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属于你
唐袅衣察觉他失神地盯着手指,忙从袖中抽出雪白干净,绣着清秀玉兰的绢帕。
裹住他的手指,她软和的腔调压得模糊:“对不起,我并非是故意的,先进去擦些药罢,不然恐会留下疤。”
“会留下疤痕?”季则尘轻声跟着呢喃。
忽而,他抬起眼皮,似是临时起意,有了极大的兴趣,浅笑晏晏地看着她道:“袅娘,能在我身上再留下疤痕吗?”
“想让袅娘的痕迹留在这里。”
他轻执起她的手,按在腰上,往上又点在锁骨之下。
他的神情认真得不似作伪,暗涌着迷乱的痴迷。
若是真的能留在痕迹,想要这几处都有,这样只有他和她能看见。
她或许会吻在那些伤疤上,会欣赏留下的疤痕。
单是想起,他便有难言的畅快,握住她手腕的指尖轻轻地颤着。
唐袅衣摸到他失常的心跳,咽了咽喉咙。
尤其当他温情地凝望她,殷红的唇中轻声呢喃:“你会碰这些地方对吗?属于你的。”
语气中充满了诡诞的诱惑。
碰这些地方是什么意思?
都是他隐私敏感的位置,莫说是咬下痕迹了,哪怕是她像现在这般,轻轻地点着,他都难以忍受地喘出声。
更遑论是扒开衣裳,去咬这些地方。
只怕会让他的情绪,亢奋至陷入高.潮罢……唐袅衣颤着眸,抽回自己的手, 脸上刚扬起一抹笑,一侧的门忽然跨步进一人。
来人转头便看见了两人。
他没想到门后竟沾着两个人,而且两人的表情都有种诡异的绯红。
“你们……”陈崇礼先看了一眼唐袅衣,复而视线有落在鹤骨松姿的青年身上,俊俏的脸上浮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
他从未见过季则尘竟会和女子,连门都不关就……
唐袅衣不认识来人,观他脸上奇怪的表情,倏然蹲在地上,掩饰般捡起刚才不慎掉下的绢帕。
“少师,你的帕子掉了。”
姿势自然得毫无违和感,好似就是来给他捡掉在地上的帕子。
见她欲盖弥彰的动作,季季则尘接过她手上的帕子,垂眸裹住手指。
唐袅衣抬首对他眨眼暗示。
“去找它回来罢。”季则尘在她期期艾艾的神色中,说出让她离开的话。
得了话,唐袅衣一刻也不停留,对着两人行完礼,转身便出了门。
陈崇礼看了眼走路都还有些飘虚的女子,遂又转眸望着季则尘,笑言:“可是我来得不巧?”
季则尘淡睨满眼兴味的陈崇礼,抬手作请,踅步往禅院走去。
陈崇礼跟上去,转头好奇地看了眼,身后唐袅衣离去的方向。
听闻季则尘此次带了个女子在身边,想必是她了。
他回头,对前方漱冰濯雪的背影道:“这不,我刚才得知消息,央王最近吏部尚书走得颇进,故而来拜访少师,不知少师是否知晓。”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陈设清雅的禅房。
季则尘撩袍跪坐在蒲垫上,目光温和地看着对面散漫盘腿的少年,道:“略有耳闻。”
陈崇礼道:“吏部尚书前些时日,送去成套的汉白玉石棋盘,南海红花珊瑚,还有几百亩的田地,全是投其所好的东西,单是私下授受田地都是犯了朝廷的大忌。”
季则尘轻颔首,拿起共案上的银莲蓬抻杆,挑开莲花青铜香炉盖子,抻香灰,燃香烟。
似瀑的一缕缕烟雾往上萦绕,映他面容胜雪,眉宇慈柔悲悯。
陈崇礼看着他,俊朗的脸上露出笑,忽然言道:“少师知晓悦越郡主也来了吗?刚不久前我还碰上,道是在问僧人打听少师的住所,所以我就沿着近路,先一步比她进来。”
悦越郡主当年被季则尘拒婚不娶,至今都还没有许人家,只要有季则尘在的地方,悦越郡主必定也会紧随其后,奈何妾有情郎无意。
说完,陈崇礼见对面的青年纹丝不动,似并不太在意。
他抻袍站坐至季则尘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唇,提醒道:“少师,我的意思是,你唇上的胭脂可以擦了。”
悦越郡主得不到人,若是被旁人得到了,指不定会恼成什么样。
季则尘闻言微垂眼眸,执着雪净白的帕子,面不改色地擦拭唇。
陈崇礼想起刚才离开的那个姑娘,好奇两人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像季则尘这样的活菩萨都能为此走下神坛。世风日下,竟光明正大的在神佛之地,做出这种事。
“啧。”陈崇礼发出感叹。
季则尘抬眸看去,似笑非笑地道:“不知陈大人是来所谓何事?”
陈崇礼头微歪盯着他,道:“谁也不知道央王接了这些东西,都是他身边的人接下,央王依旧是风光霁月,且圣人绝不会让太子殿下过得如此顺心,所以哪怕是央王收了,圣人也不会说什么,甚至圣人极有可能,还会将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大肆打压,可能是少师,也有可能是我。”
青年转目看他,神情淡似根本就不在乎生死,风光霁月似君要臣死,绝无怨言的忠君之臣。
陈崇礼却并不会认为,季则尘当真是什么端方君子,没有那位君子眼里含着怜悯,还杀人。
陈崇礼道:“所以少师,你我本应该联手一起,我能拿出旁人没有的诚意。”
此言并未大话,他的确能拿出,季则尘想要的东西。
季则尘微含笑:“如此,陈大人之言,我自当好生作想。”
虽并未得到承诺,陈崇礼心下微松,心中已明白此时已有几分把握。
他转头窥窗外,日头也不早了。
站起身对季则尘行礼道:“如此,便就不打扰少师了。”
说罢,旋身跨出禅房。
季则尘凝望他的背影,低眸看向缠绕在手指上的玉兰绢帕。
陈崇礼从禅房行出去后,恰逢赶来的翠珠绕髻,羽裳绝美的女子,心思微动地上前。
“臣,见过悦越郡主。”
悦越郡主被人拦下,眉心微蹙,居高临下地觑着面前弯腰行礼的人,“陈崇礼,你怎么在这里?”
陈崇礼眨眼,抬起头,冲她笑道:“原来郡主还记得臣啊。”
悦越郡主随意‘嗯’了声,并不想与他在此处讲话,睥睨一眼便要往前行去。
怎料被身边的人忽然叫住。
“郡主是想要去找少师罢,我也刚回来,少师先下还在休憩,郡主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闻言,悦越郡主转头,眼中似有不信:“可刚才表哥与我说,还看见过少师。”
陈崇礼面不改色地道:“央王殿下自然不会骗郡主,但臣也不会欺骗郡主,我去时,的确被沙弥告知少师在休憩。”
他说得十分肯定。
“郡主,要不我们晚些时候再来?”身旁的侍女道。
悦越郡主蹙眉,想到陈崇礼没有理由骗自己,勉为其难地颔首:“如此那本郡主晚些时候再来。”
她领着人转身往回走。
陈崇礼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禅房,低头笑了笑,然后跟上悦越郡主的步伐。
悦越郡主转头看他。
陈崇礼满脸无辜:“臣与郡主顺路。”
道路并非是一人的,悦越郡主倒也没有在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亭前,倏然闻见热闹的声音。
悦越郡主挑眼看去,见是一群侍女围绕在一起游玩。她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倒是身后的陈崇礼看了几眼,脚步停下,靠在漆红亭柱上,看着对面被人围绕着,笑得明艳灿烂的女子。
忽然想起不久前似乎听说,此前有位女子在海棠宴陷害季则尘,最近也被带来了南江。
这位女子莫不就是那位女子?
陈崇礼摸着下巴,想到刚才所见的,心中起了看戏的心。
不远处的唐袅衣刚从禅房出来,沿着寻到赤貂,找一圈,发现赤貂爬上了屋顶晒太阳。
正愁着如何将赤貂寻下来,结果又被转头回来的谷荷等人撞见了。
顺子自告奋勇要上去抓,结果刚爬上去就被赤脚一脚蹬在了脸上,一个脏兮兮的爪印留在了脸上。
“啊,好臭。” 不知道赤貂爪子上,沾的是什么。
下面站着的人笑不停,顺子不甘地学做赤貂的声音,勾引良久,最后赤貂才自己从上面跳下来,然后落在水池中,洗着爪子。
唐袅衣蹲在池边,笑着对顺子招手:“应该是瓦上腐烂的花,快来洗洗。”
顺子蹲过去,浇水洗脸,郁闷道:“怪道不得。”
洗完后,顺子便道有事要离去。
唐袅衣没留人,正蹲在晒毛发的赤貂身边。
谷荷笑道:“你快去吧。”
人群散去,唐袅衣望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不经意地看到,对面靠在红柱面前的男子。
陈崇礼对她含笑。
认出是刚才在季则尘那里见过的那人,唐袅衣别过眼,心虚地摸了摸赤貂。谷荷也看见了陈崇礼,只当是那位在此休息的贵人,并未太在意。
且陈崇礼并未在此逗留,很快便离去了。
待赤貂身上的毛晒得差不多蓬松,便抱着去禅院,交给院中照顾赤貂的僧人,然后再离开。
夜里,灯芯剪断一截,烛火明暗地跳跃。
皇帝从柳贵妃处离去。
宫女打帘进来,见美人衣软披于身,眉目流转春色脸色比此前好上不少。
宫女上前关切地道:“娘娘,他身上的血有毒,你饮得如此勤,当心身子受到反噬。”
柳贵妃懒瞥一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染着粉丹蔻的手指:“那又如何了?本宫就是见不得他过得好,就合该是给人作践的,陛下却还念着那人将他养在季府。”
宫女转头看了眼周围,见无人才松口气,跪在柳贵妃的身边,替她揉头劝解:
“娘娘如今你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那人已经是废人,是个疯子,陛下恨她如此,委实不用再与疯子计较,而季少师也不过是小太子的踏脚石,陛下要他生便能苟延残喘,陛下要他死,饶是活神仙也不能与阎王抢人。”
此间道理柳贵妃自然都晓得,冷淡地哼了声,没说什么,头靠在宫女的膝上。
忽然,敞开的窗户上,跳来一只叼着木偶的赤貂,火红的毛发,蓬松的尾巴收在爪下,端庄得似一只矜持的猫儿。
发出一声似人的诡异哭泣,吓坏了屋内的两人。
柳贵妃被蓦然惊醒,伸手推了推昏昏欲睡的宫女:“绿儿去看看哪里来的小畜生,是不是季则尘身边的那只。”
刚用了季则尘的血,此时再看见出现在此处的赤貂,心中莫名不安。
宫女醒来,见她如此慌张,忙安慰,“娘娘别怕,奴婢去看看。”
宫女抽出玉壶中的玉如意,上前驱逐那只忽然冒出来的赤貂。
赤貂见有人前来,怪叫两声,遂跳下窗台,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宫女将门窗关上,转身欲回去禀柳贵妃,脚下倏然踩到一块硬物。
她低头一看,是只雕刻精致的木偶。
捡起地上的木雕,碎步至里面。
柳贵妃见她问道:“可是季则尘身边那个小畜生?”
宫女摇头:“奴婢识不得,可能是林间山野里的野物。刚才那只野物叼了个这个东西。”将手中的木偶递过去。
柳贵妃拿过木偶指腹蹭过无脸木偶,留意到脖颈处有几道裂痕。
那道裂痕像是被红线缠绕的一圈,稍稍力道大些,就似要将整个头颅割下。
跳跃的烛光下,这只木偶渐渐变得狰狞可怖。
柳贵妃打量了木偶几眼,目光一顿,发现耳垂上有一颗红痣,与自己的如出一辙,细看这只木偶,竟也是按照自己的身形比例雕刻的。
越是看,眼前便越发昏沉,恶心得反胃。
宫女见她摇摇欲坠地捏着木偶,上前跪在她的身边,关切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柳贵妃蓦然回神,看了眼手中这只诡异的木偶,用力丢在地上不看一眼。
捂着心口,喘着粗气道:“将这个鬼东西去烧了。”
宫女得令将木雕捡起,转身将其丢进香炉中。
柳贵妃眼看着那只诡异的木偶,在香炉中燃烧成灰烬,脸上的神情才缓缓落下,招手唤来宫女:“梳洗罢。”
哪怕适才已经梳洗过一遍了,宫女依旧没有任何意外之色,脸上维持着被固定在脸皮上的关切笑,将满脸素净柳贵妃搀扶下榻。
“娘娘,您小心脚下,奴婢为您卸妆梳洗。”
室内弥漫一股浓郁的暗香,柳贵妃神色恍惚地坐在妆案前。
透过铜镜,她直怔怔地盯着跪在身边的宫女。
宫女正拿着一根红线,系在她的手腕上,唇角的笑诡异地裂至耳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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