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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信徒(有增补)


    第47章


    随着青年那道低冽清沉的嗓音响起,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至极的湖里。


    波澜骤起,湖面上泛开涟漪,由近及远。


    整座惊鹊酒吧内,各个还未散场的角落里全都掀起难抑的窃窃私语。


    而众人目光依然汇聚在星光造景下,那座单独砌起的玻璃栈台上——


    这里此刻鸦雀无声。


    包括毛黛宁,何芸,以及今晚过来的所有同事,凡是还有一丝清醒意识的,这会视线全都盯在那瓶在灯光下愈发璀璨栩栩的玫瑰内雕的典藏酒上。


    “这玩意……竟然真是打算用来喝的吗?”


    死寂里,不知道哪个男同事喃喃了句:“我还以为就是供在那儿,镇店的呢。”


    别枝靠着沙发扶手,指尖陷入深色的皮革纹理里,透着用力的泛白。


    她眼神所在,庚野正仰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那人指骨轻抬了下,漆眸沉晦,他将折射着粼粼光色的空了的玻璃杯,朝她示意。


    “咕咚,咕咚。”


    水声响起。


    别枝眼睫一颤,低眸望去,服务生隔着绢布小心压下早已启封的瓶身,将琥珀色酒浆倒入她的杯中。


    二十分之一,十五分之一,十……


    别枝的眼睛不自觉在瓶身上划刻度,被酒精麻木的脑袋里也下意识地跟着数零。


    数到一半,被她慢半拍的思维恍惚叫停:“别倒了。”服务生停住:“有什么问题吗,别小姐?”


    “我不喝。”


    别枝蹙眉,她想抬手将酒瓶推回去,但想起自己这会儿晕得这么厉害,一不小心再磕着碰着了。


    七位数呢。


    她立刻警觉地缩回手指,抬起下巴颏,肃然地朝桌面上一示意:“把它拿,拿走。”


    服务生为难地放下酒瓶,看着别枝,他大概是在心里判断了下,和面前这个看起来有点醉酒倾向的别小姐理论的概率,于是很快就放弃了。


    “好的,请您稍等。”


    服务生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径直下了玻璃栈台。


    “酒……”


    别枝茫然地要站起来,身体却微微晃了下,好在旁边毛黛宁立刻扶住了她。


    “吱吱,你喝多了,还是先坐下缓缓吧。”


    毛黛宁将她扶着靠回沙发里。


    到了这会儿,周遭的同事们也终于陆续回过神。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那咱俩得是同一个梦。”


    “这真是那瓶‘保加利亚玫瑰’吗?来了这么多次,我回回见它高贵冷艳地躺在陈列柜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这么零阻隔近距离地看它……”


    “不是,到底什么情况,谁能给我捋捋?”


    “真人不露相啊我们小别老师。”


    “……”


    不过意识清醒的几人中,也有表情尴尬的,视线在别枝和脸色苍白的何芸之间来回打转。


    毛黛宁受惊过度,这会儿反而是最清醒的一个了。


    她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何芸:“是呀何芸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加了惊鹊老板微信吗,怎么这瓶酒,却是送给我们吱吱的?”


    何芸僵回神,放在腿侧的手死死攥紧了。


    她咬牙强笑着:“我的手段是比不过别枝,我认输还不行吗?”


    “手段?”毛黛宁气乐了,“都到这一步了,就别自欺欺人了吧,你真觉着,连保加利亚玫瑰都送过来了,还有天菜刚刚那话,他像是被我们吱吱用手段哄来的吗?”


    “……”何芸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他们之间的事,你又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猜得到啊。”


    毛黛宁弯腰,从桌上拿起个空了的金铜色托盘。


    抛光的金属面泛起犹如镜子的冷亮光泽,里面的果皮被毛黛宁随手拂到桌上,她将托盘竖起。


    托盘整体接近正方形,四边是大波浪纹路凹凸起伏的硬质边缘,而盘底,以黑色电镀金属勾勒出惊鹊的logo。


    一轮圆弧,嵌着“惊鹊”二字。


    “那天别枝跟我小叔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恍惚来着,可惜了,当时竟然没意识到……”


    毛黛宁晃了晃托盘,嬉笑:“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惊鹊酒吧全名,前面是有个前缀Moon的?”


    望着那个一轮清月形状的logo,沙发对面,何芸的瞳孔骤然一缩。“你胡说——”


    “明月, 别枝,惊鹊。”


    毛黛宁面带微笑,一词一停,将何芸最后那点强撑的面子撕了个干干净净。


    桌台四周,同事们的表情顿时复杂又震惊。


    “靠,还真是……”


    “什么意思,难道这酒吧开业前,他们老板和别枝老师就认识了?”


    “你喝懵了?明显酒吧取名就是暗喻的别枝老师嘛。”


    “……”


    “我觉得不止,”毛黛宁笑眯眯地火上浇油,“你们看那个logo是残缺了一角的,更像是要等什么人来补全,才能算作圆满的意思。”


    她示意那瓶保加利亚玫瑰,“再考虑这瓶酒,刚刚老板承认了的,寓意是永恒等待。那合起来的意思就是……”


    “明月-惊鹊,只待别枝。”


    一道疏懒又冷淡的声音掠过众人耳际,平静至极地将这席猜测一锤定音。


    毛黛宁等人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朝声音来处望去。


    就见方才还在吧台旁的青年,此刻正踏上他们这座玻璃栈台的台阶,一级一级地抬腿走上来。


    上了栈台后,那人未作停顿,漆眸更是从始至终只盯在长沙发角落里,那个醉得把自己团起来的女孩身上。


    “庚…老板?”众人尴尬里,毛黛宁率先破冰,试探地出声,“你好,我是毛黛宁,别枝叫我毛毛……”


    庚野按着沙发扶手,折低了腰,凌冽眼尾闻言略抬了抬:“庚野。别枝跟我提过你, 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喊我名字就行。”


    不待说完,他折低了腰而笼罩的身前,女孩微微动了下。


    庚野立刻落回眸子:“别枝?”


    他本能地将声线柔缓,明明只有两个字,却依然唤得低而轻,像怕惊到什么。


    别枝依然垂着脑袋,低低地埋在胳膊弯里。


    听到他声音后,她像是更不情愿了,努力把脑袋往深处拱了拱。


    然而胳膊弯下就那么浅,她想埋也埋不进去,于是变成闷声的咕哝:“骗子,走开……”


    用词蛮凶,可惜语气被困意和醉意泡得软绵绵的。


    庚野有些想笑。来之前做好了迎接狂风骤雨被清算的准备,哪想到,该清算他的人这会已经成了个神志不清的小醉鬼。


    倒是她醉成这样了还在记仇,想来明天醒后,等他的还是“地狱模式”。


    庚野叹了声笑,干脆折膝,他在别枝腿前半蹲下来,试图从侧面的缝隙里,寻找到女孩藏着不肯见他的正脸。


    “大点声,我没听清。”


    他轻声逗她。


    女孩眉心蹙得紧,往另一个方向,像本能地躲他声音:“不许,动我。”


    庚野眼神黯了黯,但不退反进。


    他抵住她小腿:“威胁我?”


    “……嗯,”好一会儿,困得迷糊的别枝才出了声,还断断续续,“动我,吐你一身……”


    这是真喝晕了。


    庚野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他低头,哑然失笑。扶着沙发停了会儿,青年才支起修长的膝腿,转望向毛黛宁:“介意我——”


    那人略停话声,只用眼神示意了下别枝身旁。


    “哦哦,没事,我们往那边挪。”毛黛宁反应过来,连忙朝身旁看傻眼了的众人挥挥手,让同事们坐向另一侧,将别枝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


    还意识清醒的人纷纷挪远,不知道谁打了个酒嗝,和旁边人惊魂甫定地嘀咕:“他这,怎么跟我们以前见着的那个像俩人似的?”


    “我还以为是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酷哥呢……”


    “小别老师牛逼。”


    “……”


    入耳的杂音被无视彻底,庚野挨着别枝坐下。他侧身朝着女孩,尽量把人挡在沙发的角落里,不叫四下落上来的那些视线或者手机镜头捕捉到她半点。


    酒吧里入夜也凉。


    方才去二楼拿钥匙开那座保险箱级别的酒柜时,庚野顺便换了套衣服。


    此刻,他上身的那件薄高领毛线衣,就体现出了它在低温下的吸引力——


    原本还很抗拒,睡着了也努力往沙发角落挤的别枝,被庚野单手虚环了没一会儿,就在浅眠里一点点挪近,她循着趋热的本能,最后蹭进了庚野怀里。


    庚野几乎能感觉到,别枝的鼻尖隔着薄薄的毛线衣,就抵在了他胸膛上。她在睡梦里很轻地嗅了嗅他身上熟悉的凉淡气息,似乎安心了,昏沉沉地合了眼。


    被酒精渲染得愈加灼人的呼吸,就扑在锁骨下。


    庚野停了几十秒, 终于有些忍不住,他俯近了身,低到女孩耳边,声音微哑:“烟呢。”


    “……”


    别枝没有反应。


    庚野都准备放弃时,发觉别枝的手在半睡半醒里慢慢勾上了他的指骨,然后将他的手拖到了她藕粉色长裙的口袋旁。


    庚野停了两秒,摸出那根他主动被别枝“没收”的香烟,衔回了唇间。


    庚野低着头颈,漆眸从半阖的长睫间低低睨着,不肯放过地将怀里女孩的每一处攫进眼底。


    可怜的香烟滤嘴被反复蹂''躏,成了欲''望宣泄的替代对象。


    如此数回,终于平息。


    这一切的全过程,悉数落到了对面长沙发上僵硬坐着的何芸眼里。


    她死死盯着两人,眼神里像要喷出火来。


    而她对面,毛黛宁看得更清楚。


    小姑娘托腮,眼珠转了转,被酒意放大的坏水就涌上来了:“庚哥,方便问下,你和我们吱吱是什么关系吗?”


    毛黛宁笑眯眯地看着何芸说的话。


    庚野撩了撩眼。


    他眉骨高,轮廓也深,薄唇凌平,弧度像取人性命的剑刃。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即便是这样懒懒坐靠着,也能叫被他眼神扫过的人不自觉地一凛。


    此刻沙发里的同事们就切身体会了遍。


    大约察觉了他们的不自在,庚野又落回了眼:“她怎么说,就怎么是。”


    “啊?”毛黛宁故意,“吱吱今天晚上可是说,她已经没男朋友了。”


    “……”


    庚野早已经从服务生那儿听过了转达。


    他眉目间情绪冷淡,唯独眸子里压着一点沉郁:“那我就是刚被她单方面分手了的前男友。”


    毛黛宁乐了:“惊鹊都开了好几年了,你们两个这……恐怕分了不止一回了吧?”


    庚野低眸,去看怀里女孩贴着他胸膛,露出一半的侧着的睡颜。


    “是她甩我不止一回。”


    “哇哦……”


    桌台四周,同事们间顿时一片听到大八卦的语气。


    而坐在众人间,何芸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一口接一口灌着酒,将自己嘴唇都快咬破了。嫉妒像火一样,混着酒精愈燃愈烈,将她的理智蚕食。


    到殆尽那一刻,何芸将酒杯重重搁在了桌台上。


    “庚老板,你这位前女友到底有多少前男友,你清楚吗?”


    “——”


    桌上骤然一寂。


    同事们显然也没想到,何芸竟然敢在惊鹊,当着正主的面,说这么不留情面的挑拨离间。


    连毛黛宁表情都变了:“何芸,你别太过分啊。”


    “怎么了?她敢做,我不敢说?”何芸冷笑着,“让我算算,开学那会,那个戴眼镜的,开着宝马来学校给志愿者们送午餐,没多久,在办公楼楼前被甩了。”


    “前几天,那个连车都没有,跑来接她下班的穷大学生,今晚被她甩了。”


    “现在,又冒出来个分了好几年的……”


    何芸气得咬肌都抖,挤出笑看向庚野:“庚老板,你知道你前女友感情生活这么丰富吗?”


    “……”


    庚野不动声色,懒懒掀起了长睫,拿冷冰冰的漆眸一瞬不瞬地睨着何芸。


    直到何芸在他眼皮底下,连一个笑容都维系不住。


    他这才垂了眼,单手摘了香烟,扔到烟灰缸里,又声线倦懒地靠回沙发来:“我知道啊。”


    “?”


    桌上一静,又一惊。


    “21世纪了,别那么封建。只要她没同时交往两个,换男友……哦,甩前男友甩得再快,也只能说明她招人喜欢。”庚野垂着睫,懒着声线。


    他停了停,不经意地抬眸,像一句漫不经心的玩笑,“你嫉妒她?”


    何芸脸色从苍白涨红:“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她有什么好——”


    “我乐意。”


    庚野听不下去,漠然打断。


    他靠在沙发里抬眼,眼神薄凉如刃,声线却慢条斯理,“她哪里都好,我乐意给她作践。”


    “——”


    何芸脸上,刚涨起来的那点血色褪得干净。她面色煞白,难置信地看着庚野。


    身周目光更叫她如芒刺背。


    这样绷了几秒,何芸终于忍不下去,她用力蹬了下地面,起身,翻找自己的外套和背包,拎起来就要往沙发外走。


    “顺便,纠正一下。”


    到此刻女人穿上了同一套外套, 庚野才终于想起点什么,嗓音倦懒又性感地抬了抬:“那天在理学院楼外,被你挑拨离间的,她那个穷困落魄的前男友——也是我。”


    在女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庚野抬手,随意在修挺鼻骨下比划了下。


    棒球帽,黑口罩。


    何芸如遭雷劈,到此刻她终于明白,那天隔着口罩,听见那人低哑冷质的声线时,那种熟悉从何而来了。


    屈辱感没顶,何芸再待不下去,气红了眼圈,扭头就离开了。


    毛黛宁因为之前一面之缘,所以是最早猜到的那个,但她也忍不住问:“难怪吱吱那会跟我说她高中同学送水呢……庚哥,你这个叫什么,微服私访啊?”


    “……”


    庚野没接这句玩笑话。


    他只是垂低了睫,冷淡自嘲地跌眸去望怀里的女孩:“谁叫她最喜欢做救世主。”


    毛黛宁恍然,笑了起来:“吱吱这性格,尤其是对她身边人那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确实有点像救世主……那庚哥你呢,吱吱要是救世主,你是什么啊?”


    “我?”


    庚野低眸望着怀里的别枝,冷白指骨间绕上她乌黑长发,他懒腔慢调地,像是玩笑,“如果她喜欢做救世主,那我就是她不二信徒。”-


    八卦和好奇不能代替睡眠。


    惊鹊酒吧一楼,场中再多目光巡视打量,随着时间推移向后半夜,也陆续都撤桌散场。


    毛黛宁和其他同事喝得都不少,庚野叫礼宾给他们安排了代驾或者车,一一送了回去。


    直到凌晨近两点,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蹭在庚野怀里的别枝才终于醒来。


    是醒了,但没真的“醒” 。


    对上别枝比昏睡前还不清明的眼眸,庚野就支着颧骨笑着叹息:“你完了,别枝。就你这一瓶盖的酒量,这辈子都别想再沾酒……”


    话没说完。


    一只细白巴掌“啪叽”一声,清脆地,带着旁边路过服务生惊愕震撼的目光,按在了庚野唇前。


    力度跟一巴掌似的。


    懒靠在沙发里的庚野也微怔了下,跟着,那双桃花眼凌长的眼尾就被笑意压垂下来:“你是不是借醉寻仇呢。”


    “叽里咕噜,说什么,听不懂……”


    别枝凑上前,轻眯着杏眼,迷蒙的眼神,绷得凶恶但还是漂亮的脸蛋。


    庚野原本任她压着,此刻叫她呼吸凑近了撩拨,才有些忍不住地瞥开了眼。


    他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勾回,指骨抵着女孩额头,将她推远。


    嗓音有些发哑:“别靠这么近。”


    只是还未远离。


    别枝似乎终于认出了被她压在沙发上的人:“庚…野?”


    庚野倦懒散漫地应了声。


    没来得及再动。


    女孩忽然抬手,凶巴巴地拽住了庚野衣领,恶声恶气地把人往面前一拉——


    “你说!我是不是你第7864个前女友?!”


    “……”


    庚野:“?”


    作者有话要说


    别枝:都让让,我要开始撒酒疯了(x


    第7864个前女友的梗在第七章,枝宝梦里,庚野跟别人结婚那儿。


    别枝:虽然是我做梦但记庚野的仇.jpg


    【修改备注】:40%左右有小片段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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