    如果她觉得松了?口气,霍阳或许还会更好受些?。


    但谢沅那时候的神情不是那样的。


    到底是认识多年,又?常常一起出游,她对?他应当是有些?感情的。


    霍阳应当高兴,甚至得意,但那一刻心?里涌起的只有懊丧,所以今天下午他才选择来?再见谢沅一面。


    她似乎也不好受,李秘书说她回去后就一直在楼上待着。


    电话打了?两次,第三次才接通。


    李秘书松了?一口气,看向霍阳说道:“沅沅刚刚睡醒,不过沈总也在,你……注意些?。”


    过了?十分钟后,谢沅才下楼,她跟在沈长凛的身边,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般散在肩后,身上是蕾丝边沿的白裙,滚边的系带是黑色的,隐约带点哥特风。


    但穿在谢沅身上,只会令人感到娇柔。


    她的脸庞很?白,眼眸却?是红的,就好像刚刚哭过。


    谢沅下楼的步子很?慢,沈长凛虚扶着她的腰身,她才敢继续往下走。


    走下楼后,他带着谢沅坐在沙发上,轻声解释道:“沅沅刚刚跌了?一下,家?里有药膏吗?”


    两人循着沈长凛的目光看去,才发觉她的双膝肿了?起来?,红红的,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会是碰到桌角了?吧?”李秘书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磕得这么严重?沈总,要?我去请医生过来?吗?”


    “不用,”沈长凛摇了?摇头,“沅沅在家?也常磕碰着。”


    李秘书紧忙叫人去拿药,沈长凛说不用请医生,家?庭医生还是立刻就过来?了?。


    女医生动作轻柔,很?小心?地给谢沅上药,她侧过脸庞,低低地吸着气,眼眸很?快又?湿了?,药膏冰冰凉凉,慢慢在肿/痛处化开,但谢沅却?没能好受太多。


    她恳求地看向沈长凛,对?上他漠然的视线后,又?不敢说话了?。


    处理好伤处后,女医生离开。


    沈长凛看了?眼腕表,望向霍阳,漫不经心?地说道:“给你十五分钟,有话想说的话,尽快说完。”


    霍阳站起身,感激地说道:“好,多谢您,世叔。”


    沈长凛就是这样的。


    明明是他冷酷地拒绝了?霍阳,总还能用很?简单的方式,高姿态地让霍阳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倒心?存感激。


    谢沅做不到他那样平静,也做不到他那样从?容。


    她很?想竭力地将事情说清楚,但是眼下就连跟霍阳对?话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谢沅并拢双膝,她坐在沙发上,抬起手想去拿杯盏,可手臂刚刚抬起,被牵动的感觉便?又?苏醒了?。


    她的眼尾湿红,忍不住地想要?掉眼泪,快被疯狂的触感给逼疯。


    谢沅的指节深陷在掌心?,快要?掐出血时,才将那要?溢出来?的哭腔给压住。


    霍阳拨弄了?一下黑色的短发,神情带着些?纯良,他先是自嘲地低笑了?一声,然后才看向谢沅:“抱歉,沅沅妹妹,这回是我太心?急了?。”


    “不过你别担心?,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他继续说道,“我也会努力的。”


    往日?轻佻浮薄的人,眼里尽是郑重。


    霍阳耐心?地跟谢沅将话说清楚,然后轻声问道:“……世叔没生你的气吧?”


    她的脸庞泛红,眼眸也是红的,本就泫然若泣的神色,像是更加难过,泪水悬在眼眶里,即刻就要?掉下来?。


    霍阳抬起手臂,下意识地想帮谢沅擦去眼泪。


    但她却?别过了?脸,身躯也绷得更紧。


    “叔叔没生气,霍阳哥。”谢沅带着哭腔,颤声说道,“你……你不用这样的。”


    她的肩头也在微颤,承受像是已经快到达顶峰。


    霍阳想起她害怕触碰的事,手一点点地落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没关系,沅沅,哥哥愿意的。”


    轻佻浪荡的人忽然严肃庄重,是很?容易令人心?动的,谢沅的脑海中却?只有一团浆糊,连丝毫思考的能力都快没有了?。


    她一边无力地摇头,一边忍不住地落泪。


    霍阳很?想将她抱在怀里,但没多时,十五分钟就到了?,他低下头,最后向着谢沅说道:“我们还有联系方式,对?吗?”


    他压低声说道:“有事情的话,直接跟我发消息就行。”


    因为已经是预料中的事,霍阳并不怕沈长凛拒绝,他怕的是沈长凛最近就准备将谢沅嫁给别人。


    谢沅脸色潮红,她眼眸失神,低低地应道:“嗯。”


    她连自己答应了?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霍阳离开后,沈长凛走了?进来?,他轻轻坐在谢沅的身边,她控制不住地环住他的脖颈,哭着说道:“能不能拿出来?,叔叔?”


    沈长凛执起茶几上的杯盏,喂谢沅喝了?少许。


    他的衣冠楚楚,西装外衣上丝毫褶皱都没有,唯有领带不知所踪。


    沈长凛声音柔和,却?尽是残忍的意味:“我说这个也是十五分钟了?吗,沅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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