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众人站在城门处等待, 在望眼欲穿的盼望中,却只觉得头顶处蒙上了大片阴影,没忍住好奇, 有人悄悄抬头一看,就见到了天空上方, 庞然大物骤然显露。
龙, 是龙啊!
巨大的龙头从云雾中探出, 硕大的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妖兽森白的锯齿是这么可怕,一股威压弥漫开来。
因为在场者多半有官职, 因此身上气运浓厚, 还不至于被这股龙威吓破胆子, 但是骤然见到这头妖物就这么出现在京城上空, 还是叫人心脏都为之一停,他们谁也没有见过活龙,这,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啊。
面色紫涨, 哆哆嗦嗦的, 甚至失态的发出惊呼声, 这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越来越多的人,悄悄抬起头打量四周,想要找出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么多人都激动莫名。
等到他们仰起脖子以后, 神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巨大的白龙脚下是云雾, 人类在龙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无助,似乎这头巨兽稍有动作,他们就会因此丧命。
徐鹤鸣看到妖兽后,并未有其他念头,她直接三两步窜进人群中,先去护卫太后。
沈锦溪刚开始听到外面吵嚷声音后,就已经抬头看向了天空,她最初心头一紧,但是立刻想到了皇帝所言。
他曾经御龙而行,如今又碰巧是归来的今日,事情会有这样完全巧合吗?
沈锦溪不信,眯着眼睛打量,就见到缓缓下降的龙背上面,是一个孩子的身影,身形看起来像幼帝。如此,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倒是要叫这些慌乱的臣子们尽快回复正常,总不能依旧这样乱象丛生。
她没有徐鹤鸣身材高大,此时一身白衣,没有首饰佩戴,十分素净,太后冷静自若的说:“不必担忧,来者应该是陛下。”
什么?旁边竖起耳朵的朝臣们面面相觑,他们竭力睁大眼睛去看,的确见到龙背上面有人,穿着孝服,想起来皇帝的神秘传言,就有乘龙一说。
他们心中的震撼十分强烈,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那是另外的一回事。尽管知道如果是皇帝的话,不会有危险,但是面对这种缓缓靠近的大妖,还是有人紧张的呼吸急促。皇帝居然能够乘龙而来,何等了不起。
等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尽管快两年没有见过了,更加精致秀美一些,脱去了年幼时的婴儿肥,但这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臣子们忙不迭的想要表演一个痛哭流涕,裴钰利落的翻身下来,然后迅速走到太后身侧,身边的人,自然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太后一脸慈爱怜惜,十分应景的握着幼帝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陛下,您受苦了。在外许久,本宫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您,担心您的安危,不知道您有没有吃好喝好,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应有之意。但对于王朝的主人来说,您的功绩已经远超历代,让本宫听闻觉得十分为您自豪和骄傲。江山社稷有如此神圣的陛下,恐怕一统就在眼前了。”
裴钰也很配合的开口:“儿臣不孝,这么久都未曾承欢膝下,侍奉母后。只因国朝为难,儿臣夙夜难寐,日日都在思索救国之策,索性上苍垂怜,臣民一心,这才给了儿臣以驱除胡虏的机会。想到祖母之事,儿臣至今心痛难忍,如今扶灵回京,便要在京中处理好丧仪等事后,另寻时间,再去打败贼酋,只愿早日能够追亡逐北,还我河山。”
太后见小皇帝身高见长,虽然看着瘦了,但是精神不错,而且体格强健胜过往昔,这就够了。
不然,扶灵可是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哭灵守灵都不是一天两天,如果陛下身体不好,她还要想办法。
等到太后说完话以后,其他大臣这才开口,场面顺间嘈杂起来:“陛下,陛下您勿要太过伤怀,江山为重,保重龙体啊。”
“呜呜呜,太皇太后,您怎么就这么去了,臣心中得知此事后,心中是多么悲痛。”
“太皇太后,陛下孝顺至此,江山能有此君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皇上,天子乘龙,这是何等罕见的奇闻,历朝历代也没有记录啊。”
……
跟菜市场一样乱哄哄的,裴钰无视了这些哭嚎,满意的听到有人夸他了,然后预备说些不要钱的安抚。
当看到皇帝准备开口时,所有人都闭上嘴,凝神贯注聆听。
“诸位臣工,如今我朝疆土已复大半,距离朕之所愿为时不晚矣,朕离开洛京如此之久,全赖各位兢兢业业,这才让国朝运转无失。只愿各位接下来继续勤勤恳恳,你我君臣共谱佳话。”
不好好干活的那些白卡、绿卡们,这次我回来是打算开科举的,看我把你们都给换了,统统赶回去回老家种地去吧你。
“陛下何出此言,臣等受宠若惊,此乃分内之事。”
“是啊,皇上,您才是功劳最大的,在外能够驱除外敌,不知道活民多少,我们不过是做些微末贡献。”
……
等到门口的马屁声不绝于耳,一群人竭力吹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以后,城外大军终于到了。
裴钰自然又是一阵作秀,先是迎了太皇太后的棺木,然后沉痛的表示,虽然自己思念祖母,但不可因为此,就影响其入土为安,所以需要早日准备丧仪。
这是其他人早就预料到的,自然又是一片称赞皇帝孝顺的声音。
等到先是赏赐一番大军后,裴钰又将这阵子颁发的爵位给朝臣们念了念,下面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
将看好的王林晚等人留下,又让大军把装载一路的胜利品除了本身该留的,其他的都进行交割后,裴钰又对着张怀仁说:“张卿,勤王军诸位离家日久,朕岂能忍心叫骨肉分离至此。因此,诸位可以归家了,想来带着金银、爵位回去,如此也可让家人欣慰。至于抚恤,朕已经叫控鹤卫带专人跟随军中,会亲眼看着发放到手再回转京中,卿且不用担心。
琼州一直有如一块心病让朕如鲠在喉,地方土人作乱,此等艰难险地非常人能够胜任,因此,卿可从军中点选一些士兵随行,即刻出发去琼州,朕万望卿能够一扫当地痼疾,让那里的百姓能够沐浴王化。”
看着眼前早有准备的圣旨,张怀仁总觉得怪怪的,情况危急到了必须要自己现在就出发的情况吗?而且他原来身上挂着的官职怎么办呢?
结果皇帝直接表示,叫以前的副手转正,他已经准备让控鹤卫监督时一起宣旨。
不听话的臣子,给我发配边疆干到老死吧,你也别回来了,就这政治,在中央混,不适合你,看见就心塞。
一切皇帝都考虑好了,而且见到陛下如此,机灵人自然明白,张怀仁不被皇帝喜欢,不然何至于刚到京城,那边护送完棺木,立刻就被赶出去呢,琼州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看来此人不得帝宠,估计以后也难相见了。
朝臣百官们积极的补充手续,很快张怀仁就摸不着头脑,预备带着一小群士兵出发。
无论如何,既然陛下如此安排,他作为臣子自然要遵从,想到太皇太后,张怀仁最后没忍住问道:“陛下,守灵之事,臣不需要参加吗?”
裴钰的心情就是,这张卡真的挺不会看眼色的,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赶紧走吧,谁叫你留下来守灵了。
随意打发了张怀仁,终于把他撵去,裴钰总算是又解决一桩事。
勤王军也被他赶回去了,这群人用处不大了,再出征,裴钰打算从本地城防军里面抽人,想来徐鹤鸣应该训练不错。
就算是人手不够也没关系,就地征兵,多训练几个月也不耽误事,反正最终打仗,是靠他开挂。
等到分别给王林晚等人安排好去处后,裴钰这才来到了布置好的灵堂。
此时一片庄重,白色的灵幡随风飘扬,百官们依据官职分列两侧,宗室们也位列于内。
正中间就是棺木,徐晚晴的尸骸经过修复,如今正躺在里面。得益于一路走来,都做好了防腐处理,还叫法师们不停加持,不断降温,中间还有漫长冬季,总算叫法师们可以松口气歇歇,所以这具尸体并未腐烂。
给npc下跪老老实实守灵,这事想都不用想,玩家必然不可能做,真要是装病,他也不合适一病数月,一方面是躺不了这么久,另一方面这会影响他纯孝形象,因此他早有准备。
到了晚上,众人本来准备跪下开始哭灵,但是裴钰早先已经自己拟写了一封圣旨,盖上了他的印玺,货真价实的天子手书加上印章,绝对有效,这封圣旨内容就是允许白龙宝音可以调用国运,有了这个准许,才能让它真正发挥影响力,动用法术。
裴钰还没有忘记,他和宝音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梦中,而且梦里的情形都十分逼真,就连水晶宫都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他胆子大,到处摸来摸去,一时间也根本察觉不了真的和假的之间的区别,白龙的这个法术,给了裴钰以灵感。
先偷偷让宝音借助国运旨意,勾连灵堂众人的意识,让他们陷入了幻梦。
随着一阵风吹来,火烛摇晃,在墙壁影子上投射出扭曲的阴影,原本跪地的诸位大臣们,只觉得头脑骤然混沌起来。
他们原本哭的正起兴的,就这么头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意识沉浸于梦境中消失,外界的身体已经无知无觉。
裴钰扭头看向了所有人,他轻巧的在灵堂中四处转悠,一个个仔细观察过朝臣们的状态,准备看看有没有人能够不受影响,发现这种人的话,需要单独给他加大剂量,这是他精心编织的幻梦,不容许有人破坏其中。
烛光下,只见那些人有的身子靠在墙壁上,有的直挺挺跪着,眼睛闭合,还有的开始流口水。总之,巡视了一圈,细细看过一遍,也未见有人神智清醒。
裴钰特意在跪姿端正的那几位身前站了会儿,然后用手在他面前轻轻摇晃,真要是还有意识,看到皇帝这样做,这人总该有反应才对。心跳也未见变化,应当不至于演技好到这种程度。
转身看了看笔直板正的这些人,裴钰心想,睡着了还能保持这个姿势,真是不嫌累啊。
此时此刻,梦中,灵堂被一比一复刻出来,唯一突兀的是,在梦境之中多了太皇太后的身影,她穿着朝服,面容慈悲。
这个形象是裴钰特意让宝音进入他的梦里,从中观察到的,然后以此为依据捏造出来的模样。
当时的真实场景,是太皇太后面色铁青的被人挟持,正好她也是盛装打扮,裴钰索性让宝音把捏合好的人物给去掉那些可怖的元素,看着正常一点,毕竟梦中,他总是会回想起太皇太后最后死掉的那一幕,那确实不好看,一看就是非正常死亡。
故意捏出来太皇太后的形貌,虽然比朝臣记忆中的苍老,但是这也实属正常,毕竟她离京数载礼佛,本该如此,见到这熟悉的面孔,不少人开始发抖,在灵堂上怎么鬼魂都出来了,这,总不至于冤魂还有遗言未尽吧。
哭灵是一回事,真要碰见鬼那是另外的事情了。宗亲中,赵王面色难看,上一次守灵,撞见了鲁王诈尸,差点没有抓伤他。这次守灵,又有太皇太后的鬼魂出现,他再也不想参加葬礼了,太恐怖了,怎么净是些不干净的东西。
赵王手脚并用的满地乱爬,就算是太皇太后看起来可亲,问题是,她都死了,死人的鬼魂,难道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吗?不把活人抓过来吃了,就算好的了。
不仅仅是赵王如此失态,乍然见到太皇太后,有些人直接瘫软在地,夭寿了,有鬼啊。生死关头,只想赶快逃出去,要死了,还考虑别的做什么。
倒是何允彦梦中还不忘了本色,看到有鬼出现,居然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去找小皇帝,准备去救驾。他盘算的清楚,皇帝被国运保护,看着凶险,其实这鬼在陛下面前做不了什么,况且救驾功劳立下,以后谁能够跟他相比?
这场串联了灵堂所有人的幻梦中,乱象百出,有准备逃命的,有被吓傻的,还有的反应过来,打算护驾的。
就在这时,梦里的太皇太后幽幽叹了口气:“诸位大臣,皇上爱敬哀家,这一年多来,时常为哀家诵经祈福,超出了祖制规定时日。又以敌军王室之血来祭奠于我,就算是有怨气,但是经过这么多的祭祀,血债血偿,也已经消解。哀家将皇帝的作为看在眼里,如何忍心叫他继续这样哀伤。
自从先帝去后,哀家就时常追忆先帝音容,如今看来是时候了,回到了洛京,先帝就葬在附近,便让哀家今日就去陪伴先帝吧,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且去,且去,让陛下将我安葬吧,身为祖母,哀家也是会心疼后辈子孙的,如今我朝人丁稀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皇帝一定要保重身体,不可有失,如此才能江山稳固。”
随着这番话的说出,太皇太后的身形渐渐消散,如同烟雾一般消失,众人猛的心头一松,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原本准备好大哭特哭,一定要叫皇帝看到自己的虔诚之心,结果却一阵恍惚,没忍住困意袭来,等到此时此刻清醒后,见到灵堂众人都歪七扭八的倒了一圈,赶紧爬起来整理仪容仪表。
想到梦境如此,也不知道真假。
这时候裴钰故意叹息:“朕刚刚竟然梦到了祖母,说是要归于尘土,朕何其忍心呢?”
这话,好像刚刚才听说过,臣子们纷纷交流起来了梦境,这才惊觉一致,如此奇闻,显然是太皇太后显灵了。
既然这样,裴钰装模作样的说,“竟有此奇闻,此乃祖母之意,朕身为后辈,也不好违逆。”
话语到此,自然有人开口说话:“陛下,太皇太后心疼您,您尽管和其感情深厚,但是还是要遵循其意才好。”
“是啊,陛下,这是太皇太后亲口所言,我等都听到了。”
……
一片相同呼声,裴钰只好先让太皇太后入土为安。
朝臣们纷纷赞扬皇帝一片孝心,感动了太皇太后,真是奇闻。
裴钰心想,假的,他当皇帝就是为了唯我独尊,给别人跪来跪去,那不是他想要的,徐晚晴的灵魄早就无了,连鬼都没有变成,不过反正目的达到,何必跟npc多说呢?
不过白龙的入梦术确实好用,裴钰事后处理掉了那封允许宝音借用国运的圣旨,如果没有他应允,这么多朝臣不可能同时被影响,因为高官身上的国运更加浓厚。
当然,他用来哄劝白龙的理由是,因为朝臣年纪大了,他不忍心叫他们多跪,害怕有个闪失,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省得传出去以后,叫大臣们有心里负担。
知道人类多脆弱的宝音,看了看胡子一大把,头发全白,走路颤巍巍的大臣们,赞同的点了点小脑袋,还觉得裴钰太会体贴人了,它还是太年轻,根本没有听出来裴钰的意思,单纯的就按照字面去理解了。
杂事处理完毕,终于把这个包袱甩掉,裴钰没忍住去了大牢,他可是还记得自己在这里寄存了不少脑袋没有砍,事关升级大业,他还是很上心的。
想到长孙坚,这次并未在城门口迎驾的人中看到他,裴钰没忍住问了他的去处。
柳云庭恭敬回禀:“陛下,长孙坚等人在您出征,传来天火焚城捷报后,就试图抛弃家业,悄悄潜逃,被臣一举抓获。在狱中,其同伙有人受不了打算畏罪自杀,被臣及时阻止。因为罪名公布,是为叛国,因此也没有人敢为他们声张。
长孙坚因为年老,又经逢大变,心态大受打击,明白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下,怒急攻心病倒了,因为您之前一直在关心这些罪臣,所以臣斗胆为其延请医者诊治,至今这些罪臣还都活着。如此时日已久,包括之前下狱的,卷宗也都整理完毕。”
好好好,真要是死了,这么多高数值文官可不好找,他还打算升级呢,裴钰满意的表示:“卿思虑周详,此等叛逆罪大恶极,岂能叫他们轻易离世,朕必须要手刃才可以。”
就是没有拔出更多的连带者,有点点遗憾,转念一想,自己都能不断释放神迹了,还有哪个npc会这么想不开和他对抗呢?所以,会有如此识趣的表现属于寻常。
倒是柳云庭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心想,陛下果然杀性够大,幸好他早有预料,想来准备会叫天子满意。
裴钰打开牢笼,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卡牌们,他面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眼下,正是收割的时刻,给我去死吧,杀完这群人以后,他正好可以腾出地方来给新人住,这次带回来的战俘们已经被他安排了专人,都去给自己修建皇陵。
他的墓地需要的人工不少,用这群人干活自然不用吝惜,至于监工,就是之前投靠他的那些人和魏人混合,相信这些没有退路牧民,对于昔日同族们,不会手下留情。
牢门开启,长孙坚费力的睁开眼睛,他此时老态龙钟,和之前的意气风发已经是判若两人,心态上的巨大打击,让长孙坚难以继续精神矍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行动都在皇帝的眼皮子下面,就算是他不在京城,自己也没有能够逃亡成功。
可笑,可笑啊,想他一生自负于不输于天下英雄,如今却身陷囹吾,眼见着就要遭逢不幸。
长孙坚平静的看着皇帝,他的心气受损,人也平和了不少:“陛下,此行是来要夺走罪人之命吗?”
这么自觉,而且这样子和之前那些哭天喊地的人形成鲜明对比,裴钰见长孙坚五花大绑,也不担心他有什么花样来。
只是不愧是造反派头目,这份气度和手下的喽啰们,好不一样,看着就是个非常之人。
裴钰倒也不急着立刻把人给大卸八块,因为长孙坚并无武力特长,他只是个文臣罢了,此时年老体衰,哪里比得上自己呢。等到听完遗言,就送他上路,他还得感谢玩家的慈悲呢。
第 92 章
裴钰含笑:“哦, 看来你已经有所预料了。长孙坚,你还有什么遗言,现在就尽可都交代了, 以免死去后还有遗憾。这是朕的宽容慈悲,你好好珍惜吧。”
他承认的痛快, 言语中的冷酷也并未遮掩, 明晃晃的死亡就这么悬在长孙坚的头上, 就算是之前知道自家要死, 可是当死亡的使者亲自前来宣告,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长孙坚苦笑一声, 发出幽幽的叹息, 搭配他神情疲倦, 发须皆白, 身形佝偻,穿着囚服的模样,显得狼狈又可怜。
自己确实是老了,举棋不定, 犹豫不决, 本该在见到陨石后就先下定决心的, 结果却始终拖延不定, 毕竟家业都在京城,真要是官职不要了,就是相当于主动放弃这么多年的执念, 而逃出去以后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是否有人追捕, 家人能否都理解支持,这些都很难说, 毕竟是在京城这么久,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叫他们不管不顾的跟着走,显然有些难度在。
想到这些前尘往事,真是恍惚如梦一样,自己最开始出身贫贱,因为不愿屈居人下,始终坚持往上爬,这才用一次次的蛰伏和卑躬屈膝换来了如今地位。
想想看,当年做官的初心,只是为了不被人瞧不起,想要出人头地,他的野心是慢慢滋长的,谁也没有生下来就想去推翻王朝成为皇帝的想法。
如今再看看今天,自己沦为阶下囚,眼见着就要命不久矣,这五十多年的时光,一晃而逝,他的所愿终究未能实现,人之将死,追求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抓不住得不到。
长孙坚想到自己苦心筹谋,多方罗织那些人,跟随他的心意行动,他此次入狱,这些人也要作为他的同伙们一起走向黄泉了,马永超追随他数年,始终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即使看到皇帝天降陨石,其他人不少都避开了他的使者,仍然始终甘心为自己效命,这等心腹罕见。
可是他的一切都要化为烟尘,马永超也难逃一劫,说不定自己的一生,在史书上只会留下短短的“谋逆,为帝诛”这样的话,不,更有可能,他什么只言片语的记载都留不下。
长孙坚想到这里,心头滋味难辨,在牢狱中的一两年内,他始终都在反思自己,前半生的所学所感,不停的拿出来反复咀嚼,在狱中的日子寂寞的让人发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没有人敢和他搭话,他想要不被囚牢折磨疯狂,就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去做。
依照如今的情况看,能做的不过是将生平不断追忆,想到自己那一生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自己自鸣得意的如何去掌控他们,让这些人按照他的心意行动,操控着人心,拉拢着同谋。
要是换成如今的他,手段只会比那时候更隐秘,更有效,更真心叫人服气,以威慑、美色、金钱、弱点来去要挟,一但对方下定决心进行更改,或者被更强势的势力打动,那么既然可以倒向他,自然可以倒向其他人。
就像是长孙坚可以想到,这群同谋们,估计有不少都把主谋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拼命给自己减轻罪责,哪怕是无用功,但是他们也一定会这么做。
他到头来觉得不会出卖自己的,也就是马永超等寥寥数人,以恩义,以前途,以关怀,多种手段齐下,这才有了成效。人心微妙,果然难以操控。
就算是明知道如此,先不说此办法消耗时间精力,受助者的人品也很重要,有的就是天生冷心冷肺,即使对他再好,也不会记得恩德,这还存在打水漂的可能性,果然是一门大学问。
看不透,摸不清啊,但那些古籍和人生经历结合,让长孙坚有了更新的觉悟。
裴钰见长孙坚沉默不语,在那里神思不属,明显是在发呆,他刚觉得有点奇怪,就打开了他的面板。
【姓名:长孙坚
年龄:51
政治82,武力45,军政55,文学78,智慧81,外貌68
品质:紫
特殊词条:鹰视狼顾,脑后反骨,明心彻悟,觉悟顿生】
不是,第一次打开他的面板是扔陨石之前,然后自己在外奔波了差不多两年,那时候他还是个蓝卡,数据不过是这样的:
【姓名:长孙坚
年龄:50
政治75,武力50,军政55,文学75,智慧75,外貌70
品质:蓝
特殊词条:鹰视狼顾,脑后反骨】
裴钰反复的看来看去,他承认,不是错觉,政治增加7.武力降低5,文学加3,智慧加6,外貌降低2,长孙坚还多了两个词条,怎么着,你是在大牢里面悟道了吗,数据面板刷新的这么快,自己升级了,虽然紫卡手里有不少,但是这张卡牌显然数值上升很可观。
裴钰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看着跟焊死了一样不动弹的鹰视狼顾、脑后反骨,他也是服气了,都快死了,还没有悔改啊。至于数据的增长,应该和长孙坚的后两个词条有很大关系,你这个顿悟的效果有点太好了吧。
这下子,他对这张卡的内心越来越好奇了,裴钰便询问:“长孙坚,此时你仍然想要造反吗?”
长孙坚回过神来,反正已经把皇帝给得罪死了,他自己眼见着死定了,他也不在意继续让他心里不满了,至于那些家人和心腹们,跟他一起去死,才是最好的,免于遭受折磨,以皇帝的小心眼,活着只怕是要面对更为可怕的未来。
他现在对皇上的心态更能看清,这是和以前的皇帝完全不同的性情,极为自我,又不容许忤逆,谋反这种罪过,想要折腾人办法多了去了。
“若给我机会,自然当如此。陛下,神器遭人窥视,是因为执掌者的软弱无力,既然自身都无法把控朝堂,又将天下引向了穷途末路,眼见着烽火连天,民怨沸腾,当皇帝做到这个份上,怎么能怪其他人有了异样的心思呢?
先皇和历代皇帝,将魏国带向了深渊,我只是想要奋力一搏,无能力者位居高位,我不甘心啊,哈哈哈,上品无寒门,何其可笑,出生就能决定一切了吗,就连皇位也是因此决断,不,有能者居上,这才是天理!”
长孙坚如此言语,显然是自寻死路,裴钰此时不打算先把他砍死,准备留着放到最后,按照升级利益最大化的原则,也应当如此,更何况,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升级呢,希望这些人,都给他一个惊喜才好,你们的数值越高越好啊,死了以后都是我的。
想到这里,忍耐不住,裴钰扔下长孙坚,连忙去看其他人,这些人关押的牢笼不在一处,等到先见到长孙坚的家眷等人,不过是绿卡、蓝卡,好在文学、政治等数值都还不错,六七十一大片,颜值也不错,外貌数值差不多都是六七十,正好可以弥补他的不足。
杀人不知道是否可以夺取外貌,试试看就知道了,裴钰按照从低到高的原则,干脆利落的大刀砍下,带来死亡的同时,满意的将其清空。
家人之辈清理完了以后,裴钰又去找到苏玉竹等人,想着不知道他们现状如何,打开看看面板,却见到除了年龄增加,武力和颜值倒退以后,居然没有正向增长,服了,这群烂泥巴糊不上墙,都不知道自己好好提升一下,从而方便他大肆杀戮吗?
【姓名:赵怀真
年龄:36
政治70,武力40,军政50,文学75,智慧60,外貌53
品质:蓝】
【姓名:苏玉竹
年龄:39
政治55,武力52,军政55,文学77,智慧65,外貌58
品质:蓝】
不过这些人的哭喊求饶确实叫人心烦,裴钰干脆的了解了这群人,像是一台无情的收割机砍向自家的庄稼那样,放在看见长孙坚以前,他可能还有点兴趣,和这群人说几句话,现在紫卡就在那里等着呢,哪里有心思听这些人唧唧歪歪。
挥刀数下,仍未疲倦,想到永川伯等还在大牢里面,裴钰又去了这些人的牢笼,他这次是打算把所有罪人都给清空,一次性升级到能达到的最高,自然不在意什么身份,管你是文官还是宗亲,统统给我去死,变成我的数值。
永川伯蜷缩成一团,看着半死不活的,裴钰想着没见过他的数值,点开看了看:
【姓名:沈天赐
年龄:31
政治50,武力40,军政45,文学65,智慧60,外貌78
品质:蓝
特殊词条:察言观色】
好了,破案了,先帝啊先帝,你就找了这个东西去掌管大军,除了脸能看,没啥能看的行不行。
我都说只看颜值选用人才,肯定会有问题,你这个大草包,给我去死啊。
裴钰一刀结果了他,牢中所有的罪臣,包括最初的三家家臣叛逆也被他杀完了,带着一身血腥气,裴钰走向了长孙坚,他已经是最后一个活人。
打开牢笼后,裴钰挥舞了大刀一下,这才说:“长孙坚,如今所有人都已经被我杀死,你是仅存者,可还有话要交代?”
长孙坚冷笑一声,梗着脖子,然后说:“还请陛下刀子锋利,直接对准我的脖子去砍吧。我没错,错的是这个混乱的世道,是这冷酷食人的世界,是这荒唐可笑的制度。皇上啊皇上,你有心开科举。
就是不知道这个制度究竟能不能彻底将所谓的世家大族连根拔起,彻底改换局势了。要知道,自古以来,人亡政息,变法失败从来都不罕见啊。我会在地狱中等待,想要看到究竟这魏国,会被改变成何等模样。”
裴钰见他闭目等死,一脸慷慨,摇摇头,也没有多说,干脆利落的送他上路,长孙坚的心路历程,他其实不怎么关心,反正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是个游戏而已,只要自己轻松愉快,会不会给后人留下烂摊子,改革能否成功,其实裴钰压根不在乎。
就算是这个魏国在他死后不久就被推翻,完全无所谓,反正他都已经爽过了,才不会像是那些封建帝王一样,想要江山万年永固呢,只要能够带来乐趣,怎么样都可以。
打开看了看自己的面板,今天的杀戮之前,在遇到白龙之前经过杀死战俘,那时候还是:
【姓名:裴钰
年龄:11
政治45,武力80,军政70,文学50,智慧50,外貌60
品质:蓝
特殊词条:幼帝】
此时此刻,未读提示不断出现,小红点每一次提醒,都是数据值的新增长,裴钰只是看了看总数:
【姓名:裴钰
年龄:12
政治78,武力80,军政70,文学80,智慧81,外貌78
品质:紫
特殊词条:幼帝】
哈哈哈,杀人果然是最快的途径,政治涨了33,文学涨了30,智慧涨了31,外貌涨了18,加起来提升了112,真是好机会啊,而且他还升级了,变成紫色了。
外貌数值可以靠杀人提升,果然如此,看起来全靠永川伯拉高了数值,还有那些官员们的家眷,颜值都不错,杀完以后提升不小。看来那些废物们也不是完全没用,经常看到一群外貌七八十的在眼前晃悠,他自己顶着60的清秀脸蛋。
现在突飞猛进到了这种程度,裴钰还真的有些好奇,自己的颜值一下子涨了十几,给人的感觉会如何呢?
第 93 章
怀着好奇心, 裴钰走了出去,他此时浑身鲜血淋漓,看着就形容狼狈, 满身血污,只是衣物仍旧洁白一片, 不染血色, 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无论如何, 此时这诡异的模样,都和以往表现出来的所谓“仁爱”之名毫无关系。
柳云庭站在牢笼外, 心中默默思索, 陛下若真要是孝顺至极的话, 在太皇太后的丧事刚刚主持完毕, 按理来说,应该减少杀生为其祈福积累阴德,可是陛下毫不在意这一点,按照他以往的心思缜密来说, 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此处, 所以只能是他不愿意这样做。
心里面的杀性大到了从灵堂离开不久后, 就要大开杀戒的地步, 直奔大牢,连朝臣都未曾接见,毕竟离开京城一两年, 就算是再信任太后娘娘, 也该在第一时间接手政务进行处理检视, 毕竟皇上的权欲炽热,不容许有人违逆意图, 可是这些,在杀人面前,统统都不重要了。
如此一来,皇帝真正喜爱的事情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他喜爱杀人,爱听惨叫哀嚎,喜欢鲜血,钟爱亲手砍下那些朝臣等昔日权贵们头颅的过程,每每到了此时,都是皇上最为开心的时刻,他面上的喜悦根本就没掩饰过。
嗜杀如此,却在外界偏偏传遍了天下,所谓的仁孝君主,慈爱天子,圣心悲悯······
想到这些被民间传唱的童谣和长长的赞美诗,那些士林和百姓们知道天子的本性为何吗,明白皇帝真正所爱的是什么吗?
不,他们不知道,不过是追随大流,根据表象来去判断罢了。现在想想看,在陨石落地的时刻,皇帝看到眼前的活人被压成肉泥,变作污血,其他人都吓得半死,胡人更是被直接吓疯了。可是这位悲天悯人的圣人天子,竟然在笑,他愉悦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切,对人间惨剧都十分开怀。
柳云庭越想越是觉得心惊胆战,面对如此外圣内王的君主,他被对方判若两人,一体两面的差异,还能维持良好的风评,得到众人一致的拥护,这就是皇帝的手段所在了。
不过柳云庭就喜欢在手段高杆的皇帝手下做事,因为他本性慕强,如果君主软弱,会叫他大失所望,并且逐渐滋生野心。可是,现在这种微妙的走钢丝之感,只有自己才能窥探到皇帝遮掩下的本性,这让他十分激动,更加温顺驯服,不敢生出二心来。
陛下啊陛下,臣脖子上的缰绳,您一直牢牢掌握在手中,但愿以后一直如此,您能够将臣的心思、臣的命运前途都随意握在手心。
裴钰出来后,就见到柳云庭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上一个有这表现的,还是长孙坚,神游个没完,不知道内心发生了什么思想斗争,总之面板变得挺快的。
难不成,你也悄悄给我变了吗?反正记得他一年多以前还是这个样子的:
【姓名:柳云庭
年龄:25
政治78,武力70,军政75,文学70,智慧80,外貌83
品质:紫
特殊词条:酷吏,描摹笔迹】
想到见到这位臣子之后,都没有打开面板看看数据,裴钰这时候读取了一下:
【姓名:柳云庭
年龄:26
政治80,武力70,军政75,文学70,智慧80,外貌83
品质:紫
特殊词条:酷吏,描摹笔迹,慕强】
政治加2,自己悄悄提升了不告诉我是吧,揣摩了什么玩意,怎么还增加了新特性,慕强?
裴钰看了看自家紫卡,他已经明白了,原本数据越差,等级越低的卡牌,自己经过长时期的思索、学习、经历事情后,提升的可能性越大,而且还有可能会产生新词条。
果不其然是个动态的过程,至少黎羽变成黄卡,吃了橙色资源,但是这些数值本来七十多的,自己就能升到八十左右,越往上提升的难度越大。
其实,不论是NPC,还是他自己,面对的情况都是如此。现在这些造反派统统都砍完了,虽然一下子坐火箭上升了等级,终于飞升到了紫色程度,但是接下来就没有这么愉快的时候了。
能干活的不能砍,自己人先不能动,举目四望,哪里还有叛逆,裴钰简直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总不能剩下的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大可汗、剩下的王室子弟给砍了,看看能提升多少。
总觉得,大可汗的数值应该不低,因为他的孩子里面就有紫色的,不知道他本人,包括大萨满在内是什么等级,好想试试看,砍掉这个大BOSS能给他带来多少增益。
柳云庭本来还在胡思乱想,听到动静后慌忙看向了皇帝,他骤然愣住了,五官未曾发生改变,但是微妙的,好像是每一处感官都进行了优化,变得更好看了,组成在一起,显得面貌立刻变得精致了许多,十分顺眼。
之前是清秀可爱,但是此时此刻给人的感觉,就是秀丽异常,带着些雌雄难辨的美丽,既可以说是未长开的男子,也像是英武的少女,带着少年意气,神色飞扬。
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细腻柔和,看着就是金尊玉贵养大,未曾经历风雨的模样,长而卷翘的睫毛,黑色沉静的双眸,像是两丸黑水银,眉目如画,姿容不凡,虽然年幼还未完全显露,但这张面孔可以想象到日后的卓越。大牢里面不见天日,终日燃烧着烛火,在明黄色的烛光映衬下,乌发盈满了光辉,身上披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芒,前后的变化冲击力巨大。
嘴角弯起,还带着笑容,尽管脸上还染了不少鲜血,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外形的优越突出,增添了煞气,但是只是看着更不好惹了,和之前的形貌宛如浴血鬼童子的模样很不一样,总而言之,像是换头了一样。
眼前之人是陛下吗?心中一紧,尽管知道这里是把守森严的大牢,他更是亲眼看着皇帝走进去的,而且杀人的全程都目睹了,只不过那时候皇帝是背对着自己,理论上来说,不该有意外才是。
但是皇帝此时瞬间精致许多的样子,就是最大的诡异之处!
他迅速的打量,没错,一身孝衣,衣物仍然是进去前穿的那身,身高也是如此,比成人还要矮小一些,性情也没什么问题,出京前就已经来大牢砍杀几次了,每次都异常嗜血。
那么,这些最明显的地方都未曾有什么不对劲的。
墙角包括地面、天花板上面刻录的阵法运转如故,并未发生破损,今日更是专门检视过能量充足,因为他有所预料,担心皇帝回来后就会直奔大牢,事实上,他的先见之明确有必要。
亲自检查过了牢狱中的防护措施,这法阵可以压制妖鬼等物,若真是某种怪物幻化的,先不论是怎么在国运压制下把天子给替换了,只说真要是有这种能力,变成一模一样的样子也不难,何必要故意在外貌上留下如此巨大的破绽?
柳云庭的心脏咚咚咚的狂跳,他看着这张瞬间漂亮了许多的面孔笑盈盈的靠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转瞬之间,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看了,太诡异了,哪里都是问题,皇帝之前的样貌他还牢记于心,现在这个样子,放出去,谁都会觉得问题大了,根本不是能够用“长大了”能够糊弄过去的,谁也不会在半天内样貌突变到像是人都换了的程度。
无论如何,终究要弄清楚,尽管明知道身份应当无误,可是这张脸······
柳云庭硬着头皮开口:“陛下,您一身血污,不如先梳洗一番?”
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把水盆端上来,看看皇帝本身有没有意识到他的外形变化。柳云庭感受着怀里的符纸,身侧的淬毒匕首,长刀,袖箭等物,想着大牢的森严,至今未能有人越狱成功,他性格谨慎,知道天子要来以后,还特意安排了武功高强的看守,各个都瞪大了眼睛小心准备,随时预备着镇压牢狱犯人可能会有的暴动。
而且还特意找了法师在,就是防止万一阵法有点漏洞,但是皇帝杀完人以后,产生了鬼变,能够立刻进行处理。准备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是尽力而为了。真要是眼前的皇帝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希望这番准备不是无用功。
当务之急,先分散皇帝的注意力,然后立刻就让人飞马去请黎羽,真要是有万一,在此处解决总会造成的影响更小,毕竟控鹤卫恶名在外,朝臣们恨不得绕道走,谁也不会主动往这里来。麾下也都是能够被他掌控的存在,有什么事情,就算是要处理掉人命,不同于文官武官之死,也不至于招惹太多注意力。
要是个误会,那更好,总不至于损伤陛下的威名。事情不难解决也是同理,没有闹到朝堂上,消息能够被他压下去,不至于影响皇帝的名声。
事实上,柳云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皇上确实被换了,或者是被什么附体。控鹤卫从不相信侥幸,任何异常不加注意,都可能演变成难以想象的灾难,更何况这还是一国之尊,能够对其动手脚,需要何等的修为通天?
可是,即便如此,柳云庭也绝不会退缩,因为陛下是他认定的君主,这天下需要这位天子,他也不能失去了主君,哪怕是今天可能把性命丢掉,也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可以留下风险。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确保陛下万无一失,并未受到妖鬼之流伤害。哪怕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唯有并不高明的武功在身,可是皇帝厚恩,向来宠信他,自己身为臣子,既然真心拜服,哪怕是拼却性命不要,也不可将君主置身于危险之中。
裴钰很有兴趣的看着柳云庭,他不知道在外界看来,自己现在的容貌变成什么样子了,但是根据经验,杀完人以后,武力值说上升,立刻就不需要锻炼,马上可以在大军中厮杀穿行,还能随意上马。
数值的增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那么同理来说,这增加了接近20的外表,也不知道会是怎么表现的。
不过,从柳云庭此时的心绪略微不宁来看,恐怕给人的冲击力不小。尽管他很快就收敛心神,仿佛毫无异常,但是裴钰可是极为善于人心把控,他看得分明。
裴钰点头应允:“可以。”
柳云庭便恭敬的说道:“还请陛下稍等片刻,臣即刻吩咐人去烧水,做好您沐浴的准备。”
说着,他倒退着离开了牢笼,然后视线一直紧紧盯着皇帝,并未离开片刻,他抬手招来了心腹,用蚊蝇嗡鸣般的声音低声吩咐:“立刻去找黎羽,让她带好法器,然后速速来到昭狱,就说是牢中出现了变故,十万火急,不可拖延,陛下安危难以确保,让她快来。”
心腹紧张的抬眼看了柳云庭一眼,他解下腰间的牌子,“以此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快去快回,一定要请到黎羽。若是找不到人或者她确实难以过来,那就去道录司,找宫廷法师们。我还认识比较有名的民间散修,你平时也都见过的,他也可以请过来,那些法师们的能力我看得分明,很有限。但若是黎羽来了,其他人不必再请。现在不要跑,就拿出平时办事的那种速度,快步离开就可以,等到出了这一层牢狱,你就立刻去找快马疾奔。接下来我的话,你不必管,不是说给你听的。”
柳云庭迅速说完以后,立刻用正常的声音道:“还不快去给陛下准备热水?”
热水其实早就预备好了,以柳云庭的心智,自然不会等到此时才去准备。
这是说给皇帝听的,该吩咐的总要吩咐到,以免皇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有人走了,不知道这项准备是否有用,毕竟真要是有妖物,这段距离,说不定它能够听的分明。但是柳云庭已经在短时间内尽力做到了最好,将他能够想到的地方都进行了处理。
心腹立刻转身就走,他牢记柳云庭的话,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让这位大人如此筹谋,想来不是小事。好在他心理素质不错,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就像是接到了普通的命令一样。
柳云庭叫人端来一盆水,水面清澈,能够清晰的映衬人的倒影,他让其他人若有若无,故作不经意的挡在门口,然后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走了进去。
第 94 章
裴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臣子当成了鬼怪附身, 还已经派人去请法师准备驱邪了。
他看着水盆,因为好奇自己的现状,低头去看水面, 水波平静,端着盆子的柳云庭的手很稳, 没有一丝颤抖, 柳云庭将水盆放在架子上, 然后站在皇帝身前, 默不作声的想到袖箭的开关就在指尖,只用轻轻一碰就可以触发, 感觉心里安定了一些。
裴钰只见水面倒影出现的是一个美少年雏形, 青春年少, 顾盼神飞, 青丝如瀑,肤白貌美,眼波流转间都显得温情脉脉,尽管脸上还有些血污, 但是平添了一丝凌厉, 并不多么可怖, 本来有的婴儿肥, 因为生长的缘故,还有一路的颠簸奔袭,不断的辗转各地, 所以早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脸颊消瘦下来, 好像连骨骼线条都更优美了, 这简直就是换头术,除了五官还残留了以前的影子, 其他的和之前已经没有了什么关联,这张脸的变化也太大了吧。这比美颜整容还过分,一下子就成了这幅模样,NPC们没有傻子,肯定是心里嘀咕个没完,怪不得柳云庭今天会失态。
裴钰现在没去管那些,他只是瞪大了眼睛,自己以前的人物形象,他还是清楚的,就是清秀罢了,丢在人堆里面,尤其是在一群高颜值的映衬下,显得非常之普通,并不像是基因代代经过美人优化的皇室出品。
不过,身为玩家,他对于外貌数值并没有那么看中,对他来说,武力值才是他最关心的数据,不过现在不花钱就能狂涨一波外貌,这种好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没有什么不好的。
之前都是看到八十多的卡牌长得春花秋月,各有特色,八十已经是大帅哥大美女了,走在街上,都会有人看个不停的那种,何允彦都能够混个“玉郎”的称呼,自己现在的模样,称呼一句“芝兰玉树”也不过分。
裴钰承认,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原来变得漂亮是那么快乐。当然,再给他可以加点的机会,他还是会坚定的先去点武力值。笑话,长得漂亮又不能帮他杀敌,他可是实用派,外貌这玩意儿,对他来说锦上添花而已。
恋恋不舍的欣赏着水中倒影,看了好一会儿,裴钰这才慢条斯理的用水擦干净脸上的血,抬头冲柳云庭盈盈一笑,“爱卿,朕如今的样貌如何?”
本来以为皇帝不知情,但是听着这个话的意思,陛下也知道他形貌突变?
柳云庭越发小心翼翼,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斟酌着回话:“陛下,臣不敢妄言天颜,但既然是您开口询问。臣便斗胆冒犯了,您自然是天人之姿,风姿瑰异,气魄超常,为天日之表,朗朗若晴空,昭昭如日月,是当世一等一的美男子。”
好家伙,你也被何允彦传染了,嘴巴涂了蜜?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形容词,说实话,你自己的颜值明明比我还高不少呢,怎么能一脸真诚的夸赞呢。
裴钰摇摇头:“爱卿不必如此,朕只是随口发问,真要说风姿不凡,爱卿可比朕还要优异呢。”
“皇上过誉了,臣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能与天子相比较呢?”
谦逊的自嘲着,其实柳云庭知道他的样貌不错,自己能当官,也跟他长得好看有不少关系,毕竟朝廷取士,先看外表,容貌欠佳的,除了家世强大的,否则直接就剔除了。
哪怕是身披白鹤服,明知道是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也依旧会有人留恋不舍的看着他的脸,可是他这话虽然有些水分,但是并不多。
因为皇帝此时的模样,已经很美了,尤其是在他之前的容颜对比下,称呼一句天人之姿,完全不过分,至少柳云庭觉得是这样的。
裴钰见他看着行为举止都仿佛如往昔一般,但是自己变化这么明显,不是脑子有问题都能察觉出来不对劲,系统居然不是循序渐进的过程,而是瞬间。好,让我想想怎么糊弄你们。
“爱卿,适才应当吓了一跳才对,说不定还会联想到什么山精野怪,狐妖精灵之类传闻,毕竟就连朕看到自己的样子,也十分吃惊呢。”
柳云庭一脸专注,没想到皇帝居然索性挑明了这一点,他更加紧张了,摸不清是不是紧接着这个“陛下”就要撕下画皮,然后不装了。
裴钰没打算叫他胡思乱想,索性从怀里把天子印玺掏了出来,他直接将这枚玉石印章举起,好叫柳云庭看清楚:“此为朕临行前带在身上的,这枚印玺你应该十分熟悉才是,这天下若说有什么人能够得到这枚印章还有可能,但是异类是绝不会在王朝鼎盛之时,能够轻易把玩此玉章的。
我朝已经消灭了那么多的敌军王室,气运节节拔高,朕身上的国运只会更加浓厚,这枚印章在你我手中,不过是天子身份的象征,可在异种手里,却是重逾千斤的烫手山芋,哪里能够这样轻松自如的随意握在手里呢?”
随手将印章放在柳云庭手里,任凭他观察细节,柳云庭道了一声罪过,然后细细打量,放在他掌中看到的,他才会相信。
的确是天子印玺,他对于这枚印章再熟悉不过,每一道花纹的痕迹都记得清清楚楚,整理历年卷宗时,每一份案卷上都有盖章痕迹,只是所谓的国运,他肉眼凡胎的,也看不到,道理是这个道理,他也清楚,但是这气运他也没见过啊。
正当这时候,牢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这不是在地下吗?哪来的风?
柳云庭强忍着没有转头去看,因为眼前的皇上身份未曾完全核实,他的注意力根本不敢移开,就连抱着玉玺的时候,都分出精神来去观察。
裴钰没有此等顾虑,他直接往那边去瞅,地牢虽然有通风,但是条件可想而知,并不如何。
这阵风不大,但是仍然带来一阵凉意。所以说,什么事情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咣当”一声,楼梯处的铁门被粗暴的推开,一个穿着素净道袍的人影迅速冲了进来,她身形极快,站在地牢里面的人本想阻拦,但是看到那张脸,还有其手中腰牌后,停滞了下来,面面相觑的没有阻拦。
脸是朝廷大臣的,还是出名的术士,柳大人之前还请她过来检视过阵法,他们自然记得,而牌子,这是柳云庭身份的象征,从不离身。如今给了她,应当是派人专门去请的,不然如何会这样光明正大闯入,要知道地面上也还有看守,但是他们也未曾示警。而且柳云庭本人还在呢,不会存在冒名擅入情况。
“我乃特意前来,事关重大,不要拦我。”
随口撂下这句话,黎羽也没有明说她的来意,因为真要是妖魔化形,说明白以后,以这区区距离,也许会惊动它,这就不妙了。
是的,黎羽是在得知消息后,都没来得及换衣服,抓着法器就一路疾奔,在腿上贴了甲马符咒,使得她速度惊人,抢先来到了大牢。
至于报信人,他骑马带着香案等,还没自己跑得快,如今自然还在后面没有跟上来。
黎羽衣衫简单,但是左手三清铃、帝钟,右手铜钱剑,腰侧挂着桃木剑,背囊里面还有香烛、黄表纸、朱砂等等,指尖捏着一把符咒,里面有镇压鬼物的,有检测邪气的,有能够招魂的······
全是她根据使者的诉说,匆匆抓了一把,不清楚是否对症,总而言之,听到皇帝有危险,她哪里还能继续研究那两样奇观的进度,扔下一切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
扫过下面的环境,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上,就看到有个地方,牢笼门口围了一圈人,她心心念念的小皇帝就在大牢里面,身前还有柳云庭站着。
黎羽三两步就到了牢笼门口,也不见她怎么推搡,周围的人情不自禁的弯腰让出一条路来,她灵巧的从缝隙中穿行,然后来到了裴钰面前。
指尖的驱邪符咒、测试邪气的符咒毫无反应,以往只要是靠近了邪气,就会自燃示警,可是今日却没有动静。
黎羽暗暗松了口气,她运转法眼细细打量,“皇帝”周身的气运炽热浓烈,浓厚的像是要充塞整个囚室,金子般的灿烂颜色,不等她细看,唯我独尊的巨大的排斥感和疼痛侵袭了黎羽,将她的神念恶狠狠的弹了回去。
未经允许擅自观察国运,自然会遭到反噬,黎羽感受着眼珠酸涩难忍,还有些疼,她的法力也一阵翻滚,被消磨了一些。
这么霸道的气运,是不会认错的,更何况,这些时日为了构建天地罗盘,黎羽对地脉和国运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国运依旧在保护,结合自己的符咒并无动静,那么就不会是大妖魔化为人形顶替,而且也非阴鬼附体作祟。
总而言之,这是个人,这一点是肯定的。
黎羽正好看到了天子印玺,这枚玉石印章在裴钰和柳云庭手里平平无奇,被递过来递过去,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在黎羽的眼中,此时却散发着刺眼的光芒,明光大作,满室生辉,隔绝非凡,排斥异常。
这是只有人类能够触摸的,寄托了万民信念,对天下正统的认可象征。像是她这种人类修道士也不能去触碰,这东西禁绝万法,虽然只是在很小的空间里排斥异常,但这已经够了。
黎羽这下子是彻底松了口气,她把左手的法器重新放回了包袱,神情也轻松不少,这时候看向皇帝的容貌,怪不得柳云庭会觉得他鬼上身了,这样子,很难不叫人这样觉得,感觉很像是画皮鬼换脸了,但是面部自然,脖子上和脸上,并没有切割缝合的痕迹,与记载不符。
黎羽虽然智慧惊人,但是她的聪明才智大多数都用来钻研法术,近期更是一心一意扑在构造奇观上,连和人类的沟通都很少,经历的事情不多,自然不能如同柳云庭一样考虑周全,不过她好歹还知道,自己为何而来,这就不用提了。
毕竟把皇帝当成鬼,做足了准备,还打算灭鬼,这种事情就别讲了,以她的情商也知道并不是什么值得诉说的事情。
虽然不是妖鬼,但是换脸也很怪,黎羽担忧的询问道:“陛下,您可有感到不适?”
裴钰好笑的看了柳云庭一眼,黎羽为什么会来,这不是很明显了,就是这家伙叫过来的,怎么,看刚才的架势,你们还打算把我包抄在内,然后斩妖除魔吗?
他摇了摇头:“朕一切都好,不劳挂心。如果说是因为相貌的话,其实是因为朕得到了奇遇,曾经在梦中遇见一头瑞兽,为朕献上了仙草,据说服食以后在第七天可以增长容颜,朕当时也意识混沌,并未察觉只是梦境,就稀里糊涂的吃掉了,然后醒来才察觉只是一场梦境,就没有当回事。
掐指一算,如今就是第七天,看来这梦境是真的,就是没想到效果这样好。况且黎爱卿应当可以作证,朕确实是人,而非妖鬼之流。”
皇帝自己都说出来了,黎羽也直接承认,好叫柳云庭放心:“陛下得到气运钟爱,有国运庇佑,并无什么异常。”
没想到是梦中奇遇,黎羽又追问:“陛下,可还记得仙草、瑞兽模样?臣好去确认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隐患。”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因为皇帝都能乘着龙了,遇见什么妖兽献宝不是也正常,就是别做梦被骗了才是,黎羽还是打算看看底细。
我哪里知道长什么样,这不是编出来糊弄你们的理由嘛,都说了梦里碰见的,问谁也不会有印象,还不是他想去怎么说就怎么说。
裴钰含糊的说:“朕也记不清了,当时意识就浑浑噩噩,连是否是在梦里都未能辨认出来,如今问起,只能想到瑞兽皮毛光滑璀璨,模样美丽,仙草有股芳香。”
这有点模糊啊,但是见皇帝确实想不起来更多,黎羽只好放弃了追问。
倒是柳云庭见黎羽神态放松,已经察觉了也许是误会。听完交流,明白是自己虚惊一场后,他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然后请罪:“陛下,还请您宽恕臣的罪过,臣擅自揣摩您,有眼不识泰山真面目,因为自己的狭隘,没有经历过奇闻,就以为是非常之事,是臣自以为是,竟然如此冒犯您,还请您责罚。”
他没有细说,因为皇帝自己都猜出来了。
裴钰当然没有责怪柳云庭的意思:“不必如此,柳爱卿,朕何时怪罪你了,你如此谨慎是件好事,做事周到仔细,朕只是觉得欣慰,有了你这样出色的臣子相伴。如若朕真的被妖鬼所控,那么你今日就是立下大功了,这份忠勇,朕记在心中。本来离开洛京之前,就已经打算过,要动一动你的职位。
你能够一举抓获长孙坚等人,没有走脱人犯,还能让他们一直活着,连案卷都整理好了,没少下功夫,如今正是要叫你转正的时候。还会另外赏赐金银之物,人生在世,没有这些东西可不好,朕既然爱你,自然要为你考虑周到,希望你能够再接再厉,继续勇攀高峰,不要让朕失望。”
不仅没有被责怪,还将要升官发财,柳云庭说不高兴是假的,他更加坚定了要效忠皇帝的决心。
“陛下,您连臣这样鲁莽之辈,都能宽恕,还重用臣,臣必然不会让您失望,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表完忠心后,柳云庭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然后呈现:“此为抄家各位大臣的宅邸后所得的金银等物名录,在此先给陛下,这些财富,臣已经叫人专门看守,放在库房里面,您随时可以安排人带走这些。”
果然想的周到,裴钰又夸赞了他,感受着身上黏糊糊的血,他收好柳云庭早就还过来的玉玺,然后带人离开了大牢,去洗漱一番。
等到整理好自己之后,重新来到大堂内,此时花厅里面不过只有他们三人,眼前的都是自家心腹,裴钰见到并无外人,想着黎羽之前去铸造奇观,也不知道她弄得怎么样了。以前的进度条还记得是这样的:
【目前进度:天地罗盘(金):33.05%
人间异闻录(橙):14.2%】
打开面板看了一眼,一两年后的全新进展:【目前进度:天地罗盘(金):40.05%
人间异闻录(橙):44.2%】
进度喜人啊,裴钰没忍住问了一下:“黎爱卿,可有感觉建造奇物的过程中,是否有缺少什么?”
黎羽倒是诚实:“谢陛下挂怀,臣之前领用的珠宝玉石,都已经成了刻录法阵的原料,而金银等物,用来购买肉食等,来去安抚一下那些妖魔的情绪,毕竟它们被同伴们骗过来,经过臣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已经纷纷归顺,改邪归正后,要发放饭食,稍作鼓励。
至于修行资源,是不会给它们的,所以只能是喂给它们美味佳肴,稍稍犒劳一番。如此,倒是叫不少妖精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一些,它们有的是觉得不能只有自己被抓,所以还很乐意去诱骗其他同伴来去自投罗网,得益于此,臣的进度很快。至于罗盘,因为了解了地脉的运转奥秘,一法通百法明,臣也有收获。”
裴钰先是称赞了黎羽的奇思妙想,然后爽快的表示,“爱卿此法妙极,人力有穷尽,漫山遍野的妖魔不好找,让它们内部提供,果然快很多。至于金银珠宝,朕等会儿就去安排人赏赐,爱卿不用为此修行资源发愁。”
这次出门打仗,他带来的战利品多到不行,宝音所储存的金银被他拿出来一些,已经放入库房,还有数次战役的获得,勤王军走之前已经交割完,根本不在意这一星半点的损耗了。
换了身新衣服,想着官员们之前都已经和自己打过照面了,为了防止还有人会跟柳云庭一个想法,裴钰安排道:“可以让控鹤悄悄放出风声来,让朝臣明白,样貌变化是因为朕的奇遇引起的。”
柳云庭自然恭敬称“是”。
裴钰沉吟,白龙跟随他,可是还有水晶宫没有交出来呢,他便无心多留,打发他们自去办事。
等到流言传开,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裴钰开始呼唤白龙,因为灵堂过后,他就去砍人了,没打算叫龙看见这一幕,所以自然是没喊着它。
宝音本来趴在一处宫殿上方休息,就在宫城之内,离得不远,它为了不惊动凡人,此时只有手臂长短,眼神不好的,还有可能会把它给辨认成一条白蛇。
感受着呼唤信息,宝音高兴的爬了起来,也不继续躺着了,迅速飞到了裴钰身旁。
只是不等它靠近,白龙犹豫的嗅着裴钰的味道,然后感受着他周身的国运,感到很迟疑:怎么出去一趟,好朋友就变了样子,跟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它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
闻起来还是那个人没错啊,而且这身气运也不是假的,穿的还是自己送的衣服,熟悉的龙威依旧,就是来自它自身,真是好奇怪呀。
纠结的比划着:“你看着跟刚才为什么不同了,人类的长相会突变到这种程度吗?”
裴钰笑道:“自然不会,相貌乃是天生,若遭逢大变,如何会有变化。只是我有了奇遇,碰见瑞兽在梦里赠送仙草,吃完以后,才改换了形貌。”
裴钰又拿出了那番说辞糊弄,不同于柳云庭,白龙心思单纯,它倒是很高兴:“我就说你是个好人类,不可能只有我发现了才对,果然,还有其他非人也很喜爱你,这才对嘛,我的眼光可是很好的哦。”
轻易接受了这个说辞,宝音根本没有想到过,裴钰会有欺骗它的可能性。在白龙看来,它们分明是最好的朋友,心心相印,怎么会有什么不好的因素在呢,多么纯洁的友谊。
裴钰摸了摸白龙的小身子,权当自己养了一条炫酷的异宠,还能当坐骑,并且提供不少帮助。
现在想想,能够去沧江碰见宝音,果然是幸运大爆发的结果。
笑着和白龙玩闹一番,裴钰这才让它变大一些,他打算骑龙去观察一下皇宫地形,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地方,可以用来放水晶宫。
宝音自然是同意了,很快,他们就腾空而起,为了不引起注意力,动静并不大,乘着龙在高空飞翔,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爽水汽,裴钰掏出千里镜看向下方。
找个有空地的地方,哪里合适呢?
随着举着镜筒不断转动,在一处湖畔倒是风景不错,这里没有什么建筑,只有凉亭、回廊,看着是个夏日纳凉的好地方,裴钰便示意白龙去看。
宝音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裴钰喜欢就好,它从鳞片中把水晶宫掏出来,然后施加法咒,轻轻的送到了地面上。
迷你的手掌大的宫殿,随着降落,不断的变大,等到最后落在地上时,已经变成了原型,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的光辉从表面不断浮现,材质通体明澈纯净,看着就非人间造物。
这番动静不小,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宫人和侍从们站在远处,满是迷惑不解。
“我记得这里以前应该什么也没有才是吧?”
“没错,之前就是空地来着,我今天早上还从这边过,什么都没看见。”
裴钰乘着白龙下降,众人此时已经知道了天子乘着龙归来的消息,这些宫人们早就不曾见过皇帝了,此时恍然如梦,只见一个美丽少年骑乘威风凛凛的白龙而来。
“此宫殿为白龙所赠,并非人力所造,朕将会日后在此居住一段时日,来与白龙相伴。”
没说很多,但是宫人们就有机灵的开始回去,准备去赶快和内务府联系,收拢一套日常寝具,来装扮这座宫殿。
皇帝的样子是变化不小,不过他们只是些身如浮萍的普通人,在皇宫里面生活,最需要记得的,就是要闭上嘴,不要多说话。
有的慌忙去找太后报信,裴钰不在意他们都去干什么,反正自己是打算先住在这里过过瘾再说。
皇宫里面消息传的很快,柳云庭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件事他很上心,亲力亲为的盯着,很快,皇帝的奇遇就让不少人知道了,黎羽也站出来作证,她的法力高强,这是大家都见证过的,如今有了这位术士的佐证,可信度就更高了。
这时候,又传来了宫中多了座水晶宫的消息,如此奇异建筑,更加显得皇帝的遭遇是那么真实,连水晶宫都有了,白龙都见了,碰见瑞兽也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
臣子们络绎不绝的找借口进皇城面见皇帝,裴钰倒是有心炫耀,在水晶宫里面接见了臣子,大家都赞不绝口,认为这座宫殿美轮美奂,并不像是人间所有,陛下身为天子,确实要居住不凡,才能更好衬得起身份才是。
对于皇帝的长相,更是有不少人开始疯狂吹捧,裴钰听着肉麻的赞美诗歌,很是感觉有意思。
他趁机落实了对柳云庭和黎羽的许诺,又把那个包裹在地毯里面的皮口袋给了黎羽,让她想办法进行破解,还召见了常静安。
这位臣子被他派去鲁王封地收敛财富,路上花了不少时间才回到京城,回程的车队蜿蜒,看着就十分壮阔。
还没完全靠近城池,但是徐鹤鸣为了防备胡人,始终派遣了斥候在外,得知此消息后,生怕有失,这些财富会引发有心之人邪念,在向太后请示后,连忙去派人接应。
兵马不可轻动,总要经过掌权者允许,否则,就是理所当然将军队视为私军,可以随意指使,此乃取死之道,多少领兵将领,都是因为骄横跋扈,引得上面不满,从而惹来大祸,徐鹤鸣自然不会如此。
她牢记粮草兵马都是皇家的,自己不过是练兵而已,十分恪守本分,这让太后对其的识趣很满意,更何况这也是正经事,自然是应允了所求。
常静安等到护送完成以后,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成功将鲁王堆积如山的财富入库,这才算松了口气。
此时见到皇帝,虽然吃惊于他的容貌,但是想到传闻,又不是那么奇怪了,皇帝都可以招来陨石等,变个脸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
“陛下,臣此行路途遥远,鲁王封地那里十分混乱,因为鲁王那时候不回封地已久,滋长了下属的贪婪之心,他们暗中搬运鲁王的财富,伪造证据,还勾结胡人,打算叛逃。臣到的时候,正好碰见胡人攻打,经过几番试探,射死大将之后,胡人被打败,交代了这番阴谋,臣顺藤摸瓜将这些人抓获,然后砍了一批,震慑当地不服。
因为是带着大军携带战胜之威,所以敢于和臣正面对抗的并没有,但是他们夜里火龙烧仓,想要瞒天过海,掩盖仓库没有存粮布匹的事实,被臣及时发觉,然后又杀得人头滚滚,总算用这些血淋淋的例子强行弹压。
在运送财富后,又专门留了一些士兵在维持治安,因为砍杀了不少人,所以那里现在还一片混乱。还请陛下恕罪,臣自作主张了。”
裴钰好言安抚,看着敬献的财富名录册子:“爱卿所做不错,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何错之有,当地之民已经失去敬畏,就需要严刑峻法惩处,如此实属自然。至于军队士兵,留下也不错,至少那里被杀了不少人,想来能够正常运转也不容易,留下军队,还能维持局势,万一有胡人进攻,也能防备一二,并非到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朕会赐予此行军队人人一笔金银,还会另行赐予爱卿三箱银子,用来犒劳你的这番辛劳。这是爱卿应得的,也让军中为之欢悦一番。”
常静安又是连忙谢恩,裴钰翻过册子,漫不经心的问道:“鲁王富有,其封地珍藏是否存在什么不同寻常之物?”
常静安想了想,然后谨慎回答:“确有相关传闻,据说曾经有猎户在进山时候看到了有地方发出奇异光彩,然后走进去瞧,发现了一株植物,叶片青翠欲滴,果实鲜红,猎户趁机摘下了这株异植,然后将其献给了鲁王府上,想要谋求金银赏赐,结果赏赐没有得到,倒是得到了一顿毒打,这株异植也被夺走。
正是见到臣在鲁王封地杀得人头滚滚,那猎户对鲁王府怀恨在心,特意前来告状,臣专门去找了,见到这东西就藏在库房里面,用玉盒盛放,问过管家之后,听说是打算用这东西讨得鲁王欢心,好去给自家子侄谋得官位用,结果因为打仗,也没敢派遣使者,这东西就这么搁置了。想来应该不凡,就特意带上了。”
裴钰来了性质,连忙叫人呈现玉盒,很快一个散发彩光的盒子被拿了上来。
【特殊物品:七叶灵果(紫)
简介:百年一叶,七叶齐聚才能开花,又百年结果,此为八百年生长的灵物。灵果凡人食之,可延年益寿,弥补亏空。增长寿命在20年——30年之间随机,修士食之,可以增长法力。】
这东西,让裴钰想到了甘白薇,送给她不是正好吗,多活这么久,还可以多干点活。至于自己,他有兵解脱形术了,真死了还可以当个阴天子试试看,反正他已经满足了修行前提。
最重要的是,活太久其实挺没有意思的,创死所有敌人后,他就打算看时机,找个闪亮谢幕的方式离开了。
夸赞常静安之后,裴钰就收好了玉盒,打算骑着龙去给她亲自送,这还不得狠狠拿捏了她,甘白薇到现在还没有归心提示,这点裴钰可是还记得呢。无所谓,你们这些高级卡逃不出我的套路来,早晚要乖乖臣服。
宫人传讯后,倒是太后也专门过来,看到裴钰现在的模样后,她还真的吓了一跳:“本宫之前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谁知道所言不虚。”
真就模样大变,太后想想皇帝之前的样子,再看看如今,感慨连连,她也算是开眼了,这才多久,皇上就能总是有新动静出现。
裴钰看着太后的面板,其上颜值比他强多了,心想你比我好看,倒也不必如此:“母后廖赞了,倒是儿臣的不是,应该去主动拜会母后,谁料竟然让母后亲自来了。”
沈锦溪自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只是眼波流转:“皇上有真龙相伴,这是吉兆,如今更有奇事连连,正是天命眷顾的象征啊。”
你家的天命是靠系统商城买出来的吗,笑死,所谓的天意象征,不会指的是他抽奖得到的特效光环吧,这些明明是他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不断的人前显圣,这才得到的。
想到这里,裴钰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他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眼下太后还在,他们倒是交谈了一番这段时间的政务,太后并没有专权独断的意思,讲述事情不偏不倚,还是挺客观的。
等到了宫殿内,太后更是叫人把她代为批阅的折子都拿出来,准备叫小皇帝好好看看,以免认为她做了手脚。
裴钰本来就信任这张卡,但她东西都送来了,自然也翻阅一番,并没有什么不对。
第 95 章
裴钰想到自己的计划, 然后询问太后道:“母后,不知如今科举的消息传播的如何了?”
眼下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在裴钰眼中, 就是一个合格的批折子工具人,在他满世界乱跑, 到处开地图打仗的时候, 能够让太后坐镇后方, 处理政务就是她的最大职能。
好, 你就是常务副皇帝,专门替我挂机朝堂。当然, 他回来以后, 代管挂机功能就可以停了。
不过太后品质不错, 用来资政议事也是个好选择, 裴钰还是比较满意的,哪怕现在不让她当大臣,但是他使唤起来毫不手软。
太后不晓得皇帝在想着如何压榨她的劳动力,已经把她当成手下使用了, 放下茶盏, 然后回答:“皇上, 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差不多两年, 许多城池都有所听闻,只是因为你一直未曾回宫,所以什么时候正式开科举, 还未可知。
但是随着捷报频传, 天下人无不翘首以盼, 期待能够沐浴天恩,登上朝堂。此时若是开办科举, 也是个好机会,正是人心所向,可以拣选人才。如今会有此问,是因为陛下要开始选才了吗?”
裴钰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干脆利落的点点头:“母后,朕此行回宫,一是为太皇太后丧仪,如今太皇太后已经和先皇合葬,此事暂且不表。二是想要交割一番战利品,毕竟打仗带回来的东西有些多,也都已收回府库,这些朕预备拿出不少金子来,打算造一座黄金台,用以招揽天下名士,以彰显朕求贤若渴之心。
三是等到黄金台这个奇闻发酵传播,趁机宣布要在明年三月举行科举,因为有些离得远的考生,想要赶路过来,就得花几个月的时间,而且消息通传天下,也需要时日,这是为了叫大才能够不被遗漏。科举先集中人选,在一起写一份试卷,卷子不难,不过是简单的文墨,这是为了选拔小吏,还有淘汰连字都认不全的浑水摸鱼之辈。
等到第一场考完,接下来开始第二场,这是自愿报名,第二场会出些有难度的,卷子由朕亲自拟定,然后朕也为评卷官,简拔人才。
朕对于科举制度,已经有所准备,那就是找好人选,去进行誊抄糊名,为了防止出现通过熟悉的字迹,或者在卷子上出现标点等作为暗号的情况出现,找专人去把试卷的内容一一誊抄,这样也可以防止有人字体不好看,但是有真才实学的被落下。至于卷子的名字,用纸张糊上,除非统计分数,否则不得私拆,以免有人徇私。
至于批卷的人和誊抄的小吏,通通关在院子里面,不得外出,吃住都在里面,以免有人传播消息,走漏风声。考生也要检查夹带,小抄等物,禁止携带糕点、馒头等进场,就算有,也要掰开仔细检查,以免食物中包裹了纸条等。
文墨统一用考场提供的,不让考生自带,以免出现笔杆空心塞纸条等现象,而且笔墨的好坏都一样,也不会影响考生发挥。”
裴钰认真的看着太后说:“母后,尽管朕神迹连连,但是科举一事事关重大,是为国取士,朕要在制度设置初始,就尽可能的堵住漏洞,以杜绝后患。
因为制度刚刚奠定基础,朕在时,百官不敢有二心,难道其下的每一个人,都能忍住诱惑,恪尽职守吗?要知道,人性经不得考验,以前是家世显赫才能做官,现在考上了就能够面见天子,并被授予官职。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无论出身门第,无论样貌美丑,甚至无论是否身患残疾,只要是个能写字,认识字的活人,都可以参加考试。那些本来徘徊在官场之外的人,因此有了能够做官的渠道,这条通途,会引得多少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还用再说吗?
人性,经不起考验,朕也不愿去考验。从刚开始就该健全制度,完善体系,以免发生让人悔之晚矣的遗憾。
朕绝不会因为样貌、家庭等等一切外在因素,来另眼相看。想要打动朕的,只有真才实学。
朕的求贤之心,惟愿天下人皆知。就算是田地里面的老农,也可以通过考试,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大员,只要是有本事,尽可来一试。朕期待着,这天下英雄尽入朕的指掌之中,收天下之才,揽天下人心,创不世之功,这才是朕心中想要的选才结果啊。”
太后倒是没有想到,皇帝思虑周详,已经尽力考虑到了这么多的方面,但是正因为他重视到如此地步,才让太后明白了,其有多么的渴望人才。
“皇帝所言不错,等到朝会时,本宫自然会鼎力支持,三月开始科举,如今已经是九月了,时日不过是半年左右,不知道科举所在地方选好了吗?还有考官等人,又选取谁呢?”
至于黄金台,虽然被大手笔惊讶到,但是想着皇帝生活简朴,历代修筑宫殿都是常态,建造殿宇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打了那么多胜仗,没想着给自己修,先倒是花大价钱铸造招贤台,这个举动,叫人能看到皇帝的决心之大。
裴钰笑道:“母后,朕打算新造黄金台,黄金台就在考场附近设置,让考生可以直接眺望到,若是有谁自信于本领,不妨直接来此台展示,朕自然会接见的。
科举的主考官为朕,考官就让谢灵妙等担任。科举所在场地,会另外新造考试院,每个考生都在不同的隔间,上面铺设的有盖板防止漏雨,用砖墙隔开,以免考生受到影响,先在京城设置,朕要看看效果如何,再根据经验,推广天下。”
“陛下,既然你心中有数,就依此实施吧,本宫相信,此次定能有所收获。”
想到皇帝今天的言论,明显是不在意出身的,既然这样,那么她也可以放心引荐家里人了。
沈氏一族想要保住富贵荣华,让皇帝忘记因永川伯一事,可能会产生的芥蒂,就需要新人入场,她对元霜还是有信心的,这女孩有能力又心细如发,看着就踏实。
更何况,皇帝出手大方,提拔自己人并不吝惜官位,也不在意年龄,既然如此,自家侄女儿也算有了个好去处,不枉她筹谋。
想到这里,太后笑吟吟的说道:“皇上,沈氏家族里面有人才想要举荐,名为沈元霜,为我的侄女,其聪明伶俐,自小饱读诗书,性情温和,做事有条理,无论是性格还是别的,都很不错,本宫便先引荐了。”
我就说,人才都是扎堆出现的,尤其是世家大族里面有财富底蕴,培养人更容易,太后这么优秀,她大力推荐的娘家人说不定也不错。现在果然触发了推荐事件,看来多拜见太后还是有好处的,处好关系后,她能给自己带来新的打工人,裴钰更加期待了。
他立刻表示:“母后眼光极佳,能力杰出,能够被您这样赞誉,想来是位俊才,如此一来,儿臣还要感激母后大力支持,献上了沈氏族人,不知这位才俊如今在何处?”
见小皇帝一脸急切的模样,沈锦溪吩咐宫人去找人,“说来也巧,元霜正好来探望本宫,现在就在慈宁宫偏殿,离得不远,皇帝稍等片刻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她有一双柳叶眉,多情目,似弯非弯,双瞳剪水,明眸善睐,肌肤胜雪,红颜绿鬓,乌发明亮,头上簪了一枚蝴蝶簪,月白色的外衣色泽淡雅,上面有银线绣出的花纹,一条散花百褶裙随着每一步走动,都能在阳光下闪耀出不一样的色泽来。
裴钰随意一扫,就看到她的裙子每一道褶子上都绣了不同的鲜花,还用了银线勾勒,怪不得这样闪。其人气质高雅,看着颇为清丽脱俗,样貌也很不错,裴钰暗道,怎么是个人,都比我好看。
因为太皇太后都入土了,而且因为裴钰装神弄鬼的,再加上她实际上已经去世一年多了,所以裴钰当时只是让民间禁了婚丧嫁娶,喜庆颜色一个月意思意思就完了,说是太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叫百姓们为她悲伤过度,实际上,是他自己想换衣服了。
如今时日已过,在水晶宫里面都住了一段时间了,沈元霜这身衣服倒也没什么,他只是暗暗感慨,看起来就挺有钱的样子,这身打扮不便宜啊,果然太后就富贵逼人,她娘家人也是这种画风。
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不重要,叫我看看这个工具人数据如何,不好的话,也别想被他收下,裴钰可是个强度党:
【姓名:沈元霜
年龄:25
政治:75,武力60,军政60,文学81,智慧78,外貌81
品质:紫
特殊词条:博学多识、察言观色】
谢谢你,太后,这张牌不错,我要了,你果然很懂我。
虽然偏向于文学,但是等级我喜欢,裴钰连忙走过去,想要表演一个礼贤下士。
他如今长高不少,虽然还没沈元霜高,但是总不至于像是一两年前那样,搞得握个手诉说心意,跟母子相聚一样。
握着自己的卡牌,裴钰已经想好她接下来这几十年的打工地点了,给我去编写教材吧,多好的太学老师,准备了科举,还要有配套的教学体系才好,没有合心意的学派能够完全满足他的需求,那就搞个新的大杂烩出来,他要自己想办法编书,沈元霜就是他的工具人。
想到这张卡马上要被扔过去写教材,裴钰倒是态度很好:“爱卿可曾有喜好的学说?”
先让我看看你的政治倾向性,要是这个不合心意,也不能放你出去,毕竟编书的人容易夹带私货,他决不能找个和自己政见不合的,那是自找麻烦。
沈元霜微微一笑,声音不紧不慢:“陛下,草民觉得做学问终究要经世致用,能够治理天下的才是好用的学说,不同的学问各有特点,若是结合的话,可以取长补短,取其精华,来根据实际需要再使用。”
想到这位皇帝的性情和太后的交代,沈元霜又说:“所谓学说、学派并不是那么重要,草民没有门户之见,若是陛下需要,随时可以为您进行注解。”
好好好,果然懂得察言观色的就是不一样,无论是不是曲意逢迎,反正裴钰听了很满意,就是这种态度才对:“爱卿所言甚是符合朕的心意,朕决定先让卿做太学博士,主持编纂书册。我朝开科举,那么天下学子那么多,究竟要以哪家学问为主,恐怕各有说词。
既然这样,朕就要融汇古今,通百家之学说,汇成一家之言论,以供学子们参考使用,让他们明白,朕喜爱什么风格。爱卿身负重任,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注经成功,爱卿也会功在千秋,名扬天下,还望爱卿能够成此功业。”
没错,我要公然声明,我爱什么类型的人才,那就是能干活肯干活的实干派,学派里面总是搞小动作,每个都想往自家划拉利益,哼哼,索性我搞个自己的,来一招釜底抽薪,不管怎么说,新学说的生命力在最初总是要好一些。
真不行再考虑别的,这是一种尝试,要是古代的教科书就已经把吹捧神话自己,还有各种经世学说都列于其上,往后一代代学生都用这些东西,他的形象会如何变化,这还用得着猜测吗。
沈元霜刚见面就被安排了任务,有些惊讶的看着皇帝,心想他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都不问问别的,有什么特长之类的,这就开始让干活了吗?
不过,编书对她来说,确实是个比较合适的职位,很清贵,而且看样子,也能够和皇帝交流自己的想法,她本身确实博览全书,喜欢翻阅古籍,上手捏造也不妨试试看。
见到沈元霜成为博士,尽管不是实职,但是最起码显示出皇帝对其理念感兴趣,这就可以了,慢慢来,元霜只要踏踏实实,总归能有一份好前途。
不等太后开口,沈元霜领旨谢恩。
等到她退下之后,太后这才表示了心情,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重视沈元霜,这是她的福分,自己不会阻拦,还要尽力去帮助沈元霜。
帮扶亲戚实属政治正确,裴钰也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裴钰还指望着今日之后,其他人也被太后启发,纷纷给他送人。
这样,不用几年一次的科举,他就能找到足够的人才了,是个好主意啊。
只盼望其他人也都积极些,有人才还不赶紧拿出来,让他挑一挑。
“沈卿才思敏捷,奏对如流,朕看了心中欢喜,不知母后可还有人才?”
裴钰心想沈氏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好卡,挖挖看,能捞到一个算一个。
太后倒是感觉有些好笑:“皇帝,元霜已经是族中俊杰,如果继续寻觅,剩下的才干不如她,也未有她心思玲珑,皇帝也愿意见见吗?”
不成气候的,宁愿让他们在家里蹲着混吃混喝,反正少不了那份富贵,也不要放出来做官了,省得不知轻重,给家里招灾惹祸,还要让她出面求情。
因为这个皇帝可是跟以前的不同,她的丈夫是个软弱之辈,小皇帝却是真心谋求实干之人,像是空有锦绣外表,腹内空空如也的草包,就别拿出手了。
太后想的清楚,也说的明白。
裴钰听着话语意思,好像没有极力推荐了,剩下的太后都不怎么情愿拿出来,看来确实应该不如何。
那算了,真要是有才华,有这个心气,自己走特招,他也是能够见到的,裴钰就不再追问。
和太后达成一致后,裴钰就召见了谢灵妙,她和柳云庭一起处理叛乱之事的首尾,裴钰借此给她升官了,简在帝心就是这么方便,做点事情,上面都看在眼里,想办法给她提升。
谢灵妙谢恩之后,听到接下来自己要去做考官,她虽然感激皇帝的信任,但是十分谨慎:“陛下,不知您所需人才是什么类型的呢?”
“不拘种类,不限年龄,只要有才,唯才是举,不识字也没关系,可以走黄金台特招。”
没错,科举招贤找的是通才,其他的考试考不出来的偏科人才,乃至于品质不错,但是不认字的,都给我通过特招途径面圣,有没有本事,他一见就知道了,都在面板里面写着呢,可以有效杜绝草包。
普招和特招都有,是个人才就给我乖乖跳到碗里。
黄金台在正史上是战国燕昭王所筑,此人还有一个历史典故,千金买马骨,就是因为铸造黄金台,显示了他求贤若渴之心,才引得人才争相投靠。
与此相关的知名诗句更是千古流传,即为所谓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还是此世没有的呢,裴钰心想,不错的主意,拿来吧你,现在是我的发明了。
又讲了一番科举的构想还有黄金台的打算以后,谢灵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陛下,是否要考生携带开具的户籍证明才能参加考试呢,总要有人作保才可以吧。”
不,我这次是真的不拘一格,哪怕是山里面的野人、隐姓埋名的罪犯,都可以来参加考试,毕竟根据本朝的风气,杀人逃亡然后发现是个人才,这事绝对不罕见,你要是把这条路给堵住了,我还少了点来源。
“无妨,爱卿,朕自有主意。”
好吧,皇帝心中有数就行,谢灵妙也没有打算多说,凡事靠事实说话,她想着先看看效果再讲。
重要的事情先在小会商量好,大会上就是宣布了。如今已经通好气,裴钰倒也没有多担心 。
等到皇帝的意思在朝堂上公布之后,果然引发一片波澜,如今大臣们已经对陛下的能力有了充分的认识,谁也不认为大可汗能够支撑多久,无非是皇帝愿意不愿意的事情,早晚都要灭国。
既然如此,皇帝举行的第一次科举,隆重至此,自家子侄若能脱颖而出,这不比什么都强,看看皇帝提拔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简直升得飞快,他们看在眼里,说不羡慕是假的,一个个嫉妒的两眼发红,背后酸溜溜的。
就是皇帝的标准很怪,他们也拿不清他靠什么判断的。眼下通过考试,倒是好了不少,至少考试的结果是可知的,皇帝的心思是未知的。
皇帝不在意出身,甚至于连长相都说了不计较了。
对抗皇帝,现在谁也没有这个胆子,想想看他一路走来的神迹,再加上陛下所说,从糊名到誊抄,再到把考官等集中关起来……
这也不好找空子,还有半年的时间,势必要让自家没出仕的孩子好好学习,争取考上。
还有的已经明知道家里面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的,现在满嘴苦涩,他们不敢违抗圣意,只能寄希望于孩子突然能学进去了。
总而言之,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后,裴钰又把提拔的人事变动说了一下,朝廷现在是他的一言堂,无论是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其他人自然没有唱反调的,这就是走个形式,。
等到讲到黄金台以后,不少人震惊不已,这个决定显露出来的气魄,是他们这辈子都做不到的。皇帝是怎么有这种奇思妙想的,真叫人奇怪啊。
裴钰没管下面的人怎么挤眉弄眼,左右观察,他自顾自的宣布决定:“朕已经打算修建黄金台,自古以来,都以为黄金无价,是世人都追捧之物,只要家中藏有黄金,即便是不花出去也感到心安,有的更是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动用。
可是朕非此类人物,在朕看来,黄金固然宝贵,又怎么能够与可以治理天下,有所特长的人才相比较呢?大才贤才才是朕心中的无价之宝,远远胜过一切世俗财物。只要是有才之人,尽可来黄金台一展所学,符合条件的,朕必然会厚赏重用 ,金银财宝,土地房产,官职爵位,应有尽有。”
他也不玩虚的,赏格就放在这里,用世人最渴望的东西诱惑他们,不稀罕这些也没关系,裴钰更擅长嘴遁,用言语忽悠臣子,那还更简单呢。
如此手笔让朝臣震惊,不少人直接说道:“陛下真是圣君啊,为了求才,不吝惜一切,这样的诚意,足以打动所有人。”
“得到了珍宝,收获了财富,不想着自己使用享乐,不爱奢侈之物,不修华丽之所,如此世所罕见的君主,怎么能不吸引人投靠呢。”
……
裴钰本来听着马屁一片,心里正在沾沾自喜,直到他听见了什么玩意儿。
什么华丽之所,所谓的居住宫殿,其余人再怎么修高楼,也都是人间工匠所制作的。他现在住的是水晶宫,以人类的工艺水平根本造不出来。穿的衣服,都是带特效词条的,现在不装了,把徐晚晴埋了以后,更是什么蜀锦之类的往身上套。
吃东西都只要好吃的,倒是他在享乐方面,只是没有找到什么带词条的好东西,其他的吸引力不大,这就被认为不好奢侈了?那是因为你们送的东西,不是他喜欢的好不好。
算了,你们愿意这样以为就这样吧,npc眼里的他,和真实的自己,只能说是毫无关系,没有半毛钱相似。对他的滤镜挺大的,继续保持吧。
第 96 章
裴钰还专门了解一番现在的军队数量和具体情况, 在听到招兵五万,且都是年富力强,身家清白之辈后, 想了想人数。
安排徐鹤鸣替他再招些,速成培训一批士兵, 两三万人足够, 等到明年诸事完毕之后, 他打算带着这些人去征讨大可汗。
徐鹤鸣本想开口, 但是想到皇帝都能引发奇迹了,这点人在他手里, 说不定也能表现不同。想到这里, 她也没有多嘴多舌。
最紧要的一些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裴钰总算是从忙碌到能够有时间休闲。
正在这时, 却听到了有人来,徐鹤鸣就此退下。
来人是何允彦,他想要请皇帝去移步观看神庙。
“陛下,您的庙宇经过修筑, 如今一两年了, 已经初步完工, 雏形具备, 您是否要去观赏一番?”
裴钰还记得自己当时点了一个虽然仅仅是绿卡,但是带有“妙手工匠”特殊词条的臣子韩同一起建造,因此还真的有些期待, 如果打造的神庙效果不错, 黄金台也交给他了。
“今天风和日丽, 正是好时节,朕也恰好有空,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吧。”
听到皇帝的话语,何允彦心中暗暗发誓,要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彻底打动皇帝的心,总而言之,他要始终经营维护好皇帝心里,自己的地位和功劳,这才能始终和其他人不一样。
当个奸臣是容易的事吗,揣摩上意很累的啊。何允彦心底叹息,尤其是其他人争相拍马屁,绞尽脑汁想要吹捧皇上,这还怎么显出他来。
幸好,在今日之行过后,他还有份礼物要献给陛下,想来会叫他心生欢喜。
所谓的神庙建造的地方不算太远,裴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座闪耀的建筑,此时天光正好,云霞萦绕,流光璀璨,照的地面亮堂堂的。
神庙顶上铺设了青色的琉璃瓦片,地面是汉白玉的台阶,门前引入了潺潺溪流,周围栽种了槐树之流,树木粗大高壮,冠盖成林,应该是移植过来的。
墙壁是红色的,红墙绿瓦,走进去看到内里有一道影壁,上面刻画了九龙戏珠之景,裴钰见画工不凡,每条龙身上的鳞片都仿佛是真的一样,眼珠明亮活泼,神情各有不同。
这座建筑不太像是传统的寺庙,这时候裴钰就听到何允彦的解释:“陛下,这是您的生祠,为活人立庙,也是第一遭,此前的庙宇神灵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结合了阳间住宅进行设计,兼顾了美观和实用,设计了三道大殿。
您的殿宇就在最里面的正殿内,前面第一道殿内是记载您的功绩的壁画,第二道殿内是各地对您的赞誉,请了大家进行雕琢石刻,第三道是您的金身塑像,两边的配殿内都是空置,如果您有了想要相伴的文臣武将,可以再进行添置,如果不需要增加,也能够改成挂画像,用于祭祀沐浴之地,不知您意下如何?”
“听着有些意思,且让朕瞧瞧看。”
裴钰还真的有点兴趣,这座神庙看着很大气堂皇,上面并没有悬挂匾额,而且确实挺漂亮的。
裴钰绕过影壁,见到里面树木荫荫,第一道大殿出现,壁画浓墨重彩,色泽艳丽,红、绿、黄、紫、黑等颜色扑面而来,映入眼帘。
古代的颜料可不便宜,多是天然矿石、又或是动植物提取的,像是青金石之流,因此昂贵。
裴钰打量着占地不小的壁画,也是靠近门的那幅,只见画了城墙,还有一个身上弥漫紫光的人物,不必说,就是他了,但是这个人身形比例极大,超过了周围的一切人,在城墙上显得很突兀。
身前的天空画了很多黑色石块在下落,最下面的地面上,有许多穿着乱七八糟衣服的小人骑着马,一脸惊恐的抬头看天。
裴钰望着自己的巨型画像,他周围伴驾的那群臣子,还没他的腿高,画面看得出来已经在尽力协调构图了,颜色也浓淡相宜,只是还是很怪啊。
知道有个传统,就是身份地位越高的,其人物在绘画中也越大,有的帝王将相,神仙之流,往往能够占据画面最中间的位置,身形大的不行,其他人渺小如蚂蚁一般,就是为了显示出谁是主角,今天这待遇也叫自己享受了一把。玩家本来就该这样唯我独尊,其他人都是衬托品,裴钰倒是很满意这样。
裴钰看着自己人像上,衣服飘带都能够看到,连外衣上面的花纹都很清晰,他脸上的表情慈悲又带着笑意,搭配他的个头,看着有点诡异。
壁画上其他大臣们战战兢兢的仰望着自己,千姿百态,各有不同。
看完这个名场面以后,裴钰又看向了其他壁画,有天火降世、冰天雪地,看来更新速度还是赶不上现实进展,有的没有画进去,转念一想,从声势大小来看,也确实没有这些来得震撼人心。
裴钰看完以后,只是说道:“可以加上乘龙去蜀郡,降下黄金雨的画面。”
何允彦弯腰恭敬解释道:“陛下,因为绘制一副壁画所需时日甚久,所以匠人们还未完全完成此项工作。臣马上就吩咐他们,要加上这个。”
第一个大殿里面游览一圈,裴钰很快就抬脚走向了第二处殿宇,这里面有何允彦精心搜集的各地赞美诗歌、文集之流,他从里面挑选出来文采斐然的,找名家专门刻录在石碑上,如今连片石壁上面都刻画了此类内容。
裴钰看着字体遒劲,笔力雄浑的内容,匆忙一扫,就看到了一片不知道谁写的东西。
“梦日入怀,诞生之日,异香弥漫,紫光盈室,众皆异之。帝举止自若,智勇双全,精于书史,手不释卷。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天资粹美,才思敏捷,性情纯孝,事亲恭顺,恪守礼仪……吏治清明,王化所至,蛮夷皆服,神功圣德,至澄清玉宇,海晏河清。功勋显赫,声望卓绝,寤寐求贤,心系文章……”
传统艺能,给皇帝先安个非同寻常的出身,梦见太阳,梦见大蛇,梦见月亮,梦见乱七八糟的一切。
然后出生时百花开,有香气,或者是光辉覆体,总而言之,怎么夸张怎么来。反正小皇帝真就是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降生的,生下来的时候,肯定没有这些后来牵强附会的内容。
裴钰兴致勃勃的扫过这些内容,格外有意思的称赞,还会吸引他驻留一会儿。
“有点意思,爱卿之前说过还会有诗会之类,不知准备的如何?”
何允彦见皇帝兴致勃勃,自然是心中喜悦,这座神庙,为了尽善尽美,他几乎是每天都在监工,就是怕出什么意外,看陛下神色,分明是满意的,这就够了,自己有了这个功劳,再往上动动职务也可以预见。
“陛下,自愿参加诗会的文人墨客早就已经等待沐浴天恩,不知您意下打算何日举行?”
“等到看完神庙就去好了。”
听到这番话,何允彦连忙找了人去先做准备,通知那些人赶紧过来,不可让皇帝久等。
至于他还要伴驾,暂时抽不开身,也不愿意离开皇上,毕竟他也怕被人趁虚而入,自己好不容易将皇帝请过来,就是为了加深感情,祈求恩宠的。
裴钰也看出来何允彦的小心思,不过是想要讨好自己,从而升官发财一条龙,这实在是太常见的理由了,看在他这活干的不错的份上,倒也没有什么。
进了第三道大殿之后,终于看到了塑像本身,金光闪烁,裴钰的雕像还保留了之前的样貌,他眉目凌然,神情坚毅,看着还不错,并不显得过于娃娃气。大臣们当时允诺众筹奉献的鲛纱正披在人像身上,支撑的柱子,也是用大臣献上的木材。
裴钰抬头看了看和自己现在并不怎么像的塑像,又想到了壁画内容同样,他转头去看何允彦。
对方小心的笑道:“陛下,可否需要涂抹壁画,重新绘制?”
何允彦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变脸至此,这谁能够预料到。请皇帝过来,也是想知道,他对于神庙大致建筑情况,是否存在不满,以及这人脸之事,是否需要换一换。
毕竟皇帝会长大,也许过几年,又不像了也说不定,只是圣心难测,需要看陛下如何裁决,如果今日就要更换,他好立刻召集匠人修改。
裴钰看了看脚下的白玉砖,然后问道:“此庙修筑的工钱几何?”
先让我算算成本怎么样。
何允彦不知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砖石等材料都是众位大臣们捐赠的,因此虽然占地不小,富丽堂皇,也请了名家工匠,但是花费不多,不知这神像……”
开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的外表发生剧变,到底该不该换也是一桩麻烦,何允彦索性直接请示了,以免继续举棋不定。毕竟只是初具雏形,还有一些可以修改完善的地方。
本想让换个脸,裴钰转念一想,算了,他的外貌总不会就停在78,以后找机会杀点人什么的,还能再变化,等到颜值确定了再考虑换头的事情吧,不然也是反复折腾。
他看着两侧的铜灯,还有各色物件,询问道:“此时不必换脸,所有的捐献名录都践行承诺了吗?”
话不能乱说,谁承诺了献出来什么,别有人想去逃单,赖掉本该给他的东西。
何允彦对此早有准备,他回忆着名录,还有勾画内容,然后回答,“陛下,诸位大臣如数交付。”
没人赖账,裴钰满意的点点头。
想到韩同,裴钰又询问:“不知韩卿现在何处?这座神庙可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韩同确实有点东西,整个设计的过程,包括施工时,他都提出来了许多意见,何允彦本次是为了单独邀宠,皇帝把事情交给他来办,他便是此事的负责人,自然不会通知韩同,让他一起过来,有需要再传唤就是了。
现在听到陛下所问,便找了人去通知韩同。
韩同来得很快,他看着眼圈深重,头发上还沾染了灰尘,衣服也没有好好打理过,好像刚从施工场地回来一样。
行礼后,韩同开口便是:“陛下,臣正在钻研模型,请恕臣来迟了。”
裴钰好奇的问道:“韩卿,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模型?”
说到这里,韩同的双眼骤然亮了起来,他来了精神,有些激动的说:“皇上,木质建筑总是免不了蛇虫鼠蚁之流。
苦思冥想,还去求见了黎大人,翻阅了很多书册,琢磨着要怎样避免这些情况发生,终于埋设了阵法玉牌,又通过假山、池塘、院落布局设置成为一个可以产生淡淡灵压的法阵,让蛇虫鼠蚁不敢靠近。而且因为利用了天然布局,所以不需要埋设灵物保持,只要格局不变,那么此阵法始终生效。
而且尽管构造精巧,但也经不住大火灼烧,多少名胜古迹,都是亡于火焰。臣自然不愿意让神庙也如此,因为需要燃烧香火,火焰不停,所以做不好防火准备的话,其实是很危险的。
所以防火的话,建造了火巷,并放置了太平缸等物,可以有效分隔不同建筑,以免火势燃烧,蔓延其他。
还设置了隐藏在建筑内的排水道等,万一如果发生内涝,还可以有效防止存积……
整个建筑都做了微型沙盘,在上面排列布局,寻找更合适的方法和格局,不影响美观实用,还要兼顾阵法之效。臣在此推演许久,又和其他人商量后,这才开始斗胆动手修筑。”
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未曾言语,韩同这才猛然醒悟,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了。
裴钰只是看着院子漂亮,倒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设计,算是很实用的了,防火防水防虫。
他看着院子,怎么也没有看出来,还兼具此功效,但是想来此人也不敢欺瞒,在他的指引下,专门去一一查看后。
裴钰这才开口,表示要赏赐他们一笔金银之物,也要犒赏工匠,每人分得几两银子,算是表示满意。
神庙搞得还可以,至少他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大动的地方,此时并不对外开放,仍然有匠人需要进一步精雕细琢,尽善尽美。
知道得到赏钱后,匠人们倒是很开心,纷纷干劲十足。
裴钰此行也算是圆满,便让韩同开始着手构思如何打造黄金台。
第 97 章
此时在一处幽静的院落中, 众人正在焦急的等待,他们有的正在家中睡觉,还有的正在酒楼和其他人喝酒, 或者是在外出游玩。
本来是得到了何允彦的消息说是选中他们为神庙写诗,而且隐约透露的意思, 就是皇帝也会出现。这群文人墨客都激动万分, 这可是能够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好事, 一个个摩拳擦掌, 精心打磨文章,就等着得到召见了。
可是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乃至于都一两年了, 这事始终没个下文, 有等不及的跑去问何允彦, 结果却得到了,皇帝归期不定,即使回来了,什么时候有空召见他们也说不好。
得知此消息, 众人十分沮丧, 时日久远, 他们也不可能天天就这么守在神庙前什么也不做了, 回归正常生活状态以后。
终于听到了皇帝回来的消息,众人又开始翘首以盼,天天在神庙前晃悠, 就指望着什么时候遇见何允彦, 再问问他情况, 同时也是害怕会错过机会。
结果又是一两个月过去了,始终没听说皇帝要来神庙的消息, 他们中有些人就再也等不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皇上的心血来潮,但是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
有的外地来的文人,还得想办法去挣钱,天天在洛京租房子也很贵,如今一步登天还没实现,总要找个活干养活自己。
其他的文人,有的是受不了没有盼头的苦等,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只留下家仆在附近徘徊等待消息。
正因此,何允彦派出去的人在神庙附近只找到一些锲而不舍的人,还有就是一些仆人,让他们赶紧去喊自家主人之后,此人见何允彦重点关注的那些,自己都已经通知到了,其他人若是叫他一一去找,此时此刻也来不及。
谁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从神庙出来,总不能叫他等着这些人过来。
索性何允彦早就粗粗筛过一遍,有些东西的人,他让家仆始终盯着,重点关注。
皇帝喜欢人才,这些人做诗,写文章都很不错,何允彦专门留心,打算以这些人来讨得皇帝欢心。尽管不少人知道他举办诗会的目的后,立刻奉上重金,只是为了能够换取参加的资格,从而有机会被皇帝看中。
但是何允彦不愿意因小失大,为了钱财而去放进去一些酒囊饭袋,让陛下不喜,所以他都是亲自过问,确定真的有些东西才肯点头。
如今得到消息,众人什么也顾不上,连忙收拾好自己,有马的上马,没有马的一路狂奔,直接跑到了地方,等到了集会场所,他们累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见到皇帝还没有到,这才忙不迭的收拾收拾因为奔跑所以散乱的衣襟,擦擦额头的汗,左右环顾,都是些熟面孔。而仆人正在指挥其他人去收拾场地,把桌椅抬出来,准备笔墨、茶盏等。
他们原本还有些拘束,不敢随意开口,想着万一皇帝突然驾到,别看到众人交头接耳,并不稳重的模样,也心中焦急、兴奋交织,无心多做交流。
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眼见着太阳升高,已经枯坐一个多时辰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小声说话,其他人也没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也没敢说些别的,只是讨论着谁最有可能得到皇帝的青眼,说着说着,众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一个人,他衣衫简朴,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能看得出来,已经尽力翻出了最好的衣服,但是陈旧的布料,早就不流行的花纹图案,略微发白的衣袖口处,都显示出他的生活窘迫。
“哎呀,要说谁最有可能,诺,咱们的大才子不是在这吗?”
“这家伙又把钱都换成酒了吧,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腰间还有玉佩,衣服也是华服,身边还有宝马。陶思文的双亲要是还在,非得被这败家子给气活过来不行。”
“谁说不是呢,本来他家里还有些钱财,结果父母双双因病去世后,无人能够管束他,结果这浪荡公子哥,就把家产都拿去挥霍,他花钱无度,又嗜酒如命,看中什么不讲价钱都要买下来,也不事生产,陶氏早就败落了,他这幅样子,谁也不会举荐,仕途无望,这不是才跟咱们一起过来寻求门路了嘛。”
“偌大的宅子,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都被他给卖掉了,就剩下空荡荡的屋宅,要不是陶思文还能写诗换钱,有人欣赏他的才华,愿意给他银子花,他又大手大脚,哪里还能支撑到现在。”
“唉,真别说,有才就是能当饭吃,咱们这位皇上,不是就喜欢有才的,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有人投资陶思文了。就是指望着他能够一鸣惊人,从而被皇帝青睐,能够带来回报。”
这些人里面有些看不起陶思文整日游手好闲,靠变卖家产度日,有的是嫉妒他有才华,毕竟之前何允彦一一试过之后,已经暗中对这些人有了排名,他们从其心腹手下的关注程度上,也能够看出来,这位何大人重视的究竟是谁。
陶思文神思不属,他知道看不惯自己的人很多,但是人生在世,就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愿意遵循本心生活,爱喝酒就喝,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他会在今天站在这里,就是想着能够把这身才华卖个好价钱。
凭借自己的本事,当个能臣干吏,那是不可能的,只会祸害朝廷,要是给个清贵散官,让他整日能够领取俸禄,这就是陶思文所求的了,没错,他实在是没钱了,只好把主意打到了皇帝的赏赐上,陛下十分大方,动不动就赏赐金银,这让他很是喜欢。
就在一群人漫无目的的呆滞时,外面传来了阵阵声音,“陛下驾到——”宫中侍者的话语,听到以后他们顿时精神一振,本来的麻木神情一扫而光,各个看起来都精神抖擞,状态极佳。
等到裴钰来到此处集会地点时,就见到一群风姿各异,穿着打扮也都不同,齐刷刷专注看向门口的人。
看人先看数据,绿色扑面而来,裴钰的眼神连留都没有留下,他专注的四处打量,很快看到了蓝色,本想有些兴趣,但是一抹紫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姓名:陶思文
年龄:23
政治50,武力60,军政50,文学83,智慧67,外貌70
品质:紫
特殊词条:好酒,偷懒,自知之明,随性,文采斐然】
负面词条和正面词条都很突出啊,裴钰的眼珠子跟粘住了一样,一错不错的看向此人,见他容貌不过是比常人要强上许多,但是远不如自己,眉宇间一股慵懒劲,整个人看着就懒懒散散的,长相还算讨喜,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皮肤白皙,相貌端正,穿着说简单都是抬举了,明明就是陈旧。
何允彦,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你是有眼光的,虽然陶思文看起来问题不小,而且他这个性格特征,居然光明正大的挂上了“偷懒”,看着就有些不靠谱。
但是他有才华就是好事,紫色的虽然不少,随着他声望日渐隆重,因为局势已经明朗,原本还沽名钓誉,还有左右摇摆的人,此时也算是认清了现实,自然总会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往他身边挤进来,以图富贵。
裴钰也无心多说什么,想要试试看这些人的斤两,见到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每人身前也有桌案,索性先找了位置做好,正中间的主位已经留出来,他当仁不让的坐下,正好可以将下面众人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皇帝的走进,一群人参差不齐的行礼,口中说道:“草民见过陛下。”
尽管之前排练过,但是礼仪久久不用也就忘了,再加上心里害怕紧张,所以有人正四肢发抖,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从皇帝身上散发出来,叫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天家威严吗,他们心中暗暗称奇。
裴钰今天把自家的蛛丝甲也穿上了,这甲胄只能变成两种衣服,孝服形态占据了其中一种,另一种是自选的,怪不得仅仅是略微调整外形,并不能够随意换衣服款式,不过这也足够用了。
场地内的这些文人们一时间被皇帝的风采所慑服,他们是头一次见到小皇帝真人的模样,之前都是在民间传说中,听闻他的种种事迹,如今看到了本尊,只觉得天家重威,难以直视,站在一旁都有种战战兢兢之感。
裴钰左右环顾,见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吭声的模样,心想,这龙威效果搭配上他的身份,实在是好用。不过他也不是来看这些人站着不动的。
就开口道:“诸位都是我朝中俊彦,朕心中想要亲近许久,如今正好碰上,不如就今天见闻于一炷香内来赋诗一首,格律不限,辞赋也可,文体自由。今日的头名,还会有重金赏赐,诸位可要好好努力。”
听到重金两个字,陶思文眼睛放光,他就等着这个了,闻言哪里还坐得住,刚开始也被皇帝的威严震撼,不敢动弹,只觉得和自己想象的性情很不一样,但是负债累累,那些大户人家的投资,他吃了拿了以后,总是得还的,不然压在身上,也不是个事情。
因为早就说过要举行诗会,不少人的作品不知道被打磨了多少遍,推敲了无数次,如今皇帝一开口,他们顿时故意装成现想的,其实是把腹稿写出。
有的抓耳挠腮,演的跟真的一样,还有的演技不过关,心中喜悦,拿着笔墨就开始书写。
裴钰不管那些,反正他这次就是来参加自己的夸夸大会,这些人左右不过是赞颂皇帝英明之类,能够捞到卡牌属于意外之喜,让我看看这些人的水平如何。
随着一炷香的燃烧,香炉内的很快升起烟雾,衬得皇帝周身烟霞缭绕,何允彦亲自去收的诗词,很快就拿着一大摞纸到了皇帝那里。
裴钰接过,一一翻开看了看写了什么。
“圣人履天位,驭世应昌期。宝历千年运,神京万世基。梯航来职贡,海岳拱神祇。常道陈中夏,仁恩洽四夷。*“”
“圣君应昌历,景祚启休期。龙楼神睿道,兔园仁义基。海荡万川集,山崖百草滋。盘苗成萃止,渝韎异来思。*1”
“恭惟皇帝陛下,睿思冠古,浚哲自天。*2”
“皇帝神圣,通达古今。听聪视明,一似尧禹。生知法式,动得理所。天锡皇帝,为天下主。*3”
……
裴钰看得很感兴趣,这些诗词从各种角度赞美,其实颂圣诗为命题作文,并无什么特殊新意,只看谁的马屁能够拍到皇帝本尊心里。
此时此刻,裴钰拿出来陶思文的诗,这是一首很简单的四言诗,通体简洁明了,将他登基以后收复失地、斩杀叛逆、收拢流民、改革制度等等都融入进去,难得的是还兼顾了韵脚何对仗,最后的赞美更是说的露骨,裴钰感到满意。
他又拿起其他人的诗作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作品,如此,放下纸张以后,他心中对于此次诗会的魁首,已经有了定数。
裴钰笑着抽出陶思文的那张,然后说道:“陶卿可在?”
陶思文连忙站了出来,他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样写是不是符合皇帝的心意。
裴钰没有恐吓他的意思,倒是干脆的叫人端出来一盘金银之物,“这是给头名的赏赐,卿若有意,朕愿将卿聘为翰林待诏,专司写诗之流,不知卿意下如何?”
陶思文自然是欣喜不已,看着托盘中的金银,他心中喜悦,这下子能还上不少欠债,还能去买酒喝,真是个好消息。而且做了官以后,还会有俸禄可以领,作诗对他来说,并无什么困难的,正好也是他所喜欢的事情。
“谢陛下隆恩,草民定然会不负众望,写出名篇佳作来。”
“好,有此志向,相信卿日后能够有所作为,朕也将进行重用。”
裴钰已经有了打算,陶思文的特性,不适合交给他重要的任务,喜欢喝酒又喜欢偷懒还很随心所欲,这人的几个词条都很刺眼。只是这家伙文学这么高,不用上就是浪费,索性叫他当个御用文人好了,专门给自己写赞美诗,也好给后世留下更多的史料。
“今日群贤齐至,又有诗词唱和,如今记载下来,传为佳话才好。”
何允彦自然听明白了,皇帝想要做合集录,这难不倒他,本来就已经有所准备。
第 98 章
何允彦在诗会后奉上一卷名录, 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这是臣筛选过的人员,按照其文采进行排列, 下面附上了简要生平和代表作,本想献给您以作为参考, 没想到您慧眼识珠, 一下子就看到了臣最为看好的那位。您的辨识人才能力远远比臣要英明的多, 只消轻易一看, 简单一试,就能明了, 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裴钰接过名录看了看, 只见第一个就是陶思文, 下面的那几个就是他看到的蓝卡, 其实这何允彦眼光确实不错,自己是靠外挂,但是他能从言行举止中识得有本事的,果然有些东西。
裴钰笑了出来:“爱卿识人有术, 又加上修筑神庙之功, 有功之人必得赏赐, 你这官职也该动一动, 朕还会赐下金银,爱卿可继续搜罗人才,朕看你很会相人, 相信你的眼光。”
何允彦心中喜悦, 钱财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帝宠加身,恩荣不断, 面上恭敬的回答:“陛下,若非您拔擢臣下,臣岂会有今日之功,全靠您的恩宠,臣才能走到如今。您厚爱至此,臣不敢不报。金银之物,只愿借花献佛,供奉于庙前,添作臣的功德,还望您允许。”
陶思文原本正盘算着到手的金银怎么花用,他这时候听到何允彦的话,顿时感觉一阵不快:你没事装什么大方,知道你家不缺钱,三代富贵至极,赏给你接着不就行了。现在好了,都是同一天赏赐的,我高高兴兴的花了,你献给了皇帝,皇帝要怎么想我,如果对我不满意,以后这官还能当久了吗?
他年轻未经事实,之前一直浪荡度日,也未曾经历过摸爬滚打,如今心中有了不快,脸上难免面色沉了下去,只叫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事。
其他人见他如此情绪上脸,也是难免轻看他一眼,认为此人难堪大用,皇帝还在此处,无论如何,都应该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显得稳重可靠。
何允彦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他的中心目标始终明确,自己不能有太好的人缘,不然在陛下眼中,难免会有结党营私之嫌 。
裴钰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史官,刚刚收下的紫卡等人,总觉得这时候能拿何允彦给他刷个特殊事件,虽然你还挺叫我喜欢,但是该用上的时候他也不会手软,总而言之,机会要自己创造才是。
他认真的看着何云彦说道:“爱卿心意,朕已经明了,纯然一片真诚,只是朕不可因此答应。赐予金银之物,本就是为了纾困解难,使得臣子能够得到应有的奖赏,用这笔金银来去维持生活。
爱卿家中富豪,不缺此类黄白之物,但是朕仍然要赏赐,因为有的大臣两袖清风,家境一般,不是每一家都像卿这样,能够顿顿有肉吃,天天有新衣服穿,还能佩戴华贵的首饰,参加宴饮等。
这些臣子们在得到朕之封赏后,便可以用金银购置用品,维系生活,使得他们不用为生活奔波发愁,能够一心一意的为朕效劳,为天下百姓做事,这是更有意义的事情。
朕为君主,做不了太多,但是至少可以解决臣子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专心效命,发挥才能即可。
卿如今这样做,传扬出去,那些同样接到赏赐的大臣们,该如何做才好呢?
若是不同样献出金银,总要担心朕心中是否会因此芥蒂,但是献出银子以后,又违反了朕之本意。长此以往下去,这些财富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情,以后还会有谁能够继续一腔热血的报效家国呢?
将能够救活活人的财富献给神明,并不是朕所希望见到的场面。此为朕之神庙,为在世神,便要于此时立下规定,待到神庙正式开放后,不可收取贫家之供奉,心诚则灵,献上清水、时令花草即可,如街边柳枝、路边芳草,不拘种类,重要的是不能因为献祭神灵而导致破家,此绝非朕之所愿。
香火不可强求,当量力而为。拜神是为了让生活更幸福,不可因为过重的牺牲而负担不了,如此为本末倒置之举。
百姓如此,而大臣们无论是否缺这笔钱,但是不得不捐出的感觉,绝不好受,此风气不可因此开先河,以免让其他人不得不依照案例而行。
有功者必赏,有过者必罚,不因家世、自身是否富有等一切因素影响,这就是朕所坚持的原则,卿可曾明白朕的这一片苦心?”
没错,说得太好了,陶思文只觉得眼前的皇帝,简直就是他的知己,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可是知道,朝廷上也不全是大富大贵之辈,有的是恩荫做官,但是因为家族没落,只是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是个空壳,金银这等俗物,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更别提那些被皇帝不知道从哪里找出的平民了,这些人连寒门都不是,家中毫无底蕴,更缺钱财。
别的不说,他自己就等着用这笔赏钱先把玉佩等赎回来,添置些家具,再慢慢想办法还钱,总之,手头因此宽裕了许多,还能匀出一部分买酒喝,不用过得那么窘迫。
陶思文的表情就在脸上写着,看着这一幕,他心中倒是有所触动,自古以来,有哪位皇帝能够为臣子、百姓考虑到如此地步呢?
不,没有,君臣之分分割了他们之间的一切,皇帝高高在上的坐在宝座上,臣子们只需要听令就好,而百姓,这些人不过是沉默的劳作,能够每年提供赋税、劳役即可,谁家因为拜神而导致破产,又有哪个大人物会在意呢。
陛下这样厚爱于臣,臣也要以回馈君王才是,他别无所长,不过是有点诗才,见重阳时节临近,此处庙宇附近远处,能够听到人们相约去插茱萸的声音,梧桐树栽种在院落中,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陶思文灵感迸发,当即想到一首新的诗。
‘帝临重阳会,赐富贵延绵,惟何家最称著,梧桐秋落雨,引得凤凰筑,世代立功业,任由他者妒,此皆赖君贤。帝怜众生苦,问道神灵何故,爱臣下,惜百姓,绝靡费,此为仁心著。忧民至若此,深恩犹如海,圣明无过君,惟愿千秋常在,日耀照九州,泽被覆苍生,忆此年月,恩情何往复。’
何允彦见到皇帝这样说,心中一惊,本来是打算讨好他的,这下子怎么看起来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反倒是让皇帝对自己不满意起来。
他也是个头脑灵活,能屈能伸的人物,小心的窥探陛下的脸色,很快顺着他的话说道:“是臣的考虑不周,竟然没想到此处,险些做下错事。陛下仁心慈悲,心念百姓与臣下至此,这片百转柔肠,臣已经明白,如何能够辜负您的这番心意。”
很上道啊,这么配合,裴钰看到史官埋头写着什么,而陶思文则已经在抓着纸笔在那里也开始记录了。
工具人都在老老实实的发挥作用,而何允彦也一脸恳切。
“如此就好,朕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见到皇帝又转瞬语气温和起来,何允彦越发觉得天心难测,不过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他只能被动承受,不过看样子,陛下应该没有生气才是?
何允彦揣摩着上意,想到皇帝的最爱,那就是人才,看来自己得动动脑子,去找到更多的人才给皇上,好叫今日这一遭带来的负面影响早点消去。
他心里也觉得自己够冤枉的,不过是常规的想要讨好人,结果却被这样讲了,看来皇帝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猜测的,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才对。
裴钰见何允彦发挥完作用之后,就没有多看他,眼下还需要交代韩同,有关于筑造一事,只是此事便不需要史官、陶思文等人在了。
所谓的黄金台并不是纯黄金,因为黄金质地柔软,而且真要搞个纯黄金的高台,这些战利品金银估计得填的差不多了,裴钰还打算用这些财富继续搞发展,处处都要用到钱,自然不会如此奢侈,所以此台其实是镀金的,里面仍然是按照该有的砖石建造。
就连燕昭王都不曾如此奢侈,用纯金堆砌高台,他所谓的黄金台连镀金都无,只是因为给提出千金买马骨的郭隗筑台因此得名,还没自己这个来得贴合名字呢。
裴钰想到这里,打发了这两人,然后向韩同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何允彦,他看着有些揣揣不安,裴钰温言安抚:“爱卿,此次神庙、诗会一事都筹备不错,眼下即将建造黄金台,朕意下是由你和韩同继续一起,筑造所用大量黄金之类,朕等会儿会进行拨付,爱卿为朕之心腹,能力杰出,朕相信定然可以完美完成此事。”
皇帝还能好声好气的安排任务就是好事,至少看起来并没有太介怀的样子,只要给他机会,他自会把事情办的漂亮,功劳显在众人眼中。只是何允彦已经被他今日的举动搞得摸不清心事了,显得安分了些。
若他能够屡屡猜中皇帝心思,过于看清一个人,心底难免得意,今天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提醒他戒骄戒躁,以后话语出口前多思多虑,不可在皇帝面前自以为了解君王之心。
何允彦的表情更加恭顺,看着模样都变得老实了些。
裴钰看着周围的和平景象,只觉得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本来现在仍然算是战时,但是生民百姓仿佛已经逐渐恢复了生机活力,无论如何,这些都是他带给世界的改变所在。
第 99 章
陶思文哼哼着自己刚作的诗词, 准备编成曲子,他少有才名,很有一番奇思构想, 每每有了作品,都打算根据心情决定是就此绘画记录, 还是编曲纪念, 又或者写进自己的文集之中。
双亲逝世后, 家中长辈们早就不在, 无人可以约束他,随着家境败落, 连月钱都发不起, 陶思文索性把这些仆人的卖身契给毁掉, 放他们出去各谋生路了。
留下他也养不起这一大家子, 他连娶妻生子都不曾,就是因为一个人自在惯了,也知道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只有一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仆,因为无亲无故, 无处可去, 所以自愿留下来陪伴。
等到到了自家空荡荡的大宅附近, 就见到了仆人, 是常常接济他的富商吴康年的家仆,这个下人因为经常给陶思文送钱,所以和他十分熟络。
而仆人身边大包小包的都是各色礼物, 吴康年本人正站在那里擦汗, 九月份的天气算不上很热, 但是因为害怕错过了陶思文回家的时刻,不能叫他第一时间看见自己的诚意, 吴康年硬是生生站了许久。
现在见到正主来了,吴康年眼睛一亮,他三步并作两步,笑盈盈的恭贺道:“贤弟,闻说你被圣上看中,不愧是大才子,如今可以说是龙腾九渊,和以前是两幅局面了,为兄得知喜讯,自然要来为你祝贺。略备薄礼,还请你不要推辞。”
吴康年投资不少,就指望着陶思文能够一鸣惊人,得到皇帝宠爱,从而当官,好给自己的生意带来便利。他深知,自己对文学之流毫无兴趣,这样满身铜臭,家世又普通,言语中没有华章溢彩,又没有经纶满腹,哪里能够得到皇帝青睐呢?
他生平最爱钱,也喜欢赚钱,可是官面上缺了保护,就算是赚取再多的钱财,也不过是一头肥羊,可以被人肆意勒索,宰杀。
因此,一方面给自己寻找的靠山送钱,但是另一方面,吴康年又深知,这种脆弱的金钱关系并不能够很好的保护他,因为这些当官的吃了拿了以后,一抹嘴不认账,他也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所以,不如自己从头培养一些人才,这样从微末时一起起家的情分,要比单纯的钱财维系好得多。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给一些生活困苦,才名在外之人都送了金银,广投资,普遍撒网,只要有一个能够被看中,还肯认下这份恩情,他就能回本了。
深知权势能够带来的回报有多少,所以吴康年始终耐心,他也不叫人催促,逢年过节还会叫人给这些穷酸送些年礼,做足了礼数和姿态,更是严加要求仆人,绝不可以盛气凌人,平时的语气都十分和气。
陶思文因为才名被他看中,每次出去喝酒没钱,都是吴康年派人送钱把他赎回来,他从不怪罪,也不叫他还钱,这反倒是让陶思文特别不好意思。
一来二去的,吴康年年长,陶思文年幼,两人就以兄弟相称,平时也熟络,如今听到了陶思文去了诗会,皇帝也在场,吴康年兴奋的背着手走来走去:“哈哈哈,我就说,出头之日要来了,如今陶思文得到皇帝看中,授予官职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他有权有势,庇护我这个商户一二,还能年年有孝敬在,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怎么可能不答应?”
让心腹去把陶思文卖掉的玉佩、华服等一一赎回,哪怕是买家狮子大开口溢价也无所谓,吴康年已经打算追加投资,优先供给陶思文了,如此,这些贴身之物就是很有必要先弄回来。
为了表示诚心,更是站了快一天,中间眼睛一错不敢错,看门的老仆请他去休息,吴康年却摇头:“不知道贤弟何时能够回来,我作为兄长,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之后,怎能不在第一时间就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呢。
如果在宅院里面等待,这样大喜的日子,贤弟归家,却见到灯火寥落,没有几个人可以诉说快乐,这会是多么叫人失望的事情,我为兄长,不可不考虑到此处。”
老仆被吴康年的话语打动,也不再劝说,他已经六十多岁,亲眼见证了陶氏的没落,逐步的走向下坡路,见识不算短浅,只是心里想着,要去和主子好好说一声,这个兄长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做事确实无可指摘,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他也知道吴康年和陶思文之前非亲非故,为何要下那么大力气去帮扶他,这些主子总要还的。
可是没有资助的话,就陶思文的性格,吃不得苦,受不了罪,手头又松散,根本存不住钱,他们俩早就饿死了,所以这互惠互利,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人性而已。
吴康年还有一个不曾诉诸口中的理由,他是故意站在门口,不曾把礼物送进门的。因为周围的街坊四邻见到这些,总要好奇的询问,只要得知他的诚心以后,日后要是陶思文发达了,和自己翻脸,不认这份恩情,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也会对他有些影响。
虽然陶思文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心机的模样,可是涉及到他的未来,又怎么去赌人性呢,总要尽力做好万全之策才是。
如今,两人相见,陶思文见吴康年额头冒汗,身上的绸缎衣服也被汗水打湿,心中大为触动,他本来浪荡惯了,没想到这位兄长如此情真意切。
陶思文一脸惭愧:“叫兄长久等了,是小弟的不是,因为此次诗会,陛下带着史官、何大人、韩大人一起出现。小弟面见了陛下,还被授予了翰林侍诏的职位,所以心中喜悦,又被留了一阵,这才归家。”
吴康年心里一跳,皇帝竟然专断至此,不经过朝堂大臣同意,就给他的好贤弟封了官,这不就是简在帝心,见陶思文还没有来得及转变角色,身上一点当官的威风都没有摆出来,还认他这个兄长,他更是要抓住陶思文不放手了。
吴康年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盒子,笑着说道:“贤弟,可曾猜到此物为何?”
陶思文不明所以,老实的摇摇头:“兄长,小弟不知。”
吴康年开启盒盖,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静静躺在里面,其上面雕刻了吉祥的蝙蝠图案。
陶思文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抚摸着玉佩,这是家传之物,他时常把玩,如何能辨认错了,细小的划痕还是他幼年调皮弄上去的,这是美玉,但更重要的是父母亲手赠予他的。
只是之前借酒消愁的时候,把玉佩卖掉换成酒了,如今见到此物,想到吴康年不知道辗转几道人手,花了多少银子才买回来玉佩,免去了他的一番功夫,这份心意如何不叫人触动?
见陶思文一脸动容的模样,吴康年心中道,有戏,看来他依旧如同往日那样,容易轻信他人,易于被打动,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他笑盈盈的打开脚下的大箱子,沉木箱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数件流光溢彩,衣袖处有金银线编织,质料为上好蜀锦的华服整整齐齐的叠在里面。
陶思文看到熟悉的旧衣,是他父母还在,家世未曾败落时,为其花费重金购置的衣物。
因为要有些世家的风仪在,所以特意让裁缝穿以金银丝线,衣袖上的祥云图案依旧,鲜艳不曾褪去颜色,只是他如今已经孑然一身,当年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父母让他笑着试穿新衣的场景依稀可见。
陶思文陆陆续续卖掉的衣服不少,因为用料不凡,而且还参杂了金银,所以为他换取了不少银钱,这些钱都已经拿去买酒喝了,父母去世后,他沉湎于悲伤之中,醉心于喝酒,妄图以此逃避现实。
为双亲操办一场隆重的丧礼花费了他家中的不少积蓄,又因为想要厚葬父母,所以陪葬了许多金银器,想着让他们在地下也不至于为金钱受苦,时年风气也是如此,如若陪葬品太少,还会认为不够孝顺。
这些花掉了大量的家财,民间厚葬成风,一场丧事甚至可以让平民之家彻底破产。陶思文还好,但是经过他的挥霍,银钱也很快消耗一空,为此不断卖掉旧物换钱买酒,直到他一次次被吴康年派人赎回来,又听说了皇帝的遭遇后,打算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他总要活着的。
皇帝不过是10岁登基的幼年天子,如今也才12岁,他同样失去了双亲,太后又不是其亲生母亲,但是这位陛下可以驱除胡虏,收复失地,又仁爱忧民,无论哪一件事情都比他做的强多了,一个孩童都能够如此负担重任,带领魏国走出泥潭,他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幼童。
陶思文心中五味杂陈,这些都是近期卖掉的衣服,如今都被吴康年赎回,他感动莫名:“兄长如此厚爱,小弟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吴康年伸手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件衣服,见他并没有反感之色,小心披在陶思文身上,笑着说:“贤弟,为兄左思右想,你既然已经得到圣恩眷顾,以后只怕什么也不缺,兄长无什么可以表示心意的,索性替你跑个腿。
帮你先取回这些旧物,如今是你的好日子,当穿上华服以示庆祝,为兄不才,索性冒然替你换上衣衫,还望不要介怀。”
陶思文抓住衣服的两边,以免滑落,想着自己一身陈旧寒酸的衣服,也确实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他仰头看着吴康年,眼中隐隐泪光闪烁着:“兄长,小弟无以回报,日后若有吩咐,小弟定然要尽心竭力,以报恩情。”
吴康年看着陶思文此时的模样,虽然目的达到,但是他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想到自己费心费力如此,就是为了换取陶思文的庇护,日后还需要年年花费无数心力维系这段关系,讨好他,尽管是做习惯的事情,可是,他自觉自己的心智谋略也不错,只是不通文墨,家世不好,不如陶氏,虽然没落,但终究辉煌过。
如此就将陶思文的情绪玩弄于掌中,人心易变,他此时看着再感动,但是恩大成仇,日后会如何,这谁说得好,也许他就会觉得欠债太多,心中难安,索性给自己好看呢。
这或许只是他的胡思乱想,但是人生在世,想要闯荡出一番名堂,吴康年始终都战战兢兢,靠着这份小心翼翼和机变,不知道躲过了多少危机。
吴康年面上不显,还叫仆人们帮着把东西扛到陶氏宅邸,他看着这眼前空荡荡的院落以及他的主人。
心中却突然闪现了一个想法,皇帝想要建造黄金台的奇闻,他也是听说过,选才不拘束于家世、年龄、是否识字。
都是去找个靠山,他为什么不索性给自己找个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让天子成为他的依靠呢。
之前是因为他连朝廷取士的门槛都达不到,根本无法可想,才死了心,但他真要是认命,就不会一直在资助这些穷酸了。
做生意有时候就要有敢闯敢拼的精神,吴康年心中有了这种主意,就像是野草一样疯狂的在心上滋生蔓延。
你一个穷到变卖家产的人,因为有了皇帝的青眼,立刻摇身一变,成了要被巴结的对象。我的经历、财富、智慧都远远胜过你,为何你能做得,我就一定做不得呢?
吴康年立刻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 :“贤弟,你的宝马,因为被买走之后,买家已经离开了洛京,所以为兄未能为你赎回。”
陶思文珍惜的抚摸着这件久久不见的衣服,连忙回答:“何至于此,兄长帮助许多,小弟已经感激不尽。”
等到进入陶氏宅邸,吴康年让仆人下去整理礼物,他见花厅里面就自己和陶思文两人,而且这里连桌椅都没有,哦,原来的那套家具是上好的黄花梨,被陶思文给卖了换钱了,如今他们只好站着交谈。
先打听一番,吴康年思忖着,不知道传言是不是有误,但是陶思文既然见到了皇帝,那么他总要知道点什么才是。
“贤弟,不知天子要建造黄金台的消息是否属实啊?”
黄金台现在连选址都不曾,那些大人们传的再沸沸扬扬,虽然有人已经见到使者四出,就是为了通传天下,但是吴康年本能的有些怀疑,这种好事真的会发生吗,他总得为自家的身家性命考虑才是。
陶思文不知他在想什么,尴尬的环顾一圈,见到连那把上好的紫砂壶都被卖了,也没法倒水招待吴康年。
他一边回忆着家里还剩下什么,一边回道:“陛下极为仁爱,非常体恤民间,对大臣也一片慈悲为怀,是个不可多得的仁君,也是一位很贤明的皇帝。
不能因为年龄就看轻他,他思虑周详,远胜常人,心智成熟,又懂得施与关怀,今日虽然交谈不多,但是国有此君,是为大幸。黄金台是真的,确实要修建了,也不拘什么都可以去献艺,祈求恩宠。
兄长,我若是说实话,你都未必相信呢,何大人准备把陛下赐予的金银献上,结果却被皇上阻止,因为不愿意让那些家境不好的臣子,因为此事,不得不跟着捐献赏赐。
除此之外,皇上还立下了规矩,不让贫家因祭拜他的神像而大肆供奉,说是不能影响活人生存。就算是我看过的那些史书,也没有哪位皇帝能够怜惜子民如此地步。”
吴康年细细盘算一番后,听着这番话,心中终于拿定了主意,皇帝既然求贤若渴到这份上,他为何不敢去试一试。
不必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的黄金台,他既然有了决定,就要立刻行动。
“贤弟,为兄想要麻烦你一件事,不知道可否将我引荐给陛下?”
没错,自己不认识当官的,就算是常年贿赂的那几位,也不会因为收了他的钱,就高看他一眼。
钱是要拿的,事情是未必肯办的,像是引荐一个低贱的商户这种事情,那些出身世家大族,一个个鼻孔朝天的大臣们,真的会帮助他吗?
很悬,不如趁着陶思文还没有被朝廷这个大染缸染上颜色,变成老油子,挟恩图报,让他见到皇帝,自己无论成与不成,只要是试过了,就绝不会后悔。
陶思文本来就一直受到接济,如今又大受感动,他听到吴康年的话语后,想着不过是皇帝召见自己时,顺嘴一提,给吴康年说说好话,引起皇帝兴趣的事情,而且这位兄长的为人,最是和气生财不过,还很圆滑周到,也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来。
他自然是选择了答应。
想到刚到手的银钱,陶思文说道:“兄长,陛下赐我金银,小弟打算先拿出些还钱。这些时日,全赖兄长接济,小弟才能够安稳度日,如今手头不那么紧了,便想着先给兄长一部分,剩下的慢慢还。”
吴康年如何会同意陶思文的话语,他这次来了以后,心态转变,就是抱着万一成了,自己也能够和皇家扯上关系,和以前大不一样的念头。要是万一不成,陶思文就是他的退路,到时候依旧要维系好两者之间的关系。
如今陶思文想着还钱,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自己有所求,陶思文还没有替他办好,现在就把债务勾销,吴康年担心陶思文性格散漫,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之后,奔走不够积极。
“贤弟,为兄不缺此类之物。你我兄弟两人,情同手足,无话不谈,这些我本来不该说,只是想着我们之间的情谊,就斗胆一提了,你府上尚且空旷,留着用来添置家具是更为要紧的事,为兄这边不用着急的。”
吴康年看着空荡荡的花厅,他来了这么久,说了一会儿话了,现在还没有地方坐下,也没口热水可以喝,这陶思文真是个败家子啊,礼数也不周全,哪怕是上点凉水也比什么不给强,他手下不是还有个家仆吗,没有桌椅,也不知道换个地方。
要是自家孩子像他这样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天天挥霍度日,祖产都卖的差不多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吴康年也是父母双亡,但是他很争气,才几岁就知道卖乖讨巧,去给人家当学徒学手艺,等到出师以后,更是十几岁的年纪,从小走街串巷,一点点积累财富。
有了钱财,没想着购置大宅田地,反倒是去打探消息,不懂的就去学,时年京城的贵人们流行什么花样,他就去想办法进货,然后往其他城池贩卖,碰到好机会就去投资,又愿意吃苦,白手起家才挣下的家业。
进货贩运在此时,那都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早年出去走南闯北,要小心盗匪、野兽、各地盘剥的官员等,还要掌控手下,以防止产生异心,毕竟运货路上总是在荒郊野外,真要是有了其他心思,杀人夺货也不罕见。
他的手段心智都得到了不少锻炼,只是如今战乱之时,害怕遇见乱兵,钱重要,但是命更重要,他才在洛京安家下来,不再走动。
本心上,总是给陶思文擦屁股,不断的付钱救济他,又一次又一次的给喝了酒没钱付账的陶思文平账,吴康年其实并不怎么看得起陶思文,要不是他有才气,现在得到贵人看中,自己岂会如此小心翼翼对待。
陶思文见吴康年神情真挚,并无其他意思,又见自家如今这幅模样,推拉一番,看吴康年确实不收,也就先不提了,只是他心中却一直牵挂着吴康年所求。
***
裴钰对陶思文的定位,就是专心写诗词之类吹捧自己的词臣,犹如明朝嘉靖因为严嵩擅长青词,就是一种以朱砂在黄纸上书写,用在道教仪式中用来向上天上奏的特殊类型,而得到嘉靖宠爱,官职节节拔升。又或者会蹴鞠的的宋代高俅,因为这项特长得到了皇帝的喜欢,所以也被拔擢。
历朝历代中都不缺此类因为某种特长而得到帝王青睐的人物,养个哪怕没什么用,只会唱赞歌的诗人,这是小意思啦。
他本来已经在筹划其他事情,没想到却得到了陶思文请求入宫拜见的消息。
因为这是皇帝眼前新晋宠臣,还不清楚陛下对其的宠爱到了何种地步,这位陶大人日后能够走到哪种程度,所以传递消息的侍者也不敢延误,见皇帝似乎没有在忙,所以才上前禀告。
虽然不知道这个大臣想要干什么,但是裴钰反正此时此刻也没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于是痛快的同意了。
因为不是朝会之日,陶思文也未曾携带可以随意入宫的令牌,他又是官场新人,所以还是需要老老实实等待通传,此次他会来到宫中,一方面是呈现新作的诗词,另一方面就是引荐吴康年。
等待皇帝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显然不知道需要多久,而陶思文被吴康年郑重其事的拜托之后,也不好意思叫他等久了,索性直接拜见皇帝。
接到可以入宫的消息之后,他有些紧张的整理衣服,这是吴康年买回来的他的旧衣服,看着就华贵,和以前绝不相同。
等到见到皇帝之后,先是奉上诗词,皇帝果然有些兴趣,翻阅着还说道:“陶卿果然才思敏捷,如今这么快就有佳作问世,以后可以多写诗词记录,也好不叫你的才华空置,让后人也可以欣赏你的作品。”
假的,重点是多给我写赞美诗,好叫后人领会我的风采,这是真的目的。
陶思文先是表示一定会好好写诗,见气氛不错,斟酌着话语说:“陛下,臣认识一名富商名为吴康年,十分仰慕您,特意寻觅了珍宝,想要奉献,其人古道热肠,名声很不错,又圆滑有手段,从小打拼,挣下不小家业,很有能力,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去找陶思文都废了那么大的心力准备礼物,如今真要是面圣,吴康年只会更加尽心尽力,以献宝之名入宫,就算是皇帝对他不感兴趣,只要对他的宝物感兴趣也是好事,他不怕别的,只要是给他机会,总会想办法抓住的。
这是他在外游历历经生死才得到的宝贝,本来打算当成传家宝给后人,但是真要是去见天子,他便打算以此宝作为自家的晋身之资。
第 100 章
裴钰听到这番话以后, 心中自然对吴康年有了兴趣,他本来就是想要收集高级卡的时候,如今有送上门的人要来献宝, 自然要见上一见。
“哦,竟有此事, 既然是卿所言, 朕相信定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那么就让此人入宫吧。”
皇帝发话以后, 陶思文连忙说道:“陛下,吴康年就在宫外等待。”
这么心急吗, 看来这人有点意思, 陶思文说了吴康年的形貌外征, 还有他身处的具体位置后, 很快宫人就带着一个男子走来。
此人样貌已经不年轻了,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皮肤也并非不见天日的雪白,而是蜜色, 看着就好像经历过不少风吹雨打, 一双手上茧子不少, 虎口处磨损痕迹明显, 应当还练过武艺,他的身形不是那种痴肥之辈,而是较为匀称, 这一点倒是难得, 毕竟大腹便便的那种看多了, 这个年龄还能保养得当,看起来平时也没少锻炼。
来人长相忠厚可亲, 看着就仿佛没什么心机的样子,穿着一身并不起眼的衣服,上面没有鲜艳的花纹之类,材质也只是平平,总之并不高调,他抱着一口小箱子走来。
吴康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什么攻击性,很家常,就像是邻家的叔叔之类,看着就叫人心生亲切,面目慈善,一看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他习惯性的笑了出来,但是这笑容并不显得谦卑谄媚,反而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被感染到,也感觉氛围一阵轻松。
光看样子,不是那种惊世美人,但是这种强的不正常的亲和力很怪啊,自己可不认识吴康年,但是面对这张脸,却总会有种轻微的感觉: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他眼神明亮,笑容和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这种良好的初始印象,并不会左右自己的神志,他仍然可以正常思考,好恶也不受影响,只是这就已经够厉害的了。
你有古怪,有问题,裴钰看了一眼数据:
【姓名:吴康年
年龄:45
政治70,武力63,军政55,文学30,智慧91,外貌65
品质:橙
特殊词条:察言观色、擅长商业、果决大胆、亲切和蔼】
这张卡是不同的类型,显然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而且能够自己闯荡出事业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不过是他样貌带来的优势罢了。
裴钰的精神一下子就来了,作为强度党,他只喜欢高数值和好词条,眼前之人不就是他没见过的新品种吗。
这个特长,派去做生意多好啊,谁说皇帝不缺钱了,就算是因为不断战胜,获得了那么多的东西,但是能够继续经营下去,不断的钱生钱,显然比坐吃山空要好得多,毕竟他有时候大兴土木之类需要的花费绝不少了。
果然,刚开始的时候,难以寻觅到好卡,但是随着自己的名望不断提升,源源不断的人才会主动跳到碗里面,难度已经和最初不是一个等级了,因为自己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
裴钰强忍着心头的愉快,恨不得立刻下去握着吴康年的手,表演一个礼贤下士,这招好像似曾相识,笑死,对于每个好卡,他都喜欢玩这招,谁叫不需要成本,还能让人受宠若惊。
只是裴钰看着那个箱子,见吴康年两只手都被占据,实在是没办法和他相对泪眼了,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询问道:“不知可有何种宝物要献上?”
吴康年感受着位居上位的皇帝,在不断的打量自己,眼神还十分火热,那灼热的神情让他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对吗,还是他何时冒犯了陛下。
但是已经站在此处,如今众目睽睽,皇帝发问,他自然不敢不去回答,只好强忍着心中不安,他竭力保持着呼吸平稳,心态冷静,将自己早就想好的经历缓缓和盘托出:“陛下,草民名为吴康年,您征战天下,讨平不服的事迹让草民十分仰慕,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如今有宝物,草民不敢留下,思索着世间唯有至神至圣的天子可以享有此物,故而特意前来献宝。
草民因为年轻时在外闯荡,曾经在某日在荒郊野外遭逢一场漫天白雾,雾气伸手不可见五指,其内还有幽怨的歌声。
草民在其中行走不敢出声,在不知道转了多久以后,看到大雾里有火光星星点点,因为无法走出,随身携带的食物有限,不得不硬着头皮跟随着这泛着绿色的幽光前行,最后在一处奇形怪状的树林里,看到了许多枝丫犹如人的五指一般随风飘摇,通体漆黑,树木的形状也有些像是人形,地面土壤为腐土,落叶厚厚堆叠,怪林中有绿光燃烧。
草民不辨方向,抬头不见日月,只有星斗的微光照射,尽管估算应该已经迷途一天多,但是太阳始终未能升起,眼见着歌声越发凄婉,尽管听不明白是何种语言,但是通过歌曲传递的情绪是很悲伤的。草民心中畏惧,在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之后,无意间看到有一株极为粗大的树木,通体数人都无法抱住。
只是树木身上有被雷电劈过的痕迹,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其内隐隐乌光闪烁,草民想着此次出行所携带的那些货物、牲畜、伙计都已经迷失在雾气中,损失如此多,总要得到些什么,不然岂不是血本无亏,又见到并无什么异兽守卫,壮着胆子从里面捡到了一块发光的木头。
虽然不明白此物为何,也不敢去找法师鉴定,以免引来不祥祸患,但是相信以陛下富有四海的权势,定能轻易破解其中奥秘,此为草民身上最为珍贵之物,惟愿以此献给陛下。”
说着,吴康年举起了手里的箱子,自然有宫廷侍者检查过并无暗器之流后,然后奉上。
裴钰只见打开的箱子里面,一片彩光闪烁:
【特殊物品:养魂木(橙)
简介:灵魄无形,幽魂无踪,灵魂一旦脱离躯壳,不可见到风、雨、雷电等,不可听闻鸡鸣之属,不可遭遇黑狗血、桃木等,否则视同本身品质等级容易受损乃至于溃散。
一旦化为鬼物,则极易失去理智,忘却活着时的感情和记忆,成为无情厉鬼,只有满腔执念控制行动,鬼物喜好杀戮,难以交流,此为常理。世上有修士妄图抛弃肉壳,以鬼躯之身问道修仙,成就鬼仙位业,但鬼仙难成,无论生前法力滔天,还是气运惊人,总要轮回转世,化作飞灰。
养魂木根据品级,可以滋养魂魄,极为稀有,可以保护灵魂如同活人一般起居生活,不受外在因素影响。此物乃是生长在险恶凶地,历经九道天雷不死的异植,所能够产生的奇异树心,非奇遇不可遭逢,活人一生都难以遇见。
养魂木为消耗品,一旦有魂魄进驻,就不可再滋养其他灵魂,随着养魂的时间越来越长,灵气消耗速度越来越快,终究会有一天失去功效。
检测到您已经携带紫色物品-兵解脱形术,满足修行条件,判定中,判定完毕。
在修行此术法,使用刀兵自戕后,灵魂即刻进入此木,则您的灵魂不会产生鬼变,您将依旧保留活人的神志,仿佛生者一般拥有实体,可以正常生活。】
裴钰看着箱子里的养魂木,他这次是真的没忍住激动,走了下去,叫人好好收起这份礼物,然后握紧了高大的吴康年,他仰头望着自己跳进来,还自带礼物的橙卡。
在对面瞳孔放大,紧张的呼吸急促的时候,大力摇晃他的手,然后饱含深情的说:“朕一见到你,就心生欢喜,又闻说你凭空创下偌大家业,如此作为十分需要手段能力,你既然操持商业,想来应该善于经营才是。”
啊,吴康年傻眼的看着皇帝如此热情的模样,根本搞不明白自己还没有干什么,为什么皇帝会这样说,尽管心里发毛,但是有机会摆在眼前,他肯定是要抓住的,尽管知道自己从小就人缘很好,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吝惜于表达善意。
但是这可是天子啊,就算是面对那些大官们,他们的态度也只是好上一些,愿意接见自己,并且提供庇护,并没有到了立刻就失去理智亲切无比的程度,所以才叫吴康年摸不着头脑,这不妨碍他挤出来笑脸回答:“陛下,草民善于经商,如今已经建立了不少商号,草民不才,运转还算可以,因此也积攒了一些财富。”
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了,看着自己就像是看金子一样,带着一股势在必得之感,常年地位卑下,这让吴康年非常善于看脸色,他也因此总是喜欢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吴康年心中一沉,他一个商人,能有什么被皇帝惦记的,不过是钱罢了,这就说得通了,之前的友善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
吴康年咬咬牙,他不缺乏胆气,关键时候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尽管这辈子好不容易创下了家业,但是若是皇帝感兴趣,都不用他明说,仅仅稍微表露神情,自然有人争先恐后的想要讨好他,叫自己破家灭门。
与其万一到了这种不可挽回之地步,假设这份财产保不住,为何要让这成为其他人的功劳,不如他做的绝一些,联想到天子素来的作为,以及刚才的亲切表现,自己最坏的猜测也未必会成真。
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做非常之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否则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怎么让高高在上的天子都始终感兴趣呢,那就是索性奉献身家,让他的家财成为天子的资产,他这份孤注一掷,想来也会叫陛下开怀。
如此一来,皇帝自然会好好经营属于自己的财产,再说了,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有信心,之前能够闯荡出一番局面,哪怕是身家没了,继续起家,有了天子背书,他发家的速度只会更快,这是值得的,只要皇帝肯降下垂怜。
吴康年深吸一口气,他是个极为果决的人物,并不喜欢瞻前顾后:“陛下,草民家中略有薄财,如今朝廷无论是建造黄金台,还是练兵,都是需要大量钱财的时候,草民一片忠君之心,愿意将全部身家献出来。”
我没打算要你的钱啊,是不是吴康年误会了什么,但是他倒是挺欣赏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裴钰真挚的看着自家卡:“不必如此,既然赚取了钱财,那么就是你该享有的,朕不是巧取豪夺之辈,自然不至于谋夺家财。
朕只是心中感慨,当今世家居高位,豪门屡屡出人才能够担任官职,这都是常见之景,而你出身寒微,家族并无门第,如此却能创建这份家业,其中的心力和心血,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中间遇到的艰难险阻定然不少。正因如此,你的才华在商贾一道,远超众人,有大才在身,如今朕得到大才相投,如何不喜不自胜?
朕是觉得有能力之人主动前来觐见,这正是朕的德行被更多人知晓和认可所致,如此一来,此风气一开,天下英才源源不断,畅想此景,该是何等让人振奋,故而才会如此开怀。”
吴康年没想到身份尊贵的皇帝,竟然会这样说,这样的贴心之语,尽管他亲和力从小就很强,但是涉及到利益之类,这种特质总不会叫人理智都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也要帮助他。说实话,不过是给他创建了和别人沟通交流的机会,让人更容易相信他罢了。
他一路走来,四十多年的风雨交加,经历的事情并不少,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很少有人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听他这个操持贱业的小人诉说心事。
吴康年不是不得意于自己的才智,感慨于世道不公,不给他施展发挥的余地,层层叠叠的束缚约束他的所作所为,想要发展一番,都要时刻戴着镣铐跳舞,既要担心发展过快,引来贪婪的才狼虎豹虎视眈眈,又要考虑某天会不会天降横祸,有世家大族看上他的生意,强行购买他的商铺,收购他的生意。
如今皇帝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轻易的洞穿了他的自傲和彷徨,说出的这番话,就是他日日夜夜的所思所想,吴康年总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出身世家,哪怕是没落的家族,就如同陶氏一般,也不至于如今才做出这么点成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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