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放
王家
王子腾接到贾珍的帖子时还愣了一会儿,虽然说贾王两家是姻亲,但那是和荣国府一脉。他和贾珍那一脉的关系不说多么好,只能说是略有熟悉,他完全想不通贾珍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请自己赴宴。
王子腾夫人猜测道:“或许是因为贾琏断袖一事?”
她见王子腾看着她,就解释道:“老爷也知道贾珍的性子如何,那就是一个比贾赦差不了多少的纨绔。听说贾琏为了那个钟情的小厮差点和贾珍兄弟阋墙,早前贾珍受伤也是被那个小厮伤的,愣是被贾琏给压了下去。争风吃醋,不只女子,便是男子也时有发生,如今他请老爷赴宴,八成是想报复贾琏。”
王子腾摸了摸下颌的短须,沉思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若是如此,也许我所求之事或可成全。”
“老爷的意思是……”王子腾的夫人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必求着贾家了。
王子腾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这就去瞧瞧。”
王子腾的夫人目送王子腾离开,脸上的神情有些欣喜又有些凝重,只盼着一切顺利。
荣国府
在书房里挨了贾赦一顿打的贾琏被兴儿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兴儿正在给贾琏上药,就见一个小厮走了进来。
“二爷,珍大爷那边有了动静。”小厮一进来就跪下給贾琏禀报贾珍那边的事情。
贾琏转头看着他,沉声道:“什么动静?”他的眼里闪过担忧,莫不是查到了子尧的下落?
小厮道:“小人看见珍大爷身边的小厮去了王家,然后没多久一辆马车就从王家出来。到了宁府,小的才看到王大人从马车里下来进了宁府大门。”
贾琏闻言就紧皱了眉头,王子腾?贾珍这个时候请王子腾做什么?王子腾刚从府里回去,就被贾珍请走,贾珍为的什么?贾琏只是想了一下,就依稀明白了贾珍意欲何为,他根本就是为了报复自己!
兴儿挥了挥手让那个小厮退了出去,对贾琏小声道:“爷,您说珍大爷这个时候请王大人入府为的什么?”
贾琏冷笑,“为了你家二爷我。”
“您是说珍大爷想要联合王大人对付您?”兴儿急了,“那咱们要怎么做?如今这个档口,王大人正对二爷您不满,若是真的被珍大爷说动了对您不利,这可怎么好?”
“怕什么!”贾琏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此事担忧,“虽然珍大哥记恨我,但也不至于要置我于死地。我和他乃是堂兄弟,就算是有些龃龉,他也不至于想要杀了我。他和王大人联手,无非就是想要为之前的事情找回场子报复我一番罢了。”
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废了我继承人的位子,我若是没了身份,他才会快意,贾琏心中暗暗猜测着。至于王子腾……贾琏猜测,王子腾所求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不然老太太和老爷不会这样生气。只是,王子腾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知道了这个,或许自己可以浑水摸鱼一番。
想到此,他忽然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起来了,兴儿见他下床穿衣忙上去帮忙:“二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贾琏边穿衣边道:“我去见老爷,有些事不问清楚,二爷我睡都睡不安稳。”说着急匆匆就往外走,兴儿将药膏往怀里一塞急忙跟上去。
明月高悬,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幽幽橘色的光。安静的深夜,唯有书房里传出细微的说话声。
王子腾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桌后的贾珍,昏暗的烛光让他的眼神略有些深,“你想要为你的蓉哥儿求取我的侄女凤哥儿?”
贾珍呵呵笑了起来:“凤哥儿那丫头我见过 ,好一个爽利的丫头。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需要凤哥儿这样的管着些才知事。琏兄弟错把鱼目当珍珠,我自然只有惋惜的,可怜凤哥儿这么个伶俐可爱的姑娘,因为琏兄弟这个不着调的受流言蜚语所侵害。为表诚意,老太太能给的,我也能给,不知子腾兄意下如何?”
王子腾摸着下颌的短须沉思着,“此言当真?”
贾珍端起茶盏对王子腾笑着:“有何不真?想当初荣宁两府老爷子跟随着圣上打天下,一路走来颇为艰辛。虽然我宁府早已经弃戎从笔,但有些东西也不是说丢就丢的干干净净。”说着他就往王子腾那边稍稍前倾了身子,声音也低了下去,“说白了,你我这样的人家,手里又岂能没有几张牌护着?”
王子腾端着茶盏眼里闪过一抹沉思,贾珍见他沉默也不催促。
荣国府里,贾琏震惊地看着贾赦,没想到王子腾想要的竟然是贾家在军中的人脉!
贾赦见贾琏一脸道不可置信,不悦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哼了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莫不是你以为如今咱们贾家逐渐远离政治中心,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祖父当年跟着圣上打天下,虽然你祖父早早走了,但这茶可是还没凉透呢。”
瞧着贾琏听的认真,贾赦继续道:“原本你若是和王家姑娘成了亲,咱们家的人脉就会逐渐交到王子腾的手中,也算是结个善缘。毕竟有个位高权重的亲家,对府里也有好处,可谁知你小子竟会搞出这么一团污糟事出来!”
贾赦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又冷笑了一下:“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看清了王子腾的为人,事情还没有定下,就先着急忙慌的来要歉礼了!”
贾琏听着贾赦的话,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也明白了贾珍宴请王子腾所为何事。他向贾赦告辞之后,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对于贾珍所要做的事情在心里暗暗复盘多次,将各种情况都设想了一遍,心里逐渐有了底。
翌日一早,贾琏正在房间里养伤,就见兴儿着急地跑进来:“不好了二爷!那王子腾参了老爷一本,宫里来人宣了大老爷进宫!”
“你说什么!”贾琏被这句话惊的立刻就从小榻上坐直了身子,这王子腾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还告上御前?“老爷走的时候可说了什么?”
兴儿道:“老爷说让二爷安心待在府里,无事不要外出。”他担忧地看着贾琏,“二爷,这可怎么办?王大人告到皇上面前,岂不是小事成大事?”
贾琏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面上不见慌张着急之色,“不过是件小事,年少轻狂不知事而已,顶天了也不过是打一顿板子了事。”王子腾将这件事捅到御前,不过是将自己本就不好的名声再度渲染的更加难听罢了。
经过昨天晚上在书房里的一番谈话,贾琏倒是对他这个父亲改观了不少,瞧着也没有那么废物纨绔,有时候还是能顶得住事情的。既然让自己安心待在府里,那他就在府里等着消息就是。
皇宫
五彩耀眼的琉璃瓦刺得贾赦的眼睛生疼,他微微眯起眼睛,瞅着尤带怒火的王子腾得意地哼了一声,“王大人,事已至此,这桩婚事便罢了,那些聘礼就当小儿给王家丫头的赔礼了。”
“不必!”王子腾怒视着贾赦,对着他狠狠甩了甩袖子转身大步往前走。
王子腾越生气,贾赦就越高兴,得意洋洋地上了马车回府。
水湛站在远处瞧见这一幕,不禁笑了,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年少不知事,好一句年少不知事啊。”
不过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那位对着贾恩侯还是有那么几分情意的。
御书房
皇上手下不停地批阅着奏折,听着内侍说着贾琏那段风流韵事。待内侍说完,圣上才缓缓道:“还是不够稳重。”
内侍闻言就笑道:“到底年岁轻了些,小孩子家家的,年少慕艾也是常理。”
皇上笑了一下,“他老子那么大年纪,也没见多么稳重。”想起贾赦种种作为,皇上脸上的笑意就沉了下去。
内侍赔笑着没有接话,默默研磨着墨。
放下一本折子,皇上随口道:“不够稳重还是缺了点历练,下放吧。”
一句话就定了贾琏的去向,内侍闻言心里惊了一下,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笑着应下。
相比于贾府,王子腾的消息来的快些,几乎是刚回到家里,就得到了皇上要将贾琏下放一方以做历练,当即就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不过很快,他就忽然笑了起来,历练?历练好啊,要历练总得去个好地方不是。
等贾赦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贾琏要下放的地方也已经确定,那是个离京偏远之地,不仅偏,还很贫穷!
贾赦怒火中烧的要去找吏部询问,却得知是贾琏自己要求的,并且还放出豪言说若是历练不出什么名堂,绝不返京!
贾赦当时就怒气冲冲地回府,见到贾琏就一脚踹了上去,“你个小兔崽子!说!下放之地是不是你的主意?还放出豪言不历练出个名堂绝不回京?你真是能耐!你有几斤几两,你老子我还能不知道!你真是旱鸭子过河,不知深浅!”
贾琏看着贾赦,只听他只言片语就大致明白了贾赦话里的意思,“老爷,如今这话就算不是我说的也要是我说的。”
这话一出,贾赦如何还不明白自己是着了道,能做出这事的除了王子腾那个小人就没有别人!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宜城
夜逐渐深了,顾子尧便打烊关店。刚回到后院,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等在屋檐下。顾子尧停下脚步看着他,男子对顾子尧拱手道:“我奉王爷之命,特来给顾公子送封信。”
说完他就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放到屋檐下的花盆里,随后飞身越过高墙不见了身影。
顾子尧走过去将信拿起来拆开仔细观看,不多时他就紧紧皱起了眉头。
第32章 沙城
看着上面写着的一行:“疑似贾琏自己所为”的话,顾子尧的眉头就紧紧皱起,贾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想贾琏这样做是不是因为自己?可是这个想法仅仅在脑海中转了一下,就被压了下去。不可能,贾琏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只是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贾琏这样做,确实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
自从他离开京城,离开贾琏,就特意避开了京城那里的消息,他以为贾琏在自己走后,有着制冰的方子会活的风生水起。没想到他却传出那样的流言退了婚事,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断袖断到对女子不能行敦伦之礼,日后还有哪家女子敢和贾琏谈婚论嫁,他这是连自己的日后大事都不要了!
贾琏对自己不是猫狗宠物似的喜欢吗?为什么会这样做?好似他在认真得对待这段感情一样。
这一夜,顾子尧辗转反侧,一夜未曾入眠,一闭上眼睛,就是贾琏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眸子里含着潋滟的情意,以至于顾子尧早上起来眼下青黑一片。
顺子一来就看见顾子尧神情萎靡得坐在柜台后面,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长长的眼睫毛上染上一抹碎碎的晶莹,眼角更是沁出一滴眼泪,让顺子在心里暗暗道:可惜老板是个男人,若是个女人,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不过现在说媒的都要踏破这间小店的门槛了。
“老板,没睡好?”顺子关心地问了一句。
顾子尧摇了摇头,又打了一个哈欠,心里连连暗骂贾琏,都离得这样远了,还跑到梦里打扰自己的美梦。
见他实在没有精神,顺子就让他回去补觉,顾子尧揉着酸涩的眼睛,也是撑不住了,就点头应下。刚从柜台走出,就愣在了原地,贾琏!他怎么会来?他垂下了眼眸,有些紧张的轻抿着唇,他没想到贾琏会来到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找到自己的?
迎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顾子尧拉着贾琏进了后院。到了后院,顾子尧想要松开他的手,却被贾琏反握住。顾子尧抬眸瞧着他一眼,加了些气力拉下他的手。
贾琏站在顾子尧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瞧着,好似怕人会飞走了一样,一眼不眨地瞧着。
“你……你还好吗?”之前得知顾子尧的消息,他便是又担忧又思念,如今真的站在这人面前,他心中无数的话语就那样藏在腹中,一句话都说不出,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你过得可好?”
顾子尧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很好,你呢?”
他说着话,眼睛停留在贾琏的身上,他似乎瘦了许多,身上的水蓝色衣裳罩在修长的身上,显得瘦弱了些。早前明亮的眼睛里也多了些坚毅,似乎成长了许多。
贾琏凝视着他,嗓音略有些低沉:“我很好,只是很想你。听说你定亲了,便想着来见见你,咱们怎么也算是朋友,也该来道声恭喜。”说出这句话,他心里不是不痛的,只是他这次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干不出政绩,怕是不容易回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将他也拖进去?他想要对顾子尧笑笑,却笑不出来,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是怪异的笑意。
定亲?这句话让顾子尧愣了,他什么时候定亲了?还不待他询问,就听贾琏继续说道:“顺便和你道个别。”
“道别?”顾子尧的心思被这句话吸引住了,“你要去哪儿?”
贾琏故作轻松地笑道:“圣上隆恩,让我做了个小官出京历练,等过个三两年就能回京。到时候凭借着荣国府,怎么也能得不少益处。”
这件事顾子尧早已经知道的清楚明白,甚至连前因后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知道贾琏要去的地方远没有他说的那样轻松。三五年?不是他看不起贾琏,就以贾琏这样从来没有吃过苦的性子,怕是十年八年也回不来。
顾子尧沉默地看着贾琏,看着他眼里的失落和嘴角噙着的笑意,心里忽然就是一疼:“那……那挺好的。”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贾琏心里有些失望,纵然他心里不打算让顾子尧知道,可是听到这句话他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他看着顾子尧,心中一阵钝痛袭来,让他白了脸色。他微微垂下了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扬起了一抹笑意:“既然你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贾珍一直都在搜查你的下落,若是可以,你离开这里吧。离京城远些,他的手还没有那么长,那样你会安全些。”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顾子尧,“这是你留给我的礼物,礼物贵重,愧不敢受。如今物归原主,只愿你安好。”
顾子尧没有接,摇头道:“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我自认为自己的这条命还是值些钱的。”
贾琏嘴角的笑意苦涩,强行将那个小木盒塞到顾子尧的手里,“你的命很值钱,乃无价之宝。”他握住顾子尧的手,他想要多握一会儿,却又怕顾子尧不高兴,便不舍得放开他的手。他紧盯着顾子尧,眼里的深情一览无遗,似要将顾子尧的样子深深镌刻在心底。
顾子尧抬眸就撞进贾琏深情的眼中,明亮的阳光下,长睫掩映下的晶亮眼眸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瞧着贾琏的眼睛,心跳得很快,一抹悸动缭绕在心头。顾子尧一直都知道贾琏的眼睛生得好看,如今装满了深情的眸子宛如一汪幽潭,更加吸引人的心神去沉沦。
贾琏被顾子尧注视着,心中很是紧张,子尧他······对我是不是也有那么两分意思?他心里有些窃喜,可是不久就自嘲地笑了笑,贾琏啊贾琏啊,你真是异想天开。以前他为了躲你离开了京城,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更何况他已经定了亲了,你就不要在做无谓的期盼了。
“东西物归原主,祝福也已经送到,我也该走了。”贾琏越是待在他身边,就越是舍不得走。可圣命难违,若是逾期可算是抗旨。
贾琏刚转身,顾子尧急忙喊住他:“等等,你······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他不知道喊住贾琏是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只是看着贾琏转身要走,便想都没有想就喊住了他。
贾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回头对他笑道:“我要说的都说了,保重。”说完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顾子尧默默看着贾琏的背影,紧紧攥住手里的盒子,眼中的神色不停变换,最后化作坚定的神采。
兴儿见贾琏孤身一人走出来,急忙迎上去:“二爷,顾子尧他不愿······”
“不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贾琏打断了:“我没有告诉他,穷乡僻壤之地,何苦来哉?咱们离京还没有多远,你若是后悔了,还来得及。”
兴儿摇头:“二爷说的哪里话,小的既然跟着二爷出来,就没想过再回去。”虽然可能要吃苦,或者会很难回来,但他也没有想过要走。他只是一个下人,还是贾琏的贴身小厮,就算是留在府里,也不会过得多好,还不如跟着二爷一起走。再怎么说二爷也是府中的嫡子,大老爷既然能为二爷找了两位师爷随行,又怎么会真的什么不管了。若是二爷有朝一日能回来,他有跟着一块吃苦的经历在,在二爷跟前总是不同的。
贾琏拍了拍他的肩膀,“爷不会亏待你的。”他上了马车回头深深看了眼热闹的食铺,而后不舍得进了马车,“走吧。”
兴儿往那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架着马车驶离了这里。同行护着贾琏去地方任职的护卫也急忙牵着马跟上,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惊讶于贾琏心怡的那个小厮惊人的样貌,心道:怪不得二爷念念不忘的。
这一路算不得平静,但是好歹有着不少护卫护送,贾琏一行人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目的地:沙城。
看着越往前走越荒芜的场景,贾琏和兴儿都沉默了,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里很偏远很贫穷,但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宛如沙漠一般的荒原。入目望去,方圆百里都不见人烟,不见植被,只有寥寥几颗胡杨屹立在荒芜的野地。一些好似田地的荒野中稀稀拉拉的生长着一些小麦之类的植物,长势也不好,植株矮小,枝叶发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城门渐近,荒野星星点点出现一座座房屋,但那些房屋也是用黄土垒造,看着连京郊的百姓所居的房屋都不如。兴儿看着高大古朴却难掩风沙之感的城门,再看看出入城门的百姓脸上的风霜愁苦之色,脸色难看地感慨:“怪不得沙城几任知县都跑的跑,辞官的辞官。”这地方还真是肉眼可见的贫穷,百姓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落着补丁,脸色蜡黄,每一张脸上都毫无笑意。
沙城这样的地方,百姓一心只在如何吃饱穿暖上,就算是贾琏这样一辆显眼的马车出现,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里一丝好奇都没有。
贾琏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帘子,神色有些凝重的沉默着。
这时,从京城带来的两位师爷说话了:“其实大人也不必这么担忧,既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越是艰苦之地,就越容易出政绩。”
第33章 赴任
贾琏苦叹了一声:“想要做出一番政绩,哪里有那般容易?”虽然他在来的时候查了一下沙城,可是没想到沙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贫穷困苦。他自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苦?更别说要让这里的人吃饱穿暖。他现在对这里是两眼一抹黑,心里很没底。
两位师爷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里的苦涩和无奈,当初他们跟着贾琏来这里,无非是因为贾赦给的太多了。他们科举已然无望,才会答应贾赦的条件跟着贾琏来沙城任职,希望等贾琏回京之后,贾赦可以给他们找找门路补个缺。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少爷是真的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这样的情况,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准备,所以此时也只是默默叹了一声。他们思索再三,决定等到了衙门,就要安排贾琏学习起来。
马车缓缓停下,两位师爷和兴儿陆续下了马车。兴儿转身扶着贾琏下来,站在衙门前,几人看着面前破败的衙门,心中就是满满的欲哭无泪。
这哪里是衙门,说是一座荒凉的废弃宅院都毫无违和感。高大的门楼虽然还□□的屹立着,但上面的青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黄沙,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无人打理了。府衙大门上的红漆早已经剥落,露出里面褐色的木质结构,斑驳的痕迹明显。门上刻画的图案早已经模糊不清,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兴儿推开大门,就沾了一手的灰,他拍拍手埋怨道:“难不成这衙门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二爷今日来此赴任,怎么也该有人接迎才是!”
师爷文从南往里看了一眼,皱眉道:“先进去看看。”
贾琏点点头,一行人走了进去。进了大门就是空旷些的院落,院落内杂草丛生,地砖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下已经碎裂,绿色的杂草在砖石的缝隙中顽强的生长着,屋檐下的角落里更是堆积着厚厚的沙土。
正对着他们的是大堂,大堂里悬挂着的那块“正大光明”的匾额,也早已经失去了光泽。上面的金粉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刮走了,显得很是暗淡。
几人看了一眼,就进了后院。后院里几间低矮的房屋孤零零地伫立着,窗户上的糊纸早已经腐朽不堪,连带着窗户都有些废旧。一阵风吹过,窗户吱呀呀地晃动起来,上面的糊纸也随风飘扬着。
另一个师爷李英杰四处看了几眼,迟疑道:“这衙门里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
贾琏打量着四周,摇头道:“应该不会,就算上任知县离去,也该有衙役和主薄在。”
兴儿却道:“可是二爷,您瞧这衙门都破败成什么样子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在。”这地砖都碎的不成样子,地上的沙土更是积了厚厚一层,若是有人在,怎么可能是会荒废成这等模样?
贾琏没有说话,走上前直接推开了一扇房门,这间房间看样子是用来办理公务的地方,里面放置着几张破旧的桌椅,一些陈旧的书籍和卷宗随意的放在角落里的桌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发霉气味,风顺着敞开的房门吹了进来,书页呼啦啦的被吹开,桌子上的纸张也飞了起来,落了满地。
贾琏皱起眉头,抬袖掩住口鼻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兴儿,你去外面大打听打听,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兴儿闻言很快就跑了出去。
贾琏看着那些护卫。就道:“你们先把这收拾一下,若是没有意外,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无奈地各自散开,找东西收拾这座衙门。而贾琏则是带着两位师爷在衙门里闲逛起来,看着破旧荒废的衙门,贾琏很庆幸自己没有告诉顾子尧,这里这么贫苦,自己哪里舍得他过来?随后他就不禁自嘲一笑,只怕自己说了,人家也未必会来。
“二爷!”兴儿很快就跑了回来,脸色很难看,“二爷,小的都打听清楚了,自从上一任知县走后,沙城就一直未曾再派遣新的官员来,所以衙门里的衙役都回家了。”
贾琏闻言眉头紧紧皱起,文从南道:“大人,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那些衙役回来,他们在沙城久居,对沙城的情况比我们熟悉。咱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知之甚少,有他们在,比较容易打开局面。”
李英杰也道:“文兄说得对,先把人叫回来探清楚沙城的情况,咱们才好走下一步。”
贾琏赞同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兴儿吩咐道:“你去通知沙城的百姓,他们的新知县已经到了,让衙役还有主薄明日准时到衙门上值,领取自己的俸禄。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再录用。”他想着若是单纯让他们上值,怕是人不会来,便又加了一句过来领取他们的俸禄银子。如此一来,明日所有在衙门里当差的人应当都会来的。
李英杰和文从南闻言相视一笑,只要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就还有些希望的。
“镗镗!!!”兴儿狠狠敲了一下锣,扬声喊道:“新知县已经赴任到衙,大人有令,各位在衙门当差的明日正常当值,并领取自己的俸禄银子!!!”
“镗镗!!!”
“新知县已经赴任到衙,大人有令,各位在衙门当差的明日正常当值,并领取自己的俸禄银子!!!”
“镗镗!!!!镗镗!!!”兴儿又狠狠敲了两下铜锣,看着周围逐渐围过来的百姓扬声道:“新知县已经赴任到衙,大人有令,各位在衙门当差的明日正常当值,并领取自己的俸禄银子!!!”说着他就对周围的百姓拱手道:“各位叔伯婶子,新知县已经赴任到衙,各位家中若是有人在衙门当差,还请通知一声,明日不要忘记去衙门领取自己的俸禄银子。”
“真的有知县来了?”周围的百姓们听着兴儿的话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应该是真的,刚才还见着一辆马车往衙门的方向去了。”
“来了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过两天就走了!”他们都习惯了。
“怎么没用?好歹这位县令大人要发俸禄银子了。”一个大爷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儿子一声,万万不能让这位新知县跑了,怎么也得发了银子再跑。”
“对对对!我也要回去和小叔说一声!”
说话间,以及有好几个人急匆匆离去。兴儿看着心里高兴,更加用力的敲着锣喊着,“新知县已经赴任衙门······”
好不容易打扫干净府衙,天色也已经暗了下去,
贾琏让兴儿去买些吃食回来,却见兴儿只买回来一些粗面干饼,并几碟子小菜,还有些清水。那小菜还是腌制的,干巴巴的特别咸。贾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饭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兴儿拿了一个面饼给贾琏,看着他的脸色难看,心里就有些忐忑,“二爷,听说这里原本是有着小酒馆和客栈酒楼的,不过后来都关门离开了。小的实在是买不来好吃食,要不然您先吃点儿垫吧垫吧?”这些东西不说贾琏了,就是他这个下人也没有吃过。
文从南见贾琏脸色不好看,就劝道:“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大人先凑合吃些。”
“是啊,咱们白日来时,看到那些田地里的植物都生长艰难,想必这里的粮食和清水也是金贵之物。”李英杰拿起一个面饼咬了一口,他家境贫穷,在考上举人之前家里也是常吃这些的,所以这些粗糙的面饼对他来说,也不觉得难以下嘴。“大人若是连这个都无法承受,以后又怎能担得起责任?”
贾琏看着手里的面饼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若是子尧在,见着自己这个样子,怕也是会嘲讽两句的。他咬了一口面饼,很粗糙,很拉嗓子,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口一口地吃着。
简单的吃完,众人就选了个房间休息了。一天的忙碌,他们躺到床上就沉沉睡去。唯有贾琏,躺在床上久久无眠,睁着眼睛看着缀满璀璨星子的墨色夜空。幸亏此时天气清朗,若是下了雨,只怕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看着那些璀璨的星子,贾琏忽然就想起了顾子尧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说实话,即便落到这步田地,他也没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想要给顾子尧一份纯粹的感情,就像顾子尧想要的那种感情一样,可惜自己怕是等不到顾子尧回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正在开开心心地准备成亲事宜?贾琏抬手捂住心口,心中的钝痛让他悄然红了眼眶。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如今他也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他了。
旷野上一辆马车快速奔驶着,马蹄声阵阵,沙土飞扬。
“还有多久能到?”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赶车的黑衣男子道:“不远了,大概明日申时就能到。”
第34章 到沙城
翌日一早,贾琏就被兴儿叫了起来。昨晚上他几乎到了后半夜才堪堪睡着,眼下是一片青黑,满脸的困顿和憔悴。
兴儿一边伺候着就洗漱,一边说道:“沙城这地方,不仅粮食金贵,就连水都不易得。不过还好咱们衙门里有一口井,能凑合凑合用来吃喝使用。”
贾琏正用布巾擦脸,闻言就问道:“水不易得,那沙城里的百姓若是吃水怎么办?”
兴儿道:“沙城里有一口大水井,平日里百姓吃水都是从那里打水。小的说水难得是因为这里缺少河流,无法浇灌地里的庄稼。”
贾琏听他这么说,擦脸的动作立时顿住,“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兴儿为贾琏整理着衣裳,听他询问就道:“昨儿小的去街上通知百姓的时候,听那些百姓闲聊的时候听到的。”
贾琏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转而问道:“那些人可是到了?”
他穿好官服就往外走,兴儿在后面跟着。“都到了,一大早就到了。”可能是怕自家二爷这个要发俸禄银子的冤大头跑了,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贾琏刚出了房门,就看见文、李两位师爷在院子里等着。贾琏匆匆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前面大堂走。
大堂里此时已经有四五个人在,四人穿着捕快的服饰,腰挎长刀,看起来高高的倒是有那么几分威风。但是身形有些瘦,脸色也有点蜡黄难掩风霜。一个老者穿着主簿的衣服,两鬓花白,满脸愁苦之色。
几人窃窃私语着,都在说着新来的知县是个什么样的人。
“管他什么样的人,今天拿到缺少的俸禄银子,我就不干了。”一个大汉说道。
另一个稍微有些瘦的汉子皱眉道:“乔哥,你真的不打算干了?”
被称作乔哥的大汉哼了一声,“干个屁!老子在衙门干了一年,有十一个月没见着一个铜板!要干你们干!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想好了,等拿了钱,我就去武百夫长那里去,好歹死了还能有抚恤银子!”
这话说的众人沉默不语,若不是真的逼到那个份上,谁会去干脑袋別裤腰上的活计。
老主簿无奈地轻斥了一句:“禁声!这里是什么地方?莫要胡言乱语。”
贾琏在后面听了一会儿,见他们不说话了,才带着人走进去,看到只有他们几个便皱起了眉头:“只有你们几个吗?”
一个衙门里所需要的人,不说师爷,只说是捕快最少也要差不多有一二十人,更别说还要有衙役的存在,那少说也有百多人,如今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老主簿上前一步,弯腰一礼恭敬答道:“大人不知,沙城穷困,好几任知县都是来了走,走了来,总是待不长。每一任知县来此之后,见到沙城这般穷困,便裁剪衙门里的人员,以减少衙门的开支。如今经过几任知县大人的裁剪之后,衙门里就只剩下老朽这么一个主簿和他们几个捕快。就这还是上任知县怕衙门成个空壳子,百姓生乱,这才留下他们几个捕快。”
他这么一说,贾琏就明白了为什么每一任知县都要裁剪人员,为的就是那一点俸禄银子,虽然钱不多,但是累积起来,也是不少了。辛辛苦苦来这里,总不能空着手走。
“本官让你们来的目的,想必你们也知道。”贾琏走到上首看着他们缓缓说道,“如今本官新上任沙城,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如果你们愿意留下继续做捕快,以后你们的俸禄银子绝对不会缺少。”
见有几个人神情微动,贾琏又道:“放心,就算你们不愿意继续做衙门的捕快,你们缺少的俸禄银子本官也照发不误。身为荣国府的长孙,本官还不缺你们那仨瓜俩枣的。”
荣国府是什么东西,那几个衙役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老主簿还是知道荣国府代表的是什么,只是这样高的门第如何就到了这里了?莫不是被发配过来的?想到这里,老主簿有些意动的心思顿时就歇了下去。
贾琏见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就对兴儿使了个眼色,兴儿点了点头,对那些捕快道:“你们是要领俸禄银子吧?跟我来这边,先过来把账目算清楚。”
那几个捕快一听脸上就扬起了笑容,终于发银子了!立刻就跟着兴儿去一边算账去了。
文从南看了看老主簿,脚下一拐就去兴儿那边帮忙。老主簿眼神闪烁着,不多时也跟了上去,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拉着文从南到角落里低声问道:“敢问这位先生,那位真的是荣国府的人?”
文从南点头笑道:“那还有假,我们大人乃是荣国府的长子嫡孙,将来可是要继承荣国府的。”
老主簿心里的激动顿消,出身显贵那就是说不缺钱,想来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了。“那敢问先生,既然大人出身如此显贵,如何来我们沙城这个穷乡僻壤之地?”
文从南眼睛一转就道:“别看我们大人出身高贵,但他一心想要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可是那些繁华之地,哪个不是被人治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我们大人去了那些地方,也显不出我们大人的才能。故而我们大人特意求了家中长辈,千挑万选选了沙城这个地方,好一展自己的才能。”
老主簿闻言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大人竟然还有这般的雄心壮志,好啊好啊。”说着老主簿还抬袖擦了擦眼泪。
贾琏耳朵灵敏,听着文从南说着那些话,他自己听着都脸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文师爷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英杰闻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反应过来又急忙忍下,“大人放心,文兄心里有数的。”这话骗骗涉世未深的人还行,这个老主簿看着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吃过的米比大人吃过的盐都多,心里怕明镜儿似的。只怕这个时候心里还在猜测着大人是不是在京城里闯了什么祸来这里避难,或者被发配了!
等兴儿和文从南将缺少的俸禄银子发放完毕,贾琏就道:“本官新任这里的知县,短时间内是不会走了,少说也要在这里待个三五年的。你们若是愿意继续留下,那明日你们直接来就行。若是你们不打算再在衙门里任职,将刀和捕快服饰送还衙门即可。现在你们先别急着做下决定,都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老主簿看了看贾琏,又看了看那几个捕快,拉住想要说话的人,对贾琏拱手一礼道:“那下官就先回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兴儿担忧道:“二爷,您说他们会回来吗?”
李英杰道:“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沙城里这么多人,总会有想要来衙门任职的。那个老主簿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冲劲儿,他一定会来的。”
文从南看向贾琏问道:“大人,如今衙门里也算是百废待兴了,咱们也不能只等着他们几个,怎么也要把人手增加一些才是。”
贾琏摇摇头,“现在先不急,衙门里关于沙城的卷宗找到了没有?先查清楚沙城里还有多少户再谈接下来的事情。”
兴儿点头,“已经找到了,就是因为沙城天气干燥,那些卷宗的纸张已经变得薄脆,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怕是要重新誊写一遍。”
听兴儿说的话,贾琏的头都大了,“文师爷,李师爷,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你们了,先将沙城的人口户籍清查一番。”沙城里有多少人总得要心里有个数。
“是,大人放心,我们二人定会办妥。”文从南和李英杰点头应下。
金色的落日余晖洒在入目的金黄沙土上,看起来壮观得紧。
顾子尧掀开马车帘子就看见了落日晚霞被烧红了半边天的景色。这里虽然荒凉,但却带着些壮阔。
马车进了城,顾子尧往外瞧着,却发现这里的长街上很是萧条,街道两边鲜少有饭馆、酒楼和客栈一类的地方。
“这里怎的这般荒凉?”顾子尧之前也听过关于沙城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沙城比自己想得还要贫苦荒凉。
赶车的黑衣男子凌风解释道:“这里的知县有的时候一年能换一两任,再加上这里偏僻,临近峡牢关,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胡人过来劫掠,所以就算是经商的商人也不从此过。小公子也看到了,沙城这里种植食物太过艰难,本就靠着商队流通才有些繁华热闹。后来人都走了,沙城也就因此逐渐没落下来,渐渐的就连那些胡人都嫌弃这里穷苦不愿再来劫掠。”
顾子尧明白地点了点头,人走容易,然而想要人再来使这里重新变得繁华,可就不容易了。
找了一圈,终于找了一间半开半关的客栈,客栈共两层,大门只开了半扇,里面空无一人。
顾子尧下了马车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扬声道:“老板可在?”
“谁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墙角处的一面蓝色帘布内传出,顾子尧定睛看去,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掀开帘布走了出来。
第35章 重逢
顾子尧忙上前将人扶着:“哎呦,老爷子可慢着些。”这么大年纪了,这要是摔了一跤,可不是小事。
老者拄着拐杖笑呵呵地扶着顾子尧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小公子这是要住店呐?”
“是啊,找个好一会儿才找到您这么一家开门的客栈。”顾子尧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奇道:“这店就您自己一个人看着?怎么也没有请个伙计帮忙?”
老者摆摆手,笑道:“唉,生意不景气,请什么伙计啊,我和我儿子儿媳三人就能凑合看着了。不过今天我儿媳带着小孙孙回娘家了,儿子去外地购买吃用的东西,所以这店里只有老头子一个人。”
他们沙城自己种的粮食不够吃,所以就需要人外出去购买粮食,或者去外出做活赚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顾子尧理解地点了点头,没有客人请个伙计还要平白开工钱,对他们来说也不划算,“老板给我开间客房,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老者点头,起身走到柜台后面拿了一串钥匙,就带着顾子尧和走进来的凌风上了楼,“我们沙城已经很久没有陌生人来了,但是我这客栈却打扫的很干净,放心住就是,小公子就住这间吧。”他推开一间房门,里面的布置虽然简陋,但是就像老者说的,打扫的很干净。
顾子尧满意地点了点头,见老者要出去忽然开口道:“老爷子,您这家店卖吗?”
“啊?”老者讶异地转过身看着顾子尧,卖?
县衙
贾琏和兴儿并两位师爷在翻阅着往年的卷宗,被虫蚁所蛀的纸张字迹模糊不清,更甚者还有碎成一堆纸屑的卷宗。一翻动,那些纸张就哗啦啦地掉纸屑,贾琏起身拍打着身上落的纸屑,无奈叹道:“算了,若是实在不成,那些往年的卷宗就放弃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从我们今年开始记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着烂成一堆的书册,文、李两位师爷也只能应下,有的书籍连碰一下就会破碎,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不放弃也不行了。
“先去清查人口。”贾琏道,弄清楚沙城还有多人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兴儿还有文、李两位师爷,在贾琏的吩咐下,各自带着几个护卫一同出门,去清查人口。
贾琏则是在衙门里整理着那些糟乱的卷宗之后,便去了街上走走,也看看沙城里的人文风貌。
街上的人很少,摆着小摊子的也都是卖些家用陶罐之类的东西,偶尔也有卖吃食的,只是要买的人却寥寥无几。
贾琏看着萧条的长街不禁默默叹息了一声,王子腾那老匹夫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地方!
来往的行人看着身穿绫罗绸缎的贾琏,心里猜测此人恐怕就是他们沙城新来的知县。他们只是看了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反正待不了多久就走了,也没甚稀奇的,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些罢了。
客栈里
“公子,您真的要买这间客栈?”凌风难掩心中的好奇,他知道顾子尧是为了贾琏来沙城的时候,心里就很奇怪,好好的繁华热闹之地不待,却为了贾琏这么一个纨绔子弟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是糊涂。来了也不去见贾琏,反而要买什么客栈,怎么看怎么奇怪。
顾子尧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我在这沙城不知道要待多久,有个落脚之地总是好的。再说我总不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坐吃山空可不好。”他来这里虽然是想帮贾琏,可也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依附贾琏而存在。
凌风皱眉心道:可是在这里开客栈岂不是等着饿死?这里若是能赚钱,那些百姓又怎么会生活的这样困苦?
顾子尧没有理会凌风的疑惑,而是看着下面的长街默不作声,目光紧紧凝在一处。不远处正在往这里走来的人,不是贾琏又是谁?他身着一件竹青色的圆领衣衫,腰间挂着一个青鱼玉佩的禁步,眉目俊逸,风度翩翩。只是好似瘦了不少,衬得他的身姿越发的挺拔。
人越走越近了,顾子尧的眼睛紧紧凝在贾琏的身上不放,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意。
正在这时,贾琏忽然停下了脚步,蓦地抬头往上看去,待看清顾子尧时,满眼的惊愕,随即就是狂喜。
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一抹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循着感觉回看了过去而已,没想到老天却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贾琏愣愣地看着顾子尧,他看到人的那一刻,呼吸顿时凝滞了一瞬,眼眶也忽然跟着发起了热,眼中逐渐弥漫出一层水雾。他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直走到窗户下面仰着头一眼不眨地瞧着,“子尧……”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却依然被顾子尧听了个正着,心里顿时就酸软了一下:“你还想在下面站多久?”
贾琏被顾子尧的声音所惊醒,眼里呆呆的神色瞬间变得晶亮有神采,这不是梦!!心快速地跳动着,他撩起衣摆就飞快地冲进客栈里,三步化作两步急匆匆地上了楼梯,脑中回想着刚才顾子尧站着的地方,准确无误地推开了属于顾子尧的那间客房。
此时,凌风也在里面,却被贾琏忽视个彻底。贾琏冲着顾子尧飞奔过去,一把将人紧紧抱住,“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的声音在颤抖,语声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顾子尧被贾琏这股大力冲撞地连连后退才站稳,听着贾琏颤抖的声音,他想要推开的手就那样顿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落到他的脊背上。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顾子尧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还觉得是梦吗?”
贾琏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欣喜,“我多抱一会儿就知道是不是梦了。”
顾子尧无奈地笑着将人推开,“想占我便宜?”
“没有没有,我是那种人吗?”贾琏连连反驳着,脸上的笑容灿烂耀眼,让顾子尧也不禁抿唇笑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贾琏期待的眼神看着顾子尧,希望可以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又不敢去想这件事是真的。
顾子尧笑道:“我来沙城挖金子。”
贾琏呼出一口气,眼里的期待逐渐黯淡,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沙城里哪里来的金子?有的只是漫天的黄沙。”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这里虽然是沙地,但谁说这里不能长出黄金来。顾子尧对此很有信心,他有签到系统,还有着好运光环,一定不会那么惨的。
顾子尧关上窗户,拉着贾琏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发现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并且还将房门都关上了,其实他可以不用这么贴心的。
“你若是来沙城无事,过两天就走吧。”贾琏虽然不舍得顾子尧走,但是更舍不得他在这里吃苦。
“赶我走啊?”顾子尧歪头瞧着他,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波光潋滟,“真心话?”
贾琏一时看得怔住,回过神后苦笑道:“我不舍得你走,可也不舍得你在这里受罪。沙城这个地方位置偏僻,这里的田地几乎全都是沙地,种不出多少粮食,所以这里的百姓活得艰难穷苦,而且我也不想你在这里吃苦。你在宜城开吃食铺子生意不是很好吗?做什么来这个地方?”
顾子尧见他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着想,不禁心中一暖,笑道:“我陪着你不好吗?”
贾琏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眸,“陪……陪着我?”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见贾琏的神色如此讶异,顾子尧也觉得刚才那话有些暧昧,便又急忙说道:“怎么说你我也是朋友,朋友陷入困境,我来帮忙也合情合理,对吧?”
对……吗?贾琏沉默了,看着顾子尧脸上的笑意他的心里很是复杂。说实话,听顾子尧这样说,他心里很感动也很高兴,可是他又不想顾子尧留在这里吃苦。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难道要让他一直留下陪着自己待在沙城?
“可是你不是已经定亲了?“贾琏说起这件事心里就醋的不行,心里又酸又涩的,不知道哪家娇娘这般幸运,能得子尧做夫婿。
“谁说我定亲了?”顾子尧满目惊讶,“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定亲了?”
“丰儿找到你之后就回来告诉我说,你让你店里的伙计帮忙买定亲的物事,不是定亲是什……”说到这里,贾琏忽然反应过来,伙计买定亲的物事也有可能是伙计自己要成婚了,不一定就是子尧要成亲,所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顾子尧听着他的话,才忽然想起原来那天自己看到丰儿并不是眼花了,而是他真的在。他抬眸看着贾琏,见他一脸恍然大悟,知道他这是想明白了。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问我,长着一张嘴就是要说话的,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顾子尧无语地说道,他最讨厌猜猜猜了。
没有定亲这回事,贾琏浑身轻松,心里好似吃了蜜一样甜,脸上的笑容也比刚才真心许多,“我记下了。”以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朗欣喜。
第36章 新种
贾琏见顾子尧执意留下,便没有再开口劝说,只是心里默默念道:就这一次,等日后他若是要走,我就送他回去。我就贪心这么一回,就这么一回。
“我将这间客栈买下了,以后你若是有事就来这里寻我就是。”顾子尧没有再说着让自己离开的话,就和他说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贾琏闻言就皱了眉头:“买这间客栈做什么?和我一起去衙门里住就是。你虽然开吃食铺子赚了些银子,但也不必在这里浪费了。”
“你怎么知道我买客栈就是浪费了?”顾子尧白了他一眼,“我来这里也不是游玩的,我手里有些特殊的种子,就是需要沙城这样的地方种植。我打算在这里先承包些田地,若是这两天就开始播种,等到了九月十月差不多就可以采摘了。”
说到这里,顾子尧脸上的笑容很是浓郁,这两天在来沙城的路上,他签到得到了两样种子,一样是已经育好苗的西瓜苗,还有一样是土豆,也是育好苗的,可以直接种植,这些都是产量高,口感好的精品粮种。西瓜种出来可以卖钱,土豆种出来可以吃,作用都很大。
并且他这次还得了一本种植百科书。有了这本书,就是他没有种过地,应该也不会差的太远······吧?他也有些不确定了。算了,到时候大不了可以雇些有种地经验的百姓帮忙。
贾琏疑惑地看着他:“你哪里来的特殊种子?”沙城这种地方,若是有合适的种子,沙城里的百姓早就种上了,还能等到今日。
顾子尧自打自己说出来,就没有想过贾琏会不好奇,不过他可没有义务去满足贾琏的好奇心,于是就对贾琏笑了一下,眉眼间都漾着潋滟的笑意。他笑着对贾琏伸出手勾了勾手指,贾琏一看见他脸上的笑就仿佛失了魂一样,被顾子尧一勾手指头就乐颠颠地凑了过去。
“秘密。”顾子尧在贾琏耳边低语了一句,“不告诉你。”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贾琏的耳畔,以至于贾琏根本就没有听清顾子尧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抬眼痴痴瞧着他,含情的眼眸里只有顾子尧一个人的身影。
顾子尧被贾琏这样炙热的眼神凝视着,就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我想多看看。”贾琏回过神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想要一辈子都这样瞧着他。
顾子尧眼神游移着躲开贾琏的炙热的目光,略微有些羞恼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贾琏连连点头,以为顾子尧说的是租赁田地一事,就道:“这里的田地属于沙地,田地并不肥沃。你若是想要租赁田地,应该会有不少人会愿意租给你。不过我觉得你若是想要以银钱租赁,倒不如用粮食租赁比较好。”
顾子尧颔首道:“这个提议不错,不过我来这里匆忙,并没有购买粮食,所以还是直接给他们银钱的好。”听客栈老板说沙城里的百姓自发组了一个商队,说是商队,其实就是外出找活干的青壮年一同出去干活,到了一定时间就带着买回来的粮食和食盐一类的生活用品回来。
贾琏听顾子尧这么一说,就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也要派兴儿去买些粮食回来才是。”不然整天吃那些粗糙的面饼,他可以忍受,却不能让顾子尧跟着自己受苦。他的人,就算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也要尽力娇养着才是。
“你现在有事吗?”顾子尧见他和自己在这里说话,好似没有事情做一样,不禁好奇地问道。
贾琏摇头,“暂时没有,兴儿他们都去清查沙城的人口了,我在衙门里待着无事就出来看看,没想到就遇见了你。”直到现在他的心都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一直都未平静下来,满心的欣喜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顾子尧闻言就从椅子上站起身,“那正好,你随我一起出城去看看,一直都听说沙城的田地都是沙地,我也要看看实地怎么样,是否合适种植我那些种子。”
贾琏闻言急忙站起来跟着顾子尧往外走,刚下楼就见凌风也走了下来,“公子要去哪里?”
顾子尧道:“出城去看看,要一起吗?”
凌风点头,主子让他暂时跟着小公子保护他的安全,顺便看看他要怎么改变沙城这个地方,以及为两地传递消息,他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贾琏看着凌风一身的肃杀之气,不禁皱了眉头,子尧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反而像是个时常在刀口舔血的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子尧,这位是······”
顾子尧看了眼冷着脸的凌风,对贾琏道:“这位是护送我来沙城的凌风凌护卫。”他觉得自己和贾琏不知道要在沙城待多久,贾琏迟早会知道凌风的身份,所以也没有想着要隐瞒,便拉着贾琏低声道:“我之前在宜城的时候救了肃王,他听说我要来沙城就派他的护卫送我一程。”
听着顾子尧的话,贾琏忽然想到有一段时间京中传言肃王遇险下落不明,原来是被子尧救了。他猛然抓住顾子尧的手,担忧又急切地问道:“那你有没有受伤?当时是不是很危险?”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只希望顾子尧可以好好的,什么肃王都没有他的子尧重要。
顾子尧没有防备被贾琏紧紧抓住了手,他想要抽出手,却没有抽动,一抬眼就见贾琏眼里充满了担忧,他忙道:“我没事,也没有受伤,只是帮把手而已。”
贾琏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顾子尧:“你啊,胆子也太大了,平常人遇见这种事早就吓地逃得远远的,偏你这个小傻子傻乎乎地凑上去救人。”
顾子尧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你还真以为我这么笨?若不是有几分把握,我也不会去救。”他还是很惜命的。
跟在一边的凌风听着他们的话,不禁暗暗道: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议论我的主子真的好吗?这是真不怕我去告状啊。
贾琏被顾子尧横了一眼也不生气,反而还觉得顾子尧这样娇嗔的模样特别的可爱,喜滋滋地凑过去:“我知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了,子尧可是顶顶聪明的。”有了这个救命之恩,不说别的,以后他就多了一个护身符。只是……他回头看了凌风一眼,可只是一趟沙城之行,为何要特意派护卫护送?不会是看上他的子尧了吧?贾琏的心瞬间高高悬起,不,不会的!那可是王爷,应该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影响名声。况且……他看向顾子尧,嘴角微微勾起,子尧能来到沙城,在他心里也是自己比较重要吧?
出了城,顾子尧三人就沿着官道往前走,没有多久,官道两旁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沙田。这里不适合种植水稻,所以他们种的都是小麦,还有大豆一类的植物。如今小麦已经收割,只剩下大豆还未收割。
只是大豆的长势并不好,顾子尧知道,这个时候的大豆并不像后世经过培育的良种那样产量高。所以就算大豆有着一定的抗旱性,但是在沙城这个地方,长得也不是很好。
顾子尧在沙田边蹲下身伸出手抓了一把土仔细观看着,虽然沙田上面看着都是干燥的沙土,但是下面的沙土却还是带着些湿润,不算是完全的沙化土地。看来就算是沙城水源不足,这里的百姓也有浇灌地里的庄稼的。
如此看来就算是想要在这里种植新粮种,也要解决水源不足的问题。顾子尧站起身,看着满目的黄土地脸色有些凝重。
“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井?”顾子尧忽然问道。
贾琏四处看了看,“能不能的还是要专业人士来看,回头我派人去外地请些打井的师傅来瞧瞧。”
顾子尧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着,一连走了好远,查看了不少地方,才得出结论这里很适合那些新粮种。
“这里很不错,很适合我手里的种子,正好他们刚刚收割了小麦,地里大部分都还在空着,刚好可以包下来种我的新种。”顾子尧看向贾琏,认真道:“关于水井的问题……”
这时凌风忽然开口,“既然时间紧急,不如我现在就去找打井的师傅来。田里的活不能耽搁,听说沙城这里到了冬季十一二月会异常的冷。”
早一天下种,就可以早一天收获。万一因为天气原因耽搁了收成,那就不好了。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顾子尧手里的新种是什么,但是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那些粮种应该不会差了。若是因为自己不重视而对新种有所损害,这个责任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护卫可以担待得起的。
对此顾子尧也没有拒绝,这确实是他目前最不能耽搁的事情。种地有他在,凌风刚好可以去办其他事,两不耽误。
这件事商议好了之后,凌风连晚饭都没有吃就骑马离开了沙城。而顾子尧而是带着贾琏去找客栈老伯,向他询问沙城里有没有人愿意出租自己的田地。
客栈老伯听顾子尧说要租赁田地还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你说啥?你要种地?”不等顾子尧说话,他就摆手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娃娃,看你细皮嫩肉的就知道你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是老汉我看不上你,你一个小少爷怕是连麦子是啥样的都不知道,如何懂得种地?不成不成。”
第37章 全然负责
顾子尧听着客栈老伯的话也不生气,贾琏却道:“老伯这话说得太过绝对,我们是不会种地,难不成还不能请人种地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伯苍老的眼神看着贾琏,面如冠玉,凤眸如星,一身气度不凡,心里对他的身份有了些猜测,说话间也不由得有了些拘谨:“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新任知县?”
贾琏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不错,本官正是沙城新上任的知县。”
老伯一听他真的是新上任的知县,当即就起身软了腿:“小老儿不知大人驾到,说话间不知分寸了,还望大人恕罪。”他心里很紧张忐忑,思及前几任知县的所作所为,他真的很害怕自己刚才的言语会惹怒这位新大人。要是因为自己给家里人带来灾祸,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贾琏和顾子尧急忙扶起老伯,言语和善得安抚着他:“不知者不怪,本官亦不是洪水猛兽,岂会因为一句闲话就怪罪?老伯实在不不必害怕,不知老伯如何称呼?”他现在已经不是京城里荣国府里的琏二爷,而是这沙城的父母官,该放下架子的时候,他也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
老伯颤颤巍巍地坐下,低头道:“小老儿姓周,名三桂。”只是说话间就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顾子尧见状不禁白了贾琏,贾琏讪讪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这老头这么不经吓。贾琏想了想,忽然指着顾子尧道:“这位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听说我来沙城任职,恰好他手里有些特别的种子,适合在此地种植,便来此地试试。”涉及到粮食,这老头就不会再紧张害怕了吧?
果然,周三桂一听到适合沙城的特别种子,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紧盯着顾子尧不放:“这可是真的?真的有适合我们沙城的种子?”
顾子尧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确实有,所以我这才想着租赁一些田地先试一试。”
“好好好!”周三桂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们沙城种庄稼太过困难,如果小公子真的要租赁田地,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知小公子需要多少亩地?何时需要?”
顾子尧道:“时间不等人,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两天就能租赁完成,如果耽搁的时间长了,我怕会影响收成。”说完他又道:“哦,对了,若是有人也想种植我这新粮种子,也可以。若是手里没钱,也可以等收成了之后,或以物相抵,或卖了之后再付钱,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周三桂一拍大腿,当即就道:“那还等什么,先敲锣打鼓的招呼着城里的人集合。”说着就起身迫不及待地拉着顾子尧就往外走,相比于贾琏,他还是更愿意和顾子尧相处。瞧着顾子尧白白净净、软软糯糯,长得还好看,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孩子。
顾子尧无奈地跟着他走,“周伯,您慢着些,不急的。”
“什么不急?种庄稼不急还有什么能急的?你这孩子啊,就是不懂……”周三桂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贾琏看着也只能无奈地跟上去,快步走到顾子尧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周三桂拿着一面锣,边敲着边喊着去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从家里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三个,听着周三桂的话全都陆陆续续地跟着周三桂走。
顾子尧听着周三桂气息十足的声音,不禁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到道:“老爷子声音洪亮,可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厉害。”
周三桂笑呵呵地道:“年轻的时候做过更夫,可不得嗓门大嘛。”得到顾子尧的一句夸,周三桂更加卖力了。
顾子尧和贾琏走在后面,低声道:“看来周伯在沙城的人望还不错,有他帮忙,他们应该会更加相信我们。”若是没有人相信,就算他们想要做什么,只怕也迈不开步,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用这个方法,而是先去找周三桂探探情况的原因。
贾琏摇了摇头,笑道:“你啊,这就想多了,就算他们不相信你,等你真的种出了东西,到那个时候只怕就是他们上赶着求你卖新种了。不过你这话也不算错,咱们初来乍到的,有个当地人帮衬着,也是好事。”
“大人!”
“二爷!”
兴儿和文、李两位师爷带着护卫急忙忙跑了过来,见到顾子尧时,兴儿先是一惊,而后就是欣喜:“子尧?你什么时候来的?早知道你来,当初就该等等你一起了。”
顾子尧笑道:“我也是刚到,你这是清查人口清查完了?”
“哪有那么快……”
文从南和李英杰看了眼顾子尧,眼里就闪过一丝讶异,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让大人失魂的心上人?倒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只是不知此人来这里做什么?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
沙城中有一处空旷的地方,那里是县衙用来张贴告示的地方,如今这里围满了人,嘈杂声不绝。周三桂敲了敲锣,喊了一声:“肃静!”
有人扬声问道:“周老爹,你敲锣喊着我们大家伙儿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周三桂笑了笑,“好事儿。”说完他看向贾琏和顾子尧,“大人,小公子,您二位上去说两句?”
顾子尧对贾琏笑了笑,贾琏轻笑了一下,抬脚走到上首的一块石台上。
“各位乡亲父老!”贾琏抬手施了一礼,“本官是新上任的沙城知县,皇恩浩荡!”他对着西北方拱了拱手,“不曾忘记沙城的百姓,故而让本官前来此地治理沙城。本官已经在圣上面前夸下海口,若是不能让沙城百姓有口饭吃,本官势不回京!所以诸位不必担心本官会像前几任知县那般突然离去。”
“说的好听,谁知道哪天醒来衙门里还有没有人?”有人嘀咕道,边上的人一肘子让他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眼里依然是不服气。
“就是,这些话听听就好,谁要当真那就是个傻子。”
“唉,走不走的无所谓,只要别压榨咱们就行。”
下面的窃窃私语传入顾子尧等人的耳中,兴儿心中不忿,当即就要上去与他理论,他家二爷可是荣国府的公子,能看得上他们手里那三瓜两枣的。
顾子尧急忙一把抓住他,低声道:“兴儿哥,不要冲动。咱们初来乍到,他们有此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你这样上去,岂不是让他们更加不相信二爷?兴儿哥,你是二爷的贴身人,一言一行所代表的都是二爷,可莫要使性子让二爷难做。”
兴儿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冲动了,“对对对,子尧,幸好刚才你拉住了我,不然我可就给二爷惹麻烦了。”
文从南听着顾子尧的话,和李英杰咬着耳朵:“看来是个拎得清的人。”就是不知道往后怎么样。
李英杰低语:“是个心里明白的,只要不拖后腿就行。”要是心里不明白,当初也不会离开荣国府自力更生了。
“诸位!”贾琏抬手往下压了压,他虽然年轻,但是收起脸上的温和笑意时,也有着肃然之色,让下面正在小声嘀咕的百姓不由自主地停了声音,整个小广场异常的安静。
贾琏见他们不说话认真的看过来,满意地笑了笑。而后看向顾子尧,对着他伸出手。
如果场合不对,顾子尧看着贾琏那双含情的眼眸,还以为是什么结婚现场了。他回过神就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满头黑线,见有人已经看了过来,急忙走到贾琏身边。
“诸位!”贾琏拉着顾子尧站在自己身边,面向那些百姓,“这位乃是本官的至交好友,听闻本官来沙城赴任,特意从繁华之地赶过来。就是因为他的手里有适合沙城耕种的新种子,想要帮忙。对此,本官是一百个相信的,所以本官将你们聚集在此地,就是想要向你们租赁田地。”
顾子尧接到贾琏的眼色,扬声道:“若是家中想要将田地租出去的人家,可以先到衙门做个登记,我将会按市价来租赁,绝不会让你们吃亏。若是有谁想要和我一起种植新种的,也可以购买,当然这个价钱我会按照最低价卖给你们。你们手中若是没有银钱,也可以先种植后付款,若是到时候种不出来,你们的损失我来负责。”
他看着下面或怀疑、或不屑、或不信的人群,也不着急,而是继续道:“我知道,我来此冒冒然的让你们跟着我种新种,你们不相信也实属正常,所以这个事儿不强求。不相信的只管把田地租赁给我就是,先看看我种得收成如何,若是到时候你们觉着收成还行,等到来年再种也是一样的。”
他的话说完,下面依然是安静如鸡,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呆滞。而下一刻就是嘈杂的人声入耳。
“如果到时候我们什么都种不出来,你真的会负责?”靠田吃饭的人最怕努力了一年,地里却没有收成颗粒无收。若是种不出来东西,那他们岂不是要饿死?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该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顾子尧大声道:“自然,是我劝着你们种的新种,若是种不出来,我自然是要负责的。”
周三桂看了看就大步跨上了石台,敲了敲锣,让众人回神,“你们啊,要是有那个魄力的,只管跟着小公子干。若是不信,那就将田地租赁出去。咱们沙城的田地你们都知道,种出来的粮食不多,你们自己想想,是要一起种新种还是把田地租赁出去。”
第38章 准备事宜
人群散了之后,顾子尧就对周三桂说道:“周伯,您先回去,我和大人去衙门商议一下这件事,顺便拟个契约,让彼此心里有个底。”
周三桂点了点头,肯定道:“你放心,老头子我一定是支持你的。我家里还有几亩地,现在正空着,回头我就先买些种子带个头,跟着你种新种。”
顾子尧对周三桂拱手笑道:“那就先谢过周伯了,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吃亏的。”
“这个不着急,那你忙着我先回去。”周三桂拎着铜锣满脸笑容地回去了。
顾子尧看着周三桂略显急切的脚步不禁对贾琏笑道:“周伯还真是性急。”
贾琏也笑了:“这可是大事,他一定是急着回去看看有多少愿意跟着你种新种。”
文从南摇摇头,对此事不是很看好,“小公子说着手中有新种,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新种并未拿出来让百姓们瞧见,他们怕是不会有那个胆子跟着一起种。我想,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租赁田地。”
什么都没有,只凭着一张嘴就让靠田吃饭的农人跟着他一起种新种,也是不现实。不说那些百姓,只说文从南自己都有些不是很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李英杰跟着他们一起朝衙门的方向走,闻言就道:“不知道小公子有多少种子?可耕种多少亩地?这沙城共百十户人家,虽是下县,即便沙城里迁走不少人家,但是这遗留下来的田地怕也不少。”不知道能用的田地又有多少?
顾子尧摆手道:“这件事不用担心,种子不会少。”这次签到的奖励好似专门为沙城给的,不仅直接给的苗株,西瓜苗和土豆苗最低都是千株苗起步。他粗略算了一下,每一种苗株最低也够五十亩地种的,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不够。他看向贾琏,问起一个挺重要的问题,“不知道沙城这里租赁一亩田需要多少银子?”
贾琏看向文从南和李英杰,文从南道:“这件事要先问问沙城里的人才能知道,沙城的田地为沙地,租赁田地的价格许是和外面不同。”
如今卷宗都不能用了,他们不仅要清查人口,还有重新拟订地契一类的契约,这些日子,他们怕是要忙起来了。
贾琏听他们这么说就道:“这件事明日再说,先回去商议一下这个租赁田地的契约要如何拟订。”
“至于租赁田地价钱几何,等我一会儿回去问问周伯。”顾子尧跟着贾琏到了衙门口,一行人脚步不停地走了进去,“还有一件事,若是有人想要跟着我一起种新种,这个契约也要拟订出来,若是他们最后没有收成,我赔偿他们的损失,这个要记得写上。”
贾琏随口道:“文师爷、李师爷,这件事你们商议着来,等拟好了拿给我看。”
文、李两位师爷闻言忙拱手应下,到了后院两人就去了办公的房间,和贾琏他们分开。兴儿知道他们久别重逢,怕是有许多话要说,就和几个护卫各自散开离去。
顾子尧打量着依然破旧的衙门,感慨道:没想到这衙门竟如此破旧不堪。”
贾琏指着窗户上的纸糊道:“就这还是我们整理之后的结果,刚来的时候,窗户上的纸糊都烂糟了,更别提其他地方。”
顾子尧也能理解,毕竟知县都跑了,谁还会顾着这个光脸衙门。他四处看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沙城附近似乎没有村庄?”他来的时候曾经从马车往外看了两眼,每次看外面都是空荡荡的黄色旷野。
贾琏颔首道:“离沙城最近的一座村庄都在二三十里之外,虽然沙城是附近村庄的县城,然而却坐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是奇事一件。”
沙城几任知县都跑路不干,皇上也不生气不动怒,更没有提及沙城改迁一事,就让沙城县城坐落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图的什么。
顾子尧听贾琏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些奇怪,但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也许是觉得沙城不值得大动干戈吧。”上层人心中的想法,他们又如何猜得到。
文从南和李英杰很快拿着一张纸找了过来,“大人,小公子,契约已经拟订好了,您看看如何?”
顾子尧和贾琏一人接过一张纸仔细的观看着,看完自己的,又看向彼此手里的那张契约,上面虽然写了若是种不出东西顾子尧会负责赔偿,但是也写了故意毁坏苗株者不在此列。顾子尧看完之后抬头对文、李两位师爷笑道:“两位师爷拟订的很好,很合适,面面俱到。”
贾琏看向顾子尧,“那这件事就先这样定下,只等明日看看会有多少人过来。”
顾子尧点头,“行。”他将那张契约递给贾琏,“那我就先回去,等明天我再过来。”他还要去租一间空屋子做仓库放置那些苗株,现在先租好,等过两日田地租赁完成就可以将苗株放进去了。
贾琏见他要走心里很是不舍,“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他和顾子尧久别重逢,如今只相处这么一会儿就要分开,他如何舍得?
最后顾子尧还是没有扭得过贾琏,带着他一起回了客栈。和之前身边有其他人的时候不同,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行走间两人的衣摆翩飞相接,手、肩相碰,说不出的和谐,却让顾子尧忽然觉得甚是不自在。
安静了好一会儿,顾子尧先受不了这样沉默的气氛,率先开了口:“一会儿我要去找周伯租一间仓库,用来放置苗株,过两日送苗株的人就到了,总要先准备好。”
贾琏点头,也没有问具体的时间,更没有问那些苗株是从哪里买的,只问道:“租赁田地的银钱你可是足够?若是不够我这里有些。”思及顾子尧的性子,他急忙补充道:“就当你向我借的,等来日你手中有了银钱再来还我便是。”
顾子尧看着贾琏有些紧张的眼神,心中便有些好笑,“放心,若是缺了少了,我一定不会和你客气。”
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让顾子尧那张艳丽的脸庞越发的惊艳动人。贾琏瞧着他脸上好看的笑意,紧张的心缓缓放松,却又在下一刻陷入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无法自拔。
贾琏炙热的眼神凝在顾子尧的脸上,让顾子尧感觉到自己的脸好似被火焰灼烧一般,他微微侧过头避开贾琏的灼热的目光,脚下的步子也急促了许多。
贾琏紧紧跟上,只以为他是着急想要回去找周三桂询问租赁田地一事,也跟着脚步匆匆的,就怕拖了他的时间。
回到客栈时,周三桂被好些人围着,客栈的大堂都挤满了人,顾子尧和贾琏的到来让大堂嘈杂的声音瞬间就是一静。
“大人来了。”周三桂推开人群走了出来,先是对贾琏行了一礼,才转身看向那些人:“大人和小公子来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小公子。”
顾子尧上前一步,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意:“诸位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尽管来问便是。”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而后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看着只有有三四十岁,却满脸沟壑,“敢问这位小公子,不知小公子手里的新种是什么?”
顾子尧道:“一种是甜瓜,这个等收获了可以用来卖钱。另一种是叫做土豆的植物,可做主食,最低的收成也在十六石左右。就算是在最坏的情况下,收成也能达到十一二石左右。”
周三桂闻言眼睛猛地瞪大,十几石?这么多?他浑浊的眼睛仔细看着顾子尧,见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定,不似说谎,心里不禁多了些信任。
“真的?十六石?最低也是十一二石?”男人满眼震惊,就算是在繁华地区的上等田,一亩小麦也不过是四五石。如今这小公子竟然说新种一亩地能收成十几石,怎能不让人惊讶?
顿时大堂里嘈杂声四起,有质疑,有震惊。
贾琏听着顾子尧这样说,不觉皱了眉头,他拉过顾子尧往边上走去,低声道:“子尧,我知道你有心让他们过得好些,但也不能随口妄言。你可知一亩好田水稻的收成不过才两三石,你如今说新种的收成可以达到十几石,如何让他们相信?”
其实他自己也是不太信顾子尧的这句话的,怎么可能有粮种可以达到这等收成的?若是有了,那还不早早的就报了上去当做祥瑞?哪里还轮得到子尧?
顾子尧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没有说谎,他们就算现在不信也不没关系,等我种出来了他们自然会相信。”他拍了拍贾琏的手,转身朝那些人走去,“诸位,我先前说过,如果到了收成的时候,你们颗粒无收,我全权负责。你们回去之后好好考虑要选择哪一种方法,就算现在不想跟着我一起种也无妨,等收成之后再决定也不迟。”
周三桂扬声道:“大家就先回去吧,都回去好好想想,决定好了的明日不要忘了去衙门签契约,都回去吧。”
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地走了出去,他们要回去好好想想。
顾子尧转头看向周三桂,就见他拄着拐棍呆愣着地坐在椅子上,他走过去伸手在周三桂面前挥了挥,“周伯,你怎么了?”
贾琏拉过顾子尧的手,笑道:“他这是被你的那些话给吓到了。”就是他自己都被子尧的这句话给惊住了。
“嗯?”顾子尧刚要说话,就被周三桂一把抓住了手,周三桂激动地看着他:“小公子啊,你真的有亩产十几石的新种?”
顾子尧很认真地点头:“真的有,不骗您。只要咱们伺弄好了,收成一定不会差了。”
贾琏扶着周三桂坐到椅子上,顺手抓住顾子尧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子尧来是想问问周伯,这沙城租赁田地价钱几何?”
周伯想了想,开口道:“我们沙城的田地不比那些肥沃的田地,但若说是荒地也还达不到,不如取个中间价格五百文一年如何?”
顾子尧看向贾琏,见他也是一脸迷茫,就知道他这个公子哥是不清楚这些物价的,就算贾琏在京都时打点府里府外的事情,想来也打理不到农田这样的地方。
他自己按照买卖田地的价格算了一下,觉得这个价格倒也合适,他来这里最主要的还是要让沙城百姓看到新种的收成,价格合适就可以定下。
确定好了大概的租赁价格,顾子尧就向周伯询问有没有空屋子给他做仓库。
因为是要放置苗株,周伯就带着他和贾琏去了靠近街道的街尾处的一座空屋子。这座房屋的主人早已经迁离了沙城,现在属于无人认领的状态。他们沙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空屋子。以前沙城足足有三百多户人家,到现在就剩下百来户了。
来回了好几趟,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顾子尧和贾琏相携着走在空旷的长街上,墨色的天空上悬挂着一轮圆月,所散发出的银色光华都仿佛带着些暧昧的气息。
“跟着我跑了一天了,可是累了?”顾子尧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红色的果子递给贾琏。
贾琏没有接,反而将果子推了回去,“不过多跑了两趟,哪里就累着了。”只要可以陪在顾子尧身边,不管做什么,贾琏都觉得开心。哪怕只是坐下一起说说话,他心里就满足。
顾子尧反手抓住他的手,将果子塞到他的手里,伸出另一只手扬起,指尖的红色果子异常的显眼:“我这里还有,那个给你吃。”
贾琏垂眸轻笑着看着手里的红色果子,凑到鼻尖就闻到一股香甜的水果气息,他抬眸看着顾子尧认真吃着果子,眼里的神色愈发的温柔。
“也不知道凌风找到打井的师傅没有?”说到这件事,顾子尧就是满心的担忧,他在想若是打井这事不成,他又要怎么办才好?
第39章 请你吃饭
贾琏见他皱眉担忧,不禁抬手抚向顾子尧紧紧蹙起的眉头,轻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件事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尽力帮你的。”
顾子尧抬起眼眸看着他,贾琏眸子里的深情让他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了他轻抚着自己眉宇的指尖,亦躲开了他炙热的目光。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到时候若是苗株种下之后,却发现水源不足。即便是我的新种能够抵抗一些干旱,也不能真的连给那些新种最基本的水源都没有。”
贾琏失落地垂下手,袖子里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属于顾子尧眉宇间未散的温度。他若无其事的对顾子尧扬起一抹笑,即便心里再失落,他还是想要让顾子尧看到的是自己的笑容,“现在不必着急,这沙城里虽然水源少了些,但是开始浇灌的水还是有的。下一阶段浇灌的水源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更何况现在凌风还没有回来,万一沙城这里可以打井呢?凡事心里总要有个希望才是。”
顾子尧微微颔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跑了一天都饿了,我请你吃饭,走!咱们回客栈!”说着就抓住贾琏的手腕往前跑着。
贾琏低头愣愣地看着被抓住的手腕,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顾子尧的速度往前跑着。这还是除了之前情况特殊时的两次亲密接触之外,他第一次这样抓住自己的手,他的心当即就快速跳动了一下,呆愣愣地被顾子尧拉着跑。
回到客栈,顾子尧松开了贾琏的手,推开门走进去。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却见贾琏站在那里,面带笑容地看着举至眼前的手,眼里的柔情溢出,说不尽的缱绻。
顾子尧疑惑了一下,而后才明白那只手好像就是被自己刚才抓住的,他瞧着贾琏暗自窃喜的样子只觉得脸颊滚烫,他抬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不禁暗道:一只手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
“还不进来!”顾子尧无奈地叹了一声,见贾琏回神便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客栈。
贾琏跟在顾子尧的身后默默走着,对自己刚才的举动很是懊恼,刚才子尧定然看见了自己丢脸的样子!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没脸见人了!
蜡烛被点燃,黑暗的里出现了昏黄的光亮,顾子尧举着烛台招呼着贾琏上二楼自己的客房,“这间客栈我刚买下,等明儿将后院收拾齐整,等下次你再来直接住后院就行。”
贾琏闻言心里暗暗欣喜,下次来可以住在这里?子尧在这间客栈里留了自己的住处,那是不是说子尧未来的规划里是有自己存在的?
进了客房,顾子尧就将烛台放到桌子上,径自去床边将自己带来的一个木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个瓦罐出来。
“这是我带来的吃食,一路走来,就剩下这两个了。”顾子尧将陶罐放到贾琏的面前,笑道:“快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贾琏接过顾子尧递过来的竹筷,打开瓦罐的盖子,瞬间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就着不甚明亮的烛火,他依然看见瓦罐里的炒肉还有青菜。
“这是腊肉瓦罐拌饭,可是我自己做的,你快尝尝。”顾子尧很热情,他做了好几罐,放到空间里保存,所以现在拿出来还是和刚出锅的一样,就是凉了。
贾琏一听是顾子尧自己做的,立刻就道:“既是子尧自己做的,那味道定然差不了。”说罢就吃了一口,眼睛顿时就是一亮,鲜、香,却不油腻,口感很好。他看向顾子尧,对他点头笑道:“味道很好,这是我来到沙城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顾子尧很高兴自己做的饭能被别人喜欢,“你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做!”
贾琏虽然很开心,但还是摇了摇头,“你现在这么忙,还是不了,粗茶淡饭我还是可以适应的。”
“也不费什么事,一个人是做,两个人也是做,不过是多添一把米而已,算不得什么。”顾子尧笑道,“快吃吧,一会儿兴儿哥怕是要来接你了。”
说到这里,贾琏就微微皱了眉头,之前忘记和兴儿说一声莫要来接自己了。
“二爷!子尧!”兴儿的声音适时响起,贾琏无奈,这兴儿也太会挑时间了。
顾子尧似乎看出了贾琏的不愿,不禁轻笑了一下,扬声道:“我们在楼上,兴儿哥直接上来就是。”
不多时,房门就被敲响了,顾子尧起身走过去开门,让兴儿进来。他站在门口就闻到一股香气,看着贾琏正在吃饭,不禁咽了口口水,“不想二爷在这儿吃上了。”早知道自己就早些来了,说不定还能蹭上一顿。
顾子尧问道:“兴儿哥可是吃过了?”
兴儿没有进去,很是有眼色地说道:“吃过了,子尧,那你和二爷先用饭,我在下面等着就行。”说完不等顾子尧说话就急忙忙转身走了。
贾琏满意地点头,还算有些眼力见儿,没白疼这小子。“子尧,你快过来吃饭,不用管兴,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不知道吃饭?”再说了,子尧亲自做的饭,岂能给别人吃。
纵然再不舍得离开,这瓦罐拌饭也有吃完的时候。贾琏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看着顾子尧的眼神恋恋不舍:“天色不早了,我也要走了,明日要去衙门吗?”
顾子尧关上房门,和贾琏并肩走下楼梯,“自然是要去的,明日我希望可以将租赁田地的事情办完,然后加紧将田地整理好,时间不等人,这些琐事还是要尽快办完才是。”
贾琏点头,“沙城人多,整理田地的事情不会耽搁太久,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边整理田地,一边将苗株种下。”
“我也是这样想的。”顾子尧送着贾琏和兴儿出了客栈,明亮的月色洒在贾琏俊俏的脸上,让他在这月色下显得愈发的俊逸。“路上小心。”
“回去吧,晚上将门窗都关好。”贾琏叮嘱道,还没有回去,他就已经开始想念子尧了。
“我知道。”顾子尧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映照在长街上。直到人逐渐远离,他才转身回了客栈,忙活了一天,他也累了。
翌日一大早,周三桂就来了,吵醒了还在睡的顾子尧。顾子尧洗漱好之后,就和周三桂一同去了衙门。
他们到的时候,衙门里已经到了不少人,眼看着大堂里已经站不下了,贾琏就将人请进了后院的空院子里。
文、李两位师爷已经各自搬了桌椅分开而设,一人管田地租赁契约,一人管新种买卖一事。
顾子尧进去看了一眼,掌管田地租赁的文从南面前排队的人比较多。掌管新种买卖的李英杰面前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已,加上刚走过去的周三桂,才三人,看来他们都不太相信自己。
文从南对面前的百姓解释道:“这个田地租赁,顾公子说先租赁半年,等新种种下到收成之后,咱们的契约就算是结束,到时候也好让你们自己耕种新种。若是到那时你们还想继续租赁,可以重新签订契约。”
有人问道:“就只这么一次收成就一亩地五百文钱?”庄稼的一次收获,最长也不过是几个月,一亩地几个月五百文,两亩地就是差不多一两银子……这人在心里默默换算着,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顾子尧见文从南和李英杰做的不错,就和贾琏到一边说话,“吃早饭了没?”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贾琏,“赶紧吃。”他可就这么点肉饼,被人看见吃独食多少有些尴尬。
贾琏笑着接过去,打开一看是烙得酥脆肉饼不禁笑了,心里暖洋洋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你可是吃了?”
顾子尧伸手直接从油纸包里拿了一张,“刚起来就被周伯拉过来了,哪里来得及用饭。”他将肉饼一卷,就大口吃起来。
贾琏也学着他的样子卷起肉饼吃着,里面的肉馅鲜香滑嫩,咸淡适中一点都不油腻。
两人背对着那些人快速吃着,吃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想到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眸子里粲然的笑意让贾琏呆了一瞬,想起目前顾子尧对自己的感情是回避的状态,他便微微垂了眼眸遮掩了眼里的深情。却在视线下移时,目光凝在了顾子尧被油浸染的红润双唇。他愣愣地舔了舔唇,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了。
“你这个败家娘们!还不赶紧跟我回去!”一道愤怒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贾琏的种种情思。他和顾子尧对视一眼,抬脚往那里走了过去。
“你才败家!李大虎!老娘是不是给你脸了!”一个虽然瘦弱却满身彪悍气息的妇人推了一把正在拉扯自己带来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
“你这娘们说什么呢!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当成放屁了!”男人很激动,“这个什么小公子哥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说什么租赁田地,说不定就是想要将咱们的田地据为己有!”
“呸!”妇人看样子比他刚生气,“你说这话不是放屁是什么!就咱们沙城的土地,白送都没有人要!谁会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这些和荒地差不多的田地?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第40章 往事
“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李大虎怒视着顾子尧,双目赤红:“什么新种?什么种不出全权负责?我呸!也就你们这些蠢货相信他的话?有什么新种人家早就去那些风调雨顺的地方种了,哪里还轮得到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沙城?!!!”
“我看你们都被这个小白脸哄骗了!”李大虎指着正在排队的人说道,“他根本就是拿咱们当傻子看!拿咱们开涮,你们还巴巴地凑上去!到时候若是种不出来,这个小白脸肯定会说是咱们自己不会种!还指望着别人会赔偿,说不定还要咱们赔偿他们的新种呢!”
在场的百姓面面相觑,李大虎的这句话到底是让他们犹豫了,连想要签订种植新种的百姓都有些迟疑着不肯签了。
李英杰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们明明已经动了心,却李大虎的几句挑拨之言下迟疑着不肯签订,不禁对李大虎心生无奈和不悦。
妇人看到顾子尧和贾琏正往这边来,紧张地拉着李大虎的胳膊急道:“你别说了!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这样的话都说!人家小公子都说了会赔偿,连契约都签订了,怎么可能会赖账?”
李大虎不屑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哼道:“什么契约?契约有没有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莫不是你们都忘了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这话一出,有些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脸色难看,很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有些想要签订的人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笔,任由文从南如此劝说,都无用。
周三桂见贾琏已经快到了,急忙走到李大虎身边,狠狠打了他的后背一下,“你这个混小子!胡说什么呢!大人和小公子家大业大,还能贪图你这么一点东西?快闭上嘴,莫要胡言!”
贾琏知道新种一事对顾子尧有多么重要,没想到在这个关口却被人质疑,他自己质疑也就算了,竟然还撺掇着其他人不要签订契约,实在过分!他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却被顾子尧拉住了手,“不要冲动。”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到沙城这里来。明明你做这些为了是沙城的百姓,却被他们如此误解。”贾琏怒道,若不是被顾子尧拉着,他早就让人将此人拿下了!
顾子尧对愤怒的贾琏摇了摇头,“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你是沙城的父母官,不能因为被你的百姓质疑了两句,就生气地要将他们关入大牢。”
“可是······”贾琏刚要开口就被顾子尧打断,“我知道你是我为我不平,可是我拿出这新种他们并不曾见过,心中有所怀疑也是常理。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要耐心地为他们解释。我相信,只要他们不是故意的胡搅蛮缠,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他拍了拍贾琏的手,转身走了过去,“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周三桂和妇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虽然顾子尧看着面善,可是他们还是打心眼里对顾子尧有一种拘束感。而周三桂则是因为贾琏就站在顾子尧的身后,也是不敢说话。
逐渐的,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先说话。文从南和李英杰两位师爷默默看着,想要看看贾琏会如此处理这样的事情。
兴儿走到贾琏身边,刚要说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就被贾琏抬手止住,他神色严肃地看向李大虎:“刚才你不是很能说?现在为何不吭声?”
妇人怯弱地看了眼贾琏,被贾琏身上所散发出的贵族气息震慑住,“回大人的话,只是小妇人家这个不成器的喝了点儿黄汤就说了些胡话而已。”
“哦?本官刚才可是都听见了。”贾琏说道,一双满是威严的眸子只看了她一眼,就让她不敢再说。
顾子尧始终不是沙城的知县,而且现在贾琏正在行使自己身为知县的权利,他也不能随意开口让贾琏威严扫地。他站在贾琏身边,偶尔伸手戳一下贾琏的后腰,给他一点提醒。
李大虎一把拉过自己的妻子护在自己身后,梗着脖子道:“大人不必吓唬我娘子,刚才那些话是我说的不假,我承认!大人做得出,就不要怕我说。”
贾琏被顾子尧在后腰处戳了一下,到了舌尖的话尽数被咽了下去,转而问道:“你有什么顾虑,或者是疑虑可以直说,莫要在这里搅乱人心。”
李大虎直视着贾琏,丝毫没有被贾琏严肃的表情所吓到,“不错,我就是有疑问。”
“好,有疑问很正常。”贾琏点了点头,“今日大家伙儿都在这里,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伸手将顾子尧拉到面前,扬声道:“这位提供新种的小公子如今也在这里,不管你们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给你们详细解答。”
顾子尧对他们拱了拱手,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我在这里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契约是有效的,到时候如果我的新种没有收成,那么买了我的新种种植的人,他的损失我全部承担。如果你们实在担心,可以只租赁田地给我,等你们实实在在地看到我的新种收成如何,再做决定也是可以的。”
李大虎没有被顾子尧的这些话所迷住,直言问道:“那敢问公子,既然你手中有新种存在,为何来我们沙城这里?我们沙城,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一个种植的好地方。”
顾子尧看了下周围的百姓,见他们也是一脸疑惑,便直言不讳:“选择沙城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他看向贾琏,眼里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软,“大人和我乃是至交,他来沙城我自然是要来瞧瞧的,他想要在沙城做出一番成绩,身为好友,我当然要帮他。”
看着顾子尧眼里的柔情,贾琏心里就是一喜,温水煮青蛙也是有好处的,是不是?他看向那些百姓,说道:“子尧说的不错,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来这里,而是在京城那等繁华之地听书看戏。”
周围的百姓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贾琏的话,心中对他们的来历更多了几分慎重。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沙城的田地很适合那些新种。”顾子尧看了一圈,随后将看向李大虎,“不知这位大哥可还有什么疑问?我知道在没有看到实物之前,你们对我的话并不相信,所以我建议你们可以将田地租赁给我,等到收成之后再做决定。”
李大虎眼神闪烁不定,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敛下眼眸语气生硬地道:“他们要如何做我不管,不过还请大人恕罪,我们家就不掺和这件事了。”说完就拉着妇人快步走出了院子。
“你这个王八蛋!你拉着我做什么!”妇人怒不可遏地拍打着李大虎,“难道你真的想饿死一家老小不成?”
李大虎的粗声粗气里充满了怒火和难过:“你这个娘们儿!难道你忘了咱们的大牛,还有幺妹!我告诉你,咱们就是饿死,都不来衙门这个肮脏地!”
妇人的怒火被瞬间熄灭,红着眼睛小声哭泣着被李大虎拉走。
顾子尧听着李大虎充满怨怼的话,一转头就看见周三桂哀叹出声,不觉皱起了眉头,但他此时也没有多问,只是看向贾琏,对贾琏使了个眼色。
贾琏会意,对那些百姓道:“诸位,现在开始吧。若是你们不相信我们,可以先租赁田地,这个不强求,随你们自己。就算你们都不愿意种植新种,等明年我们也不会因此而不让你们种新种的。”
“大家随我们来。”文从南和李英杰招呼着百姓过去,这次的契约签订很顺利,只是原本有三家想要买新种的,有一家改变了注意,改成租赁田地去了。
贾琏也没有在意,他相信顾子尧,等日后,他们会主动要求种新种的。现在先不着急,先租赁田地种下新种才是。
只是随着契约的签订,顾子尧租了不少田地,如今田地已经租赁好了,他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些田地,于是,签订了租赁契约的人就带着顾子尧和贾琏等人一同出了沙城。
路上,顾子尧就问周三桂:“周伯,之前那个李大虎可是和衙门有什么龃龉?为何对衙门如此仇视?”
贾琏也好奇,自己初来乍到,李大虎的事情应该是前几任的知县所造成的,这件事不可小觑。若是可以,对于前几任的知县所做的事情,他还是要知道清楚的好。
周三桂还没有说话,就叹了一声,“说起李大虎一家,我记得那还是五年前了,当时在任的知县姓什么我老头子已经记不得了,那人看上了大虎的妹妹幺妹。幺妹生得好看,一点都不像是我们沙城的姑娘,反而很像来往行商的客人说的那些生长在江南水乡的姑娘。”
“那个知县当时已经不惑,幺妹才十四岁,怎可能会给他做小妾?更何况那个时候,幺妹已经有了心上人。”
顾子尧似乎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他没有说话,只摸摸听着周三桂诉说着:“大虎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他比幺妹大了近十岁,幺妹从小就是被疼爱着长大的。那个时候大虎还是衙门的捕头,自己的妹子被一个老男人看上,他自然不高兴,就算那个人是知县都不行。”
贾琏听着周三桂满含悲意的语声,也不觉放轻了声音:“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周三桂的眼里闪过一丝回忆,“后来李大虎被诬陷偷盗衙门税银,被知县打了三十大板关进了大牢。”
“幺妹为了救大虎,就答应给知县做妾室。大虎这才从牢里出来。”周三桂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谁能想到李大虎一家忽然失火,三岁的儿子和父母皆葬身火海。后来幺妹也死在了那个知县手里,一大家子六口人,如今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好在前两年他们又得了一个闺女,这才从伤痛中走了出来。”
顾子尧听后满是唏嘘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眼贾琏,他的脸上也满是叹息,“周伯所言的那位知县,可是失踪的那一位?”
他在来的时候看过沙城的历任之人,其他人有去有回,唯有这个是失踪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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