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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寒假很快结束, 新?学期始,叶蓁去南城参加了小姨的婚礼。


    她第一次来到这座有名的南方城市,处处不似北城般坚硬凛冽, 街道小巷有?种繁花似锦, 精致婉约的美感。


    小姨本就漂亮,穿上婚纱后, 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与身旁气质温和的男人站在一起,倒也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酒店布置得朦胧而梦幻,小姨全程噙着一抹很淡的笑,走完婚礼全程。


    孟颜和叶蓁站在?一起, 禁不住感叹一句:“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见不到小姑结婚了。”


    “我也以为。”叶蓁一直觉得小姨心高气傲, 那些追她的男人, 都入不得她的眼。


    孟颜撞了撞她的肩膀,侧头神神秘秘的:“咱俩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你知不知道小姑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分分合合挺多年?的吧, 最后也没走一起。”


    叶蓁摇摇头, 她还真的不了解这些。


    孟颜“啧”了一声?:“我以前无意中见过一次。不过不重?要了, 反正小姑现在?结婚了。”


    水晶吊灯璀璨陆离, 新?郎新?娘在?台上念完誓词,小姨的头纱被掀开, 新?郎在?她额头印下珍惜一吻。


    叶蓁和孟颜望着台上,在?场宾客掌声?雷动。


    婚礼结束, 叶蓁回?到北城,初春的北城仍然处在?低温里?, 上了几周的课之后,她不幸被传染流感,一连好几天都头昏脑涨。


    晚上和秦既南一起吃饭,她没什么胃口,整个人恹恹的,秦既南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叶蓁声?音嗡嗡的:“你笑什么?”


    他捏她脸:“笑你可爱。”


    少女皮肤雪白,脸颊和鼻梁被口罩金属条压出一道浅浅的印痕,鼻头红红的,眼尾无精打采地垂着,妩媚之感减弱,平白多了几分软糯的可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蓁不想理他,自己拉上口罩。


    秦既南送她到楼下,原本说好今晚和他一起去郊区庄园玩,但她实在?困乏无力,只?好取消计划。


    秦既南难得见她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忍不住笑,揉她发顶:“早点休息,晚上要是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叶蓁瞥他一眼,声?音闷在?口罩后面:“你还笑,等你被传染就笑不出来了。”


    秦既南轻挑眉,慢悠悠道:“我应该不会。”


    话音还没落,走在?他身边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拉下了口罩,踮脚来吻他。


    少女纤细的手拽着他的领口借力,柔软的唇贴上来,气息瞬间拂面,秦既南下意识揽住了她腰,防止她摔倒。


    叶蓁轻轻咬他的唇,学着秦既南平时的样子亲他,舌尖挑进去,手指更紧地攥住他的衣服,指节抵到男生锋利的锁骨。


    秦既南低笑了一下,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配合,纵容地任由她和自己接吻。


    最后是叶蓁自己呼吸不过来,推开他,额头靠在?他肩上喘气。


    秦既南在?她颈侧乐不可支,拨着她的耳垂:“宝宝,你是想传染给我吗?”


    叶蓁鼻子不通,只?能张嘴呼吸,闻言伸手锤了他一下:“对?,就是想传染给你。”


    “那再?亲会儿?才能传染。”他搂紧她,气息浮动在?她唇边,笑意戏谑。


    那几天叶蓁一直没什么精神,没课就窝在?寝室睡觉,也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吃得很少。唯一多吃了点儿?东西是在?云浮记。


    他们的巧克力茶酥和上次一样,小小巧巧,精致酥脆,她很喜欢,临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两盒带回?去给舍友。


    梁从音不喜欢吃甜点,程锦和唐雪莹很喜欢,边吃边赞叹。


    “这个店我记住了。”程锦说,“下次我也要过去吃饭。”


    感冒拖拖拉拉了快一周多才彻底好全,北城也渐渐转暖,寝室楼下的梨树抽出新?的枝条,冒出了点点新?雪般的白芽。


    她恢复精神和食欲,周三晚上,秦既南来教室楼下接她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


    “一个叔叔新?开的餐厅,还挺有?特色的。”他说,“靳然他们几个也会去捧场,你要不想跟他们一起,我们就单独一个包间。”


    叶蓁想了想:“没关系。”


    秦既南把她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眸中是不经心的笑:“你愿意理他们就理,不愿意搭理就不理。”


    叶蓁侧眸,好笑道:“那你朋友们岂不是觉得我很没礼貌。”


    秦既南轻挑眉:“上次打台球那儿?,我也没见你对?齐允多有?礼貌。”


    叶蓁一噎,她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郁结,怎么会在?乎这个。


    她抿抿唇转过头,秦既南抵着她肩窝笑:“开玩笑的蓁蓁,不用搭理他们。”


    车里?有?奶茶,秦既南提前买给她的,奶茶杯空了一半时,车停在?餐厅门口。


    餐厅的确是很有?特色,从进门就看得出来,叶蓁下车的时候还以为回?到了江远市。


    园林式风格的装修,雅致清幽,房顶垂下的帷幕写了很多宋词,光是装修就让人觉得心静。


    从进店到落座要经过一段曲水回?廊,走到一半,前方迎面走来几个人,秦既南忽然停下了脚步。


    叶蓁跟着停下:“怎么了?”


    “好像是我三叔。”


    她一顿,跟着看过去,一眼便看到走在?中央的男人,一身正装,大约三十多岁,正和周围人笑着聊天,眉眼间与秦既南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要更成熟内敛一些。


    他也看到了他们,先是笑着叫了声?“阿既”,随后目光落到她身上,明显怔了几秒。


    “三叔。”秦既南喊了声?。


    男人点点头,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温和问道:“女朋友?”


    秦既南微微点头。


    短暂地打过招呼,两拨人错开,叶蓁正在?出神的时候,秦既南拨了拨她的耳垂:“想什么呢?”


    “没有?。”她摇摇头。


    走进包间,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沈如澈主动笑嘻嘻地和叶蓁打了招呼,靳然也对?她点点头。


    齐允则仍然是那副不正经的口气:“终于见到了,阿既跟块宝一样护着的人,生怕我们吓着。”


    秦既南睨他:“一边去。”


    “诶,你说走我待会儿?可真的会走。”齐允风流地挑挑眼,“宁宁和她几个姐妹在?旁边包间呢,我正准备过去呢。”


    沈如澈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齐允哥,你能不能别这幅口气跟我们说话,恶心死了。”


    “你闭嘴。”齐允往他头上敲了敲。


    叶蓁把包放下,小声?跟秦既南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门口有?服务生会带你去。”


    她点点头,推开包厢门,这里?的服务生都穿着宋制汉服,清净风雅,笑着给她引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又碰上了在?走廊上说话的那几个人。


    正准备换一条路走的时候,秦既南的三叔看到了她,和身边人打过招呼后,叫住了她:“小姑娘——”


    叶蓁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朝她走过来,看了服务生一眼:“方便我和她说几句话吗?”


    服务生很识趣地走远了些。


    叶蓁不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本能生出一股反抗,顿了顿,没有?主动出声?。


    “小姑娘,”男人口吻温和,“冒昧问你一句,孟书云和你是什么关系?”


    叶蓁愣住,抬头,他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你们是?”


    她很轻地皱眉:“你认识我小姨?”


    “原来她是你小姨。”他笑了下,“难怪这么像。别担心,我只?是好奇问一下,我和你小姨是大学同学。”


    他说着顿了下,又问了一句:“你小姨现在?过得怎么样?”


    鬼使神差的,叶蓁说:“她过得很好,今年?年?初的时候结婚了。”


    风中飘过一丝沉静,片刻,男人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叶蓁心不在?焉地走到洗手间,路上,她想到寒假时小姨说的那些话,又想到表姐说的小姨有?一个前男友,分分合合很多年?,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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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吸一口气,她晃掉脑中这些杂乱的念头,推开洗手间隔间的门。


    紧随她其后进来了几个女生,笑笑闹闹地在?洗手台前补妆,聊天的内容肆无忌惮地传入叶蓁耳中。


    “宁宁,秦既南他们好像也在?这里?吃饭,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我知道。”桑宁的声?音很有?特点,娇蛮大小姐口气,“他和齐允靳然就在?我们隔壁包间。”


    “都在?啊,那为什么不一起。”另一个女生说,“宁宁你和秦既南关系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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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宁顿了下,随后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过去呢,秦既南问了我要不要过去,我不想去。”


    “听说秦既南女朋友好像也过来了。”


    霎时安静了一瞬,随后,桑宁满不在?乎道:“好像是。”


    “宁宁你……”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最终会结婚的,他玩玩而已,我不在?乎。”桑宁啪一声?合上口红盖,“走吧,去和他们一起也行?。”


    脚步声?逐渐消失。


    叶蓁面色平静地推开门,在?洗手台前揿开透明水龙头。


    水流像无色的血管,汩汩流出,水是温的,并不凉,她指尖搭着台面,抬头看镜子中的自己。


    “蓁蓁,你们不合适。”


    “有?些事,小姨经历过,不想你走上同样的路。”


    ……


    叶蓁闭了闭眼,刚理清的思绪又瞬间像乱麻一般。


    她走出洗手间,迎面竹林吹过清冷的风,她叫住一位路过的服务生:“你好,可以麻烦你帮我去包间拿一下我的包和衣服吗?”


    “当然可以。”女服务生很有?礼貌,“您的包间是哪间?”


    叶蓁报出包厢号,随后,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


    这里?很安静,餐厅似乎还不对?外开放,来往人很少,竹影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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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头能看到挂在?夜幕中的上弦月。


    很冷,很远,月光稀薄得仿佛指尖一捻就没。


    她给秦既南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不舒服,想先回?学校。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肩上忽然一沉,一件温暖的大衣包裹住她,随后有?人从背后抱住她,熟悉的气息和怀抱:“哪里?不舒服?”


    叶蓁微挣,没挣脱,她放弃,脱力般地沉默。


    秦既南察觉她的异样:“蓁蓁?”


    “没事。”怀里?的女孩很平静,“我只?是有?点困。”


    他低头凝视她的眼睛:“好,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你回?去和他们吃饭吧。”


    秦既南很轻地皱了下眉,握着她的肩把她转过来:“蓁蓁,你怎么了,谁惹了你不开心?”


    叶蓁垂眸:“没有?,我真的只?是困了,不太想吃饭,你朋友都在?,你现在?走不太礼貌,不用送我。”


    “是吗?”


    “嗯。”


    “你要自己回?去?”


    她抬头。


    秦既南嗓音变得微冷:“如果?我非要送你呢?”


    第 42 章


    二人在凉风里僵持许久, 最终,叶蓁没有拗过?秦既南,跟着他上了车。


    车内气氛难得的沉寂, 她歪头靠在窗边, 闭目不语。


    窗外风景不断倒退,城市斑驳的霓虹在她面孔上流转, 她眉眼淡淡, 拢着叫人看不透的?情?绪。


    秦既南也一言不发,车开进?校园,停在她宿舍楼下,熄火的?瞬间, 副驾驶座的人睁开了双眼。


    叶蓁解开安全带,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 动动唇, 最后却只说出一句“我?先回去了。”


    秦既南人在黑暗里,没有出声。


    她伸手推车门时,他忽然开口:“叶蓁,你拿我?当什么。”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 胳膊被压得有些僵硬, 一阵过?电般的?酸麻感流过?小臂肌肉, 她手扶着车门, 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空气仿佛有片刻的?凝窒,随后, 秦既南淡淡道:“没什么,早点休息。”


    叶蓁推开门下车。


    夜风灌进?来一瞬, 又被她关上的?车门阻绝。


    后视镜中少女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转角。


    秦既南收回视线, 踩下油门将车开走。


    二人陷入冷战,一连几天,都不曾主动联系过?对?方。


    都是性格骄傲的?人,谁也不肯主动服软,一起怄着心里的?那口气。


    有一天忙着去上课的?路上,叶蓁偶然碰见?桑宁从教学楼里出来,抱着书蹬蹬蹬跑下楼梯,开心地朝一辆黑色的?车小跑过?去。


    她下意识追着视线回眸,见?副驾驶车窗上懒懒地搭了一只手,指间夹着烟,张扬又恣意,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看了一眼,叶蓁就?收回目光,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春风扬起少女乌黑的?长发,她穿得简单,毛衣牛仔裤,只留给车里的?人一个背影。


    烟尾还在烧着,秦既南面上看不出喜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桑宁钻进?后座,一进?车就?打开话匣子,和齐允针锋相?对?地拌嘴。


    “小姑奶奶。”齐允敲敲方向盘,“我?都亲自来接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是你来接我?的?吗?”桑宁瞄了一眼副驾驶的?人,“这分明?是秦既南的?车,你当我?瞎?”


    “老子的?车送车行改装了,改明?儿开出来带你兜风。”


    桑宁“切”了一声。


    齐允嗤笑一声,扬眉:“我?说桑大小姐,你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只有我?会来接你,至于他,他来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吗?”


    秦既南掐了烟,收回目光,按灭在烟灰缸里。


    齐允打方向盘,一边不忘跟他聊天:“阿既,我?没认错的?话,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吧,怎么回事,是吵架了还是你玩腻了?”


    秦既南冷冷瞥他一眼。


    齐允看到他的?脸色,笑了起来:“你也有被人姑娘甩脸子的?一天。行行行,我?就?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你宝贝她宝贝得紧。”


    桑宁在后座,膝盖抵着真皮座椅,她低头,手里绕着头发,撇了撇嘴。


    “你好吵。”她不悦,“齐允,你能不能好好开车,吵死了。”


    齐允笑得吊儿郎当:“行行行,大小姐,你们心情?都不好,我?闭嘴成吧。”


    三人到墨色,包厢里有人在玩牌,看到他们进?来,连忙招呼道:“阿既你终于来了,我?快输惨了,来帮我?赢两把。”


    秦既南走过?去,有人让出沙发中间的?位置,他夹着牌漫不经心地玩了几把,面前的?筹码渐渐堆积。


    桌上有人在边喝酒边聊天,说女友最近太黏人,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要跟他分享,烦人得紧。


    “知足吧你,黏人还不好,人家一门心思依赖你,你还有意见?了。”


    “你懂个屁,距离产生美?。”


    “是你他妈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秦既南转着手里的?牌,听烦了,随手扔到台面上,起身?离开。


    他眉眼间的?不虞明?显,几人一顿:“阿既,你干嘛去?”


    “透口气。”他撂下这么一句话。


    出门不远处有家便利店,秦既南抄着兜走进?去,要了一包烟。


    余光里,他看到便利店门口的?树下有女生在抽烟,细长的?女士烟。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很久之前同样的?地方,叶蓁夹着烟的?模样。


    她不会抽,又偏想试试,乖乖女学坏应当是画虎类犬,可偏偏她眸中风情?,天真又妩媚。


    骨子里透着病态与颓丧感。


    她有很多的?心事,他知道,也从来不会去问。


    他不想窥探她的?隐私,如果?有一天她足够信任他,信任他们的?感情?,自然愿意和他说。


    然而直到现在,他也还是不配,不配透过?她的?心墙,聆听她的?心声。


    怔神片刻,秦既南皱眉,低头,烟在烟盒上敲了几下。


    结完账,走出便利店,没两步又看见?了还开着灯的?花店,白色墙壁映着暖黄色的?灯光,窗下各色含苞欲放的?花被光线染得格外温柔。


    又想到她,成魔一般。


    盯了几秒,秦既南揉揉额头,心里的?烦躁尽数化为无奈。


    他走进?花店,曲指轻敲柜台:“你好,麻烦帮我?包一束花。”-


    下午的?课上完,叶蓁被卞教授叫去开会,一学期例行一次的?导师和学生见?面会,卞教授再次详细询问了每个人的?学业和规划情?况,并给出自己的?意见?。


    会议结束已经是九点多,叶蓁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正好碰到了从隔壁出来的?林崖。


    “师妹,卞教授又叫你们过?来开会?”林崖边锁门边问。


    叶蓁点点头。


    “老师跟你们聊什么了,你打算读哪里的?研究生?”林崖笑着问,自然而然和她一起下楼。


    叶蓁这几天心情?都一般,开会时脑海不由自主就?浮现下午看到桑宁朝他跑过?去的?场景。


    她面色淡淡,口气也淡淡,心不在焉地应着林崖的?话。


    林崖和她讲的?什么,她大半都没听进?去,抱着书往回走,一路经过?食堂和操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门口。


    林崖居然还在她身?边,叶蓁回过?神,客气道:“师兄,我?到了。”


    “我?知道。”林崖笑,“我?就?是送你回来的?。”


    叶蓁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而后微微颔首,转身?想走。


    “等一下学妹。”林崖叫住她,“你是心情?不好吗,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叶蓁顿了下,回头:“一点私事,劳师兄关心了。”


    她明?显疏离到抗拒的?态度,林崖只好放弃再追问,挥了挥手:“那你早点休息。”


    叶蓁轻轻点头。


    不远处楼梯旁的?花坛边,秦既南静静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们一起走回来,在宿舍楼下讲话,而后挥手道别。


    全程亲切自然,他都不记得他们刚认识时,她是否对?他有过?如此熟稔放松的?姿态。


    秦既南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转身?把怀里的?花和打包的?巧克力茶酥齐齐丢进?垃圾桶。


    叶蓁回到寝室,随手把帆布包挂在柜子上,而后坐进?椅子里,头往后仰,疲惫地闭上眼睛。


    大脑很乱,她想放空自己,偏偏总有一股无名烦躁升起来,让她无法静下心。


    程锦哼着歌推开寝室门,进?门摘下耳机:“蓁蓁宝贝,怎么了,这么垂头丧气。”


    叶蓁睁开眼睛,偏头:“没事。”


    “和秦既南吵架了?”


    她默认:“你怎么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明?显了好不好,我?就?不说好久没看到他来接你了,光是你这状态。”程锦扯扯她的?脸,“无精打采的?,完全没什么活力。”


    “说说吧。”她拉椅子坐在她旁边,“因?为什么吵架啊?”


    “没吵架。”叶蓁坐直身?体,有些出神,“算不上。”


    “那就?是冷战咯。”程锦啧了一声,摇摇头,“那还不如吵架呢,你们俩都把事情?憋心里,不知道要冷战到猴年马月去。”


    叶蓁沉默不语地盯着前方。


    “反正我?觉得。”程锦起身?走到自己桌前弯腰摘耳环,“冷战还是不要太久,否则容易直接变成分手。当然,你要是真想和他分手,那就?当我?没说。”


    叶蓁仰头盯着天花板,半晌,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周周末结束,北城原本有些变暖的?天气忽然回了倒春寒,从家回学校时,叶蓁带上了几件厚衣服。


    她回学校是周末下午,准备把衣服放回宿舍再去图书馆,宿舍内开着灯,她推开门,里面只有梁从音一个人。


    梁从音最近在准备雅思考试,此刻正戴着耳机做听力练习,叶蓁没打扰她,收拾衣柜的?动作放轻了几分。


    做完一套题,梁从音摘下耳机伸了伸懒腰,偏头:“蓁蓁,你回来了。”


    “怎么不去图书馆?”叶蓁应。


    梁从音摇摇头,看到她往帆布包里放专业书,提醒道:“图书馆今天除了一楼之外全都关闭检修,我?下午去看过?,一楼几乎一个空位置都没了。”


    叶蓁瞬间停下了收拾的?动作。


    梁从音眨眨眼笑:“我?估计你去了也没位置,不如就?在宿舍看书好了。”


    叶蓁想想耳机,坐下把书摊在面前,却不大看得进?去。


    她整个思绪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漫无目的?地上下滑动着。


    朋友圈有很多新的?分享,她一条条扫过?去,没看到什么能撩动情?绪的?地方。


    梁从音出门去打了一壶热水回来,给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顺口问叶蓁:“喝水吗?”


    叶蓁摇摇头:“不用,谢谢。”


    梁从音抱着杯子在热气里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和秦既南吵架了吗?”


    叶蓁动作微停,偏头。


    梁从音笑笑:“沈如澈跟我?说的?,他说秦既南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昨天好像发烧了。”


    “他发烧了?”


    梁从音弯唇:“你还是很关心他。”


    叶蓁按灭手机,眸光动了动,沉默。


    “反正沈如澈是这么跟我?说的?。”梁从音浅浅喝了一口水,想了想,“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叶蓁垂眼,手里屏幕亮起,她指腹按在二人聊天框里的?键盘上,几个字打了又删。


    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她推开阳台门,从订酒店的?软件里找到丽维酒店的?前台电话,拨了过?去。


    秦既南不常住学校宿舍,他平时最常住的?地方,一个是学校附近的?公寓,另一个就?是这家酒店,也在学校附近,是他们秦家旗下的?酒店产业之一。


    这两个地方,叶蓁都没去过?,只是有次在图书馆,她不小心把水打翻在他身?上,陪他回宿舍换件外套的?路上碰到他室友,才知道他不常在宿舍住。


    秦既南那时把两个地址都写给了她,然后在她耳边笑着说:“你哪天要是不想回宿舍,可以来找我?。”


    二选一,叶蓁出神的?时候,电话接通,耳边传来前台甜美?礼貌的?声音:“您好,欢迎致电丽维酒店天河路店,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好。”叶蓁拂过?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问道,“请问2901今天有人入住吗?”


    前台明?显顿了一下,随后仍然是微笑的?口气:“不好意思女士,事关客人隐私,我?们不能告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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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蓁手搭着阳台灰白墙壁,指腹染上一层石灰,她说:“没关系,如果?他在的?话,麻烦你们送个体温计和退烧药,他有点发烧。”


    前台说:“方便留下您的?姓名吗女士?”


    叶蓁微顿:“我?姓叶。”


    不说,有手机号,秦既南也知道是她。


    挂掉电话,叶蓁手脚被阳台风吹得有些凉,她推开阳台门回卧室,直接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热水兜头而下,心里的?闷意被冲散了些,她对?着镜子吹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渐渐安定下来。


    头发吹干,叶蓁洗了内衣挂到阳台上晾,进?门时梁从音突然摘下耳机,出冒出一句:“蓁蓁,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一下。”


    “谁?”


    “秦既南。”


    她的?动作一顿。


    梁从音说:“他问我?你在哪,我?说你在洗澡,然后他说没事就?把电话挂了。”


    叶蓁垂眼,回到书桌前打开手机,通话记录里最上面显示十分钟前有一段秦既南的?来电。


    她盯着号码备注,片刻后,回拨了回去。


    手肘撑着桌面,叶蓁抵额闭眼,等着秦既南接电话。


    “嘟嘟嘟——”


    十几秒的?功夫,电话接通。


    耳边并未传来声音。


    “你好点了吗?”她沉默了下,开口。


    “没死。”他冷冷淡淡地答了两个字,声音倦哑。


    叶蓁被噎住,抿唇:“多少度,你吃药了吗?”


    秦既南不应。


    他生着病,她不想和病人计较,于是说:“吃了药早点休息,晚上不舒服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


    “叶蓁。”


    他忽然打断她。


    叶蓁张了张嘴,话没说完。


    他沙哑着嗓子:“我?现在就?不舒服,下来见?我?。”


    第 43 章


    春夜风凉。


    叶蓁拉开车门, 她身后路灯的光影影绰绰落进来。


    秦既南靠坐在驾驶座里,一身黑衣,头?后?仰, 闭着眼, 唇有点干。


    她一言不发地坐进来,关上车门, 路灯再次被隔绝在外, 车厢内陷入昏暗。


    “你还好吗?”她打破沉寂。


    “你?在乎吗?”他甚至没?看她?,手背搭着额头?,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更哑。


    叶蓁忍不住,转头?:“秦既南, 你?和我怄气能不能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我和你?怄气。”秦既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荒唐地扯了下干燥的唇角, “对, 我和你?怄气。”


    车内空气仿佛稀薄到无法呼吸,叶蓁转头?,深呼吸一口气:“你?吃退烧药了吗?”


    秦既南闭目不答。


    她?又问:“有没?有用?体温计测过,多少度。”


    “不知道。”冷漠的嗓音。


    “秦既南。”她?回过头?盯着他, “我不想现在和你?争论, 开车, 去?医院。”


    秦既南掀开睫毛, 缓缓道:“然后?呢?去?完医院,我送你?回来, 我们还?像前几天那样?”


    “叶蓁,你?真的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她?睫毛颤了下, 别过脸:“先去?医院。”


    车前灯陡然亮起,随后?, 车随着一阵引擎声发动,驶离学校。


    叶蓁在手机上查了最近的医院,转头?跟秦既南说了一声,他却像听不到一样,置若罔闻,径直将车往外环开,一路上越开越偏。


    她?一开始没?察觉到,直到路灯越来越暗,她?皱眉:“你?要去?哪?”


    “不知道。”他平平静静的语气。


    “秦既南!”叶蓁急得去?拽他衣服。


    “刺啦——”


    方向盘陡然打歪,一阵猛烈的刹车声后?,她?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带回去?,惊魂未定地往前看,车歪停在一道宽敞的大路边,路面凋零,行人和车都没?有。


    叶蓁气血上涌,扭头?瞪着始作俑者,他居然还?垂着睫,平平淡淡地笑了一下:“别担心?,你?坐在这儿,我不会?让车出事的。”


    她?解开安全带,开车门,车门上锁打不开,她?狠狠踢了一脚:“开门,我要下车。”


    “你?下车要去?哪儿,这里不可能打得到车,离学校十几公里,你?要走一夜回去?吗?”


    “我走多久都不关你?的事。”


    “好。你?走,我就让自己烧一夜。”


    叶蓁猛然转身。


    对上秦既南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看着她?,面色平静,好像说得出做得到。


    认识这么?久,她?第一次看到他生病的样子?,周身沉淡,眉宇之间满是倦意,仿佛什么?都不想在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蓁陡然泄了气,想到自己上次发烧时有多难受,她?动动唇:“我不走,你?能去?医院吗?”


    秦既南不说话,盯着她?的眼睛,视线向下,随后?解开安全带,倾身,捏着她?的下巴碰了下她?的唇。


    他的指尖冰凉,唇瓣干燥,呼吸之间,气息沉热。


    眨眼间的触碰,快到叶蓁都没?反应过来,他松开她?,重新启动车子?。


    睫毛轻颤,叶蓁抿了抿唇。


    这一次,车往回开,去?了学校附近的医院,晚上医院人很?少,量体温,拿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叶蓁耐心?听着医嘱,拿上药转身,秦既南靠在门框边看她?。


    她?弯腰在走廊边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把一次性纸杯和药都递到他手里:“吃。”


    两片白色的小药片,秦既南喝了一口水吞下,仰头?时喉结微微滑动,脖颈线条凌厉而明晰。


    叶蓁别开眼。


    她?把剩下的药装进小袋子?里,系好,跟秦既南一起回了丽维酒店。


    酒店离医院不远,就在附近,开车两三分钟,车停门口,秦既南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了门口的侍应。


    走进酒店大厅时,叶蓁微停了下脚步。


    秦既南随之停步,偏头?看她?。


    “这里可以点餐吗?”叶蓁问。


    安静一秒,秦既南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招了下手,大堂经理连忙过来。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厨师可以现做。”秦既南说。


    叶蓁想了想:“麻烦准备一些清淡易消化的。”


    大堂经理恭敬笑了下:“您有什么?忌口吗?”


    她?看了一眼他:“按照他的口味做就可以。”


    秦既南既然常住这里,酒店不可能连这点喜好记录都没?有。


    点完餐,二人乘电梯上楼,电梯里,秦既南抄兜靠着轿厢,眉眼倦怠。


    叶蓁也不说话,气氛接近凝窒。


    “叮”一声,电梯打开,到达顶层。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静音地毯,踏上去?像踩入不实之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秦既南刷卡开门,她?跟着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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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在身后?合上。


    房间很?大,是个半开放式的套房,光线是暖白色,不甚明亮,让人心?静引眠的效果。


    秦既南进门就把自己扔进沙发,并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叶蓁环视了一圈,把药袋解开,从里面拿出一包清热颗粒去?找热水。


    岛台上有热水机,她?没?看到杯子?,四处寻找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环住她?,抬手打开她?头?顶上的悬空柜,从里面取出两只很?漂亮的玻璃杯。


    后?背贴着男生坚硬的胸膛,叶蓁微僵了下。


    她?摸上其中一只杯子?,接热水,冲药,动作机械式的。


    秦既南始终在她?身后?,手臂环过她?,松松地搭在岛台边缘。


    叶蓁用?勺子?把药搅开,液体是黄褐色,一看就很?苦。


    她?被困在他怀里和岛台间的方寸之地,转过身,后?腰抵上冰凉的大理石边缘。


    “你?的药。”她?抬手。


    秦既南垂眼看着她?。


    他在发烧,呼吸和身体都很?热,她?感?觉得到,就连唇色也是苍白干燥的。


    他不接,就那么?盯着她?看,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叶蓁睫毛微颤,她?被他看得脸颊隐隐升温,尽量沉下口气:“秦既南,无论你?想说什么?,先把药吃了。”


    话音刚落,她?腰被掐着往前一带,秦既南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随后?低头?和她?接吻,把苦涩的药汁渡到她?嘴里。


    好苦,各种中成药材混在一起的苦,苦得叶蓁皱起眉头?,她?被锢着腰,推不动他胸膛,就伸手在他肩上锤了几下。


    “唔……”


    秦既南置若罔闻,扣着她?后?脑勺加深这个吻,苦味在二人唇齿间蔓延,身后?是冰凉的大理石,身前的气息却很?烫,她?贴着他身体,整个人迅速升温。


    溺毙般的窒息感?。


    好久,他才放开她?,她?浑身发软,秦既南松开她?的刹那,她?差点倒下去?,被他揽着腰抱起来,让她?坐到岛台边缘。


    双腿悬空,叶蓁大脑一片空白,伏在秦既南肩上气喘吁吁。


    长发凌乱地铺在背后?,刚洗完的头?发,柔顺生香。


    “混蛋。”她?咬着牙骂他。


    他报复性地咬她?下巴:“你?也是。”


    叶蓁瞪他,紧紧抿着唇,她?唇瓣被亲得泛着玫瑰色的湿润光泽,她?能想到最过分骂人的话也不过如此,还?因为没?什么?力气而软绵绵的。


    “放我下来。”她?推他。


    秦既南也不去?动她?的手,任由?她?打他,他箍着她?的腰,抵在她?发侧,闻她?发间的香气。


    叶蓁受不了这样若有若无的厮磨,脊背阵阵发麻,她?抬脚想踢他,膝盖刚一动便抵上男生的大腿,隔着一层布料,热度灼人。


    她?登时僵住。


    他说:“你?再动。”


    叶蓁眼皮颤了一下,轻轻咬牙:“秦既南。”


    秦既南退开,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不骂我混蛋了?”


    他裤子?被她?鞋尖蹭上些许灰尘,叶蓁抿着唇瞥了眼,红着脸别开头?。


    秦既南低眸,轻拍灰尘,视线又回到她?泛着红的薄薄皮肤上:“怎么?不说话了,是怕我做更过分的事?”


    他声线很?低,嗓音还?是哑着。


    她?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看他,耳朵红成了果冻。


    “你?就是混蛋。”


    刚说完,她?忽然被拽了下,跌进他怀里,叶蓁心?猛然一跳,他隔衣揉了下她?心?脏的位置。


    “既然你?都说了,”秦既南咬她?耳朵,冰凉指尖掀开她?衣服,“我也不能白担这个骂名。”


    “秦既南……”她?呼吸骤紧。


    她?皮肤温热,被他的凉激起阵阵战栗,她?瘦削的背绷紧,又在他的手指碰到金属搭扣时忍不住蜷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咬着唇,脸埋进他颈侧。


    “叮咚——”


    束缚解开的前一秒,门铃声响起。


    秦既南顿了下,给她?扣回去?。


    叶蓁心?里提着的一根弦陡然松开。


    他抱她?下来,她?转身用?手背冰自己的脸,睫毛都在颤抖,听到他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声。


    “您好,您点的餐。”


    “谢谢。”


    简短的对话,餐车推进来,侍应把东西在餐桌上摆好,而后?便关上门离开。


    秦既南只看了一眼,转身往浴室走。


    “你?不吃饭吗?”叶蓁出声。


    他刚好经过岛台,停步,侧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进入浴室。


    她?堵着气,索性就自己坐在餐桌前吃水果。


    盘子?里有蓝莓草莓各种洗好的时令水果,酸甜汁水冲去?苦涩的药味。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停。


    秦既南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兀响起一阵铃声,叶蓁被吓到,走过去?找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靳然。


    她?不想替他接电话,索性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两下门。


    浴室里水声停止,传来男生微哑的嗓音:“什么?事?”


    “你?的电话。”她?冷冷淡淡道。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潮湿水汽扑面而来,秦既南穿着一身黑衣,黑发末梢水珠砸进冷白锋利的锁骨。


    叶蓁掐了下自己,把手机递过去?。


    秦既南从她?手里接过电话,指尖划过她?的掌心?。


    叶蓁手指蜷缩,与?此同时她?手机也震动了下,程锦微信问她?今晚还?回不回宿舍。


    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回复,犹豫的功夫里,秦既南三两句挂了电话,转头?看到她?手机上的内容。


    他头?发滴下的水洇湿了肩部。


    叶蓁回神,先按灭了手机,提醒他:“吹头?发,不然你?会?烧得更厉害。”


    秦既南微抬下巴:“怎么?不回信息?”


    “我不知道,你?愿意送我回去?吗?”


    他扯了下唇:“随你?。”


    叶蓁轻顿:“我要是不走,秦少能给我开间房吗?”


    秦既南盯着她?,目光沉沉。


    她?继续挑衅:“还?是说,我就睡这里。”


    “里”字的尾音还?没?消失,她?后?背猛地撞上墙,秦既南顶住她?的腿,捏起她?下巴逼她?仰头?和自己对视,压抑着气息说:“叶蓁,你?故意招我是不是。”


    她?吃痛,眼尾瞬间泛了红,偏还?咬着唇,倔强又可怜的模样。


    “秦既南,是你?不让我走的。”


    在车里,明明是他威胁她?。


    他亲她?,惹她?,还?故意不理她?。


    叶蓁越想越委屈,她?挣扎了下,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用?手去?扯秦既南的衣领。


    他呼吸很?重,顺着她?的力道陡然低头?,滚烫的气息压下来。


    她?学着他报复,两只手环住他脖颈,踮脚咬他下巴,又被他掐着腰提起来贴到唇上。


    手机从手里掉下去?,“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叶蓁一惊,下意识想低头?看,又被秦既南掰回来。


    他勾着她?接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缠绵,心?跳和体温像是要把她?融化。


    她?头?昏脑涨,无意间触到他目光,深不见底的暗色。


    “叶蓁。”他低哑着嗓子?,气息微黯,“跟她?们说,你?不回去?了。”


    第 44 章


    叶蓁被亲得有点缺氧, 眼?前是男生漆黑幽深的眉眼,身后是冰凉的?墙面,她被提着腰贴在他身上, 一个让人惴惴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脑海里卷过风暴, 叶蓁长发散落,双手还搂着秦既南的脖颈, 盯着他说:“好啊。”


    她不肯示弱, 针锋对峙,短短几秒,再度拥吻。


    秦既南力道有点狠地亲她,把她双手?按过头顶, 叶蓁指尖蜷缩,眼?尾泛红, 他发梢的水滴到她锁骨里, 冰凉的?,令人肩膀发颤的?。


    她被摁到床上,柔软深陷的?床品,他撑起身, 垂眼?看她, 眸色让人呼吸发紧。


    她轻轻喘气, 心脏快要?跳出来, 望着他说:“秦既南,你弄疼我了。”


    是手?腕, 是嘴唇,他带着情绪地咬, 让她有点儿疼。


    秦既南垂眼?盯她,指腹按她微肿的?唇, 声音像蒙上一层雾:“你也知道?疼吗?”


    叶蓁睫毛颤了下,低声:“你别这样。”


    她仰头主动来亲他,搂上他脖子,黑发顺着肩背垂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唇碰到,温柔了点儿,他扣着她后脑勺,吻得她恍惚。


    秦既南放轻了力道?,他身上还是很热,把她带得也像烧起来,叶蓁下意识攥住他衣服,入手?一层潮湿。


    她忽然顿住,偏了下头,他的?吻落空。


    叶蓁想起来:“等?…等?一下,你还没…还没吹头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时候还能想起来,秦既南抵着她额头,像是被气得有点想笑:“叶蓁,你故意的?吗?”


    叶蓁摇摇头,手?指挡在他胸前微蜷:“会着凉的?。”


    沉沉热度和阴影笼在身上,她说这话时声音都有点颤,秦既南盯了她一会儿,她扯扯他的?衣袖,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好。”


    叶蓁一颗心回到肚里,然而下一秒,身体又凌空,秦既南重新?抱起她,往浴室走。


    她微惊,环住他腰,浴室内热气未散,她被放在深灰色的?洗手?台面,身后镜子上氤着朦胧的?雾气,模糊不清。


    秦既南抽出吹风机,打开按键,把手?柄塞到她手?里。


    叶蓁接住,不知道?什么意思,随后他贴她耳朵低语:“宝宝,你帮我。”


    暗昧不清的?含义。


    低磁声音剐蹭过耳膜,叶蓁握着吹风机的?手?微抖。


    秦既南在轰隆隆的?热风里,亲她的?睫毛,鼻尖,耳廓,圈在她背后的?手?,隔衣捻开扣子。


    叶蓁差点没拿稳吹风机,手?指发软,碰过他的?脸颊,耳朵,头发。


    心悸感泛上心头,他的?热息落到颈侧的?时候,她揪他的?衣服:“秦既南……”


    “嗯?”


    “可以?…了吗?”她已经无力再握住吹风机。


    他吻她耳廓,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被风送到她身边:“你做主。”


    吹风机从她手?里掉下,像手?机一样,砸到洗手?台里。


    秦既南手?穿过她的?膝盖,把人抱在怀里,紧张和对未知的?不确定侵袭了她整个人,她缩在他怀里,仰头和他接吻,热意灼心。


    后背碰到被子,叶蓁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她轻咽口水,眼?睫湿漉漉的?,秦既南低头,用手?贴她粉白的?脸颊,少女整个人都好像泛着艳光,天?真又纯情,勾人得要?命。


    “会疼吗?”她轻勾他的?手?指,睫毛不自然地眨了下。


    秦既南顿了下,怀里人眸中全?是依赖和紧张,好像很害怕,又好像有点局促,勾着他的?小指,轻轻发颤。


    他反扣,和她十指交叉,连日来的?闷气好像在顷刻间消散。


    他低下身亲她的?眼?睛:“很怕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我去洗澡。”他还是对她心软,拉下她衣角。


    叶蓁手?指紧张得发白,吞咽口水,听到这话,主动搂上他脖子,小小声:“秦既南,我想试试。”


    对未知,她是有点害怕,但因为是他,所以?并没有那?么担心。


    他们会生气,会吵架,会冷战,会用言语激怒对方,可也像她对小姨说的?那?样,她知道?秦既南喜欢她,好喜欢好喜欢。


    她也是。


    人生潮起潮落,仰慕永恒。


    秦既南定定地看着叶蓁,眉眼?深邃墨黑,她被看得想盖住自己?眼?的?时候,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房间内的?灯随之变暗,她的?感官被占据,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秦既南总是说她单纯,她于这些的?确是一窍不通,所有的?第?一次的?体验,都是他带给她的?。


    更陌生的?,新?奇的?,让人头脑发懵的?。


    轻轻咬着唇,眼?尾泛红,入目是男生的?肩,线条干净利落,秦既然穿衣服时并不大容易看出身材,脱了衣服就看得出分明的?肌理。


    叶蓁下意识用手?去挡眼?,秦既南却故意拉下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


    她在宿舍里洗过澡,现在却出了一身的?汗,他也是,低头亲她,亲她冷白伶仃的?锁骨,亲她心跳颤抖的?位置。


    呼吸难畅,好像发烧的?并不是秦既南,而是她。


    她攥紧他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指腹,秀致的?眉头蹙起,他哄她,温柔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说话,声息沉热。


    叶蓁能感受到,秦既南很照顾她,很温柔,但动作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扣着她的?手?,十指深陷,压进枕边。


    她眼?里沁出点泪,没法冷静,理智都被抛却在大脑之外,肩膀止不住地蜷缩。


    新?雪一般纯净的?艳,惹人理智破碎。


    秦既南抱起她,吻她眼?睫上的?泪水,把手?递过来,她咬着他手?腕啜泣,呜咽着喊他的?名字。


    少女失力,声音低低软软的?,不似平时,不似几小时前在车里,指着他的?鼻子骂。


    她骨子里倔强,惹他生气时是真生气,可她一垂眼?,他就心软。


    秦既南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他额头抵着叶蓁深陷的?颈窝,汗滴到她身上,光线明明暗暗,把她弄乱。


    他真是坏透了,她哭,他温柔地吻掉她的?泪水,却对其他的?置若罔闻。


    窗帘拉着,看不清天?色几何。


    一开始,叶蓁的?手?机还有信息和来电声,都被尽数忽视掉,后来,她的?手?机也安静了。


    全?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累到失语,嗓子都哑了,无力地躺在秦既南怀里,连掀眼?皮瞪他都多余。


    秦既南手?腕上被咬出深深一圈牙印,他没管,反而去揉她通红的?眼?角:“宝宝,给你洗澡好不好?”


    她身上一层汗,理也不理他。


    秦既南捞过一张毯子,抱她去浴室。


    叶蓁全?程困意沉沉,歪在秦既南怀里,她衣服早不能穿,身上套了件他的?圆领卫衣,长度盖过大腿。


    秦既南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耐心的?时刻,给她吹一头及腰长发,他第?一次知道?女孩子的?头发这么难吹,要?吹这么久,暖呼呼的?热风让怀里昏昏沉沉的?姑娘直接睡了过去。


    卫衣是黑色的?,穿在她身上过分宽大,领口松松散散,雪白皮肤上布着星星点点的?痕迹。


    他指腹轻轻碰了下其中一道?有些深的?痕迹。


    啧,估计挺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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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来必然又要?闹脾气。


    套房里不止一间卧室,头发吹到全?干,秦既南把人抱到另一张床上,关上卧室门,他走到阳台懒懒散散地点起一支烟,给luna打电话。


    深夜,luna接到电话,张口就骂:“秦既南你没事吧,大半夜给人打什么电话?”


    秦既南笑了下,好脾气问:“睡了吗?”


    luna轻咳一声:“没睡,怎么了?”


    她做服装设计的?,打十几岁起作息就是夜猫子,白天?不睡晚上也不睡,快猝死了才昏睡个几天?几夜。


    秦既南温声说:“靳玥姐,想麻烦你件事。”


    luna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既南,你给我好好说话,喊什么姐,跟你们说过一万遍不许喊我姐。”


    “好。”秦既南夹着烟的?指骨点了下栏杆,“你店里现在还有人吗,我想去买条围巾,或者?丝巾。”


    “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就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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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嗯”了一声。


    luna目瞪口呆:“秦既南,你是不是有病,想买围巾明天?白天?不行吗?”


    “所以?你店里没人了?”


    “废话,谁家好人服装店开到半夜十二点。”


    秦既南微微思索:“你在哪,我去找你拿钥匙。”


    luna觉得荒诞:“不是,阿既,你为什么非得现在要?围巾,我明天?上午十点开门,你到时候过来拿不行吗?”


    “不行,我女朋友明天?早晨要?上课。”


    电话那?头瞬间噤声。


    片刻,luna语气诡异:“你真是个人啊……”


    “这样吧,”她想了想,“看在蓁蓁的?面子上,我送她一条丝巾,前几天?我刚从英国买回来的?,包装都没拆,国内没有的?款式,人小姑娘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儿了……”


    秦既南笑笑:“多谢,我按原价十倍赔你,加来回机票费。”


    luna愉快扬眉:“那?就却之不恭了,你把地址发我,我叫个闪送现在送过去。”


    挂掉电话,秦既南微信把地址发给了luna,回到卧室,少女侧躺睡着,呼吸沉沉,两?只手?搭在枕边。


    他伸手?拨她凌乱的?长发。


    她皱了皱鼻子,没醒。


    他垂眼?笑,很想把她弄醒,但又有点儿不舍得,最后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睫毛。


    叶蓁这一觉睡得有点沉,一开始有点晕,后面像被人抱在怀里,闷闷的?热,她不适地翻身,习惯性蜷成?一团睡觉,那?人便从背后搂她。


    她太困了,索性放弃挣扎,把胳膊伸到被子外透气。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吵醒是一串刺耳又熟悉的?闹铃,叶蓁被强制唤醒,根本睁不开眼?皮,她皱着眉把脸埋进枕头里,身边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一松,他下去找到她的?手?机,关掉了扰人的?闹铃。


    叶蓁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睡时,有人过来抱她,捏她鼻尖:“蓁蓁,起床吗?”


    她闭着眼?,没睡醒,鼻音倦倦:“困……”


    秦既南笑,他身上还是有点热,碰碰她的?脸:“那?我帮你请假?”


    叶蓁稍微清醒了点儿,她勉强睁开眼?睛,揉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眼?前的?昏暗。


    窗帘遮光效果太好了,房间里像静谧的?黑夜一样,床头灯带静静映着淡黄的?睡眠灯。


    很多凌乱的?片段在脑海里闪过。


    叶蓁扭头看向靠在床边的?人,他挑眉看她,她顿了顿,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秦既南,你混蛋。”


    秦既南把人抱起来,额头抵着她肩低笑:“好,我混蛋,还疼吗宝宝。”


    叶蓁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聊,推他,偏他还慢条斯理地说:“昨晚你睡着时给你涂了点药,你今天?是不是只有早八这一节课,要?不然别去了。”


    “你别说话了。”她有点崩溃地去捂他的?嘴。


    秦既南的?热息洒在她的?手?上,他眼?里带着笑意,按开手?机,把时间亮在她眼?前。


    七点三十分。


    她实在起不来去上这一节课。


    手?机里有一串的?信息,叶蓁找到梁从音的?微信,请她上课时帮忙请个假。


    秦既南伸手?开了灯,防止她在昏暗的?地方看手?机看坏眼?睛。


    叶蓁瞥了他一眼?,依次回过去信息,跟程锦解释时,程锦直接发了个我都懂的?表情包:【姐妹,不用解释。】


    秦既南在她身后闷闷笑出声。


    她关掉屏幕,脸皮薄:“不许看。”


    “好,我不看。”他纵容地吻了吻她的?耳廓,“饿不饿,吃饭还是再睡会儿?”


    “你退烧了吗?”她突然想起来,在他怀里转身,手?背贴他的?额头。


    他的?皮肤还是有点儿烫。


    叶蓁清醒,掀开被子想下去找体温计,又被拉着手?臂带回去,他隔衣圈着她的?腰:“等?会儿。”


    她愣了下,感觉到什么,脸颊发烫:“秦既南,你放开我……”


    “你招我的?。”


    “我没有。”


    他视线看向她身上潦草的?卫衣,领口晃荡着曲线,胳膊藏在袖子里,又白又直的?腿露在外面。


    “好软。”他低头亲她的?唇,“宝宝,你怎么哪儿都这么软。”


    叶蓁攥着他衣服上的?肩线,想捂住耳朵和眼?睛,偏偏无处可逃,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洗手?台镜子里,叶蓁歪头,一眼?就看见了脖子上的?痕迹,她抿抿唇,想着幸好请假了。


    否则她毛衣并不是高领,根本遮不住这些令人浮想联翩的?红印。


    洗漱完出去,门口刚好有服务生敲门送来洗好烘干的?衣服。


    她昨天?穿的?毛衣和牛仔裤,在被弄乱之后,此?刻又变得干净整洁。


    叶蓁抱着衣服进浴室换,弯腰套裤子时,忽然想起秦既南昨晚在她耳边压着声息,问她下次能不能穿裙子。


    ……


    她又用凉水洗了个脸降温。


    推开门,秦既南也换好一身衣服,一如既往质感和剪裁都很好的?连帽卫衣,黑发白肤,清朗飞扬的?少年气。


    他靠在门边,问她想吃什么?


    叶蓁瞥了他一眼?,走到岛台上从昨晚的?药袋子里找出体温计,递过去,微抬下巴。


    秦既南轻挑眉,接过来。


    她又接了热水冲一袋清热颗粒。


    “饭前喝的?。”叶蓁指尖点点铝板的?胶囊,“这个消炎药饭后吃。”


    秦既南偏头看她,眼?底浮着笑意。


    叶蓁捏着鼻子把杯子塞到他手?里。


    苦到泛呕的?药,她闻都不想闻,在秦既南喝药的?时候,叶蓁想离他远些,防止这人坏心眼?亲她。


    谁知她动作没有他快,他扣着她手?腕,半拦住她,眼?也不眨地喝完,低头凑到她唇边。


    叶蓁面色微变,食指抵住秦既南的?唇,他启唇轻咬她指尖,另一只手?变戏法般冒出来一颗牛奶糖,剥掉糖纸塞到她嘴里。


    甜味迅速融化在唇齿间,叶蓁愣了下,秦既南摇头叹气,无不遗憾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这么防备我?”


    她含着糖果,模糊不清:“谁让你不做好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捏她脸:“昨晚可是我们一起做的?坏事。”


    “秦既南。”她绷着脸。


    秦既南揉着她指尖笑了下,他看了一眼?体温计上的?数字,漫不经心地丢到一边,回过头喊她的?名字:“蓁蓁。”


    “嗯?”


    “现在我们能好好聊聊了吗?”


    第 45 章


    他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反而?让叶蓁愣住。


    牛奶糖黏黏地在嘴里化开,她低着头咀嚼,半晌, 冒出一句:“秦既南, 我饿了。”


    ……


    餐厅在六楼,出门前, 叶蓁手里被塞进一个包装盒。


    拆开, 里?面是一条品蓝色的丝巾。


    她起初没反应过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秦既南目光划过她的脖颈,她的脸通然涨红。


    “不去了。”她轻轻咬了咬牙,把盒子?丢回他怀里?, 别开脸坐到沙发上看?手机外卖。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刚才还庆幸没去上课不用见人来着。


    秦既南坐到她旁边, 轻扬唇:“不去也行, 早餐可以送上去,但丝巾你真不试试?还是你打算这几天都不出门见人了?”


    “你——”她转身,气恼,又说不了什么, 索性闭唇生闷气。


    秦既南打电话叫了餐, 而?后解开盒子?, 把她肩掰过来, 丝巾系到她脖颈间。


    他用的是很普通的系法,但在她身上还是好看?, 雪白优美的脖颈,将那?方?蓝色都衬得格外浓郁。


    指尖勾着丝巾尾部, 秦既南一时不舍得移开目光。


    反而?是叶蓁抿抿唇,低头看?一眼, 又掏出手机照了照,头发散下来,加上丝巾,确实遮住了吻痕。


    她瞥他,秦既南回神,视线停在她的脸上,突然低头亲她。


    她睁大眼睛,手撑着他肩,他扶着她后背退开,又在她唇角上吻了一下。


    叶蓁发懵,半晌回过神来:“秦既南,你不是说要跟我好好谈的吗?”


    “嗯。”秦既南看?她的眼睛,“谈。”


    他只是突然被迷了心窍。


    门口?刚好有服务生敲门把早餐送来,二人转移到餐桌,早餐种类丰富,中式西式都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看?到早餐时还没觉得,香味飘过来,叶蓁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体力?消耗太?大,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吃饭,坐到桌前,她先喝了牛奶,然后挑自己爱吃的吃。


    她从小吃饭养成的习惯是不说话,细嚼慢咽,酒店厨师的手艺出乎意料得好,到最后,她吃了不少东西。


    吃完,秦既南端来一杯水,拉过椅子?坐到她身边,把她圈在方?寸之地。


    一副真的要跟她好好聊的架势。


    叶蓁起身想走,他扣住她手腕,看?着她的眼睛。


    她只好坐下来。


    “蓁蓁。”秦既南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你真的还不打算好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他接受她闹脾气,不开心,对?他生气,他喜欢她笑?,也喜欢她闹,但他很想知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伤怀。


    少女垂睫沉默。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玻璃杯中温水渐渐变凉,叶蓁抿抿唇,终于开了口?:“要是我说,你会说实话吗?”


    “我骗过你吗?”


    她抬眸,手指收紧,轻声问?:“你和桑宁有婚约?”


    秦既南愣住,他觉得荒唐:“谁告诉你的?”


    “你不说有没有。”


    “当然没有。”


    秦既南揉额头,又气又好笑?:“我和桑宁还有阿澈爷爷辈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而?已,我和她没有关?系。”


    叶蓁“哦”了一声:“原来是青梅竹马。”


    话音刚落,她被人揽着腰抱过去,秦既南气得直接在她唇上咬了下:“窦娥都没我冤。照你这么说,我和阿澈还有靳然也是青梅竹马?”


    叶蓁睫毛轻颤,她自言自语:“学校里?挺多人都知道,你们……”


    秦既南直接捏她脸,堵住她的话:“谣言也能当真吗?”


    “无风不起浪。”


    他真是气笑?了:“叶蓁,你以后去法院当原告的诉讼律师,清白都被你诬成无期。”


    她很轻地眨了下眼,也不说话了,在他怀里?看?着他的眼睛。


    秦既南刹那?间顿了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完了。


    “所以,你那?天就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她默认。


    “蓁蓁。”秦既南把她按到肩头,轻声,“我和桑宁真的一点儿?朋友之外的关?系都没有,我们也没有婚约。不要听别人说,听我说好吗。”


    叶蓁心里?有点儿?酸,她把脸埋在秦既南肩上,莫名委屈:“秦既南,你再?哄哄我。”


    他侧头吻她耳廓,很温柔很温柔:“蓁蓁,你信我。”


    她闻着男生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心底防线塌得一塌糊涂。


    搂着秦既南的脖子?,她温热的唇碰到他颈侧,能感受到他皮肤下血管的流动。


    叶蓁只是轻轻呼吸了几下,瞬间感觉到他皮肤有点热,她长而?翘的睫毛扫过他的脖颈,下一秒被人捏着后颈拉起来。


    秦既南眼里?有点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的说完了。”他慢条斯理捻她的头发,“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解释一下你师兄送你回宿舍的事。”


    她茫然:“谁?”


    秦既南不说话,叶蓁怎么都没想起来她哪来的师兄,好半晌,才模糊有点记忆:“你指的不会是林崖吧,上周四晚上?”


    秦既南语气平静:“原来他叫林崖。”


    他故意学她那?句青梅竹马的口?气,叶蓁一时被噎住,她差点没想起这件事:“我那?天晚上导师开会,路上碰见他,顺路而?已,你怎么知道的?”


    他瞥她一眼。


    叶蓁顿了下,而?后凑上去:“秦既南,你不会吃醋了吧。”


    她突然靠近,皮肤上的香气袭来,秦既南虎口?捏她下巴:“你说呢。”


    “可我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


    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变得噤声。


    秦既南垂眼看?着她笑?,结束话题:“现在时间还早,你想出去玩还是再?睡会。”


    反正她一天没没课了。


    叶蓁摇头:“不困了。”


    她想起来,从他身上下去,掰了两粒消炎药:“你能不能好好吃药,这个一天三次。”


    “吃了。”秦既南把她拉回来,低笑?,“原来我们蓁蓁吃苦肉计这一套。”


    吃了饭,叶蓁不想睡觉但也不想出去,浑身还是酸酸乏乏的,她没缓过来,就在酒店里?随便找了部电影两个人一起看?。


    和他在一起,好像怎么消磨时光,都不觉得浪费。


    很想和他待一起。


    叶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上瘾,仿佛他的皮肤,气息,是她的止渴剂。


    她知道这样不好,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电影没放完,外面就下了雨。


    春雨驱散寒气,窗户玻璃雾气腾腾,酒店里?暖气更热,蒸腾着汗和雾,她本来不热的,后来在电影昏暗的光线里?,仰头和秦既南接吻,被亲出微微的薄汗。


    好别扭的姿势,她脖子?酸,于是屈膝跪在沙发上,头发落了他满手。


    后来秦既南干脆把她扯到怀里?,扣住手腕,两个人声息都压得很低,心跳几乎震耳。


    他说早知道不让她换衣服。


    她毛衣从肩头滑落,细嫩的肩,压着浅白色的带子?,和昨晚残留的印痕。


    又添新的,叶蓁无力?伏在秦既南肩上,看?到他手腕上错乱的牙印,掩耳盗铃地闭上眼睛。


    电影对?白变成背景音,像曾经数次在教室里?上电影课一样的昏暗光线,不同的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多隐秘多亲密,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窗帘遮住光和雨,做坏事。


    他突然放开她,在她耳边和她聊着身后的电影剧情。


    叶蓁迷蒙地睁开眼,又在下一秒睫毛颤抖,听他的话像蒙着一层听不清的水汽。


    秦既南身上衣服都很完整,只是被浸湿,干净修长的手,不让她疼,但让她想哭。


    她想哭又哭不出来,睫毛坠着泪,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温柔的,低哑的,她很想让他别说了。


    “秦……”她抑制不住地喊他的名字。


    秦既南吻她的耳廓,他抵着她侧额,额头上也有汗,问?她的感受。


    她把唇咬出血丝,只想哭。


    电影播放谢幕尾曲,他才把她抱去卧室。


    雨一天都没停,叶蓁睡到日落时分,醒来时秦既南拉开窗帘,外面的夜景十分漂亮。顶层望下去,一眼看?到城市天际线。


    她无心欣赏,换好了衣服就要他送自己回寝室,再?待下去,她怕这学期平时分就没救了。


    “等会儿?。”秦既南拎了个袋子?给她,“穿这件。”


    是一件高领毛衣,她喜欢的颜色,质地柔软,穿上去,就不用再?围丝巾。


    叶蓁接过来,幽幽地说了一句:“你想得挺周到。”


    秦既南勾唇笑?出了声。


    收拾完他们离开酒店去吃晚饭,一家?菜式挺新颖的融合餐厅,一起吃饭的还有靳然luna和沈如澈。


    都是秦既南关?系很近的几个朋友,叶蓁也都认识,她已经和luna见过几次,这次是第一回正儿?八经的聊天。


    不知为何,叶蓁总觉得luna看?她的眼神过分热情了。


    丝巾没戴,就叠起来,放在了风衣口?袋里?,她坐下时把脱下的风衣搭在椅背上,丝巾滑出一角,luna看?到,眼尾上扬,夸道:“好漂亮的颜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蓁以为她礼貌性夸赞,就报以一笑?。


    她待人不是特别热情,luna也不是交浅言深的人,两个人还蛮聊得来。


    结束时,加了联系方?式。


    一顿饭很轻松,吃完,秦既南送她回学校,下车前,叶蓁不忘提醒他:“你回去要记得量体温,跟我说一声多少度,还有药,别忘记吃。”


    秦既南胳膊撑在方?向盘上,一勾唇:“这么放心不下,不如跟我回酒店。”


    叶蓁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关?车门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才不管你。”


    秦既南靠着座椅背笑?,按下窗户远远跟她说晚安。


    一场春雨冲刷去凛冬寒气,两天之后雨停了,天空放晴,暖融融的春意。


    秦既南发烧比她好得快,他同时修两门专业,课程也比她忙,但总能抽出时间带她去很多有趣的餐厅吃饭,她喜欢的就多去几次。


    吃来吃去,叶蓁还是最喜欢云浮记的口?味。


    也不单单只有他们两人,经常也会和他的朋友一起,叶蓁逐渐和他的很多朋友从脸熟到认识,这才知道,他们早对?她好奇。


    没有人敢轻视她,秦既南宠她宠得明明白白,社交圈完全对?她开放,她说困了,他就扔下一众人送她回去。


    他从来不说让她忍让任何人,好像有他在,她多任性都没关?系。


    连程锦都有点儿?惊讶:“上次还以为你们要闹崩分手了,没想到感情比以前更好了。”


    叶蓁弯腰穿靴子?,她听到这话有些失神,随后抬头对?程锦笑?笑?。


    她愿意掩耳盗铃,哪怕只有片刻。


    穿好鞋,叶蓁准备出门,程锦瞥到她脖子?上闪着细光的项链,视线立刻定格:“蓁蓁,你戴的项链是秦既南送的吗?”


    “对?。”叶蓁仰头找学生卡,没回身,“他好像挺喜欢这条项链的。”


    秦既南送过她很多东西,她没有耳洞,除了耳环之外,手镯项链各种小饰品不要钱一样往她面前送,她其?实一直没有戴这些东西的习惯,但偶尔想起来,会在见他之前戴上。


    她想让他开心。


    终于找到学生卡,叶蓁塞进包里?,转身看?到程锦有些复杂的神情:“你怎么了阿锦?”


    程锦走上来拎她的项链,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这条项链有多难得吗,是特劳夫今春唯一一套设计作品里?的,上个月才公开,现在就在你脖子?上了。”


    “哦,你可能不知道特劳夫是谁,国?际上一个很有名的设计师,他每年只有春冬两季会出一套珠宝设计,要么拍卖,要么是高价被人定走。”


    叶蓁听得云里?雾里?,但懂了大概意思,她顿住。


    其?实知道秦既南送出手的东西大概价值不菲,但她也没想到能如此珍贵。


    他当时给她这条项链时,只是随手掏出的丝绒布袋,帮她戴上说好看?。


    的确还有看?起来是同系列的耳坠和发饰,但发饰太?扎眼,被她收起来了。


    程锦捂着心口?痛心:“姑奶奶,你居然就把它丢盒子?里?,你,你真的是,秦既南,我也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恋爱脑到这个地步。”


    叶蓁眉心微动,弯腰从抽屉里?翻出当时原装的小盒子?,把发夹和耳坠都装进来,项链也摘了下来。


    下楼见到秦既南,她直接把盒子?拍他怀里?,面色不大高兴:“多少钱买的?”


    他靠着车倾身:“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瞪他一眼,他于是张口?就说:“忘了,好像几千?”


    ……


    叶蓁面无表情:“你骗鬼呢。”


    “哪有你这么这么好看?的鬼。”秦既南挑起笑?转到她身后重新把项链戴上,而?后低头凝视几秒,视线从项链移到她脸上。


    有人戴珠宝,长相?和气质普通压不住,就会喧宾夺主?,物秀于人。他的蓁蓁则能做到让人完全忽略首饰的存在。


    叶蓁深吸一口?气:“秦既南,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秦既南漫不经心地碰了下她的项链,随后低头说,“你不要,我就送别的女生了。”


    叶蓁冷笑?一声:“好啊,要不要我现在上去把其?他的也拿下来,省得秦少不够送。”


    “别别别,开玩笑?。”他抱她抵着她肩笑?,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放软口?气哄,“想看?你戴我送的东西。”


    最后叶蓁还是没还回去,秦既南铁了心不收,说她要是不喜欢,或扔或送人,随她处置,反正已经是她的东西。


    僵持许久,最后是她败下阵来,她没他豁得出去,不会糟蹋他的心意。


    那?天是luna的生日,挺多人一起聚会吃饭,祝luna生日快乐,叶蓁也准备了一份礼物。luna惊喜地拆开,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蓁蓁。”


    他们这圈人出身优渥,情商和教养极佳,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把情绪价值给足。


    相?处久了,渐渐地,叶蓁也学会对?人不那?么冷淡。


    其?实她长这么漂亮,温声说话,几乎没人会不生出好感。


    那?天聚会吃完蛋糕,大家?一起玩了个桌游,好人阵营有梅林派西维尔和忠臣,其?中梅林是最核心的角色。


    坏人阵营有很多角色,规则复杂,叶蓁稀里?糊涂地玩了一局都没太?明白,第二局才稍微摸出点门道,前两局好人都惨败,第三局她抽到梅林的角色卡,最后竟然奇迹般的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翻牌开始热闹地复盘讨论刚才的游戏战术,叶蓁偏头,好奇地问?身旁的秦既南:“你是什么身份?”


    他手肘搭在沙发上,挑眉笑?了:“你猜。”


    “莫德雷德对?不对??”她作为梅林,初始能知道所有坏人是谁,除了莫德雷德。


    秦既南啧了声,长指捏着卡牌在她眼前翻转,贴耳含笑?:“亲爱的梅林小姐,我可是你唯一的忠臣。”


    第 46 章


    那一年整个春天天气都很好, 好得让人轻易陷入热恋和放纵。除了课业之外的时间,叶蓁几乎都和秦既南在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陪她一起泡图书馆,她?和他一起通宵等日出, 跑车开在郊区空旷盘旋的公?路边, 迎着天际线和晨风,满目都是畅快与自由。


    在辽阔的昏色里, 秦既南扣住她的手腕和她?接吻, 叶蓁后腰抵着皮质方向盘,柔韧而?纤细。


    耳边是男生毫不掩饰的声息,他捋她?的头发,让她?回头看此?刻的蓝调时分。


    太阳在地平线六度以下, 天空呈现一片静谧的暗蓝,叶蓁只扭头看了一眼, 又回过头吻上秦既南的唇。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混着座椅上隐约的皮革气,让她?有点?儿恍惚,唇碰到他突出的喉结,她?很本能地仰头, 轻轻舐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既南陡然?捏住她?后颈, 像捏小猫一样, 低头, 眼里冒着危险的神色。


    叶蓁搂着他的脖子,不?断撩拨, 还故意好奇地问:“我看网上说?,男生的喉结都特别敏感, 原来是真的啊。”


    他掐着她?的腰,咬她?耳朵:“你在网上还看到什么了?”


    她?眨眨眼:“没有了……唔……”


    很多话都说?不?完, 最后化为断断续续的低吟和喘息,消散在北城春日的暖风里。


    端午的时候,孟颜放了三天假,她?早已经转正,拥有合法的假期,在端午那天和小姨一起回北城,一家人一起吃饭。


    小姨还带了小姨夫过来,婚后半年,夫妻俩看起来感情很好,来时手挽着手。


    餐厅里,男人细心地拉开椅子,让小姨坐下,还让人把小姨面前的饮品换成了热饮。


    小姨脸上的笑容也比结婚那天要真切许多,低眉垂眼间,别样温柔。


    孟颜小声跟叶蓁说?悄悄话:“小姨怀孕了。”


    叶蓁瞬间瞪大眼睛。


    “嘘——”孟颜及时捂住她?嘴,“还不?满一个月,她?不?想声张的,想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叶蓁还是难掩惊讶,单身这么多年的小姨,居然?在短短一年里飞速结婚生子。


    不?过看起来男人对她?很好,也许这就?是小姨选择他的原因。


    席间几个大人再度聊起叶蓁的学业,说?以她?的成绩,保研本校一定没问题。


    孟书华淡淡说?有问题就?考。


    叶蓁听得笑容微敛,起身离开包厢去卫生间,洗完手,手机震动,她?掏出来看,是秦既南的消息。


    他和她?说?端午快乐,问她?在家做什么?


    叶蓁弯唇回他的信息,他又发来照片,两个人不?免就?多聊了几句。


    “蓁蓁!”孟颜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一拍她?的肩膀,“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叶蓁被吓到,猝不?及防按灭手机,转身藏到身后,摇头:“没有。”


    “还想骗我?”孟颜扬眉拧她?鼻子,“小丫头,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被人戳中,叶蓁抿抿唇,藏不?住心事。


    “真谈了?”孟颜凑近,摸着下巴,“让表姐猜猜,是不?是那个叫秦既南的。”


    叶蓁没想过瞒她?,对她?猜中也不?意外,索性?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孟颜说?,“去年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那时候你们在一起了吗?”


    叶蓁又点?了点?头。


    “好啊你,连我都能瞒这么久。”孟颜气笑了,“藏得挺好啊你,快跟我好好说?说?。”


    “没想瞒你。”走?到外面,叶蓁停步,拉住孟颜,“表姐,你能不?要和我妈说?吗?”


    “我当然?不?会和姑姑说?了。”孟颜捏她?脸,“傻丫头,我是那么不?知道分寸的人吗?”


    “谢谢表姐。”


    孟颜看着她?,眼神有点?感慨:“蓁蓁,我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开心很多。如果是因为那个秦既南,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他。”


    叶蓁愣了下。


    孟颜张开手臂给?她?一个拥抱:“作为我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表姐都希望你开心。”


    那天端午节吃完饭,叶蓁和妈妈一起回家,夜里她?起来上厕所时,看到书房的门透出微光,走?过去推开,妈妈又在里面靠着椅子睡着了。


    她?面前放着爸爸的遗像,和爸爸最爱的酒。


    叶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拿毯子给?她?盖上,而?后悄然?关门。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年级群里发了学年体测通知,叶蓁的班级安排在周六上午,消息一出来,程锦就?在寝室崩溃了好几天。


    她?体育一向不?好,从小娇滴滴长大的大小姐,每次在跑道上半死不?活最后只能勉强拿个及格分。


    叶蓁和梁从音跟她?不?是一个专业,两个人都对她?爱莫能助,没法在她?体测当天拉着她?一起跑。


    周六上午是阴天,叶蓁换了运动鞋,白T恤灰色运动裤,她?难得扎起高马尾,整张小脸露出来,头骨饱满圆润,得天独厚让人艳羡不?来的美貌。


    梁从音和她?一起去,被惊艳到:“蓁蓁,我觉得你高马尾更好看诶。”


    其实梁从音扎高马尾也是,平时上课匆忙大家都披发和低马尾惯了,骤然?都会觉得新奇。


    叶蓁弯弯唇:“你也是。”


    二人一起到操场,大学生体测一共有不?少项目,以班级为单位,先去量肺活量,再测体前屈和跳远等小项目,最后等到大家身体差不?多都活动开了,才上跑道跑八百。


    叶蓁跑八百,只能算勉强,并不?是特别轻松的那一类,她?深呼吸一口气,难免紧张。


    哨声一响,跑道上都是人。


    本来是阴天,气压有点?低,跑到一半,有风吹散云层,太阳冒出来,快至中午的金光有些刺眼,偏偏不?少人的方向都迎着光。


    叶蓁抬手擦汗,呼出一口气,不?由得皱眉眯眼。


    快过转弯时,忽然?有人和她?撞上,她?没看清男女?,那人撞了她?一下之后,直接倒了下来,压得她?一起摔倒在跑道上。


    “嘶——”脚踝处传来剧烈疼痛,胳膊也擦破皮,叶蓁脸色白了一下,没顾上自己,先喊旁边的老师来扶把她?撞倒的男生。


    他好像是低血糖晕倒的。


    志愿者们手忙脚乱地那人抬走?,有人来扶她?,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脚腕处钻心得痛。


    梁从音刚跑完八百,从终点?过来,满脸担心:“蓁蓁,你还好吗,怎么会摔倒。”


    叶蓁摇摇头,按着自己的小腿,唇色隐隐发白。


    周围的人根本不?敢动她?,有人过去叫校医,梁从音皱着眉,直接给?秦既南打了电话。


    秦既南到的时候,叶蓁已经被人扶去阴凉处,校医看过,说?不?确定有没有骨折,让她?去医院拍片检查有没有骨折。


    她?低着头,冰袋按在脚腕处,皮肤太嫩了,胳膊上错落着擦伤。


    视线里忽然?出现阴影,叶蓁还没来得及抬眸,来人就?在她?身前半蹲下,骨节明晰的手按在她?手上,深吸一口气:“疼吗?”


    她?想说?不?疼的,但一抬头看到秦既南,瞬间涌上鼻酸。


    少女?皱着鼻子,可怜巴巴但忍着的模样惹得秦既南心里有点?疼,他手穿过她?膝窝把人小心地抱起来,叶蓁一开始抗拒:“我衣服上有灰。”


    “脏就?脏了。”秦既南抱着她?小心翼翼往外走?,“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别人撞的我。”叶蓁吸吸鼻子。


    “我去找他算账。”


    “别,他也不?是故意的。”她?耷拉着眼,像个脏脏雪媚娘,“那个人低血糖晕倒了,我运气不?好。”


    谁让这种事就?被她?撞上了,估计八百米成绩也没了。八百米在总分里占二十分,体测80分是优秀,她?到不?了优秀了。


    秦既南开车带她?去最近的医院,挂骨科号,先去拍片子。


    片子要等半小时出结果,拍完,先找医生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口。幸好伤得都不?深,只是破皮。


    处理完,秦既南去找骨科医生,叶蓁坐在休息室里等待时,想了想,给?妈妈拨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十几秒,对方才接,孟书华开口,一惯冷淡的腔调:“什么事?”


    叶蓁想说?的话瞬间被顿了一下,她?停几秒,才轻声说?:“妈妈,我刚才体测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摔倒了吗?”


    “受伤了吗?”


    “脚腕扭到了。”


    “有没有骨折。”孟书华问。


    “还不?知道,现在在医院等片子结果,应该没有。”


    “那你体测完了吗?”


    电话里传来这句问话,叶蓁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跑八百的时候摔的。”


    孟书华语气似乎有些责怪:“你有没有问老师允不?允许重新补测,否则体测成绩会影响你的保研,优秀以下直接取消资格。”


    叶蓁直接愣住:“妈。”


    孟书华声调冷下来:“你应该想到这些的,再开学大三保研就?开始了。”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耳边响起挂掉电话的“嘟嘟”声。


    心头陡然?坠落,叶蓁握着手机,怔怔许久。


    从头到尾,孟书华都没有问过她?一句,她?疼不?疼。


    她?疼不?疼,想不?想回家,有没有人来照顾她?。


    不?重要,能不?能顺利保研,才最重要。


    她?低头,死死握着手机,用力到指骨泛白,一滴眼泪砸到手背上。


    真的挺疼的,妈妈,脚腕疼,胳膊也疼。


    别人家的孩子磕倒了,都会有妈妈吹吹气关心,她?小时候因为不?听话,被罚跪在书房,跪到膝盖肿了孟书华也不?会来问一句。


    秦既南回来时,就?看到叶蓁自己在呆呆出神,眼角通红,闪着让人心疼的泪花。


    他喊她?,她?机械地扭头,鼻尖一酸,眼泪顺着就?掉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两步走?过去,少女?就?伸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颈窝里。


    “怎么了?哪不?舒服,怎么突然?哭。”


    “秦既南,”她?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我疼。”


    第 47 章


    从医院离开, 秦既南先带叶蓁回学校宿舍。


    她是软组织损伤,不算太严重,但暂时疼得走不了路。梁从音帮叶蓁装了几件日用品送到楼下。


    他带她回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从车库一路抱到楼上, 少女从医院开始,就一直沉默, 恹恹的, 眼周仍然泛着一层泪红。


    秦既南按指纹开门,走进去把人放沙发上,才来得及看一眼她的脚踝。


    有点红,暂时还没肿, 他拆开冰袋敷上去,叶蓁下意?识瑟缩往回?抽腿。


    秦既南扣住她小腿, 把她宽松的灰色运动?裤裤腿上推, 按住冰袋:“蓁蓁,别动?。”


    她蹙眉咬唇,纤细雪白?的小腿皮肤不自觉微绷。


    布料之下的触感又凉又滑,她不再缩, 秦既南就松开了手, 让她自己按着:“渴不渴, 我?去给你倒杯水。”


    叶蓁摇摇头, 伸手拽住他,把自己埋到他怀里, 声音还是闷闷的:“不渴。”


    “还是很?疼吗?”


    “疼。”她委委屈屈的,“秦既南, 你抱抱我?。”


    少女难得一副依赖模样?,秦既南手顺着她的头发, 低头亲了亲她发丝,好笑道:“宝宝,怎么一生病就变娇气包。”


    她平时眼尾总是上扬的,冷淡勾人,一不舒服的时候就爱耷拉着眼,像小猫一样?可可怜怜地黏着人。


    秦既南想,她这时候提出再荒谬的要求,他都能答应她。


    晚餐是云浮记的外送,叶蓁不能出门,她平时爱吃的秦既南都叫人送了过来,又额外下楼一趟,去超市提了一大包的零食回?来。


    她这才发现秦既南平时住的这个公寓实在过于简单,甚至称得上冷清,几乎没有什么暖色调,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脚动?不了,宿舍里是上床下桌,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胳膊上有几处磕磕巴巴的擦伤,涂了药包着纱布,不能碰水,晚上洗澡时叶蓁只能简单擦拭身体。


    一天都兵荒马乱,用热水洗脸时,叶蓁理智渐渐回?笼,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里有辅导员发来的慰问信息,跟她说她的体测成绩去掉八百米也有75分,如果她想申请重测,他可以帮她向院里申请。


    最?后一句,辅导员特意?强调:【保研的综测对体测成绩有要求,要每学年都在优秀之上,我?建议你养好了伤再重测一下。】


    叶蓁擦干脸和手看到这条信息,平静回?复:【不了老师,就用这个成绩吧,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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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上的白?色睡裙款式简单,是她平时在宿舍最?常穿的,叶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秦既南来浴室把她抱出去时,她才发觉这裙子?似乎有点短。


    他绕过她的膝盖,裙尾直接被抻到膝盖之上,柔软布料勾勒着少女婀娜的曲线,他掌心温度微灼,掌上是她粉色的膝盖和小腿。


    叶蓁后知后觉,被放到床上时,秦既南扣住她手腕低头,很?轻地吮她的唇,和她接吻。


    凉气和热意?同时涌来,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身体和气息却?是热的,她细长的手指穿过男生的指缝,动?情地回?应,睁开眼,眸中蒙着一层雾气看着秦既南。


    乌发雪颈,她胸前呼吸起伏着,小声说:“轻点,我?脚腕疼。”


    秦既南足足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低身额头抵着她肩笑,笑出了声,侧脸吻她耳廓:“我?还没有混蛋到那个份上,只是亲一下,你好好睡觉。”


    叶蓁耳垂几乎要滴血,她推开他背过身,秦既南心情很?好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


    说着他起身要走,叶蓁疑惑地坐起来:“你去哪?”


    秦既南回?头:“我?去客房睡。”


    他把她带回?来,让她睡他房间,然?后自己去客房睡。


    叶蓁觉得荒唐,她怀里抱着被子?,愣了两秒后,垂眼说“哦”。


    秦既南微顿,转身坐到她身边:“哦是什么意?思?”


    叶蓁屈膝,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慢吞吞道:“是觉得,你还挺正人君子?的。”?


    “你夸我?还是骂我?呢?”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她下巴。


    叶蓁抬睫瞥他,而后不吭声。


    秦既南捉过她的手,放到他身上向下,低头吻她耳廓,声音喑哑:“宝宝,你让我?怎么跟你一起睡?”


    叶蓁被惊到,下意?识想缩回?来,又被他紧紧攥着,她面红耳赤:“你,那你去客房睡吧。”


    秦既南却?不肯放过她了,锢着她低头亲了好久,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


    “睡吧。”他摩挲她指节,呼吸湿重,“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几天叶蓁脚踝没好,都住在秦既南公寓里,孟颜打?电话来问,她叫她别担心。


    秦既南平时作息并不规律,通宵写论文和项目是常有的事,叶蓁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硬生生把他作息逼规律了。


    他舍不得她一个人吃早饭,顶着黑眼圈起来陪她,没课的上午叶蓁在沙发上背单词,秦既南在身边搂着她,困困倦倦地就会睡过去。


    一两次之后,秦既南不得不和她一样?早睡早起。


    差不多?一周,叶蓁的脚踝恢复,她胳膊上的伤结痂,斑驳交杂不好看,搞得她在夏天穿起长袖。


    周五晚上,秦既南有晚课要上,叶蓁自己待得无?聊,就换鞋下楼在公寓附近散步。


    沿途有一家花店,她被吸引走进去,挑了几支花让店主用透明袋子?装起来。


    想到公寓里没有花瓶,叶蓁又顺手买了只白?花瓶。


    用剪刀修掉枝叶,叶蓁随手把花插在花瓶里,放在入户玄关?上,花色温暖,点缀得房间霎时添了几分温暖色彩。


    她很?满意?,欣赏一会儿后,拍了张照片发给秦既南。


    秦既南晚上是实验课,下课晚,回?到公寓已经十点多?,一开门,几支秀致的花静静地开在手边,细口白?色长花瓶相得益彰,格外优美。


    和她发过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客厅里灯没开,秦既南轻轻地推开主卧门,里面也是昏暗的,只余一盏床头灯,床边掉了一本书,书页随着他开门带来的风翕落。


    被子?凸起一小团。


    他走过去捡起书,微微扬眉,和手里的东西一起放到床头,低头看到少女侧脸睡着,呼吸明显,紧闭的睫毛微颤。


    她耳朵都是红的,秦既南勾唇,用指侧刮她耳下,叶蓁很?快受不了,痒得蜷缩,翻身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小骗子?。”秦既南连人带被子?一起抱。


    叶蓁在他怀里笑得肩膀微抖,淡黄灯光中她眼睛很?亮:“你怎么发现的?”


    “书页还是热的。”他低眸捏她鼻尖,“还吓得都掉地上了。”


    “没有啊。”叶蓁扭头去看,“我?丢床头柜上的,是自己掉下去的吧……唔……”


    她话没说完,被人捏着下巴回?吻。


    刚洗过澡,她皮肤发间都是香气,是他浴室里洗浴用品的味道,原本清冽的香气用在她身上,平白?无?故变成暖的。


    好神奇,就连被子?都沾染上了少女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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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既南亲她亲得有点上瘾,没太收着力道,指腹在她皮肤上压下指痕,叶蓁呼吸被扰乱,情不自禁地用手搂住男生的脖子?。


    她倒在他身上,二人齐齐陷入柔软的被子?里,吻过一圈之后,秦既南向下握住她的脚踝,声音低哑:“还疼吗?”


    叶蓁摇摇头。


    她用鼻尖蹭蹭他,秦既南气息陡然?变重,他按她的唇,克制着想起来另一件事:“给你带了夜宵,先起来吃。”


    “闻到了,是甜豆花对不对。”他推开卧室门时叶蓁就闻到豆花的香气了。


    “不吃吗?”秦既南低头捏她耳朵。


    “吃。”叶蓁搂紧他的腰,“但是想等一会儿。”


    “嗯?”卧室昏暗,让人说话都不由自主带上低语意?味。


    叶蓁仰头,如瀑黑发及腰,她碰碰他的唇,软软的,“想再跟你待一会儿。”


    她甚少这么直接表达爱意?,秦既南怔了一瞬,额头贴上少女额头,轻笑:“原来我?在蓁蓁心里比甜豆花重要。”


    她和他厮磨,贴得很?近,纤细手指在他掌心打?着圈小声说话:“秦既南,你知道我?今天看书时想什么吗?”


    “三体吗?”他刚才进来时从地下捡到的。


    叶蓁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靠着他肩膀说:“我?在想,如果世?界真的毁灭就好了。”


    “为什么?”秦既南捻着她柔嫩指尖。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她说。


    秦既南动?作停住。


    他抬睫,四?目相对,昏茫光线里,少女神色不似作假。


    她真的这么喜欢他,喜欢得一点儿不比他少。


    秦既南收紧掌心,和少女十指紧紧相扣。


    “蓁蓁。”他郑重地吻她的额头,情深温柔,“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考试月一晃而过,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秦既南直接买了一张飞江远市的机票。


    江南烟雨,潮湿闷热,有了上一次的记忆,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古城街上的一家银饰店。


    店内正要关?门打?烊,孟怀安戴着眼镜在工作台前敲敲打?打?,忽然?听见店门口有人清清朗朗地喊他:“老人家。”


    他回?头,扶扶镜框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来人,而后慈祥地笑了:“你来的不巧,我?要关?门回?家了。”


    “您不急。”秦既南三两步走过去,非常自来熟地拎起茶壶倒茶恭敬递上,“看在我?是回?头客的份上,您不妨先接下我?的单,明天再做也成。”


    孟怀安慢悠悠地吹着茶面,睨他一眼:“小子?,什么要的这么急。”


    “戒指。”


    “什么戒指。”


    他轻快地答:“求婚戒指。”


    孟怀安眯起了眼,神色打?量:“我?瞧你家里像不缺钱的样?子?,什么样?的珠宝钻石买不到,犯得着来我?这个小店做求婚戒指。”


    秦既南摇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那不一样?,我?女朋友就中意?您的手艺,我?只想要一对素戒,内圈分别刻上我?们的姓氏就行。”


    孟怀安抿一口茶:“只要素戒?”


    “对。”秦既南及时为他添茶,笑道,“女戒刻秦,男戒刻叶,老先生,辛苦您用心。”


    叶蓁最?后一门考试比秦既南晚一天,考完的中午,寝室四?人一起去校外吃了顿火锅庆祝解放。


    梁从音和唐雪莹都因为要实习申请了留校,只有程锦一人要回?南城,她喝了点儿酒,嘟嘟囔囔地难过:“你们都在这,就我?自己在南城,你们三个孤立我?,我?再也不要跟你们玩了。”


    她跌跌撞撞的,叶蓁扶她都扶不稳,顺口安慰:“我?也要回?家,不是你自己。”


    “你家也在北城……”程锦瘪嘴。


    叶蓁和其他二人相视无?奈地笑,合力把程锦扶回?了宿舍。


    回?到寝室,叶蓁歇了一会儿之后,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快到她宿舍楼下。


    舅舅来接她,叶蓁马不停蹄起来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带一些必用品回?家,其他的放在寝室就好。


    她拉着行李箱下楼,舅舅站在车旁边等她,叶蓁小跑过去:“舅舅!”


    “诶。”孟书远笑着应了,接过行李箱,拨开她眼前碎发,“慢点。”


    “表姐过来了吗?”叶蓁探头。


    “你表姐上班呢,哪能像以前一样?跟着一起来。”孟书远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而后说,“不过你妈妈过来了,快上车吧。”


    叶蓁的笑容顿时微僵。


    孟书华果然?在车里,坐在后排,叶蓁上车规矩坐下,喊了一声妈。


    孟书华偏头看她,眼镜折射着比平时还要冷的光。


    不知为何,叶蓁心头一沉。


    车上三人都没说话,一路开到小区单元楼下,下车时,孟书远摸了摸叶蓁的头,神色似乎有些复杂,最?后,他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跟她们说上楼吧。


    叶蓁跟在孟书华身后,进电梯,按电梯,上楼,孟书华用钥匙打?开门,门在身后合上,孟书华在客厅餐桌坐下,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


    叶蓁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微微用力,低着头想往里走,刚迈开一步,玻璃杯狠狠砸到她面前,碎片和水一起飞溅。


    她下意?识转身扭头,害怕玻璃片溅到自己眼睛。


    屋内气压低得像要让人喘不过气。


    孟书华冷冷看她:“去书房跪下。”


    叶蓁张了张嘴,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闻言抬头,在触及到孟书华的目光后,她松开手,依言走进书房,在爸爸遗像面前跪下。


    书房背阴,落日半分都照不进来,沉暗冰冷。


    孟书华走到她背后:“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句话,彻底杂碎了叶蓁的所?有幻想,她嘴唇颤抖:“妈。”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妈。”孟书华语气平冷,“我?养的好女儿,你抬头,看看你爸,他每天都在看着你,你恐怕早就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了吧。”


    “妈……”


    “不要喊我?妈。”孟书华长长的影子?落在她身旁,“现在打?电话,和他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妈!”叶蓁猛地扭头,眼眶通红。


    孟书华低头看她,一字一句:“现在,打?电话,分手。”


    “我?不要……”她嘴唇颤抖到发白?,拼命摇头,“妈,不关?秦既南的事,是他二叔,爸爸的事是他二叔做的,和他无?关?,和他无?关?的……”


    “啪!”


    一记耳光甩到叶蓁脸上,她脸上登时起了红印。


    孟书华的手和声音都在发颤:“闭嘴!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秦字。”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叶蓁低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叶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孟书华重重地喘着气,她死死地扶着桌角,“那是你亲生父亲,你今天告诉我?,你要和害死他的杀人凶手在一起。”


    “他不是……”


    “你闭嘴!”孟书华拎起她的衣服,手指颤颤巍巍指向架上的遗像,“你爸爸当年,不过是一个律师,不过是接了一个案子?不肯撤诉,秦家的人为了他们的集团名誉,不惜找人开车撞你爸爸,你今天在这里告诉我?,你要和姓秦的在一起。”


    叶蓁摇着头,满脸都是眼泪。


    “我?给你两个选择。”孟书华眼眶里布满血丝,不留一丝余地,“要么,你和姓秦的断了。要么,你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你自己选吧。”


    平地惊雷般的话语砸下,叶蓁猛然?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书华。


    “妈……”


    孟书华撑着桌角慢慢站直身,面容隐匿在阴影中:“你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书房门“砰”地一声被砸上,窗外透进沉沉暮色,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蓁在书房从天黑跪到了天亮。


    她仰头,在黑暗中看爸爸的遗像,爸爸沉默着,她也沉默着,看着看着,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流出泪来。


    从小到大,她有许多?不明白?的事,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对她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开心,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她做到多?好,都得不到妈妈的一句表扬。


    她喜欢吃甜,妈妈说爸爸喜欢吃苦瓜;她喜欢数学,妈妈说爸爸高中学文科;她想学金融,妈妈说爸爸学的是法?。


    她喜欢什么不重要,要和爸爸一模一样?才重要。


    十一月七日,是爸爸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孟书华从来只记得前者。


    她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过过生日。


    叶蓁像被抽走灵魂,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色变深,天光又慢慢变亮,她好冷,膝盖麻木到像没有知觉,骨头缝中渗着空荡荡的寒。


    太阳照进书房,她机械地抬了一下手,遮住刺眼阳光。


    而后,扶着桌子?慢慢起身,过程中,差点踉跄摔倒。


    推开书房的门,孟书华坐在客厅里。


    叶蓁不知道她是不是坐了一夜。


    不过都不重要了。


    母女俩对视,死寂一般的平静。


    叶蓁轻声开口,嗓音嘶哑:“妈妈,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在您眼里,我?究竟是您的女儿,还是爸爸的遗物?”


    第 48 章


    秦既南从江远市回到北城是夜里, 两枚打得简单朴素的银戒被他贴身装着,他在卧室对?着灯看,内圈分?别刻着小小的“叶”“秦”两字。


    他不自觉扬唇, 夜里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去老?宅找奶奶。


    许仪华年纪大, 起得早, 秦既南穿过院子进来时,她正在吃早饭,听到声音不免惊讶,笑得眼角皱纹密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既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奶奶。”秦既南撩开帘子,神色开朗, “您吃早饭呢。”


    “你吃了吗?”


    他摇摇头。


    “给他端一份早饭上来。”许仪华吩咐佣人, 随即拍拍秦既南的手,“这么早过?来,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秦既南坦然点头, 掏出盒子打开, 把两枚银戒递到奶奶面前, “您看这对?戒指怎么样?”


    许仪华放下筷子, 戴上自己的老?花镜,仔细捏起来瞧了瞧:“银子透亮, 戒指圆润,我瞧着手艺不错。”


    “那您觉得我用?来求婚怎么样?”


    “胡说!”许仪华一拐杖打到他身上, 嗔怪,“大清早来吓奶奶是不是, 你跟谁求婚。”


    “您未来孙媳妇啊。”秦既南眉眼带笑。


    他口吻认真,许仪华又轻轻打了他一下,“阿既,奶奶一把年纪,你少编故事来吓奶奶。”


    “没有,我是认真的。”秦既南说,“您未来孙媳妇实在太招人喜欢了,改天我带她来见您一面,您不可能不喜欢她。”


    许仪华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半信半疑:“你真不是骗奶奶的,哪家?姑娘,奶奶认识吗?”


    “您不认识,但您一定?会喜欢她。”他信誓旦旦。


    许仪华被逗笑:“好,我们阿既喜欢的,奶奶一定?喜欢。成妈,去把我红木柜第三个抽屉里的盒子拿过?来。”


    成妈应声去了,没过?一会儿,捧着一个红木方盒过?来。


    许仪华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羊脂玉手镯,色泽莹润漂亮,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她把手镯交给秦既南,责怪般道:“你只拿个银戒指,岂不是过?于寒酸。这手镯是我年轻时候你爷爷送我的,成色不错,现在恐怕很?少见,就当是我送给那姑娘的见面礼了。”


    秦既南接过?来:“奶奶,您答应我了。”


    “我有什么好不答应的。”许仪华拍拍盒子,“奶奶年纪大了,只希望你们几个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


    二人正说着话时,外?面忽然有管家?敲门进来:“老?夫人,秦董过?来了。”


    许仪华扬眉:“今儿是什么日子,你爸也过?来了,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管家?垂眼:“秦董说请小少爷过?去见他。”


    许仪华没什么惊讶的,转头:“阿既,你爸来找你,你去看看什么事。”


    秦既南起身:“那我晚点再?过?来看您。”


    “好。”许仪华把手镯盒子交到他手里,“最好带着你那位顶顶好的小姑娘一起。”


    老?宅院子里,秦廷远正在桥边喂鱼。


    洒一把鱼食,池中的鱼懒洋洋的摆尾游过?来吃食,这些?鱼都是被大价钱买回来的珍惜品种,平时精心养着,并不像普通的鱼一样一拥而上争抢。


    秦既南手里端着盒子,走过?去,冷冷淡淡问:“什么事?”


    秦廷远并未因儿子的冷淡而变了神色,他随意地?丢下一把鱼食,侧眸瞥到秦既南手上的盒子:“你奶奶给你的镯子?”


    “嗯。”


    “你要给谁?”


    秦既南说:“这用?不上您操心。”


    秦廷远神色平淡地?笑了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那位姓叶的小姑娘吗?”


    秦既南猛地?转头。


    秦廷远还是笑:“你用?不着装惊讶,你大张旗鼓谈了这么久恋爱,恨不得直接带到我面前,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秦既南“哦”了一声:“你知道了,然后呢,你找我什么事?”


    秦廷远拍掉手中残渣,平静道:“跟她分?手。”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秦廷远转头:“阿既,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从小天资过?人,样样都出众。纵然我和你妈妈感?情不睦,也从未想过?再?生?一个孩子取代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秦家?日后都要交到你手里,你的婚事,容不得自己做主。”


    秦既南听得勾唇:“爸,您正值盛年,再?生?一个继承人培养,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秦廷远定?定?盯着儿子,“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您不拦,我们就有结果。”


    秦廷远云淡风轻地?笑了:“即使?我不拦,也是一样的。阿既,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秦既南愣住:“你什么意思,她是谁?”


    他的问句还没得到答案,手机突兀地?在这个清晨响起,秦既南低头,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周身气息忽然变得温柔,他走远几步,接起电话:“蓁蓁。”


    “我们见一面吧,秦既南。”电话那头少女的声音疲倦又嘶哑。


    “现在吗?”秦既南皱眉,“你怎么了?”


    她不答,只是报了一个地?址:“我等你。”


    说完,电话被挂掉。


    秦既南心头陡然一沉,莫名划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他转身,秦廷远早有预料般,唇角噙着笑:


    “阿既,既然你不信,那你就去试试吧。”-


    阴天,云层沉沉,没有日出。


    叶蓁在电梯里按下数字,靠着轿厢等待下沉,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电梯在一楼停下,门向两侧打开,她走出去,脚步仿佛是浮在地?面上。


    膝盖一定?是肿了,疼得麻木。


    从单元楼走到小区门口,耗费了她平时两倍的时间。


    离开小区没多远,一辆熟悉的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叶蓁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迟钝地?转头,看到秦既南从车里下来,连车门都忘了关。


    她怔怔地?盯着他,微抬指尖,想张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少女面色苍白,脸上有一道红印,眸中布满血丝,秦既南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狼狈的模样。


    “蓁蓁——”


    他两步走过?去,刚唤出她的名字,突然脸色一变。


    她像一片枯萎的花瓣,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整个人轻得仿佛羽毛,没有任何重量。


    “叶蓁!”


    ……


    醒来是在医院。


    消毒水气息充斥在空气中,满目白色,在葡萄糖一点一滴输入她血管的过?程中,病房寂静得让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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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蓁睫毛睁得很?缓慢,盯着天花板许久后,她才撑着坐起来,一动,便感?觉到异样,宽松的运动裤下面,她跪到受伤发肿的膝盖,被上了药,缠着一圈纱布。


    在失神的过?程里,头顶夹在吊瓶上的报警器发出滴滴声,随后有护士推门进来,惊喜道:“你醒了?”


    叶蓁不说话,护士过?来帮她拔针,同时温柔地?说:“你膝盖上的伤太严重了,医生?说你以后要注意点,不能再?让膝盖受寒,否则以后逢阴雨天一定?会痛。”


    “他人呢?”她突兀开口。


    “谁?”


    叶蓁眼球缓慢地?转了一下,嗓音还是嘶哑:“送我来的人。”


    护士恍然大悟:“他说去给你买早点,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秦既南的身影,他手上拎着打包袋,看到她醒了,大步走过?来,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躯。


    “蓁蓁。”男生?的力道都有些?颤抖,“你吓死我了。”


    熟悉的怀抱,很?温暖,被揽入怀里的一瞬间,叶蓁嘴唇微微发抖,眼眶瞬间酸涩。


    “蓁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膝盖是怎么回事,医生?说——”


    “秦既南。”她颤抖着声音,打断他。


    秦既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他又开口:“没关系,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说,你饿吗,我去云浮记给你买了巧克力茶酥,你先吃一点,待会见过?医生?我们再?去——”


    “秦既南。”她打断他第二次。


    他胸腔一滞。


    怀里的女孩自始至终没有回抱他,轻声说:“我们分?手吧。”


    几个字砸下来,秦既南置若罔闻,抱得更紧,勉强一笑:“蓁蓁,别跟我开玩笑,是我不好,我不问了。”


    “我认真的。”她的声音还是很?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忽然劈下一声惊雷,闪电骤亮,室内空气在片刻间仿佛停止流动,秦既南的指骨逐渐收紧,皮肤泛着白,他整个人僵硬,许久后,才从喉咙里一字一句挤出三个字: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用?力,和怀抱一样,压得叶蓁四肢五骸都渗入剧痛。


    她手指蜷缩,指甲死死嵌进掌心,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为什么,我们就到这吧。”


    “我不同意,叶蓁。”秦既南声音低哑,不断重复,“我不同意。”


    他刚打了求婚戒指,从奶奶那里拿了玉镯要送给她,他怎么可能跟她分?手。


    他们说好要结婚的,要一辈子在一起。


    指甲刺破皮肉,十指连心,心肺具痛,叶蓁张了张嘴,一个字说不出,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一滴一滴,砸在秦既南肩窝,他怔怔然松手,扶着她的肩,看到怀里的姑娘已经满脸都是眼泪。


    她面色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泪水划过?脸颊,烫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做了什么,把她逼到这份上,他明明那么喜欢她。


    秦既南眼尾通红,他扶着她的肩,声音发颤:“蓁蓁……”


    “秦既南……”她摇着头垂首,带着哭腔,“求你,别问了。”


    她说求你,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祈求过?他任何事。


    秦既南,求你,别问了,我们分?开吧。


    她什么时候求过?人。


    他的蓁蓁,永远是清冷骄傲的。


    唯一一句,居然是求他放过?她。


    秦既南慢慢松开手。


    被角被浸湿,叶蓁用?手背擦干眼泪,慢慢地?,慢慢地?抬头,和他对?视。


    秦既南盯着她的眼睛。


    一如?既往漂亮的眼睛。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决绝,答应或者恳求,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阿既,即使?我不拦,你们也不会有结果的。”


    ——“不信,你就去试试。”


    ……


    秦既南抬手,很?轻很?轻地?,用?指腹擦她的眼泪。


    像从前哄她时一样温柔。


    叶蓁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染湿了他指尖,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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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哭。”他怔怔地?看着她,“我不问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就是。”


    她一掉眼泪,他就心疼。


    他说过?他拒绝不了她。


    叶蓁颤着嗓音:“秦既南……”


    他“嗯”了一声,最后一次,抚她的脸颊,出神般地?说:“你刚才晕倒,医生?说是低血糖,膝盖有积液。我送你回家?,你记得吃饭,膝盖疼的时候,可以揉药酒,阴雨天,不要受凉。”


    他很?缓慢地?说着这些?话,仿佛只是简单的节假日分?开,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自己。


    她终于崩溃,猛地?推开他,跑到病房外?面,靠在墙上死死地?捂住嘴痛哭。


    叶蓁发烧了三天。


    高烧不止,三十九度二,不在家?,在学校。


    从医院离开,她直接回了学校,一步都没有再?踏回家?里。


    孟书华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倒是孟颜请了假从南城飞回来照顾她,陪她吊水时急得吊眼泪,心疼地?抱住她:“蓁蓁,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孟颜从自己爸爸那里得知事情真相,得知那个男生?的身份,她错愕惊讶,随之是害怕。


    怎么会这么巧,她第一次得知那个男生?姓秦时只是皱眉,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姑姑不知道会怎么对?叶蓁。


    果然最后闹到了这个地?步。


    叶蓁不说话,烧得昏昏沉沉,只是靠在她肩上紧闭着眼。


    一周后病好,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在炎热的夏天,像失了血色一样。


    宿舍里还有唐雪莹和梁从音,有一天晚上,唐雪莹把她拖出去吃晚饭,吃完饭,二人在学校里散步,暑假的校园,人流稀少。


    林径小路里,她们碰到了秦既南。


    叶蓁转头看唐雪莹,对?方面露难言之隐,对?她轻声说抱歉,而后无声无息离开。


    “不怪她。”秦既南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秦氏旗下有资助学生?出国留学的慈善基金项目,我用?一个名额和她交换,让她把你带出来。”


    叶蓁站在原地?沉默,树林影动,无月也无星的夜晚,夜色仿佛无边无际。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秦既南。


    “蓁蓁。”他身形隐匿在黑暗里,轻声问,“你恨我吗?”


    她说没有。


    “那你爱我吗?”


    她只余无尽的沉默。


    覆水难收,她早已倾盆。


    第 49 章


    回到宿舍, 叶蓁很平静地吃了一份甜豆花做夜宵,而后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唐雪莹很愧疚地看?着她:“蓁蓁, 对不起。”


    “没关系。”叶蓁并不觉得她有错。


    秦既南要见她这一面,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能见到,不是唐雪莹, 也会有别人?。


    她只是有点疲惫, 病去如抽丝般带走了她很多力气。


    晚上十点半,梁从音下班回来,律所实习加班很严重?,她每天回来得都很晚, 叶蓁还没有睡,坐在桌前?, 手指轻点触控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从音走?过去, 发现屏幕上是一份简历。


    “蓁蓁,”梁从音吃惊,“你要去实习吗?”


    桌前?的女生轻轻地嗯了?一声。


    “现在是不是太晚了?,实习通道都已经关闭了?。”梁从音替她担心, “恐怕没有律所会再招。”


    “没关系。”叶蓁说, “试一试。”


    比起前?几天高?烧昏沉的模样, 她此刻实在太过平静, 在简历模板上填着自己?的信息。


    梁从音顿了?下:“那你写好发我,我帮你内推试一下, 或许清央学姐那里也可以帮你。”


    “好,谢谢你。”


    “蓁蓁。”梁从音忍不住弯腰搭上她肩膀, “你还好吗?”


    叶蓁的手移到模板左上角最后一项空白处,拖动自己?的证件照填充, 她轻按触控板:“我没事,阿音,不用担心我。”


    梁从音欲言又止:“你和秦既南……”


    “分开了?。”


    “你们……”


    叶蓁盯着暗下来的屏幕:“阿音,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吗?”


    梁从音的话哽在喉咙里,她动作?凝滞,半晌,沉沉呼出一口气。


    是,她知道的。


    没人?比她更先?知道,更清楚,更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她身体僵硬,坐回旁边自己?的椅子,唐雪莹出去洗衣服了?,宿舍内只有她们两个人?,空气寂静,静得叶蓁转过身时?,梁从音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阿音。”叶蓁轻声说,“你知道的,我记性一向很好。”


    所以,在开学第一眼,就认出了?与她邻床的室友,就是十几年前?频繁和母亲一起出入她们家的小女孩。


    她姓梁,她父亲,就是十几年前?在实验室里因为器材爆炸丧生的工程师。


    实验室是秦氏旗下的,质检不合格器材是沈家的,他们在北城权大势大,盘根错节,为了?名声,硬生生诬陷编造,将?器材的爆炸,归咎于那位姓梁的工程师操作?不当。


    重?压之下,没有一个律所敢接这个案子。


    只有叶行?,彼时?他在做法律援助,无偿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有结果的案子,官司斡旋近一年,仍然没有结果。


    明里暗里无数威胁,甚至是明目张胆的车祸,叶行?都没有低头。可先?懦弱的,是那对母女。


    她们收下赔偿,答应庭外和解,主动撤诉。


    叶行?的坚持成?了?泡影,一夕之间?,万念俱灰,身体被精神被直接摧垮。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就连结发妻子和幼女,都没能留住他。


    长久的沉默,叶蓁只说了?一句自己?记性很好,心照不宣的那层纱窗被捅开,梁从音手指僵硬地握住桌角,良久,她死死咬住唇角,咬出血丝,眸中泛了?泪。


    “蓁蓁……蓁蓁,对不住……”


    再多的话语和道歉都苍白得像纸,梁从音肩膀一垮,眼泪从指缝间?逸出。


    她们母女怀着愧疚懦弱地过了?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叶蓁的时?候,她几乎在一瞬间?崩溃。


    想?跪下来,想?跟她说对不起,想?说因为他们家,毁了?她原本大好的人?生。


    压在心底这么久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梁从音的声音断断续续,来回都在重?复对不起三个字。


    在泪声中,有椅子被拖动,叶蓁走?到她面前?,用纸巾擦她脸上的眼泪。


    她还是很平静,指尖温凉:“阿音,别哭了?。”


    梁从音在泪眼朦胧中抬头,手指颤抖:“蓁蓁,对不起,我该拦住你的。”


    她自己?堕入地狱就够了?,她该在一开始,就拦住叶蓁,不让她和秦既南接触。


    叶蓁很轻地扯了?下唇:“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所以自食恶果。


    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天过去之后没多久,叶蓁接到了?一家律所的实习offer,是沈清央替她内推,为了?表达感谢,她请沈清央吃了?一顿饭。


    吃饭地点定在律所楼下的一家居酒屋,沈清央给她推荐那里的火烧云拉面,又甜又辣。


    沈清央说,很能释放工作?压力。


    叶蓁不能吃辣,准确地说,是几乎没吃过辣口的东西,一碗面,几筷子就让她差点掉下眼泪,嘴唇辣得通红。


    “好吃吗?”沈清央给她倒饮料。


    “是挺释放压力的。”叶蓁用纸捂着嘴咳嗽。


    旁边有两个姑娘点了?烧鸟和清酒,喝着喝着,其中一个突然崩溃地哭了?起来,说活着真没意思。


    另一个看?起来眼里蓄着泪说她也是。


    声音传到她们这桌,沈清央晃着酒杯轻笑,说学妹,你听过一句话吗?


    叶蓁偏头。


    沈清央温柔地说:“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还在期待爱。”


    叶蓁微怔,半晌,她说:“学姐,你说得对。”


    “你刚才?在想?什么?”沈清央问。


    她垂眸,轻声:“在想?,我过去这么多年在活什么。”


    想?爱的人?爱不了?,该恨的人?恨不起来。


    沈清央碰了?碰她的杯子,没说话,过了?会,玩笑的口吻:“原来像你这样的大美?女也会有烦恼吗,我以为只有我们普通人?才?会有呢。”


    叶蓁无奈地苦笑:“学姐,别打趣我了?。”


    沈清央笑,转着酒杯仰头。她真的是很温柔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叶蓁见她,永远是温柔低笑。


    律所的实习工作?很忙,工作?内容并没有那么简单,叶蓁被分到一个专做并购案的非诉律师手下,一页又一页的财报和数据分析,远非只有法律知识足够。


    她在这样重?复性的工作?里麻木自己?,一整个暑假都没有回过家,孟书华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再开学,叶蓁用攒下的实习工资交了?学费,课业之余,做了?便利店的兼职。


    她和孟书华真是亲生母女,一脉相承的执拗,舅舅来学校看?她,给她生活费,叶蓁原封不动退回去。


    孟书远叹气,他劝不好这个,也劝不好那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大三一整年的生活都很忙碌,叶蓁选修经管双学位,疯狂挤压自己?的时?间?,用一年的时?候,修完了?所有学分。


    这所学校里,没有人?不是天才?,即便是那些逃课挂科到重?修的人?,也曾是高?考时?某市的状元。


    想?学习,想?勤奋,想?跃然成?为人?群佼佼者,既困难也容易。


    那一年的末尾,大家纷纷开始选择未来的路,是读研还是留学,亦或是走?中央选调,工作?,创业。


    人?生的路有无数种,选择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梁从音和唐雪莹早就做好了?留学的准备,开春之际,她们都收到了?来自世界顶尖大学的offer。


    叶蓁向她们道贺,与此同时?,辅导员把保研申请书递到她面前?。


    “叶蓁。”他劝她,“你再考虑一下,还没到截止时?间?。”


    她垂眼,很淡地笑了?下:“不了?老师,我不想?再读书了?。”


    和什么都无关,她只是单纯地开始厌恶读书。


    那一年的校园有种平静的疯感,走?在路上,人?人?似乎都很焦虑,又很忙碌。


    秦既南早已离开这个学校,口口相传里,叶蓁知道他去了?某所美?国?高?校。


    寝室楼下的梨花又开了?,叶蓁早没有课要上,在楼下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粉白的花瓣落满她肩头。


    这大约是她最后一次看?学校的梨花。


    两年前?,有人?坐在同样的位置,肩头落满同样的花瓣,笑着递给她一块巧克力,问她不开心吗。


    她都快忘了?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对秦既南动心。或许人?就是这样,越告诉自己?不能去做的事,越想?去做。


    叶蓁沉默地仰头。


    那是她最空闲的一段日子,没有实习,没有学业,没有人?来烦她。


    她已经答应程锦,和她一起去南城。


    见证过律所的工作?,叶蓁明确地知道自己?不喜欢,程锦问她,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


    也好,这座生她养她的城市,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快乐。


    论文答辩结束之后,寝室四人?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大家都喝了?酒,四年来,她们的关系算不上多亲密,但也在各自生命中,占了?举重?若轻的地位。


    程锦和唐雪莹抱头痛哭,叶蓁出去买水,靠在便利店门口透口气时?,梁从音走?到她身边。


    “蓁蓁。”她很平静地说,“我和沈如澈分手了?。”


    叶蓁偏头,梁从音舒然地笑,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能坚持这么久,还真是奇迹。”


    “阿锦以前?总看?不上我,说我图他钱,她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图钱。”


    “我凭什么不图呢。”


    轻飘飘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最后的拥抱,梁从音在她耳边说:“蓁蓁,希望你幸福。”


    幸福太难了?,叶蓁想?要的,只有自由。


    那顿饭之后,四人?天南海北,叶蓁跟着程锦落地南城,共同接手一个烂摊子。


    程锦家有不少产业,她上头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程父对子女一样公平,考验他们的能力,各自丢了?一个经营不善的公司过去,看?他们谁能将?公司重?振。


    程锦接手的是一个家具公司,程家早年的产业,在时?代潮流的更新迭代中早已落伍,年年亏损。


    程锦没有帮手,没有心腹,公司里都是经年的老人?,难动难开,弊病积冗。


    她还年轻,又是空降,即便是老板的女儿,也无人?信服。


    程父狠心,当甩手掌柜,交给她之后,便一概不管。


    叶蓁和她通宵熬夜,看?历年财报和经营状况,在深夜里四目对视,互相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决心。


    A大培养出来的精英,绝不可能优柔寡断。


    阵痛持续了?半年,公司里80%尸位素餐的人?被开走?,两人?在摸索中跌跌撞撞,完成?业务和架构的重?组。


    程锦铁了?心要走?高?端市场,花大价钱请回设计师团队,放权放得厉害。


    她们亲自去谈项目,这时?候名校出身的优势显现得淋漓尽致,方?方?面面行?业顶尖全是校友,在条件相同情况下,自然愿意把资源给自己?人?。


    第二年年末,公司扭亏为盈,程锦和叶蓁去楼下酒馆,程锦问她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放弃大好前?程来帮她,身兼多职,每天都忙到深夜。


    叶蓁和她碰杯,笑着摇头,说没有,很开心。


    再忙,也是她自己?做主的人?生。


    也不是完全不回北城。


    那年过年是在程家,程家人?人?都很客气,夫妻,父女,仿佛血缘关系是如此的淡薄,大家都只在乎自己?的事业。


    程锦耸耸肩对此习以为常:“很小的时?候我也想?让我爸像其他父亲一样,后来知道不可能,也就不强求了?,毕竟亲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我和我爸这样就挺好。”


    叶蓁怔然。


    后来她回北城去看?孟书华,却被拒之门外。


    她也不恼,把东西放在门口,每个节日都如此,终于在中秋节时?,孟书华肯见她,和她,和舅舅表姐一起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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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流水平静地淌过,多鲜活的记忆都渐渐变得褪色。


    小姨的孩子,叶蓁去看?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和小姨长得很像,可爱极了?,小名取作?嘟嘟。


    叶蓁逗着孩子,一抬头看?到小姨和丈夫说话,二人?眉梢眼角,是说不出的亲昵温存。


    好像所有的过往都已经消弭,他们就是彼此生命中最珍爱的人?。


    又迈入新的一年时?,叶蓁重?新租了?一间?公寓,比以前?大些,客厅里落地窗透着南城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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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夜景,她把工作?桌设在窗旁,窗下车水马龙,穿梭得像时?间?一样快。


    她恍惚,望着玻璃上自己?的身影,几乎已经没有了?一丝学生时?代的模样。


    压力大时?,她试着抽烟,细长的女士烟,她点起一根,入喉冰冰凉凉,尼古丁的苦味几乎完全被水果汁水掩盖。


    太容易让人?上瘾。


    她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不让她抽这个,偏要她试辛辣的男士烟。


    想?来是他知道,这样的清凉,实在太容易上瘾。


    叶蓁被呛到,低头咳嗽,咳出眼泪,手机里程锦给她发来消息,说有一个人?要她微信,给不给?


    这些年,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她一概不理,程锦曾经失言感慨,说也对,被秦既南那样的人?爱过,哪里还能再看?上其他人?。


    那时?候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送她的首饰,被她收起来,满满一盒子,搬家的时?候程锦看?见过,瞠目结舌。


    “叶蓁。”她说,“你把这些卖了?,足够你下半辈子挥霍。”


    半晌,程锦又说:“你们真没有联系过吗,他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不联系你?”


    叶蓁动作?一顿。


    其实联系过的,在她生日的那一天。


    彼时?她工作?疲累,满身空寂,他打来电话,沉默着,十五秒后挂掉。


    她竟连秒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天晚上她胸闷,半夜突然耳鸣惊醒,望着窗外,莫名其妙开始掉眼泪,难受到抱着马桶呕吐。


    她想?起从前?有一次情人?节,秦既南送了?她一跑车的玫瑰,阳光下张扬又肆意,他折一枝别在她耳边,那时?他看?向她的目光,叶蓁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秦既南却说她最好。


    她就像图书馆被他放生的那只蓝色蝴蝶,吻过他的指尖又飞远。


    公司的业务越来越顺利,一次偶然的商务应酬里,叶蓁碰见靳然。


    她稍惊,随后微笑唤靳总,靳然和她碰杯,笑意无奈:“好歹也是朋友,不至于生疏到这份上。”


    朋友吗,是秦既南的朋友,当初,他带她认识了?太多。


    叶蓁很淡地笑笑,应酬结束,靳然臂间?搭着西装来找她,问她要不要去楼下喝一杯。


    他算是她甲方?,叶蓁没有理由拒绝。


    酒吧很小也很安静,颇有当年墨色的风格,台上歌手弹唱着莫高?窟,二人?随便聊了?几句,聊得很浅,没有提及秦既南。


    叶蓁在柔哑女声中失神,直到靳然拿过她杯子,说这酒太烈,她不适合再喝第二杯。


    她偏头看?他,男人?面容褪去少年朗然,温和而内敛,矜贵卓然。


    他和秦既南是发小。


    秦既南如今是否也是这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和靳然的公司有合作?,便偶尔会碰见,一起吃顿饭。


    他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跟她提秦既南,叶蓁也不问,好像他们真的是普通认识的,而不是因为另一个人?的连接。


    生活变得越来越平静。


    五月,南城迎来梅雨季。


    这座城市的柔是渗进骨头里的,经常下雨,雨丝细细,不比北城的大雨猛烈而直接。


    一开始,叶蓁非常不习惯,后来,她习惯在包里放一把小伞。人?们总是低估时?间?的力量,其实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习惯的。


    比如习惯一个陌生城市,比如习惯没有人?再用温暖的怀抱搂住她,贴耳亲昵地喊她宝宝。


    剜骨之痛,再痛,也能过去。


    九月,各路财经新闻上开始频繁传起,秦氏管理层要有动荡,秦家太子爷要归国?。


    顶贵世家的继承人?,一举一动,都有小报跟随。


    而今又有媒体开始历数他这些年在海外何等手腕果决,年纪轻轻,不过短短几年,稳住秦家在海外庞大的产业,且同时?将?版图再次扩大。


    与此同时?,风月传闻也丝毫不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人?说他眼高?于顶,有人?说那只是表象,他私下玩女人?如流水。


    更多的传言,则是在他和桑宁。


    似乎所有媒体都默认,他这次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和桑家联姻。


    这些新闻都在眼里一一映过,十一月,嘟嘟生日,叶蓁和表姐一起去小姨家给小丫头过生日,两人?如今都在事业最忙碌的时?期,能抽出一天空闲已是难得。


    吃完午饭,佣人?做了?茶点,孟颜和叶蓁坐在后花园,看?嘟嘟在草地上玩秋千。


    孟颜偏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些年,她这个妹妹,活得孤独又自由,孟颜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她再没提过那个人?的名字,可越是讳莫如深,越说明,积痼沉沉。


    她越来越温和,对谁都能笑一笑,能情商极高?地圆场,再不似当年那个清冷难接近的少女。


    可孟颜总觉得,她不开心。


    二人?一起喝了?咖啡,叶蓁待到五点时?离开,她和程锦晚上约了?合作?伙伴吃饭。


    餐厅定在一个很风雅的地方?,在抵达之前?,叶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上一次见他,也是偶然,是在秦既南带她去的那个园林风装修的餐厅。


    几年过去,男人?身上气质越发稳重?,擦身而过,他停住,还是和当年一样,叫她小姑娘。


    叶蓁诧异回眸。


    她已经在各路新闻上得知他的名字,秦廷礼。


    他看?她,眸中似乎有万千怔然,最后尽数化为一句感慨:“你也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叶蓁这些年在各路牛鬼蛇神客户面前?修炼的客套圆滑在此刻完全失效,她沉默,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人?。


    远处走?来几个人?,叫他秦市长。


    他却只是微笑看?她,问出和当年同样的问题:“你小姨如何?”


    叶蓁默然片刻,轻声说:“她女儿今年五岁。”


    只一句,男人?神色未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程锦从包厢里出来接她,看?到男人?离开的身影,好奇地问那是谁。


    叶蓁摇摇头:“没谁。”


    那晚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天气很阴,没有月亮,夜幕沉沉,压得人?透不过气。


    叶蓁吃了?一片褪黑素睡觉,半梦半醒之间?,轰隆一声雷响,将?她从梦中惊醒。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雨夜湿沉。


    叶蓁被雷声吓到,心惊胆战,总觉得隐隐不安,她打开灯,去厨房接一杯冷水,入喉沁凉。


    胸口还是莫名其妙地不安,没能压下去。


    她盯着窗外,脑海中恍惚映过很多事。


    想?起某一年路过书店,她走?进去看?到新装订版的三体,翻开扉页,上面是一段新的获奖感言,其中有一句说,未来像盛夏的大雨,在我们还来不及撑开伞时?就扑面而来。


    未来是哪一天,谁也不知道。


    她曾经多天真,天真到说如果世界毁灭就好了?。


    这样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窗外暴雨如注。


    同一时?刻,许家公馆,沉寂无声。


    这座公馆历经百年,许仪华生于此长于此,后来嫁了?人?,才?跟着秦老先?生去往北城,生命的最后,她坚持要回到这里。


    她的卧室还保持着旧日模样,法式风格的装修,只是此时?屋内摆满了?各种天价的医疗器材,用以维持她的生命。


    两家小辈都被她赶出去,只留下秦既南一个人?。


    “阿既……”床上老人?白发苍苍,轻轻抬手,“让医生也…也出去。”


    年轻男人?握住她瘦如枯槁的手,周身沉默。


    医生悄无声息地离开,掩上了?门。


    “奶奶。”连日通宵,他眼里布满红血丝,声音嘶哑,“可以治好的,您相信我,试一试。”


    许仪华摇摇头,艰难地抬手,抚摸他的头发,每说一个字都是在耗费精力:“别费功夫了?…阿既,陪陪奶奶。”


    秦既南的手微微颤抖。


    许仪华慈爱地看?着他,她一手养大的孙子,如今已经长大了?。


    她想?说话,刚张口便剧烈地咳嗽,咳出血。


    秦既南起身就要去喊医生,又被虚弱的声音拽回来:“阿既……”


    “奶奶。”他紧握住老人?的手,嗓音发颤,“您信我,医生说有希望的,您回医院好不好。”


    “奶奶不想?回。”许仪华用手帕拭去自己?唇角的血,她皱纹深深,笑着说,“奶奶只想?在这里,阿既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奶奶吗?”


    秦既南低下头,老人?已经瘦得如同一片落叶,仿佛随时?会飘落。


    许仪华拍拍他的手:“我们阿既长大了?,以后…以后不要再跟你爸爸吵架…你爸爸他…他其实最疼的就是你。”


    秦既南指骨发白,眼前?人?的生命在流逝,他无力到什么也抓不住。


    拥有再多的东西,也换不回生命。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从哪里发出,说:“好。”


    许仪华满意地闭上眼,在他怀里,笑着,气若游丝:“可惜了?,我不能见到阿既结婚生子了?。”


    “那个让我们阿既说顶好顶好的姑娘,奶奶也没福气见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阿既啊……”


    躺在他掌心的手,彻底垂落。


    秦既南一动不动。


    窗外劈下一道惊雷,暴雨骤然增大,这世上最爱他的亲人?,在他怀里离世。


    他慢慢把人?放好,在连续不断的滴滴声中,所有的仪器屏幕尽数化为一道平直的红线。


    医生团队破门而入,霎那间?变了?脸色。


    男人?站在床前?,背影拢着沉沉夜色。


    “秦总……”为首的医生叹息,欲言又止,“您节哀。”


    “嗯。”秦既南转身,面色平静,“诸位可以去休息了?,这几年,辛苦了?。”


    他走?出卧室,总助文岚迎上来:“秦总。”


    “通知许家和秦家的人?,葬礼办在南城,七天后。”


    “已经叫人?去通知了?。”文岚低声,“明天在北城的集团季度会,是否要推迟。”


    “不用。”他轻轻闭眼,嗓音倦哑,“订机票吧。”


    “是。”文岚无声离开。


    窗外的雨还在下,夜幕漆黑如墨。


    记忆里,北城也曾有过这样的暴雨,那次的雨太大,导致桐木山山体滑坡,雨停后的第二天,他陪奶奶去南弘寺上香拜佛求平安。


    那年他十九岁,年少轻狂,不知神佛为何物,在神仙座下用香火点烟。


    奶奶当时?用手杖打他,斥责他,说的什么来着?


    哦,神佛不尊,必得报应。


    终于,至亲离世,挚爱离身,剩他孤身一人?。


    是神佛给他的报应。


    第 50 章


    机场洗手间人来人往。


    光亮如镜的洗手台面上不知何时跌倒了一杯咖啡, 深褐色液体顺着台面蜿蜒而下,滴滴答答落入地面。


    “你?好?”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学生试探性地靠近,“姐姐, 你?需要?湿巾吗?”


    叶蓁抬头, 环形灯带镜面照出她眼周不正常的红色,她?对眼前的女孩子温柔一笑?, 轻声说:“不用, 谢谢你?。”


    女学生眸中划过一丝惊艳,随即指指她?衣服小声说:“可是姐姐,你?衣服上都是咖啡。”


    黑色针织裙与白色大衣无一幸免,最惨烈的是前襟, 一大片斑驳黏腻的褐色。


    叶蓁手里握着深绿色咖啡杯。


    杯身被捏变形,液体从杯口溢出?, 浸了她?满手满身, 还飘着咖啡豆与牛奶混合的香气。


    她?缓缓松手,指骨发白,抽了张纸巾蘸水随手擦拭几?下,脸上还是笑?着:“没关系。”


    女学生见?她?如此, 只?好作罢。


    咖啡一口没喝。


    叶蓁向保洁说了抱歉, 撑开包中随身备着的伞走出?机场, 不远处临时停车位上有人在等她?, 走近,副驾驶门自?动打开, 里面的人看到她?,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搞的?”车驶离机场, 钟云森递上一包湿巾,“有人拿着咖啡撞到你?了吗?”


    “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拿稳。”叶蓁抽出?湿巾擦拭大衣, 奈何咖啡渍顽固,她?尝试几?下便作罢,放弃清理那片污渍。


    钟云森开车间?隙侧眸看她?,女人闭着眼,眉宇间?倦意明显。


    “很累吗?”


    “有点,昨晚没睡好。”叶蓁靠座椅后背,“工厂打样如何?”


    钟云森是公?司设计部总监,三年前程锦亲自?挖来的人,他留学归来,对家具设计有自?己?的理念,风格现代,正好逢上媒体流量大爆发的几?年,用优雅且并不小众的风格打响了公?司的口碑。


    他这几?天在北城,是来亲自?盯着工厂选品打样。


    “有些?瑕疵,让他们改了。”钟云森并未多讲,转而说,“送你?去?酒店先休息一会儿,要?不然明天再见?零和置业的许总。”


    叶蓁摇摇头:“今天必须见?到他,不然不知道明天他又躲哪儿去?了。”


    “那我开车送你?,陪你?一起。”


    叶蓁没有拒绝。


    酒店是助理定的,丽维十三楼,这些?年秦氏旗下酒店业务一直在扩张,从中端高端到豪华,全?国遍地开满,隐隐有垄断之势。


    丽维属商务高端线,助理给她?订这个,再正常不过。


    房卡刷开门,叶蓁弯腰脱下脚上的高跟短靴,包随手丢入沙发,随后就把自?己?扔进了床上。


    房内光线不明亮,是令人沉心安眠的淡黄色,丽维各方面设计处处用心雕琢,空气内飘着独特的琥珀调安息香。


    很熟悉,熟悉到她?有些?恍惚。


    很多年前,他们也是在丽维。


    那时窗外下着雨,他们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秦既南说他和桑宁没有关系,他不会和她?结婚。


    而现在他手上戴着戒指。


    叶蓁睁着眼看天花板。


    咖啡店里去?拿咖啡的那只?手,和她?记忆中一般清晰修长?,更硬朗也更成熟,中指上那枚素戒的银色闪光几?乎要?刺痛人的眼。


    如此简单低调的款式,不是他的风格,摒弃奢华与昂贵珠宝,能代表的,只?有他的真心。


    他秦既南的真心。


    新闻上铺天盖地,眼花缭乱地猜测着他是否会和桑宁联姻,抑或是别家千金,婚期几?何,该是多盛大的婚礼。


    他们在国外被拍到过同行,就连回国那日?的航班,都是同一班。


    人说青梅竹马,多年陪伴,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叶蓁闭上眼。


    她?都快忘了,他们分开多少年了,也许是五年,又好像是六年,时间?变得模糊,她?只?是他过去?微不足道的一个前女友,凭什么留下波澜。


    放不下的只?有她?自?己?-


    衣服都没换,叶蓁就这么睡到了下午两点,醒来时窗外雨停了,午后浓郁的阳光在天边映出?一道彩虹。


    掀开卷在身上的被子,她?起身去?洗了个澡,换掉被咖啡弄脏的衣服,随后给钟云森打电话。


    和零和置业的许总约见?的时间?是三点半,三点一刻,二人到零和公?司大楼下,说明来意,前台很客气地将叶蓁和钟云森请到接待室,送上了热水,说许总还在开会。


    叶蓁微笑?说笑?笑?,随后耐心等待。


    他们就这么被晾在接待室,杯中热水凉得没有一点热气,夕阳逐渐拉长?,钟云森耐心不佳,等了一小时后,他烦躁地扯扯领带:“他们公?司的人怎么回事,等了这么久也没有回信,这就是待客之道吗?”


    “我们不是客。”叶蓁这些?年和这些?人打交道惯了,对此习以为常,看看手表,“再等等。”


    她?平静,钟云森只?好强压下心里的那口气,坐下来勉强喝了口凉水。


    谁知一等三小时,等到窗外亮起霓虹,前台敲门说他们要?下班了。


    “许总不方便吗?”叶蓁和颜悦色问道。


    前台面露为难:“抱歉,我并不清楚许总的安排。”


    她?一看便知只?是过来传个话,叶蓁也不为难她?,拎着包离开,走出?公?司大楼,钟云森被气笑?了:“他们玩这一套是吧,欠钱的反倒成了大爷。”


    叶蓁走到一旁,拨通许建成的电话。


    第一次被挂,她?不气馁,拨了第二次,那边终于接起电话,许建成上来就先发制人:“小叶啊,我今天等了你?这么久,怎么没过来呢?”


    “许总。”叶蓁淡笑?,“是我的问题,我记错成和您约在公?司了,白白在公?司耽误三小时,您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您。”


    她?一番话,许建成噎住,随后哈哈笑?两声:“你?瞧我这脑子,是我记错了,真是对不住你?,只?是现在都这么晚了——”


    “我请您吃个饭。”


    “小叶啊……”


    “许总。”叶蓁声音还是温和,“能在餐厅里解决的事,我想就不必到法庭了吧。”


    电话那头有两三秒的沉默。


    许建成微妙地“呵呵”两声,随后说:“好,那就麻烦叶总再过来一趟了。”


    说完,他挂掉电话,微信上发来一个地址。


    一家主打商务宴请的餐厅,叶蓁只?瞟了一眼,就转头把地址传给钟云森。


    “去?这里?”钟云森诧异。


    她?点点头:“很近,你?把我送过去?可以先走。”


    钟云森皱皱眉:“来都来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北城晚高峰堵车严重,不过十分钟路程的距离,二人在路上耽搁了半小时才到。


    到了地方,叶蓁给许建成打电话,对方有些?不耐烦,让她?在大厅里等一会儿。


    大厅左侧等待区有沙发,叶蓁坐过去?,低头在微信上和程锦说这里的情况。


    期间?钟云森出?去?了一趟,她?没在意,思索着待会儿该怎么办。


    许建成已?经拖欠了订单尾款近半年,她?和程锦一直不想走法律程序,一来是业内合作许久的甲方大公?司,二来走法律程序更加漫长?,临近年底,她?们的资金周转也快撑不下去?。


    低头沉思间?,钟云森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打包了一份寿司递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


    “谢谢。”叶蓁下意识接过来,抬头微顿,“你?不用陪我等,这边不知道要?多久。”


    钟云森摇摇头,在她?旁边坐下:“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好歹我也是静音的设计总监,我们是一个团队。”


    叶蓁没说话,打开寿司盒子看了一眼,放到一旁。


    “不喜欢吗?”他察觉她?这个小动作。


    “我海鲜过敏。”她?笑?笑?。


    其实也不是完全?过敏,只?是有时吃海鲜会不舒服,分不清过敏源具体是哪一类,后来她?索性就不吃了。


    钟云森起身:“那我重新去?给你?买别的。”


    “不用。”叶蓁叫住他,“我不饿。”


    “真的吗?”


    “真的。”


    她?不想麻烦,事情没解决,并没有心思吃东西。


    钟云森略有些?犹豫地坐下,叶蓁重新陷入思索状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她?的手漂亮,又细又长?,干干净净,只?有手腕上戴了串银手镯。


    她?很平静,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恼意,认识三年,钟云森记忆中就没见?过眼前人生气的模样。


    就连程锦都经常拍桌子骂人,她?却永远是翻着公?司报表,冷静思索对策。


    钟云森刚毕业时就已?经小有名气,那时他入职一家大公?司,设计完全?没有自?主权,所以程锦从他同学那里联系上他时,他毫不犹豫地跳槽过来。


    知道公?司实际经营者是两个女人时,他有一刹那的后悔,但见?到叶蓁后,他决定留下来。


    比起钱和前途,灵感缪斯显然更为罕见?。


    “叶蓁。”


    “嗯?”


    叶蓁从沉思中回神,抬头。


    钟云森掏出?了一个方形盒子:“生日?礼物,可能有点迟了。”


    叶蓁生日?刚过去?,那天他在出?差,所以今天补上。


    盒子中躺着一支手表,墨绿色,设计很独特,看上去?不过分名贵,叶蓁收下:“谢谢。”


    她?把表塞入随身手包中,顺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十八分。


    餐厅电梯上方挂着的钟表指向同样的时间?,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斜对面沙发上的场景分毫不差地落入电梯内的人眼中。


    几?人从电梯内走出?,有的人则压根没注意到,表情客气到近乎低下:“秦总,你?看,这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临时有事,这乙方不懂事,死皮赖脸找我签明年的订单……”


    “无妨。”气质从容的年轻男人脚步停顿,微微一笑?,“许总先忙。”


    “那我们刚才谈的事……”许建成试探。


    秦既南很淡地笑?:“我会考虑。”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有希望,许建成大喜,松了一口气,随即注意到秦既南的视线落在大厅内侧对着他们的二人身上,他有意讨好,笑?说:“那就是今天非要?见?我的两个人,电话打一天了,不见?还不行了。”


    “这样。”秦既南说,“哪家公?司。”


    “南城程氏集团旗下的静音,做家具的,老程女儿管着,我看老程面子合作了一次,这还得寸进尺了。”


    秦既南不说话。


    她?打开盒子,伸手轻抚手表,而后对身旁男人笑?笑?,小心地收进手包中。


    乌发垂过侧脸,落在黑色针织裙上,精致内敛。


    她?以前几?乎从不穿黑色。


    许建成也看到了,啧一声调侃道:“这女人是静音事业部总监,够年轻漂亮吧,就是可惜了。”


    秦既南微微偏头:“可惜什么。”


    许建成哈哈大笑?:“秦总说笑?,这么漂亮的女人,您说可惜什么?”


    “我还真有些?不明白。”


    许建成表情暧昧,一副男人都懂的戏谑口气:“明面上是她?和老程女儿管着公?司,实际上她?能懂什么,静音这几?年发展这么顺利,那不指定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见?秦既南一直没搭话,转而换了话题:“不过肯定入不了秦总的眼就是了。”


    秦既南神色未变,低眼抚了下戒指,口吻称得上温和:“我还有事,许总先去?忙,别叫人家等久了。”


    “好好好。”许建成给自?己?助理使了个眼色,“送送秦总,咱们项目的资料我叫人发过去?,慢走。”


    秦既南颔首,转身从另一侧门离开。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他叫人把车开到餐厅门口树影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过多久,许建成从餐厅出?来,坐着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落后他几?步的人缓缓走到餐厅门口,她?静静地站着,看上去?有些?疲惫,身旁的男人低头轻声安慰着她?。


    韩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转头低声汇报:“查清楚了,几?个月前许建成老婆出?轨,卷走公?司公?款带着孩子跑到国外,今年下半年许建成接连两笔大投资血本?无归。如今年底,各路乙方找他要?尾款,刚才的静音也是其中一家。”


    秦既南手指撑着眉骨,视线落在前方车外。


    韩佑接着说:“刚才文岚打来电话,说许建成病急乱投医,不止找了您,北城几?家集团管理者他都找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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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有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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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说。”韩佑道,“许建成老婆卷款跑路的事瞒得很紧,知道的人不多,他这次又下了血本?,在合同上让步很多,毕竟只?要?拿到投资,就能解他燃眉之急。”


    秦既南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


    “刚才他助理过来问我您的意思。”韩佑说着递上项目计划书,“说希望您能尽快敲定。”


    秦既南随手翻了几?页。


    “不急。”他平静道,“先拖着。”


    怎么能不给人希望。


    韩佑点点头:“知道。”


    “不过他公?司的情况,倒是可以让别人也了解一下。否则还这么傻傻地要?不存在的尾款,岂不是白费心思。”


    韩佑愣住,抬头看,后座的男人伸手解开了两颗西装纽扣,语气稀松平常。


    韩佑不明所以地应下。


    秦既南把手里的文件丢到一边,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今天季度会上,是不是有人提出?想把年代久远的酒店翻新?”


    “是,蒋总提的,他想先以中端线七日?为试点,统一打造新风格系列。”


    秦既南“嗯”了一声:“让负责人来见?我。”


    韩佑记下,接着提醒:“董事长?下午来了电话,要?您晚上回老宅聊葬礼的安排。”


    餐厅门口的两个人上了同一辆车。


    北城十一月夜风凛冽,她?弯腰时伸手捋了下长?发,大衣被风扬起一角。


    针织裙收着极细的腰,仿佛只?有一掌宽。


    瘦了。


    车门关闭,尾灯汇入车流。


    良久,秦既南闭上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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