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艾勒特不敢逼雄虫太紧。
狂躁不安的情绪和发疯似的渴望让他意识到, 自己的虫素暴虐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如果还想默默守在他身边,治疗迫在眉睫。
负责他的医生通知他, 根治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愿意找一只雄虫与之□□。除此之外想要缓解暴虐症, 只能在隔离室用特殊的药剂作辅,禁闭一个月。
艾勒特向学校申请休假。
易怒易暴的情绪很可能会伤到雄虫,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镜子里流着涎水、眼睛发红的疯虫子。
令虫作呕的毒蜘蛛。
他的野性本能在暴虐症的侵袭下愈发清晰可见,想遮掩都做不到。
与下属交接完自己的教学任务,艾勒特最后在学院里漫步。
分分合合几个多月,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希望一个月以后,他能更加平和地对待路卿。
心中的独占欲太疯狂, 任谁都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吧。
天气转凉, 本是寒冷的时段,却因烈日高照多出几分刺眼的热意。
艾勒特的办公室在穿过西操的另一侧,必然会经过操场。
目前是学生们课间休息的时段, 操场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 还有部分坐在草坪上笑嘻嘻地讲话。
艾勒特的脚步一顿, 他的裸眼视力不出众, 但动态视力很好, 在西操的一角,始终处于动态的学生当中,有一个学生单膝跪地格外凸显。
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
艾勒特浅想了一下,腿已经自动迈出, 看一看就知道了。
*
“卡卡西,腿往里面收一点, 如果肚子太大做不到就吸腹。”
年轻军雌充满恶意的声音让卡卡西无地自容,同学哈哈大笑,一直欺负他的同班雄虫一边肆意地叫嚷着嘲笑着,一边狠狠撞过来。
“碰!”他倒下了,彻底做不出原来的动作。
不知道会接受什么惩罚的胖雄虫浑身颤抖:严重点,体能课不合格他还要在其他教官底下重修一年。
说不定会分到那位恶名远扬的艾勒特教官手上。
接受低年级嘲笑和疯子教官教学的他还能毕业吗?他不敢想。
然而,嘈杂的声音被一句话打破。
倒在地上的卡卡西紧闭着眼,听到耳边的闹哄哄的声音消失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扬起脑袋,看到眼前,高大军雌的侧脸如雕刻般冷肃的锋芒,酒红色的眼睛像是一对噙着寒气的宝石,渐露冷色。
“虐待学生?少将,您在说什么……这可是珍贵的雄虫,我怎么敢虐待他。”
年轻军雌强装镇定:“我只是完成我的基本教学指标罢了。”
“指标?”黑色的长靴随着这一声问话上前踏去,比军雌高半个头的压力通过缩短的距离,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
艾勒特毫无感情地说:“我记得教官手册第78条是:以学生的健康为主,根据学生情况调整教学方针,做到量力而行,教学当中一切因教官导致学生身体不适的问题,都由此次教学的主教官承担主要责任,副教官承担次要责任。”
“他明显超出量力而行的范围了,你看不出?”
军雌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当然知道这条规则,但军校的种种严苛规定让平民虫完全不敢忤逆教官的决策,因为对学生的首要要求就是:不能质疑教官的任何决定。
这条规则的边界太模糊,只要对学生的身体健康没有产生大的影响,仅仅是疲惫的话,那么学生的行为可以被判定为“故意装病”,教官完全有资格对学生进行扣分。
艾勒特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军雌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但少将,这么基础的动作每只虫都做的,别的虫没事,这只虫怎么会有事呢?我又没有要求高难度的动作。”
“不同的体质效果不同,更何况是在下课时间。”艾勒特蹙了蹙眉梢:“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你真的是教官?”
“你没资格这么说吧,最魔鬼的教官不就是你……”有个学生低声吐槽,下一秒被一闪而过的一瞥给吓得住了嘴。
艾勒特收回视线,冷淡地盯着眼前的虫。
军雌说不出辩驳的话,在正常上下课时间,加训这件事,确实很难辩驳。
又不是军训。
他是真的没想到艾勒特会来!他不是要去执行任务吗?
军雌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别的教官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他管这闲事!职称还比他高太多。
教官别过脸:“卡卡西,你去休息吧。”
卡卡西混混沌沌地站起来,他可以休息了?
艾勒特走过军雌身旁,声音冷厉:“这件事,自行上报给学校。”
随后转头看向他:“跟我去医务室吧。”
卡卡西傻乎乎地跟在雌虫身后,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当一高一低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众虫紧绷的呼吸瞬间松懈下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加训,但在场的明眼虫都能看出,他们班的教官翻了一个大跟头,甚至可能影响到他的教学生涯。
“艾勒特,和这个死胖子什么关系?”最先使坏的雄虫攥紧手心,脸色难看地问。
“我哪里知道,你问他啊。”另一个雄虫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雄虫咬咬牙,他如果知道死胖子和艾勒特有点关系,他也不会撺掇教官去对付他。
他才不信,一个少将级别的教官会因为学生的身体健康而帮助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虫。
麻烦了,鸿星回学校会不会问起这件事?
看起来,教官或许会停职一段时间。
雄虫下意识地咬着指甲片,眼角神经质地抽动。
帮心仪的虫做事,真没想到自己也可能会被搭进去。
虫屎的,吃力不讨好。
“教官。”雄虫向前走去,声音沙哑地询问:“你这件事严重吗,会不会……停职?”
军雌没有说话,但面如死灰的脸已经告诉他答案。
雄虫又是暗骂一声,正要离开时,身后的军雌突然开口:“兰迪。”
雄虫不耐地转头:“干什么?”没有教官身份的少校职称,就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垃圾。
教官小心翼翼地问:“你说过,如果做了这件事,你会帮我在鸿星面前多说些好话……”
“啊哈。”
伦斯·兰迪轻嗤一声:“我当是什么……抱歉啊,我答应过你吗?”
教官愣住了:“什么?”
伦斯·兰迪摇了摇头:“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说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的呢吗?或者说,我回了吗?”
教官回想和伦斯的对话,伦斯对他提出要求后,自己在说出帮他做事的条件时,伦斯只是微笑,并没有口头答应他。
被一只虫崽子摆了一道!
教官这次的脸色是彻底灰暗下来,希望的光泯灭。
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平民,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拿到这个千金难换的位置上,成为受虫敬仰的大学教官,却因一时贪心,做了坏事,把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毁了。
只是一次小小的刁难而已,他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啊……
懊悔的情绪挤满他的胸口,铺天盖地的黑暗憋得他喘不过气。
现在他只能回军部,继续向上爬才有一丝机会能晋升……
*
卡卡西努力地迈动步子,争取能和艾勒特保持同一频率。
一路上的沉默不语,让卡卡西这个话唠是既感激,又尴尬。
感激的是,幸好教官不说话,这样就不用想措辞去应付他;尴尬的是,谁也不说话,就光走路,没有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能感受到周围虫视线的卡卡西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
“……还好吗?”
卡卡西闷头半天才意识到艾勒特是对自己在讲话,连忙受宠若惊地开口:“挺好的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
“你……”一向直接的艾勒特思忖片刻,苦恼于怎么不动声色地打听路卿的近况。
他的“巧言令色”好像只能用在规章制度上,生活中的话是一句都憋不出来。
卡卡西:“嗯嗯!”
您讲!
教育我,训斥我都行!叫我好好锻炼改善体质也行!
要不是艾勒特太冷淡,卡卡西都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上去表达对这位魔鬼教官的感谢!
没想到看似最严苛的教官却是最为学生找想的,太令虫感动了!!
卡卡西决定以后再也不外传艾勒特多么可怕的谣言。
看看,艾勒特少将多么和蔼可亲,多么俊美迷虫!
“到了,进去吧。”
艾勒特沉默到现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该和路卿的舍友说什么,怎么起头。
路卿不想让他接近自己的生活,这样乱问不知道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卡卡西点点头,刚迈进去,下一秒探出一个脑袋,小声询问:“教官……您要,要进来吗?”
站在门外的雌虫摇了摇头。
卡卡西点点头,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教官!
看到小胖子钻进门里,艾勒特轻叹出声,转身欲走。
门内,小胖子欢快的声音响起:“路卿!你怎么在这里!”
艾勒特的脚下瞬间像被胶水凝固住,再也走不出下一步。
第72章
再做反应已然来不及。
小胖子惊讶的叫声让艾勒特的意识回笼, 余下的只有踏进地界后僵持着的小腿和不愿面对的胆怯。
“教官阁下 ,您怎么……”卡卡西支支吾吾半晌,前脚说着不进来, 后脚怎么就进来了呢?
艾勒特:“再看看。”
卡卡西:?
再看看什么,看看我的身体如何虚弱?
路卿微微俯身, 有礼问好:“少将安康。”
艾勒特声音僵硬:“嗯。”
卡卡西瞪大了眼睛看向艾勒特。
教官的声音怎么有点抖,是我的错觉吗?
随后路卿便不再多言,他的专注点放在了脸色苍白的舍友身上:“发生什么了?”
他的两指按在卡卡西的手腕上,眼神难掩关切:“怎么低血糖了?”
卡卡西能感受到那来自头顶异常有压力的视线,传闻中的魔鬼教官正在看他。这个认知令他一时喉口堵塞,话几经唇齿间,憋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我, 我那个, 低血糖了。”
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照着重复了一遍。
路卿语气无奈,从边上泡了一杯热的糖水:“早上没吃早饭?是不是很心慌?”
“我看你没有拿走我早上留下来的点心, 所以猜想会不会出问题。”
卡卡西低垂着头, 嗫嚅着:“对, 对不起, 睡过头太着急了, 赶着上体能课。”
路卿:“明知道上午有体能课,怎么能一点东西也不吃呢?体力不支晕倒了怎么办?”
卡卡西一听,上午的经历朝着空白的大脑席卷而来,他太委屈了,正是因为路卿说得没错于是更加忍不住呜咽:“对不起, 下次再也不会了!”其实是他们说自己胖,所以想试着减肥。
路卿又从抽屉里取出一袋饼干递给他:“没有葡萄糖了, 需要的话,休息一会儿陪你去校医院取。”
“以后不能再不吃早饭了,否则食物会伤心的。”路卿的语调难得有几分俏皮,却依旧很柔和,让虫听不出任何指责的意味:“你喜欢的黄油饼干。”
卡卡西又想哭了,好久没有感受到被虫关心的感觉,他抓住饼干的袋子,压抑住紧涩的喉咙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这时,书书哼哧哼哧地从医务室的门外飘来,它慢吞吞地停靠在路卿的肩头,小爪子抹着汗水,在他的耳边喘着粗气说:“路卿!你说得果然没错,那群虫子欺负小胖子!”
它愤愤道:“他们骂他踢他,还有那教官特别坏,特意针对他呢!”
路卿听书书把所有的事情经过一并讲完,眼帘微微低垂。
事情和他想得差不多。
“小胖子太可怜了!那些伤肯定也是他们打的!”书书嚷嚷道。
路卿拧了拧眉心:“卡卡西不愿意说,我们没办法直接去问,每个虫都有秘密。”说出来,卡卡西的自尊心可能会受到伤害,多管反而不好。
书书一下子泄气:“可是他太可怜了哇,我们不帮他,他岂不是一直这样……之前那个雄虫发.情的事件,还有雄虫受伤的事件,都和小胖子有关呐。”
路卿拧眉的动作一顿,突然问:“你是不是说,艾勒特出手帮了卡卡西一把?”
书书回道:“对!这是我唯一觉得他做好了的地方!”
然后小声逼逼:“还有点爽爽的。”
“那不用担心了。”
书书眨了眨豆子眼:“为啥?”
“在不知道卡卡西和艾勒特是否有关系前,他们不敢动他,谁知道这次艾勒特的出现是不是卡卡西告的状呢?”路卿说:“是我,只要不是深仇大恨,不会去触这个表面上的霉头。”
“哦吼,狐假虎威嘛!”
路卿挑眉:“新名词。”
书书:“嘿嘿!”
“我先走了。”艾勒特站不住,没有一次见面比现在更加难捱。
他是个强迫雄虫的畜生,根本不敢在路卿面前抬起头,只敢暗暗窥觎,所以连声音都是沙哑压抑的。
“谢谢您送卡卡西过来。”路卿微微俯身,一如他刚进来的那时一样,温和疏离地告别:“慢走。”
但艾勒特却感觉有些不一样,好像这句感谢是裹挟了一点真心的。即便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但他还是压不住心头那一抹微弱的雀跃,他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至少是让路卿感到开心的一件事。
卡卡西看着教官微微颔首,那凝滞不动的气流又仿佛流动了起来,让卡卡西浑身上下的肥肉从紧张恢复到软趴趴的咸鱼状态。
教官这是……心情好转了?
卡卡西战战兢兢地揣测,在教官彻底走出他的视线外后猛地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都丢走。
他的视线落回舍友洁白如玉的手指,手指正为了他的身体在前后忙活,一瞬间又是一股湿意涌上眼眶。
“路卿,你是特意来医务室等我的吗?”卡卡西小声试问:“你的课……?”
路卿甩了甩玻璃棒,在卡卡西张开嘴的那一秒将棒子和一粒黑色之物一起塞进他的嘴里:“含着。”
卡卡西立刻闭上嘴,乖乖含好。
他的手下不停,关上抽屉后整理撒满药的桌面,但没忘记回答卡卡西的问题:“老师提前下课,我不知道你在哪个教室,所以干脆医务室等着。”其实是知道的。
卡卡西感动坏了,含着棒子咿咿呀呀。
路卿转过头,对着他浅浅微笑:“别说话,知道你饿了,先测完体温再给你饼干,乖。”
卡卡西:“……”不是,我是想感谢你!!
肉麻的话不用多说,心里都明白。
路卿整理完凌乱的桌面,叫路卿临时帮看医务室的老师姗姗来迟,做完了后续的工作。
卡卡西的体温飙升到了39度,成功中暑,获得假条一张。
回去的路上,他手脚发软地想:怎么会中暑呢?青天白日不是夏天啊。
而另一边,书书趴在路卿肩头看诊断书啧啧称奇:“这小丸子真神奇,还能短时间提高口腔温度,以后岂不是想请假就能请假了。”
“不宜多吃。”路卿笑了笑:“但推波助澜,够用了。”
第二天,所谓的推波助澜成功起效。
里尔少校确实让学生的身体健康受到损害,学校判决停职半年,很严重的惩罚,基本断送了他以后的教学生涯,今后或许都不会再看见这个教官在校园中出现。
第三天,鸿星回校。
他的眼尾不爽快地吊起,刻薄又漂亮的脸蛋绽放着怒容,端着一贯高高在上、名副其实的贵族雄子样款款而来。
“这次是我们这边不对。”鸿星站到卡卡西桌前,高高扬起下巴,傲气不容许他向任何一只虫低头。
卡卡西这几日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不免于被鸿星的话所震惊:“你在向我道歉??”
鸿星本准备说完就走,听到这话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转身咬牙切齿地怒视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这种身份,会和你道歉?”
“你不要搞错了,我是通知你一声,前几天做这事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下的一个虫!”
“听懂了吗?”
卡卡西呆滞地点头。
鸿星轻嗤道:“别再搞错了,我们的关系还是老样子。”就算你有个好看的舍友也没法改变。
鸿星趾高气昂地走后卡卡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了下课,他又收获陆陆续续几个道歉,都是平日里在鸿星手下的虫。
“是鸿星叫我们来的。”雄虫不情不愿地道:“不然我会和你这个死胖子道歉?”
得知真相的卡卡西豁然开朗,原来如此,是鸿星叫他们来的。
看来鸿星只是看起来坏,本质还是一只有原则的好雄虫。
现在想想,鸿星除了踹桌子,骂他、斥责他、羞辱他好像也没……呃……
好像没干什么?
*
路卿接收到系内组织的特训班还是在下午的时候。
“今天下午16:00,穿校服去七科报道。”爱德华找来时,一打教材重重地打在桌面上,脸拉得老长,仿佛谁都欠他几百万似的。
“好的。”
“喂!”
爱德华瞪着眼:“别光说好!给我进校队!听见没?”
小老头声音铿锵有力,但踮起的脚尖和被迫绷直的小腿,却显得威慑力不足,多出几分可爱。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多么滑稽,喋喋不休像个小孩:
“我以前的学生,再怎么样,好歹会进去一个……我可不想在这里被打破,你们可别让我失望了。”
路卿笑着说:“好。”
爱德华冷哼一声:“有什么不会可以找我那个徒弟,他排名第六,虽然不是多么优秀的数字,但你们这排名……呵我都不好意思说。”
“这次院里就一个前十的,隔壁两个院都笑我们没落了,院长发了好大的火。”爱德华嘀嘀咕咕:“我考前还和院长打包票,说班上有个尖子,前十问题不大,让他安心吧,谁知道转眼就被打脸。”
“路卿。”
爱德华紧蹙着眉,突然一脸严肃地凑过来,扬起头眼巴巴地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藏拙了?”
“我思来想去,你在课上的表现还算是不错,再怎么样也能上个十几名吧?三十多名,我都不敢信。”
路卿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了几分心虚。
到底不是什么料事如神的存在,他也没想到爱德华会和院长在私下立这样的约定。
路卿眼带歉意:“抱歉,第一次参加大型考试,有点紧张。”
爱德华一口气堵上心头,差点被气岔了个仰倒:“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淡定得很,怎么比赛就掉链子!”
“拿出你平时的样子,给我好好练练心志去,听到没?”
路卿乖乖点头。
爱德华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学生,扭过头把奥拉和另外两个进复赛的学生教育了一遍,结束了今天的训导。
奥拉被训得最惨,明明是最近才来的新生,小老头却格外重视他的学习,尤其是这次出乎意料地挤上了复赛尾巴,更是被重点关注。
奥拉苦巴巴地听着训诫,期盼着小老头快点走。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爱德华在说到兴头上时忽然被一通电话叫走。
奥拉长呼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
真是可喜可乐,可喜可乐。
*
下午到七科的虫不少,校服的颜色也各不相同。
路卿曾听卡卡西说过:深邃的湖蓝是代表未来天空的一年级和二年级,浓郁的草绿是代表广阔宽容的三年级,最后鲜艳的玫红是代表为虫族奉献一切铁血与牺牲的四年级。
每种校服代表的意义不同,这也是军事大学独有的一大特点。
场地约估几百平方米,最前方有高高的圆形柱台。
一列列的机械呈斜直线,沿着场地的边沿处,从圆形柱台的处一字排开,顶天立地,气势赫虫。
奥拉紧随路卿的脚步,第一次来到这种高科技感十足的地方,让他有些紧张。
听闻帝国军队有成千上万的机甲,随时可以轰炸任何地方,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光一个大学就这么多机甲……被发现是星盗的他还能活吗?
奥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更加用力地裹紧自己的身体。
…
四点一到,圆柱上的话筒发出轰鸣,全场寂静。
站在话筒前的老头,一身军装,精神矍铄地讲话。
“首先,欢迎二十二位进入复赛的同学能来到我们七科的大礼堂。我很高兴,能在机械学院见到你们,你们都是我们帝国的栋梁,未来的希望。”
老头笑了笑,慈眉善目的眼睛让路卿想起在面试时见到的那位温和的老者。
“相信不少同学都认识我,我们在最后的面试阶段见过一面,有的还和我聊过天。”
“或许现在自我介绍还不晚,你们觉得呢?我的孩子们。”
加隆握着话筒,长满细纹的眼角展平,露出温和明亮的笑意:“我是机械学院的院长,加隆·提纳斯迪。我想报纸上或者校园墙上,或许能看到我。”
“我曾经也是一名机械学院的学生,也曾经历过与你们一样的岁月……”
加隆在台上讲述自己曾经的历程,奥拉在台下低声叹气:“原来院长阁下也躲不过唠叨和熬时长。”
路卿不置可否。
不管是邻居爷爷还是村里的爷爷都很喜欢说过去的事,或许这都是他们值得怀念和惦记的勋章,所以更希望让后辈听到。
演讲结束的时机猝不及防。
加隆院长话音一转,笑容微敛,提出今年的特训要采取全新的方式。
“为了互相督促,我们采取老生对新生的模式,让新生和老生组成一队,然后与其他几队比拼。”
“现在,我来公布一下组队的名单。”
众虫:“??”
路卿眼底流露出一抹讶异之色,今年机械学院的方针看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加隆微微颔首:“好了,这次的讲话结束,期待同学们能和自己的伙伴相处愉快,共同进步。”
“该死,什么情况?”演讲结束,学生群不可避免地喧闹起来。
“院长老糊涂了,让我们带着群新生蛋子,这不摆明放弃老生了吗。”
“我自己都学不懂,还要带新生,垃圾加倍。”
“好烦,我还想去更厉害的同期那里交流心得的……”
怒骂声和不满声交杂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加隆院长却没有再管,似乎是在等学生自己消化这个消息。
奥拉左看右看,摸不清方向,被吵闹的声音造得耳膜刺痛。
“我们现在做什么啊哥。”奥拉大声问道。
路卿指了指虫群之外机甲下方的位置,用口型无声回复:找搭档。
“路卿!”谈话间,虫群的那边露出一颗脑袋,声音甜美,眼睛更是动虫。
奥拉浑身战栗,脑海里自动拉起一级警报,眼底尽是警惕之色。
路卿笑了笑,倒是不意外,与奥拉朝着那边走去。
当看见微笑着的金发雌虫和另一个穿着整洁的虫站在一起,奥拉乍一眼还把后者看成了路卿,都是看起来很好相与的样子。
但细看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路卿不穿那么贵气的衣服。
在奥拉的记忆里,路卿穿的衣服都挺朴素,朴素到不像个雄虫。
“你好。”穿着贵气的雄虫先一步伸出了手,笑容恰到好处的温和:“我是大三机械系的柏林,你的搭档。”
“你好,大一机械系,路卿。”路卿伸出手,回以微笑。
柏林笑了笑,缓缓松开手,看向路卿的脸意味深长地道:“早有耳闻,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学弟。”
第73章
金发雌虫就是尼亚。
他凑过身来, 小声地在路卿耳边介绍:“这是我同学。”
奥拉对明目张胆的占便宜看不过眼,赶在尼亚贴得更近之前先一步将他挤开。
尼亚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被身边的柏林轻轻扶住后,道了声谢谢, 随后瞪圆了眼睛看他:“你干什么!”
奥拉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好奇有什么秘密是我们大家不能知道的?要悄悄地说。”
“我没什么秘密,就是想这么说话而已。”尼亚皱着秀气的眉,嫌弃地后退一步,不开心地整理被挤到的衣服。
奥拉乘胜追击:“哦?尼亚学长的爱好真神奇,喜欢贴着虫讲话。”
“我怎么讲话是我的事。”尼亚压抑着怒气说:“但先说好,我一个雌虫, 你一个雄虫, 推推搡搡影响多不好,如果你想知道我说什么,过来听不就好了, 我又不会阻止你听。”
真是强词夺理, 那你和路卿贴贴影响就好了吗?
奥拉在心里无语吐槽, 真想蹦出一句我也是雌虫来着。
路卿看了奥拉一眼:“确实不太好。”
奥拉:??
路卿又对尼亚说:“学长说得没错, 靠太近确实会引起误会, 以后我们还是正常距离讲话吧。”
奥拉^0^:哈哈。
尼亚暗自雀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张了张嘴,最后委委屈屈地闭上。
奥拉心里哈哈哈地表示:有被爽到。
“我们不聊这个了。”柏林拍了拍尼亚的肩膀,和善地看向奥拉:“快去找你的搭档吧,你的搭档应该在中间的那群学生里面。”
奥拉惊觉自己光顾着搞白莲, 连杀生之祸的主线任务都没完成,告别之后匆匆忙忙跑进虫群中。
只剩下他们三虫。
柏林又对尼亚说了些话, 尼亚也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我们了,学弟。”柏林长叹一口气,眼神无奈地朝北门的方向偏了偏头:“我们聊聊这次的集训?”
*
路卿跟着柏林来到场馆外。
显然,这位贵族雄虫对学校的结构了解颇深,熟门熟路的样子做不得假。
“去亭子那边吧,方便我们聊聊以后怎么合作?”柏林礼貌地询问。
路卿答应了。
两虫来到场馆后面那片林子里的木亭。柏林像一个亲切的哥哥,和路卿讲了讲着林子后面这个木亭的历史。
“老师给自己偷偷建的亭子,为了在课后有个能避暑的好地方,没想到会成为我们休闲活动的场所。”柏林摇着头,似乎觉得好笑。
路卿也跟着笑:“说不定老师也在偷偷用学生的场地休息,事无绝对。”
“说的也是呢。”
柏林来到桌前,脱去外套,朝着路卿招了招手:“坐吧,都是干净的。学校每天都会派清洁工打扫卫生。”
路卿坐下后,柏林这才谈起正事。
书书百无聊赖地听着,一开始趴着听,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干脆坐起来贴着柏林身前听。
桥豆麻袋!这小子表面一句一句在询问,后面一直是自己在敲板子啊?
“路卿!路卿!”书书拽了拽路卿的衣袖,见路卿低头看下来,着急地挥舞着爪子:“你别听他说的,好像在听取你的建议,实则根本就不准备让你提出建议,他没给你拒绝的机会!太霸道了。”
路卿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向突然停下来的柏林,表示自己有在好好听:“我知道,没关系,无所谓。”
柏林微微一笑,继续提出他的要求,书书听不下去,急切地对路卿说:“可是做这个机械的主操手不就变成了他吗?感觉你就是在他边上打下手啊。”
路卿一点都看不出慌张,四指随意地搭在桌面,反倒心平气和地安慰书书:“打下手也好,多学点东西。”
书书气急,小爪子指向路卿:“你你你,多么好的实践机会,可以在别虫身前证明自己!声名远扬!”
路卿微微偏头,反问道:“为什么现在声名远扬?四校联赛里声名远扬不是更好?”
“四校联赛它……!”
路卿做出“请说”的眼神,书书辩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呃,你说得也对。”
路卿拍了拍书书的狗头:“不着急,多学点东西没有坏处。”
“……”
“那就先这样。”
交流结束,柏林敲了敲桌面,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路卿的脸:“我负责主图的绘制,你帮我把部分零件的细节补充。制作器件的时候,我会把一些部件交给你组装和加工,你这边没有问题吧?”
一个虫装得再彬彬有礼,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变。
柏林自认为摸清路卿的性格,一个没有主见的平民雄虫,只会听从上位者的调遣,于是也不再装了,原形毕露,将霸道的一面展露出来,强硬得容不得路卿拒绝。
柏林的眼神高高在上,颇有威慑力,一般的普通虫民或许就被镇住了。
但路卿见惯了这种眼神,贵族虫之间多的是这种眼神,就像他的雄父一样,永远轻蔑地看着所有的下级虫。
路卿敛去眼底的颜色,浅笑着答应道:“好。”
*
路卿回到寝室和卡卡西说明情况后,带着七天的东西来到集训合宿的房间。
若非性别不同等特殊情况,搭档要与搭档住在同一间房里。
柏林现已毫无掩饰他的强势,看到姗姗来迟的路卿,只是淡淡地通知他已经选好了床,抱着衣物进浴室洗澡。
路卿简单扫描了一眼柏林床铺的全景,干净整洁,每一个东西都摆放得极度规律,有种刻意的赏心悦目。
从物品的摆放就能看出一只虫的性格,柏林的掌控欲很强,有一定的强迫症,一尘不染的物品大概率有几分洁癖。
路卿收回视线,开始整理他的东西。
晚上九点整,柏林出来了。
他在浴室里洗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澡,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经过路卿的床边时,浓郁的香氛味直冲鼻腔。
香味本来是景上添花的东西,太刺激就成了冲鼻。
柏林却看起来很享受,慢条斯理地换上衣服,不经意一瞥见路卿也准备去洗,挑起眉道:“洗澡后可以顺便消个毒吗?我不喜欢别虫的气味留在浴室里,不太舒服,谢谢你了。”
书书快被气炸了:“什么虫啊!你嫌弃路路子?路路子比你干净!”
路卿听了也是稀奇,不过他没拒绝,洗完澡后按柏林说的用自制的消毒剂简单清理了一遍,反正顺手。
书书气了一个下午,气呼呼地睡着了。
半夜,路卿从床上起来,幽暗的灯光在一片漆黑里忽明忽灭。
他脚下一顿,放轻了脚步,慢慢从雄虫的身后经过。
而雄虫浑然不觉,表情凝重地用橡皮擦改自己已经画出大半的设计原稿,然后拽着头发继续愁眉苦思。
夜深了,唰唰的铅笔声还在摩挲着纸面。
直到路卿再次合上眼,床下的雄虫都没有停下动作。
……
几天后,看到长出黑眼圈的学长学姐们,路卿完全明白院长这么搭配的用意,新老做配,确实是个能互相促进的好方法。
新生能在基础当中磨练知识,通过观摩学习到新技巧,尽可能地赶上甚至超越老生;而老生能在新生中获得压力,让压力转换成无限的动力,努力阻止自己被赶超。
面对不是知根知底甚至更低一级的学弟们,有意识的老生会更加奋进,反而不会得过且过。
集训的这几天,讲究相互磨练+团队合作,除了老师的专项训练,还有限时的小组作业。
柏林虽然态度强势,却不得不承认他的专业性和勤奋。
白天装作云淡风轻、胜券在握,傍晚勤勤恳恳、彻夜画图。
令柏林惊讶的是,路卿的基础功十分扎实。原本是看不上小他两年级的学弟才给的繁琐零碎任务,结果总是在比他料想要短一半的时间内完成。
柏林想过最好的情况便是路卿能独立完成器件加工和装配不需要他帮忙,当然,这种可能在他与路卿交流过之后就被pass掉了。
他做好被麻烦的准备。
甚至为了被麻烦,从而打压学弟建立威信,而刻意加入复杂器件。
然而,路卿都以他想象不到的时速完工了。
最后一节课上,他们组的小型机甲是最完整的,因而得到院长阁下的夸赞,让柏林的身心大受满足,愈加坚定要路卿做他下手的想法。
平日里应该没机会接触到这些制作完整机械成品的机会吧?柏林心道,大一只会教授机械部件的制作过程,大二才会稍微学习一点组装成体的方法。
至于入学测试?那就更不可能了,据他所知,能在入学时作出“类成体”的虫大都被机甲系录取,连他都只能做出完美的简单部件罢了。
柏林不知道的是,路卿为了控分,在第二阶段的笔试考试中拿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总分只留一分之差录入机甲系。
而成体机械,是路卿首先接触到的东西。
他的学习路子不一样,先拆卸拼装,学会做出简陋的“类成体”,这才开始系统化地看书。
所以,无论是成体,还是类成体,对他来说都不难。
集训结束后,柏林特地来找路卿。
见到学弟有利可图的一面,柏林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化,远比先前更加亲切友好。
然而在得到路卿的拒绝后,柏林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给出几个所谓的有利条件后,得到的还是同一个答复。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做我的助手吗?你会有很多学习机会,利塞瓦特是我的导师,会给予你很多建议。”柏林眸光暗沉,稍重的尾音昭示着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路卿饱含歉意道:“抱歉,我想自己做。”
柏林:“……好,你别后悔就好。”
在临进复赛的时候,柏林和路卿的矛盾不知从哪里被尼亚发现,雌虫非旦没有责怪路卿,反倒先一步道歉:“对不起!”
他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目,直到几秒后眼睛才敢偷偷张开一丝缝隙,可怜巴巴地开口:“我不知道学长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竟然让你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做他的助手,我还想介绍你们俩认识……我真是……老师常说你可以独立做出一个器件,天赋难得一见,学长这么做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学长是想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我感激都来不及。”路卿摇了摇头。
“只是我想自己摸索着前进,毕竟一直在羽翼下的鸟很难得到成长。”
他无奈笑道:“至于老师说的天赋难得一见,只是爱护学生的话罢了,我并没有那么好。”
不,你真的很好!要不是你,我还活在水生火热中!
尼亚咬了咬唇,到底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路卿隐隐有些划清界限的意思了,从那次提出距离问题时就能看出,尼亚不想惹自己的救命恩虫讨厌。
“其实两天前拒绝学长,我也很过意不去。”
路卿眼帘低垂,似乎在暗自神伤:“如果可以的话,尼亚学长能和柏林学长说一声吗?”
雄虫的声线低沉又柔和,像一朵软绵绵、融于天空中的云,仿佛随时会消逝在天际:“希望我和他能有机会下次合作。”
“当然可以!柏林学长应该也很乐意和你再次合作的。”尼亚急切地挥动着手臂,将掌心放在路卿的衣袖上,希望能靠这不算过于亲近的举动来给予雄虫一些肯定。
路卿笑了笑:“谢谢学长,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
*
复赛的竞选现场远比机械学院的大礼堂还要宽敞壮观,高大的石柱巍峨耸立在各色的机械中央,
反着银制光泽的机甲远远看去仍尽显高级感,威猛直立,给予强烈的视觉冲击。
帝军大的机械学院是全帝国数一数二的机甲大师培育所,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帝国机甲是由帝军大的学生制造而成。
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些机甲,都是历代学长学姐制作的精密机械,因为其独创性,不知道制作的核心方法很难进行复刻。
路卿来帝军大,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其对机械制作创新的重视。
所有制作的新型机械都要立下专利,这是机械学院的院规之一。
而以此类推,其他学院也是一样。
很快,加隆院长就公布了这次复赛的比赛内容:制作一个多功能的小型机械。
要求:
功能数不限,越多越好,评分以功能数、完成度、利用率、耗能度、新颖度等方面进行计算。
比赛时间三天,只许呆在校方规定的区域范围内,不许离开,离开作弃赛处理。
复赛的内容不复杂,难却难在这个三天。
做一个机械,最简单的步骤也得经过画图纸,做部件,组装,运行监测这四个步骤。
三天的时间太短,怎么合理安排,用最大的效率做出最完美的机械才是重点。
路卿拧眉沉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大概的图纸轮廓。
……
比赛是打乱顺序随机分配房间的。
路卿进入房间前,与隔壁的雄虫对视了一眼。
隔壁的雄虫十分惊讶:“是你?”
路卿认出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雄虫:“是找卡卡西的那位同学。”
“对!”能被认出来,鸿星显然很高兴,白皙的小脸通通红,像是在白面馒头上抹上一层厚厚的红霜糖,绵软香甜。
“上次都没问过你的名字,也没自我介绍过,现在有机会了,哈哈,我叫鸿星,你呢?”
“我叫路卿。”
“好名字!”
鸿星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会在复赛遇见你,比赛结束我们一起玩啊?”
路卿笑了笑:“有空的话。”
“好了,要比赛了,你们还进不进?”监考老师催促道。
“进,麻烦老师带路了。”
路卿说完就和老师一起进入所属编号的房间通道,也就没再关注隔壁那间考生的情况。
通道幽深黑暗,抛开他的主要作用来说,这个地方很适合悄无声息地杀虫。
看得出通道上了年纪的老旧。
一条路上青苔丛生,湿滑的地面墙壁和滴答滴答的水声,为漆黑一片的环境增添几分森然恐怖。
监考老师说:“不要叫,马上就到了。”
路卿:“好。”
监考老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次的考生怎么那么乖?
正如老师所说,比赛的房间没几分钟就到了。只是环境和外面的通道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湿滑黏腻,长满青苔,狭小拥挤。
若说最大的区别,可能只有这逼仄之地的墙面上唯一燃着的微弱火光。
“这是全自动模拟野外夜间灯光的机械,你直接摁开关就能选择或开或闭。”
老师走到灯前,示范灯的开和关。
紧接着他后退一步,转身指着那唯一的简易陋桌说:“桌子在这里,考试图纸和备用的三张图纸就在上面,铅笔也在上面。”
“材料和食物都放在靠墙的箱子中,你自取就好。”
“有问题你就打发给你们的通讯器,会有监考老师过来的。”
“考试有监控,千万别想不开搞什么小动作,别怪我提醒你,退学都算轻的。”
“……”
监考老师离开后,伴随着“咔啦”一声,路卿就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三天内都不能再出去。
考试的房间已经检查过了,十分简陋,只能供基本的生活需求。
虽然不理解学校给予这种恶劣环境的原因,但既然他的房间是这样,其他学生的房间也是这样,他们的条件一样艰苦。
而设计稿……
路卿掀开箱子,看到里面的材料,眼神微暗。
也该改一下了。
第74章
现在所谓的四步骤还要额外增加一步。
路卿打开箱子, 将材料一一清点出来,随手拿过笔,在箱子的上方书写清单。
小零件和导线放箱子里, 大器件放桌面,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核心材料, 外壳,驱动的能源石……
路卿估摸着学校给的材料数只能做够1.5个的小型机器。
也就是说,想要推翻重做或者更换零件,只有一半的材料,容错率很低。
多功能的机械,想要功能尽可能地多,那么多出的一半材料要充分利用起来, 作为其他功能的主要支撑。
路卿根据材料的大致数目, 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后,在木箱的旁侧进行横向计算。计算不能出差错,否则一个零件的缺失会影响整个器械的运转, 是万万不能太过贪心的。
做一个会动的东西, 不管简陋还是精致, 花费的脑力和体力都是超乎常虫的大。每当这时, 路卿就会入神, 周边的环境都看不清了,剩下的只有眼前的材料和计算作图的纸张。
外面狂风乱作,屋内潮湿寒冷。
然而伴随着时间悄然过去,烦心的水珠发出清脆的“滴答”声,雄虫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从桌面转移到了地面上, 不顾地面的肮脏,席地而坐。
周围都是随意摆放的凌乱零件。
大大小小的细碎板块被早早拿出, 边上有用白色粉笔标记的数字和轮廓。
额前的碎发被路卿扶到后面,用一根细夹固定,非要跳出夹子枷锁的乌黑碎发垂落在耳尖,引起瘙痒的红晕。
雄虫一心专注于作图,时间的紧迫感让他难得有了幼时第一次拆开机器小虫时的兴奋感,连向来没有颜色的青白面容都有了些许软绵的红意,像是刚刚从暖融被窝里拉出来的小虫崽,扑打上熏染气色的云霞。
木箱的八个平面被白色的粉笔画满。
作图的纸也零零散散地画出具体的零件构型还有机械的大致轮廓。
“四个功能……不,不够。”路卿半眯着眼睛,雪白的牙齿不自主地咬上笔尾,如果导线从机械的上方过去,将链接机械的心脏放在上面,会因为链接中枢没有放在所有运转器械的最短距离处,使得导线的长度不够;但不放在下方,根据仅仅几块能源石又无法开启他想要的第五个功能。
第五个功能必须依靠第一个到第四个功能,四个器件循环形成的热量,外加一个能源石,才能完成储能加释放的过程。
冷向下走,热向上走。冷热均衡,需要有下面的四个器件的循环来打破,制造更多的热量来源,直直冲上去,直接释放,这样损耗的热量也少,但强行将自然向上走的热量压下去超下面走……
路卿大概算了算,第五功能的性能就不能达到完美的体现。
能量损耗太大,可能只能做到一个第五功能的雏型。
路卿拿起那几卷导线,比对了一下长度,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只能将机体尽可能地缩小了。
只有缩小机体,导线的长度才会有空余。
雄虫干脆利落地丢掉第一张图纸,抽出第二张,在进行等比例缩小的同时,将五个部分重新分配,趴在地面上快速地进行计算……
*
三天后,复赛结束。
所有学生的作品放在考试场地的那个木箱中,由几位监考老师收取。
因为木箱统一交给院长及各位教授,数目众多,所以学生都看不到自己的作品。
且评审是非公开透明地进行,于是评审结果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周,学校在小礼堂的大屏幕上给出比赛的结果。
全场哗然。
除了他们所熟知的那几位和少数黑马,最重要的是,一个他们都没怎么见过的名字登上了榜首的位置。
柏林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偏头看向中间那一排的雄虫惊叫:“路卿??”怎么会是他?不可能啊??
尼亚激动地鼓掌。
鸿星惊讶地看向路卿的方向,眼底尽是欣赏。
而奥拉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是为路卿登上榜首而感动,还是为自己没上校队而迎来的悲惨命运悲伤。
视线从一开始的四散零落到统一地汇聚在那第三十三的位置上。
路卿是谁?他们有的疑惑,有的不甘心,有的敬佩,有的嫉妒。
大屏幕上的原排名加现排名对比,足足有32名的间距,横跨了半个榜单来到第一,实在是过于可怕的飞跃。
这次柏林和尼亚都没进入前十。
柏林原排名18,现排名12,进步不小。
而奥拉原排名60,现排名16,更是进步巨大。
但两虫心有不甘,只是前者不甘于自己被一个小他两年的低年级生压一脚的事实;后者不甘于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下,就不会达不成老大布置的任务。
奥拉脸色低沉地握着手中的终端,最后再仰头看了一眼小礼堂频幕上鲜红的数字,抿了抿唇,将帽子戴上,压着帽檐,低下头猫着腰,悄悄地从虫群中溜出大厅。
大理石的湿滑延续到了外面。
连续几天的阴雨连绵让奥拉的心情格外低落,他握着被水打湿的湿滑终端,在雨中疯狂奔跑。
逃,逃!
奥拉大口地呼吸着雨中的冰凉水汽,一边跑一边问自己:真的有必要逃吗?
自己:有必要。
他见过雌虫一刀将雄虫脖子砍断时的场景,看过他居高临下撕碎同级雌虫的一举。
这不是平时偷奸耍滑能够混过去的,老大真的会干掉他吧?
毕竟他原本不是他们星盗团里的一员,他只是他们行军路上,抓来的普通雌虫而已。
还是一只残废!
“走么?”一样的风雨天,泥泞的土地带着杂草的草腥气。
雌虫一脚踩上惊慌失措的他的脊背,骨瘦如柴的身体被脚掌死死扣压在地面上,连呼吸都艰难,爬出这一脚更是不可能。
“臣服,死?”阿拉奇半眯着眼睛,半虫化的巨钳高高扬起,像是一把锋锐可怖的深海巨舰,无法遮蔽任何上级虫压倒一切的力量。
“臣……服……”奥拉艰难地喘息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阿拉奇的眼底划过一抹嫌恶,抬脚抽离了这块膈虫的肉板。
“滚进去,换上我们的衣服,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星盗团的预备队员了。记住,如果敢逃跑,不管你跑到哪儿,就算是星际另一端,我也会找到你,剖开你狡猾肮脏的肠子,让你死一死,懂么?”
奥拉怎么敢不懂,连连点头。
*
他的家被从天而降的星盗占用,捡垃圾捡来的东西也被老大当废品一样地扔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几个不大的空间。
星盗们果然不负星盗之名,行事风风火火像强.盗一样,把他唯有的东西,全部独占。
说恨老大他们么?其实是有点的。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被迫从地下挖出的小空间里被逮出来。
星盗团的一位雌虫大哥说,他的长相偷.奸.耍.滑,一点都不正气,而且没有凶相,看起来就很猥.琐,畏畏缩缩像个小虫。
当初他们都以为他是犯了事,才会在如此荒凉的地方蹲了个房,房间里堆满了疑似“偷来的脏物”,让他们坐实了他小偷的身份。
听星盗团的大哥们讲,老大其实真的准备在他要走的那一刻,把他杀掉的,但没想到他并没有逃,还安安稳稳呆到现在。
奥拉很难过,怎么能因为虫的长相就随便决定他的命运呢?他也是一个很普通的雌虫,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勤勤恳恳地活着。
而罪魁祸首的老大却不让他质疑自己的任何决定,总是独行独断地下指令,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路卿被那雌虫压着的时候,他也害怕得很啊!被S级雌虫的气息压得呼吸不过来!老大还怪他没有出来制止。
明知道全星际都在抓星盗,还是强硬地把他带出来……
奥拉咬咬牙,逃吧!受不了了!
当初不逃是因为不逃才能活下去!
现在再不逃就会死。
你看!预备队员到现在没转成正式队员。勤勤恳恳为星盗团的大哥们端茶倒水,修武器修鞋子补衣服,一点屁用没有。
想必偷偷为老大爱情事业贡献的他,也会被当作理所当然。
奥拉心里一阵悲凉,看了一眼抓在手心里的终端,忽闪忽闪,正在发亮。
不会是老大吧?
奥拉紧张兮兮地打开终端,看到上面闪烁的名字,忽然松了一口气。
“路卿哥,恭喜你考了第一!”奥拉藏住心中的彷徨,故作轻松地祝福着。
他是真心为路卿喜悦,说实话,这个成绩,要不是路卿一点点教他,打碎揉细了地教,他是上不去的。就连那刻薄的老头都说他没戏唱,努力一把上个前三十,至少面子有了。
可是路卿不管,没有笑他想进前十这件事,告诉他只要肯学,都是能做到的。而事实上,他差第十名也没有多少距离。
老大喜欢他,真的很有眼光。
“谢谢,你也很棒,进步了四十四名,很厉害。”
“……”
“奥拉,是因为没进前十,不开心吗?”
沉默半晌,路卿突然问道。
奥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张地回复:“没,没有啊。”
“是吗?”
“是啊,哈哈。”
路卿走出大厅,看着眼前下的雨,长叹一声。
他也是在院长提起要重点表扬进步最大的同学时,才意识到奥拉的离开。
作为奥拉这一个月以来的半个老师,路卿清楚他的底子很好,也有热衷和天赋。
爱德华老师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一直盯着奥拉的课业。
奥拉很勤奋,却还是没上前十,这让他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要做到仅凭一个月的突击,就打败高年级的学长们,确实很难。
路卿知道奥拉尽力了,如果时间不止这一个月,成就绝不仅限于这里,但就怕他陷入死胡同。
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原因吗?
“奥拉,前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呃……”
奥拉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进取心约等于没有,前十应该是不重要的。
但是老大说,前十不进,提头来见,他不想提头。
“很重要……啊。”下意识地,奥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说了平添烦恼,反正成绩也不能改了。
“院长阁下刚刚表扬你,说你做得很好,让所有虫都以你为榜样。”
“啊?院长真的那么说吗?!”奥拉震惊道。
路卿柔声道:“对。”
“唔……”
喜悦后巨大的空虚坠落下来,奥拉还是愁眉苦脸。
表扬又怎么样?老大还是会杀他。
就像杀那群虫子一样,将他粉身碎骨。
路卿隐隐从奥拉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一针见血道:“因为阿拉奇阁下?”
奥拉:“?!”
“如果是这个,我想,你和阿拉奇阁下聊聊就能解决了。”路卿看着地面上凌乱无序的脚印,大概是有虫曾离开会场,朝外狂奔而去。
这个惊慌失措的虫是谁,想想就知道了。
“我……我考虑一下吧,哈哈希望老大不要打我。”奥拉苦笑一声,突然想起他原本想要说的话。
“哦对了……”奥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终端好久,才贴着终端的通话口,断断续续地说:“谢谢你哥……!你教了我太多太多,如果还有机会,我想一直在你身边学习。就这样,有缘再见!!!”
奥拉立刻挂断电话,脸因气喘不足涨得通红。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下定决心要继续走下去。
“好,奥拉,你一定要逃走!!!”
奥拉在心里给自己无声打气,刚迈出下一步,终端机再一次闪烁起来。
奥拉拿起终端,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哥,还有什么事吗?”
然而下一秒,终端另一侧的声音却让他浑身颤栗地停在原地。
“奥拉,考得怎么样?”
阿拉奇侧躺在床头,声音沙哑,带着刚起床的慵懒,指间的烟忽明忽灭,烟雾缭绕裹挟着浓郁的烟草气味。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锻炼,浇水,狩猎,做菜,洗碗。
狩猎的时候,猎物的血洒满了衣服,臭气熏天。他不想被一群痞子开玩笑,赶回去冲了把澡,擦擦水,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一觉睡醒,看着天花板迷糊许久才想起有个便宜部下被留在军事大学,今天考试出结果。
阿拉奇呼出一口烟雾,静等那边暴出结果。
他料想了各种结局,所以能做到任何结果都会不动于山的自信。
谁知……
“我以后不会再听你的命令了。”
直到烟灰落在指节上引起灼烈的痛感,阿拉奇才恍惚般地问:“该死的,你说什么?”
奥拉一个哆嗦,手差点拿不稳将终端甩出去。
但……一想到这是他难得硬气的机会,如果真的被抓到,不知道被打成残废的他会不会有怼的力气和意志力,奥拉抿紧唇线,一字一顿地道:“不会再听取你的命令了,白痴,没有耳朵吗?要别的虫再说一遍!”
“哈……”
阿拉奇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要把这便宜部下挫骨扬灰的冲动:“狗崽子,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对,我知道。”
“你在挑衅我?嗯?”阿拉奇眯了眯眼。
“对。”
阿拉奇:“……”这下他真的无话可说。
“该死,老子就问你个成绩,你——”
“第十六名,没进。”
阿拉奇倒是有些惊讶:“16?”好像上次,哦,上周,这狗崽子才第60名吧?这次进步还挺大的。
“呵,满意了?满意了闭嘴。老子要逃了!”
阿拉奇蹙着眉:“你在说什么屁话,在谁面前称老子?还叫我闭嘴?”
终端传来一声忙音,阿拉奇看着频幕上的通话结束,差点捏碎终端。
“等等,这狗崽子刚刚说什么?”阿拉奇皱了皱眉:“老子要逃了?”
逃去哪里?
*
奥拉没想到自己会在学校外十公里处的酒店被阿拉奇逮住。
阿拉奇一身漆黑的蒙面装扮,将出来鬼鬼祟祟的自己一棒槌打晕,然后连拖带拽地拉走。
醒来时只剩下他和自己,面对面地交流。
除了遇到路卿以后的那段时间,奥拉与阿拉奇的说话次数屈指可数。
并不是每只虫都有机会和这个星盗头头说话的。
当然,奥拉也不想和他说话。
“喂,臭小子,说说吧。你在电话里什么意思?”其实路卿已经来找过他,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阿拉奇也明白第16名是奥拉努力后的结果了。
但是这个崽子,一口一个老子,白痴,彻底把他的怒火点燃了。
奥拉只敢在电话里叫嚷,现实中面对像庞然大物一般的老大,哆哆嗦嗦地抱作一团:“没什么……好说的,你你你打我吧。”
阿拉奇:“……”
阿拉奇:“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你哭什么。”
奥拉抬起头,张口就梗着脖子吼:“我就喜欢哭!你管……”看了一眼雌虫凶狠的眼睛,又哆嗦着收住音,继续圈成一个胖坨。
阿拉奇威胁性地敲了敲桌面:“你说啊,继续说。”
奥拉:不说了,让我静静。
阿拉奇蹙着眉,心平气和地讲:“我找你不是因为成绩而兴师问罪的。”
奥拉蒙着头不说话。
“你对我的态度,看起来你对我的意见很多?”阿拉奇挑起一侧的眉。
“什么问题,说说。”
奥拉沙哑着嗓子:“说了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杀了我。”
阿拉奇:“……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
奥拉抬起脸,红着眼框说:“你说我考不进,不能和路卿一起进校队,就提头来见!不就是要杀了我!”
阿拉奇:艹,猴年马月的事了,早忘了好不好。
阿拉奇皱了皱眉,有些苦恼,他们星盗团里全是军雌,没遇到像这小子那么能哭的。
小身板,又长得丑兮兮的亚雌。
奥拉嘀嘀咕咕:“还说我长得磕碜,力气小,什么脏活都我干,衣服全是我洗,有危险的事就来找我,什么都怪我,霸占我的床,侮辱我的虫格,说我是小偷……”
阿拉奇被一句句指控弄得头疼得很:“你慢慢来,虫屎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奥拉冷笑:“呵,还骂我呢。”
阿拉奇怒了:“该死的,老子哪里在骂你。”
阿拉奇快被搞得烦死了,这就是亚雌吗?雄虫都喜欢的亚雌是这么烦虫的?
奥拉看阿拉奇似乎真的想知道自己对他的怨气有多大,于是本着死之前也要恶心他的想法,把自己的埋怨都说了出来。
不过,到底还是心里发酸,星盗团里的大哥们对他都挺好的,所以他说得很慢,很诚恳,也没有夹杂什么难听的词汇。
阿拉奇听完才知道里面有这些天大的误会,就是这些误会搞得奥拉一直融不进星盗里,以为自己是个异类。
“喂,你真的……”阿拉奇有些哭笑不得:“那些话只是吓你的……你怎么全都当真了?”还记到现在?
“没有把你转正是因为,呃,我们星盗没有什么预备和正式的说法。”阿拉奇尴尬道:“那是我临时起意随口说的。”
“还有提头来见是我吓唬你的,我不会真的杀死我的下属,我蠢么因为这种很难的事情随便杀虫?”
“说你丑……我有说过吗?”
奥拉坚定:“说过!”
阿拉奇深吸一口气:“那就当我说过,总之,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什么洗衣服之类的……你别给他们洗不就好了,就是看你好欺负呢。你不洗也不会有虫赶你走,真有虫欺负你你就和我说不就好了。”
奥拉保持怀疑态度:“和你说有用?不会一句’烦死了,老子自己都忙不过来还管你这点破事’然后打发掉我?”
阿拉奇:……还真有可能。
阿拉奇看着奥拉怀疑的眼神,只觉得青筋在额前直跳,小崽子蹬鼻子上脸,要不是路卿来说,他管小崽子死活。
“我不要什么公不公道的,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奥拉抠了抠手指,撇着嘴低语着:“我的雌父雄父把我丢弃了,是爷爷捡到我把我养大,我和他相依为命地在那个你们说的小破屋子里长大,后来他死了,就我一只虫了,几年后,你们来了,把我的家搞得一团糟……”
“我很怕死的。我真的很怕死。我不喜欢死,我还没活够,这个世界还那么多精彩的东西我没看过呢,我还想出去周游世界的,看看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
阿拉奇心里有些发软,小崽子挺可怜的,当初他们确实有点以貌取虫了,对奥拉的态度不是很好。
“本来就没想让你死。”他小声嘀咕。
如果真被军队发现了,肯定是让你先跑,老子怎么可能会让下属垫后?
你这长相也不像是星盗,就算抓起来也不会抓你,抓我才对。
阿拉奇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说出来他的面子就丢没了。
就算追雄虫,他也不会拿下属的性命开玩笑,选奥拉不止有他能力的原因。
两只虫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话题。
阿拉奇轻咳了几声:“吃点?”毕竟确实是他的问题,也不能完全怪奥拉较真。
奥拉哭累了,声音哑得发颤:“都行,老大你选吧。”
“行。”阿拉奇瞥了一眼奥拉的身板,搜罗了一家以大份肉著名的餐厅。
补补身子,也避免哭没了。
*
路卿收到奥拉一百来字的道歉短信就知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奥拉顶着红肿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对路卿笑笑,随后坐下听课。
爱德华一节课连续看了奥拉数次,下课的时候,单独点出奥拉叫他出来谈话。
大概是担心这次成绩影响到了奥拉的心情。
看得出奥拉的心情好很多,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压抑,虽然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路卿毫无例外地被选为这次比赛的领队。
一年级的领队,私底下自然质疑声无数,有学生要求校方公开成绩的计算组成模式。
校方说,公开是不会公开的,但对分数有疑惑的,可以私下里找院长详谈。
久而久之,学生不再舆论的声音小了,风波慢慢就平息下来了。
四校联赛是顶级赛事。
学校安排了相应的老师,对进入学校代表队的学生进行最后一次集训。
进入校队的分别是尼亚、路卿、鸿星,一个机械系的学生,四个机甲系和两个维修系的学生。
这次集训不仅教授了机械制作的能力,还教授野外生存的能力和分辨收集采集能力。
这让路卿突然想起,复赛时的那一昏暗狭小的考试场地和数量极少的材料,应该是为了这次大赛特别设置的。
最后一次集训足足长达2个月,有充足的时间去学习这些东西。
学校还安排了模拟场地,让他们在场地中寻找需要的材料,进行采集加分辨记录。
在森林、矿洞甚至海洋深处进行采集的工作十分有趣,但听闻比赛不会让考生进入海洋区,以防出现难以预料的危险。
集训接近尾声的时候,鸿星还来找路卿玩。
他笑眯眯地说自己是个颜控,喜欢和好看的雄虫一起玩,而且路卿很厉害,想和他做朋友。
无伤大雅的事,路卿不会拒绝,还陪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在休息室里聊了一会儿天。
本来集训就要这样圆满落幕。
然而,几天后的夜晚,警报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铃伴着刺眼的红光,一下子把所有虫从睡梦中叫醒。
警报来自鸿星的房间。
当领导带着警卫进入房间时已经来不及了,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奇怪的粘稠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言笑晏晏的雄虫前不久还和路卿开着玩笑,没多久便成一具赤.身.裸.体的僵.尸。
……
军队封锁了现场。
这次被害的是大家族的雄子,还是案情恶劣的先jian后杀。
医疗队提取出被害者的身上有多次被撕咬,虐待、殴打的痕迹。脸上有勒痕,多半是被布绑过嘴,除此之外还有手臂,脚腕都有被捆绑。
生.殖.qi.guan有白色zhuo液,浑身上下都是浑浊难闻的液体。
高傲又漂亮的雄虫有洁癖,被这样折辱至死,令虫既唏嘘又恐惧,生怕轮到自己身上。
路卿的眼眸黑沉如墨,这是他第二次在现场闻到了那清晰的血腥气和海腥味。
虽然混杂在伤口中,但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咸咸的带了丝难言的恶臭。
路卿的眼底难掩厌恶,恶心的杀虫犯又一次在他眼里子底下犯案。
“对不起……路路子,我这次一点味道也没闻到,那种腐朽的海腥气……”书书沮丧地低着头,对它来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消逝,太令书难过了。
如果它再仔细一点,会不会,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就不会死了呢?
路卿闭了闭眼:“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放松了警惕,明知道上次的案子还没结束,犯罪会进一步加深……”
“呜呜呜……”
路卿睁开眼睛,皱着眉将过去和案件与海腥气有关的事重新回忆一遍,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点。
“其实,也不是全无线索。”
书书瞪大眼睛:“什么什么!”
路卿喃喃道:“不管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目的是什么,我大概确定他们不知道我们发现了这种气味的存在。”
“幕后主使者那么猖狂,敢拿高级雌虫作为棋子,我相信他手下还有不少这样的虫为他卖命。”
“他很自负,在四校里作案就能证明这一点。”
“这种性格,就算因为谨慎地注意到气味会被发现这一点,从而降低气味的浓度,他也大概率不会想到,我有你这本能检测到他气味的书。”
“他的最低浓度最多也就和我们上次撞见的那个雄虫差不多。”
路卿一字一顿道:“这也恰好说明了一件事,案件发生之前,在我们集训的时候气味其实并没有散发出来。是有那种装它并且能完全密封它的容器?又或者说凶手是在集训结束以后才拿到这种气味。”
书书张了张嘴:“太细思极恐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个气味。”
“这个气味,很重要。”路卿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没看到鸿星的尸.体,但能想象到是什么样的场景,溢出来的气味和鲜血,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让他的大脑隐隐作痛。
书书抓着路卿的袖子,担心地问:“路路子,你又晕血了吗?”
“没事。”路卿勾着唇安抚性地笑了笑,他已经有点头绪了,只是还需要东西佐证,让他确定是什么样的东西。
路卿眯了眯眼,看着警戒线外的军雌,缓缓从拐角的阴影处走出。
……
“真可怜,那么漂亮的一个雄虫,唉。”
“这个犯罪者到底怎么想的?和这小雄虫什么仇什么怨,强.暴就算了还虐打。”
“你还别说……”军雌突然凑到那个感慨的雌虫耳边说:“不是说这具尸.体都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吗?”
“确实,捆绑的痕迹也不深,很奇怪。”
“所以有虫说……”军雌的声音压得极低:“会不会是自愿的……”
路卿拢着衣服从两个军雌的身旁走过,当听到“自愿”两个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的眸色沉了沉,不再多留,匆匆离开。
*
第二名的鸿星遭受横祸,全校上下都沉寂在一片低气压中。
这件事瞒不了多久,鸿星的雄父便找上门来。
身为掌握星际半边矿业的大财主,帝军大的领导层自然十分重视与这位贵族的交接,再加上鸿星的雌父是为帝国立下无数功劳的埃德温中将,也是帝军大的荣誉校友,他的施压无疑是一剂猛药。
卡卡西都不敢相信这个噩耗,他才刚刚认识到鸿星真正的一面,被他的跟班欺负时,也是他下的“不许再欺负他”的指令……
太恶毒了,犯罪者太恶毒了。
军方其实倾向于鸿星是自愿和犯罪者进行交.配行为,可能这位雄子是乐在其中的也说不定,但鸿星的雌父和雄父必然不会相信这种答案。
军方也调查过是否有药物残留,比如兴奋剂、发.情剂等药品,可什么也没有。
调查陷入了焦灼。
“我必须,要知道,杀害我家虫崽的真正凶手。”雄虫泪如泣血,埃德温中将更是一夜白头。
面对两虫,校方只能给出会尽力抓捕嫌犯的保证,其他的他们没办法,因为犯罪者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没有任何线索。
*
杀虫案终归不会影响比赛的进行。
校方重新排位,让第十一名作为候补,加入校队。
当路卿看到新加入的雄虫时,瞳孔猛然收缩。
他的记忆力很好,正因为记忆力好,所以未曾忘记过这个在军训时有意作弄过他的雄虫。
那股在尸.体上飘散不去的,腐朽与海腥气交织的怪异气味,也在他的身上闻到过。
路卿神情异常冰冷,心脏疯狂窜跳着:这次他是第十一名,鸿星死了,他正好上位。
是巧合吗?还是蓄意谋害?
“大家好,我是兰迪家族的长子,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姓,因为我为这个姓骄傲。”雄虫俯了俯身,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问候姿势。
路卿的脸色发白,这种强烈的不和谐感在兰迪的脸上得到了鲜明的体现,令他没由来的反胃。
路卿闭了闭眼,眼睫无助地颤抖,唇泛出战栗的青白,声音虚弱至极:“书书,后面可能要麻烦你盯紧他,他和案件一定有关系,不一定是直接关系,但一定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他身上。”
书书严肃道:“好!我偷偷跟踪他,如果有什么问题,比如犯罪行为,我飞奔过来找你。”
“不止看犯罪行为,最重要的是,他平时接触的虫。”路卿缓缓道:“这个杀虫案背后必然是个连环组织,而且势力不小,兰迪接触的虫说不定是犯罪组织的成员。”
“除此之外,我怀疑布鲁斯那个也有关系。”
书书听不明白了:“布鲁斯?”
“算了,没关系,等你的好消息。”
路卿道:“一周后没结果就回来吧,我们想其他办法。”
书书点头:“好!”
*
“可怜的雄虫,年纪轻轻就死了。”
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朝着苍白的尸.身靠近,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隐隐照出一颗漂亮的泪痣。
“天之骄子一般的虫呐,未来能拥有光辉灿烂的虫呐。”
妖媚的长发雌虫手撑在存放尸体的尸棺沿,把玩着自己垂落下来长发,饶有趣味地看着青白无力的小脸。
“唉,如果能答应和我合作,那不就没事啦?”
“非要这么犟做什么。”
“原则能当饭吃嘛?”
雌虫摇了摇头,真是太愚蠢啦。
“……”
“滴——雄主来啦,雄主来啦!”
雌虫连忙从怀中抽出终端,惊喜万分地道:“雄主~”
“您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没空就不能来找你了吗?”终端的另一侧传来一声轻笑。
雌虫娇嗔道:“那不是您太忙了嘛,而且上次没为您办成事儿,害得您损失那么多,我……”
声音说:“我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雌虫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崇拜:“那是您计划得好。”
那边话音一转,又道:“这次四校联赛,准备妥帖了吗?”
“都准备好了,雄主。”
“好,虽然计划很重要,但若非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你像梅瑟斯一样为我牺牲。”
雄虫半眯着眼睛,摩挲着身xia坚ying扎手的发根,唇齿间溢出一声舒服到极致的叹息:“我爱你们,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和梅瑟斯那个废……不一样,您知道的,我的大脑就是最好的武器。”
雌虫微微颔首,朝着虚无的空气半跪着俯身:“但若真的必须,我会为了您牺牲,我的阁下。”
雄虫强硬地拽起眼前坚硬的头发,握着手中的终端机,看着眼前迷离的深色面孔,轻笑着摸去面孔上流下的白色浓ye:“好……等你的好消息。”
第75章
四校联赛前, 倒计时第二天。
艾勒特掀开沉重的眼皮,堪堪从悠长的睡梦中醒来。
“少将,目前您的狂躁症算是稳定下来了。”
莱叶的声音从房间上方的播音器中传来:“只要您不要像之前一样, 随意地动用自己的能力……当然您是可以动用的,少用, 问题就不会很大。”
艾勒特摁着眉心的位置:“最多能用几次?”
“这个我无法确定。”
“预估呢?”
“大约五次,再多……复发的概率高达78%。”
艾勒特不再说话,从肮脏泥泞的地面上起身。
沉重的锁链紧紧扣着他的两个手腕和脚腕,左右晃动着,发出“叮铃乓啷”的声响。
他握住手腕上的链条,用力一扳,缺口从中间裂开, 四分五裂地落下。
“您睡了远超预期百分之四十的时间, 这是非常危险的数字,说明您的身体在朝着成虫化进发。”
莱叶叹了一口气:“幸好您还记得检查,不然太危险了。”
“下一次的检查时间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以后。”
莱叶叮嘱道:“也就是说, 三个月里面, 您使用能力的次数都要克制, 千万不能超负荷!”
艾勒特点头。
广播的杂音消失, 紧随而来的是匆忙的脚步声。
莱叶拿着钥匙打开监牢的门, 又快步上前,打开艾勒特的脚链。
“少将。”莱叶看着雌虫手腕脚腕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不忍直视:“回军队的事还是先缓缓吧,先把您的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艾勒特扭了扭手腕,确定自己能走后, 径直向门口走去。
莱叶紧跟上去:“少将,您的伤不像平日里是伤在表面的, 有些是震于内部的,需要调理,否则对会形成暗疾的。”
“对您的身体不好!”
艾勒特没有再回答。
莱叶也知道少将的脾气倔强,决定了的事根本拉不回来,否则也不会因为超额度使用力量,导致暴虐症复发。
“唉。”
当雌虫彻底从的视线里消失,莱叶在监牢门口站了许久,回头看了一眼斑驳血气的房间,狭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撞击过后留下的血痕,力度之大,甚至撞碎了些许墙壁。
莱叶摇摇头:“希望会没事吧。”
*
艾勒特从终端得到消息,四校联赛前帝军大出现了情节恶劣的虐杀惨案。
被害者是帝军大机械学院机甲系的三年级生鸿星。
联系到路卿也在机械学院,艾勒特担心幕后凶手会威胁到雄虫的性命,立刻赶去学校。
艾勒特来到现场时,学校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根据坦奇发给他的有关被害者的死亡信息,他从鸿星联想到了路卿,双目瞬间赤红一片,又顷刻之间按压下去。
再后来,院长的办公室被打开。
加隆院长吹着茶水上的茶叶,轻啄了一口,刚抬起头看,一位出乎意料的贵客站在门前:“艾勒特少将,您怎么来了。”
“稀客。”加隆院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水:“听说您不是去疗养了吗,竟然有空回来。”
“您好,院长阁下。”艾勒特俯身行礼。
“冒昧问您,这次四校联赛的带队教官,决定了吗?”
“嗯,已经决定好了。”加隆院长无奈一笑,“您来晚了。”
“副官呢?”
加隆院长托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副官?”
他沉吟片刻,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认真地反问:“少将的意思是,您愿意做副级是吗?不知道我是否理解有误呢?”
艾勒特:“是的。”
“好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副官的位置确实还没决定好。”
加隆院长抬起眼,盯着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S级雌虫严肃道:“但是,您确定不会后悔吗?副官不仅权利没有主教官大,而且结算的荣誉点远远比不上主教官还有您上战场杀异星兽所获得的数量,副官仅仅是个虚职,您应该明白。”
加隆院长没把话说尽,像艾勒特的职称,做这次带队的主教官完全绰绰有余,恐怕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看艾勒特心意已决,加隆院长也不再劝阻,能多一个优秀的军雌保护学生,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校队启程的当日,身为中校的莱登成为了发号施令的主教官,而身为少将的艾勒特却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副教官。
莱登隶属于艾勒特的军团,是艾勒特的直属下部,有朝一日竟然要踩着上司的头,对他下指令,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莱登唯唯诺诺,平时挺硬气的一汉子,完全不敢“重拳出击”。上司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还想活着升职加薪,千万不要妄想对他指手画脚。
好在,艾勒特没有做出什么令他为难的事,只是有时会一不小心走快了一点,紧跟在倒数第二位的路卿同学身边。
莱登眼观鼻鼻观心,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路卿不是瞎子,就算雌虫再怎么收敛气息,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长影。
他保持着陌生虫之间的最好距离,不靠近不远离,恰恰好的空间,不会显得尴尬和突兀。
比赛场地很快就到了。
这次比赛的地点是森林的中心,由皇室主操的巨型圆台竖立在森林中央,四周是一片干净清爽的石板地,平滑地镶嵌在泥土里,绕着圆台环绕成一个圈。
圆台的西南角被上插入了一根长杆,长杆有黄色的旗帜在随风飘动,代表着皇室的土地。
巨大的频幕由圆台延伸向上的板子支撑,视频连接数个地方,都是主办者安装的时事监视器,密密麻麻布满整个频幕,清晰可见。
石板被分成东南西北四块四角,分配给四个学校的参赛选手。
东是军大、南是帝大、西是医大、北是农大。
乍一眼看去,四个学校四种校服,帝大勾勒着低调奢华的金,医大一身优雅无瑕的白,农大披着生机盎然的翠。
只有军大,统一灰扑扑的蓝绿。
听说是院长临时起意,为了能让他们在丛林中躲避的方法。
“比赛的内容,想必各校都和选手们讲过了。”
这次的主操者身着一套贵气的白金礼服,胸前别着刻有荆棘利剑的金色徽章,显然是来自皇室的一位成员。
“虽然讲过了,但我还是要再讲一遍的,听仔细了。”
“本次比赛是以生存+淘汰+机械制作为主的大逃杀。选手需凭借着校方给予的工具和材料,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以及生活需求满足的情况下,自行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森林包括岩洞,这些区域都是你们的考场,非考场地段已被特殊的黄色标志标注。部分特殊地点有赛方安放的补给包。”
“若考试期间,考生与另一个考生相遇,欲争夺某样东西,允许使用机械对决,材料不限。”
“考试期间,教官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帮助本队考生,时限五分钟,第四次帮助时,学生将自动淘汰。”
“考试时间共十五天,该队需在十五天内做出至少一个机械成品,种类不限,并从制作的所有机械制品中挑选出唯一一个参赛作品,于第十一天的中午十二点后,交与中心圆台的工作者。”
“……”
“规则就是这样,现在同学们先休息一下,等到中午十二点,我们开始比赛。”
十五天的时间,要做出一个成品并不难,问题是要做什么样的成品。
路卿回想主办方说的那段考试规则,相比学校的更加详细,也能提炼出几个要点。
1.团队合作十分重要。规则里只提出考生有且仅有一次机会能接受教官的帮助,没说是团队,也就是说,这个教官的帮助机会可以交替使用,聚众的生存率大大提升。
2.补给包十分稀少,以至于考生之间会发生争执,需要靠机械来确定归属。
3.比赛期间,考生有几率会被淘汰,大逃杀也说明了这点。主办方是支持,甚至希望看到考生之间的相互竞争与对决。
这也是路卿赶到奇怪的一点。
杀伤力巨大的机械,是真有可能会伤害到考生的,教官不是万能,做不到盯着每一个学生,而规则里没有针对这一点提出相应的处理手段,这很奇怪。
路卿决定先放一放,保留这个疑惑。
4.攻击类的机械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辅助性的道具,例如防护罩、能量加速鞋等。在遇到无法处理的对手,完全可以用这些道具逃脱。
这就考验到考生的能力了,知识是否全面,是否什么类型的机械都会做。
在野外制作机械的难度大大提升,这也间接考验了考生的熟练度。
还有细小的点需要注意,虽然聚众的淘汰率降低了,但自由度大大降低,采集材料的效率也会大打折扣。
想要做出优秀的机械成体,不仅需要一个安放成体的隐蔽场所,还要对采集材料的工作分配进行取舍。
……
一场比赛包含的点很多,但也同样有趣。
路卿摩挲着食指的指腹,听着心脏缓慢而有力地跳动声,慢慢平复浑身战栗的刺激感。
第76章
帕森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公司收入大量无职的平民雄虫, 分配到底下的经纪虫。
身为正在职业上升期的他自然被分到不少。
新来他手下的年轻雄虫多的是想要凭着直播一夜暴富的虫,却不想着踏踏实实积累粉丝。
有的抄袭网红直播被骂,有的穿暴.露装被禁, 有的联合作户外直播结果被路边的动物吓哭。
那些哗众取宠的东西,连他自己都看得无言以对, 就更别说屏幕前的水友了。
唯一有个乖的,身世也可怜的小雄虫,是个哭包,按部就班地做直播,却总是因为直播出的各种状况而哭。
直播间的粉丝也爱逗他,于是哭得更厉害,流量虽然上去了, 帕森的烦恼也更多了。
他无数次地怀念那个淡定自若的雄虫, 稳稳当当地做完一切,都不需要操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路卿能开个培训班, 带带这群浮躁的虫。就算底下的雄虫全都只会做饭也好, 至少不会平生事端。
可惜, 路卿和他报备过最近忙于学业, 可能短时间都回不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主页下面一层又一层的催更消息, 帕森叹息着自言自语:“别说你们想让路卿上线,我也想啊,可是没时间,能怎么办?”
他发布了路卿暂停直播的通告,可根本没虫听, 都想要看直播,吃治愈美食。
简单检查了一下评论区没有什么大的恶评, 帕森收手,转而面向自己手下的其他主播。
帕森一个个直播间看过去,哭的哭,叫的叫,扭捏造作的继续扭捏造作,就剩下一个还算比较正常的视频。
不对,也不正常。
帕森猛地凑上屏前,死死盯着那片昏沉静谧的背景,久久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给直播间的主播发了消息。
帕森:你在干什么,怎么跑森林里去了?!
正和粉丝聊得眉飞色舞的雄虫低下头,看了一眼滴滴作响的终端,扬起嘴角,眼底难掩得意之色。
主播:我参加四校联赛的比赛呢,森林就是他们的比赛场地。
帕森气得不行: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主播:害,这不是忘了吗,没差啦。要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一个帝农大的高材生特别厉害,求着我要看四校联赛,我也不会去直播的嘛。
帕森:四校联赛允许你拍摄吗?
主播:允许允许,放心吧哈。
帕森有些无语,分配给这个主播的拍摄器材是比较贵的,这个雄虫的学历比较高,给的待遇自然就好,可是——如果摔坏了,怪的可不是这个雄虫!扣的也不是他的钱!
帕森的身份说是管理他们的,更像是他们的监护者,有什么问题第一反应到他这边。
帕森深吸一口气,忍住要将屏幕击碎的力道回复:拍摄的仪器很贵,别弄坏了!
花的是他自己的钱!
主播:放心,就算摔坏了我也会赔的。
赔个虫屁。
帕森差点要爆粗口了,这个只会说空话的老油条,他会不知道这是官面上的虚言?
可他又不能跑到屏幕的另一面去抓他……
无可奈何,帕森只能将这个直播间作为主要关注对象,搁置在身旁。
*
雄虫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把调至静音的终端放进自己的口袋后,笑眯眯地迎上直播间的虫们:“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身边是和他一起行动的队友。
看着雄虫紧锣密鼓地招呼着粉丝,队友撇了撇嘴。
这雄虫自比赛开始后播了近三个小时的直播,一刻都不曾停过,只会甜腻腻地喊“宝宝”“大老板”“小可爱”这些肉麻的、一听就很没尊严的词。
不知道是郊游的,还是来比赛的。
“能不能别和你的粉丝团说话了。我们要抓紧找材料,否则其他队伍的虫找过来了,那该怎么办?”
队友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呵斥他,雄虫却丝毫没感受到压力,乐呵呵地说:“谢谢宝贝送的礼物,真的好漂亮,爱你哦(比心)。”
队友:“……”
雄虫笑嘻嘻地说完,又偏头掏了掏耳朵,手握半环作亲听状:“你刚刚说什么?不好意思太忙了,没听见哈。”
队友愁没机会骂他,正要骂虫,脚下忽然一顿,瞪直了眼睛看过去。
雄虫看队友不说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雄虫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旁是四个穿土色军装的学生和一个高大冷厉的雌虫。
“真找过来了啊……乌鸦嘴啊你。”雄虫沉默道。
队友回怼一句:“你这不是听见了吗?还给我装傻!”
“现在过来了,怎么整?”
“当然是逃啊,你个蠢货。”
“……”
“等等!”雄虫没跑几里猛地停下脚步,盯着直播屏幕问:“你说看到熟悉的主播了?”
队友怒道:“直播直播,就知道直播!先跑啊!再不跑就要被淘汰了!”
他们还什么成品都没做出来呢!
雄虫摇头,兴奋地转身朝那五个学生的方向跑去:“不行,我的粉丝告诉我,对面有熟悉的虫——”
……
马甲掉落得令虫猝不及防。
时间要回归到三小时前,路卿提出将队伍分成两个部分分头行动之后说起。
路卿虽然做了名义上的领队,但还是以队友的想法为主。
然而,队友都是一心想要采集制作,拿着机械成品大杀四方,极少数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而提出想法的,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存在。
成员a说:“我提议两个虫一组,分成五组去采集,这样效率高一些。”
成员b说:“我觉得第一天还是稳一点,先一起找个睡觉休息的地方,在附近随便弄点材料做做防护和攻击的机械,这样不容易出意外。”
成员a不满意了,斥责b的想法就是怠惰心理。
b一回嘴,两虫开始吵,甚至动起手来。
路卿单手拦住了两只虫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蹙着眉道:“你们是想把其他队的虫都喊来吗?”
两虫被手死死地攥着,手臂上的压迫感令虫心惊,他们正想骂,看到路卿黑沉沉的眼眸,喉咙口像被什么扼住了一样,后退一步,皆不吱声了。
路卿松开了手,态度回复以前的平静:“既然你们一个想要采集,一个想要休息,两个结合一下,想要探索新材料的分成一支队伍,想要在休息地附近采集材料的分成另一支队伍,也是可以的。比赛的重心是团队合作,不要内斗离了心。”
“如果有问题可以和我说,你们都是我的学长,我会尽量采纳你们的意见,当然前提是合适。”
成员a、b尴尬地点头。
“我听路卿的。”尼亚对路卿眨了眨眼睛,唇角扬起浅浅的笑窝。
艾勒特抿着唇,长长地盯着尼亚,没有说话。
兰迪摆了摆手,大声说:“好好,都听一年级学弟的,他比我们有经验。”
路卿轻轻瞥了一眼故意作乱,欲引起内斗的兰迪:“我没有经验,比不上各位学长,唯一能做的就是起一个提出者的作用,给予大家一个思考的方向。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地一起想对策,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不会随便拍板,都会问过大家。”
兰迪笑着的脸有几分阴沉:“希望如此吧。”
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个不错的洞穴,可以暂时作为他们的根据地休息。
队伍被分成A队和B队。A队留在洞穴,负责采集附近的可炼制材料。B队出发往森林深处走,负责寻找更好的高级材料。
路卿,尼亚,队员a,兰迪都在B队的队伍当中,正好不用让书书特地跟去兰迪身边。
在寻找期间,他们发现了一条不错的矿脉。
这是一个虫造小矿洞,应该是主办方有意安排给参赛选手的一个小采集点,量不多,堪堪装满两个布包。
他们沿着塌陷的矿洞走,慢慢采集,一路走出洞穴,又回归了森林,这一次森林前面多出了两条虫为的路,左右两条,一路延伸进密集的树木深处,根本看不出区别。
队员a说:“左边那条!左边那条树少,说明矿洞多。”
其他虫没说话,而是看向路卿。
“好,可以。”路卿让书书进去短距离地勘查过了,没有危险,也没有其他队伍在。
队员a松了一口气,就担心路卿又用那压迫感的眼神看向他,像是看到了他那严苛的雄父。
他们往前走,正看见灰色的一角,疑似岩石山。
队员a兴奋地跑过去,结果迎面看见了两个背着包的雄虫。
两个虫对五个虫,想想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们已经做好了将这两个虫一网打尽的准备,没想到对面的一只虫却眼睛一亮,然后像不要命似的跑来,让他们差点以为对面的虫,在身上绑了什么厉害的武器。
队员a惊叫:“你不要过来啊!!”
狂奔上前的队员a,在看到面前,手拿数据榜,高举屏幕显示仪的雄虫,猛地收住脚,在脸着地之前立刻转身,反向狂奔。
“跑!快跑!这个虫身上有武器!!该死,短短三个小时怎么就有武器了!!”队员a在风中咆哮着,连嘴巴都被奔跑的风吹变形了。
“别跑啊!!你们都别跑啊!!”雄虫在后面追:“小洛是谁啊,告诉我你们中间谁叫小洛啊!!”
路卿看到熟悉的直播虚拟屏就已经预料到大事不妙,听到雄虫的那一声呼唤,眼皮更是一抽。
“走!”路卿当即转过身,以瞬时的速度,下一秒成为了接队员a之后,第二个反向跑的虫。
第77章
路卿以飞快的速度跑出, 快成一道虚影。
可即便如此,帕森还是看出了这与路卿极为相似的背影,一口水直接喷上屏。
“这是……路, 路卿?”帕森惊叫着重重放下手中的水杯。
直播间的粉丝也炸开了锅。
起初只是有虫提起:对面的虫都长得好看,想贴。
好奇的粉丝听了引起了兴趣, 自然看向对面。
有的粉丝看热闹,嘻嘻哈哈地点评几句,有的粉丝却看出了“门道”,瞪大了眼睛凑上前看那一个小角落,犹豫许久,颤抖着打出几个字:“小洛?”
“是不是直播间的主播小洛啊?”
一个粉丝的疑惑马上引发了更多粉丝的疑惑,当疑惑的浪潮席卷而来, 那农大的雄虫立刻就注意到直播间上呼声较高的一个高频词语。
“小洛日常里的雄虫主播?”雄虫摸了摸下巴, 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转而想到了帕森常常提到的一个主播,粉丝们说的会不会就是他?
一不做二不休, 雄虫决定干脆冲上去, 通过套近乎免于被淘汰的命运, 他们可是一个经济虫手下的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的所做所为变相地完成了自己不淘汰的目标, 完成方式却古怪得很。
他把那几只虫吓跑了,怎么叫也叫不住。
最后跟着几只虫忘情地跑,慢慢把自己跑迷路了。
“唔……这里是哪儿啊,靠,那小子呢?”雄虫左右张望, 看着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忽然有几分惧意。
风吹动草叶, 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抹淡色的月光照落着眼前的幽冥小路,在乌鸦盘旋沙哑地呼鸣声中,平添了几分恐怖。
雄虫找不到回去的路,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小时,喉咙口多了几分艰涩的惧意。
“贝塔迩,你在哪儿啊,在就吱一声啊。”
雄虫一边走,一边用抖得不成色的声音慢慢地叫着:“贝塔迩啊……”
直播间已经被他关闭了,刚开始还有虫和他说话,后来雄虫看着电量逐渐不足的直播设备,决定还是关掉直播,好用来做下面的录像。
所以,到现在为止,真的只剩下他一只虫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去追那主播,追着追着把自己追没了。
……
不知不觉,夜深了。
雄虫走不动了,索性找了一棵树在它的旁边坐下。
可正当他慢慢挪动着屁股坐下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巨痛感冲着大腿侵袭上来,雄虫一声尖叫,吓走了停靠在他头顶树枝上的飞鸟。
“啊啊啊啊。”
雄虫尖叫不止,捂着疼痛的腿,朝着它的地方看去——
结果看见了一只长着长脚的白虫从他的身前摇摇晃晃地飞走。
雄虫抓着裤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虫子那么大,嘴巴那么尖,疼痛的感觉和它的尖嘴出乎意料得一致……
果不其然,他卷起裤腿,疼痛的地方多出一个戳进去的小洞,小洞旁是细细密密的小点,近乎青紫的肿起,连腿上的毛孔都被撑开。
雄虫害怕了,他不会是中毒了吧?
“主办方,主办方,我中毒了啊,我中毒了啊!”雄虫摁了摁呼叫器,却发现呼叫器没有回声,只有滋啦滋啦的杂音。
他咽了口唾沫,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他拼命地摁呼叫键,摁到疲了,乏了,都没有用。
怎么办?
雄虫不敢再去摸地上和树上任何一个地方,拖着腿,慢慢地从停靠的树旁站起身,然后一瘸一拐地朝一个反向跑去,朝着他所知道的队伍的方向跑。
*
当路卿他们甩掉了身后的虫,兰迪慢慢停下,莫名其妙地开口:“我们为什么逃?”
“因为那虫身上有可怕的武器!”队员a说。
兰迪问:“你看到了?”
队员a声音卡顿了一瞬,下一秒又小了起来:“没有……”
“那路卿你为什么说要跑?”兰迪又把话题抛给路卿。
“有危险。”路卿笑得没有攻击性,就像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安全第一,不是吗?”
兰迪阴测测地说:“确实是,如果他真有武器的话。”
尼亚安抚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平安就好了。”
话题就此打住。
眼见天色渐晚,路卿和队友回到约定好的洞穴。
路卿撒下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常虫看不见,只有他能分辨,所以回归路上很顺利,没有走错路。
洞穴里燃起温暖的篝火。
艾勒特被留在洞穴中保护另外一批学生,并协助他们完成较为危险的工作,例如燃火。
这些都是被主办方允许的。
当看着路卿他们和莱登一起平安回归,艾勒特暗下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叮嘱了莱登一定要保护好路卿,但自己不在身边,难保莱登不注意,让雄虫受了伤。
从小到大,一直是他在路卿身旁负责保护的工作,把他交给其他虫,他不放心。
想到这,艾勒特胸口有些细细麻麻的酸胀。
不知道是不是路卿有意为之,分配教官的时候,他要了莱登,却不是他。
如果要他细想原因所在,艾勒特更愿意相信是路卿有自己的考量,而不是……不要他。
看着路卿他们走来,艾勒特敛去眼底的受伤和委屈,面色如常地去接过他们采集来的物资。
其实这多少有些刻意为之的意味,拿材料的时候,还能多靠近路卿一步,哪怕碰到衣角也好。
艾勒特接过一个又一个的包,心里知道自己是没资格委屈的,路卿要比他更委屈,更难受。
但真的……没有直播的日子,不能靠近他的日子,太难熬。
当艾勒特走到路卿身前时,他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掌心渗出了汗。
三个月来的第一次接触……路卿会是什么表现?
艾勒特心里还是有着微不可查的希望,眼眸紧紧盯着雄虫白洁的侧脸,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一下。
“谢谢,但我能自己来。”
耳边传来温声一句,明明是那么包容的声音,伸出去的手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
艾勒特看着伸出去却空落落的手,蜷了蜷指尖,心里一阵针碾过的刺痛。
他抬起眼,看到雄虫比先前那双疏离眼眸,更加冷漠刺骨的眼睛,只是轻轻一瞥,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光留他一个侧影。
艾勒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单膝坐下,静静地看着篝火的火光在他的眼底跳动着。
另一边吵吵闹闹,又是分材料,又是讨论,还有的准备晚饭。
路卿坐在与他相隔了一个篝火的地方,从洞的一端至洞的另一端,像是隔了一个星球。
尼亚偷偷看了路卿一眼,朝着他的位置稍稍挪动了一下。
娇小的亚雌和修长清俊的雄虫,在篝火的燃动下,倒映出暖色调的双影。
两个影子在角度的不同下,就像是轻轻依偎在一起的爱侣,完美又合拍的一对。
悄然看去的红眸不受控制地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球,艾勒特匆匆垂下头,拳心攥得死紧,一瞬间被席卷来的疼痛扼住了呼吸。
太多了。
不管是那个星盗还是这个亚雌,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路卿未来的雌君。
唯独不是他。
艾勒特看着篝火,他只能看着篝火,热气熏红了他的眼睛,变得像血一样鲜红。
隐隐约约间,他好像看到了篝火中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像是路卿,一个像是他。
他在对路卿说些什么……但他渐渐看不见了。
艾勒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前放下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烤菌菇。
艾勒特猛地抬头,雄虫却已经背过身去,走出了他的视线。
路卿先后给每个学生分了点烤菌菇。
这是生长在利利树下的特殊菌菇,也是他在收集材料的时候采集的,味道鲜美,带着淡淡的甜味,口感饱满似肉,自带汁水,有活血的功效。
学生们都饿了,光吃包里给的营养剂多没意思,不如现烤的菌菇实在。
“唔,好吃!”队员b率先发出声音,眼睛发光,吃完了一个紧接着吃下一个。
“真的……这个菌菇好香。”队员c则是惊讶地睁大眼睛,盯着手中小小的一份菌菇,嘴里嚼着裹挟着汁水的肉伞,鲜甜得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尼亚当初还觉得这菌菇长相丑陋,巨大的菌盖不像其他的菌菇长得饱满又漂亮,而是细细长长的一根顶着巨大残破又扁平的伞,看起来干扁扁的。
尼亚看路卿采了好几筐,还以为他又要用特殊食材做出神奇的料理,没想到仅仅是将它放在篝火上烤。
“好神奇,烤一烤它就鼓鼓的了。”尼亚戳了戳伞盖,圆滑的顶漂亮得不像话。
“这是野生的凝水菇。”路卿在说话间悄悄丢了一块菇到背后,书书趁他虫没有防备,一口咬住菌菇,然后再一次躲在路卿的背后。
尼亚惊讶道:“这是凝水菇?那个很高级的食材??”
也不怪尼亚那么震惊,凝水菇在市场上的价格高达500星币一簇,大多在高级市场才会售卖,低等星球的小集市根本买不到。
他的家庭环境不好,从小就吃一些便宜的营养液过日子,从未吃过这种金贵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一把。
尼亚咽了口唾沫,捧着这些菇有些手足无措。
一开始不知道菌菇的价值,就捡了一点点……
路卿没有看他,默不作声又串了几根菌菇在火上举着烤:“只是小菇而已,品相一般,你说的那种应该是大菇,更难找一点,得去北方,那里盛产凝水菇,下次我可以带一些过来做。”
尼亚:“嗯嗯。”
“路卿,你会的好多。”尼亚托着下巴,眼睛闪闪发亮,隐隐带了点崇拜:“我从你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连老师也说要我向你多学习……”
“我不会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路卿无奈地笑了一下,盯着噼里啪啦的火焰,手中翻转着菌菇,心里慢慢沉寂下来。
他的眼眸很淡,很淡,黑眸似是游离在外的星辰,静静地想着什么。
没有虫知道他在想什么。
尼亚也猜不出。
但不妨碍他看。
起风了,洞外隐隐传来尖啸的声音。
路卿起身,正准备研究采集的材料,只一眼,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摇摇晃晃地从洞外走来。
第78章
“救, 救,我的通讯器……”
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缓缓显出他的五官轮廓,青白的脸色赫然是下午遇到的那个雄虫。
雄虫机械式地行走, 身体摇摇晃晃,当看到温暖的光线和那么多学生, 眼睛一闭,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
“砰”身体倒下扬起飞尘。
路卿立刻从篝火旁起身,匆匆赶到雄虫身旁。
吃着的学生被突然发生的事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倒下的雄虫,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想要看一看这热闹,一窝蜂围了起来。
“噫——脸都青了。”一个学生说。
“发生啥了,不会是已经打起来了吧?”队员c说。
“啊……打起来, 伤那么重, 他队友呢?教官呢?还有摄像头呢?”队友d说。
也不怪队友d疑惑,除了通讯器,官方还准备了定位器和摄像头, 时刻关注学生们的一举一动, 以免他们受伤。
只要一旦发生失联或者官方的护罩能量消失的事, 官方会派虫来接该学生, 并宣布其出局。
只有保证做到这样, 学校才会愿意让自己学校的优等生们来参加联赛,毕竟到底还是一个危险的赛事。
路卿单膝跪地,掀开雄虫的眼皮后,捏着他脸颊的两侧,被迫张开嘴露出青黑的舌头。
雄虫的呼吸急促, 身体微微发凉。
路卿紧锁眉稍,将手指摁在雄虫的手腕内。
“他中毒了。”路卿确定了这一点, 便开始寻找导致他中毒的伤口。
有虫好奇地问:“食物中毒?”
路卿一路看过去,最终锁定高高凸起的小腿处,捞起裤腿说:“虫中毒。”
众虫皆惊,看向雄虫的目光多了几分悚然。
路卿抿了抿唇,光看伤口他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毒虫,如果不是那一个又尖又细的凹陷口,他或许会多加一个毒蛇的可能。
“毒虫?怎么会有毒虫……食物中毒还差不多。”队员a倒吸一口气,“主办方在进行比赛前一天不应该把疑似危险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吗?”
“可能是后来进去的毒虫?”有虫试探性道。
队员a:“那也很怪啊……这么巧的事情,一前一后,如果那么简单就进毒物,学生还敢进去吗?”
“不明白……”
“通讯器的杂音很重,莱登,你的怎么样。”艾勒特眸色微敛,眼神渐渐冷咧,照常理教官的通讯工具在赛场是不会有杂音的,更不会接不通。
莱登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地摇了摇头:“我也没有。”
艾勒特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直到学生中有虫说他的通讯器有声音,但断断续续的,他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了那个学生身上。
“那边好像说,过会儿会有虫来,让我们把学生放在这里。”兰迪大声说。
艾勒特大步流星地走到兰迪身前:“把通讯器给我。”
兰迪举起通信器,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已经挂断了,教官。”
艾勒特缓缓眯起眼睛,这个雄虫的眼神令十分不舒服,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
谨慎起见,他接过兰迪手中的通讯器,摁下呼叫键,那边果然如兰迪所说的那样,断断续续,但有声音。
艾勒特和那边进行简单的交流之后,挂断了通讯器。
而兰迪却叹着气,神情无奈:“教官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毕竟还发生了那么恐怖的……”
“阁下,请停止您的发言。”艾勒特知道兰迪要说的是什么,这是一个禁忌,一个刻意掩藏的禁忌,为了不要引起学生们的恐慌,学校将案件说成是校内有虫怨恨鸿星导致的杀虫案。
而现在他又要提起,不知道安的什么居心。
兰迪被打断了话,看向艾勒特的眼神变得阴沉,但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艾勒特不再看向兰迪,他来到路卿的身后,看着黑发雄虫正在为地上的虫做清理工作。
淡黄色的水浇在雄虫红紫色的肿胀处,渗入张开的肿胀毛孔。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毒,能把皮肤周围的毛孔都挤破张裂。
“学长,麻烦从我的包里拿一下那株蓝色的草,谢谢。”路卿忙着清理伤口内外明显的毒素,头也不回地说。
当一只手托着掌心的小草送上眼前,路卿拿草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接过了草,说了声谢谢。
艾勒特的红眸柔和了一瞬,一动不动地站在雄虫的身边,似乎在随时待命。
可惜,后面雄虫就再也没叫过虫帮忙。
或许是清理和应急治疗有了效果,地上的雄虫慢慢有了反应,眼皮微颤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则……则似哪里啊,窝似回到……丛神的怀宝了吗……”雄虫虚弱地喘着气,翻着眼睛望天,连话都捋不直。
路卿俯身凑过去,低声道:“我是军大的学生,你倒在我们的洞门口。”
“似,似这样啊……”
路卿不等他说完,快速进入主题:“你中毒了,应该是被一种嘴很长的毒物咬过,我需要知道这种毒物是什么,你还有印象吗?请尽可能地把这个毒物的特征告诉我,否则毒素入侵内脏就麻烦了。”
路卿没有说的是,按照他的推测,这种毒素并不是那种迅速发作的剧毒,但由于雄虫一直在行走,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毒素很有可能顺着他的血管已经流进深处。
情况确实很紧急。
雄虫脸本就发青,现在更是没有颜色的惨白,似乎是在害怕,四肢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窝窝记得,是一种白色的飞虫,啊,长着很大的翅膀,比它身体还大,透明的,好像有点黑,窝……窝记得……”
雄虫拧着眉,脸因记忆的混乱而显得有些扭曲。
他想不起一些具体细节,难受到想哭,磕磕绊绊了半天“窝”得不出所以然。
路卿顿了顿,脑海里掠过各种虫的特征。
他虽然喜欢看书,但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毒虫的范畴已经踩到他的盲区边沿。
“根据这里周边的气候环境,我知道的只有亚热白斑虻和异形飞蚁会有你说的这种特征,而且带有慢性毒素。”
“但恰好,这两种虫都有尖嘴,光凭这点东西,没办法判断你中的是哪个,只能等学校的救援过来。”路卿看着腿上不再扩散的伤口算是松了口气,但除此以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雄虫脸色难看地低喃:“学校的救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呢。”
“我走了那么久的路,一直走,头昏昏的,耳朵还有重音,说不定早就已经毒进心脏了。”
“我要死了吗?”
雄虫喃喃着越想越恐怖,慢慢地忍不住开始难过起来,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自己的遗言。
他想,他首先要和粉丝朋友们说对不起,说好的要直播,却没带他们看到四校联赛精彩的战斗场面,多少有点骗流量;其次他要骂这个狗主办方,让他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死于非命,说好的保护措施骗虫的;最后他要感谢一下父母,把他生得那么帅气……
“等等。”
路卿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畅想,雄虫流着泪,伤心地看向路卿,语气有些埋怨:“你打断我想遗言了!”
路卿说:“有办法可以定住你的毒素,大大缓解它的入侵。”
雄虫:“!!!”
路卿在告诉雄虫这个好消息之前,被书书拉住了衣角,告知了有办法治疗毒素的这个好消息。
路卿:“药膳?”
书书点头:“是的,你的下一个食谱解锁了!”
路卿挑起一侧的眉:“推广度呢。”他记得还差五百多的。
书书高兴地说:“叮~您的推广度+778!恰好超过了下个阶段的解锁要求~”
“下个食谱是可以挑选的,有缓解毒素的药膳、提高代谢美容养颜的药膳,还有治疗肝脏硬化的药膳!”
书书挤了挤眼睛:“心动不如行动,快来选择吧!”
路卿很惊讶:“很实用,最后一个是许多老年虫的通病。”
书书点头:“对!到了后期,药膳会越来越厉害,治疗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泛,实用性针对性强!”
可路卿还是很疑惑,增加的推广度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很莫名。
不过也容不得他再多考虑了,他选择了缓解毒素的药膳,立刻查看了食谱。
食谱分为低阶版和高阶版,低阶版起到缓解毒素的作用,而高阶版则是将毒素凝滞在某处,通过油脂包裹起来,倒是十分神奇。
幸好,低阶级版的食材都很简单,基本是生活中常见的东西,路卿有时候会带点部分食材的干制品,亦或是粉末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路卿站起身,朝着洞外走去,他记得洞外有看见过一些白椰菜,可以弄点菜头进去……
路卿正走到洞口处,脚下却是一顿,和地面上那个明晃晃的显示仪对上了眼。
他沉默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便收回了视线,心中对这平白无故的几百推广度有了底。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了,救虫要紧。
反正,马甲已经掉了,就随它去吧。
第79章
[]:小洛!是他吧?我没有看错吧!!
[]:宝宝, 宝宝!我们在这里呀!!我们在这里!!
[]:怎么感觉像主播又不像主播的,他好像不睬我们呀?
……
雄虫的直播间里闹哄哄的,有他的粉丝, 也有路卿的粉丝。
因为路卿经常不上线,直播也少少的, 难得的几次活动虽然都很不错,但耐不住主播不在线,慢慢地,粉丝也感觉到孤单。
他们开始四处找代餐了。
来路卿直播间的不只有想学做饭的虫,也有其他地方过来凑热闹的虫,留下来的原因各种各样,但都少不了直播间做饭时的烟火气和温馨感。
没了直播, 各奔东西的粉丝在自己各自原来的领域呆着, 一天一天地看着直播。
直到……在雄虫的直播间见到了路卿。
认识爱看路卿直播却不在雄虫直播间的虫的粉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宣传:有一个疑似路卿的雄虫出现在直播间里。
路卿在直播间不怎么唠嗑,家长里短的事也不说, 身份格外神秘。
除了那个万年的背景图, 以及其他获取食材的地点, 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所以, 能在这里看见路卿, 是一个走近主播的最好机会。
前提是他是真的路卿。
一个个路卿的粉丝冒出,雄虫的直播间不知不觉挤满了虫。
他们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疑似路卿的雄虫认真地给地上受伤的主播治疗,紧张兮兮地在背后分析。
“诶这个眼睛像小洛。”
“垂头疗伤的样子好温柔~”
“是我家崽崽,雌父粉表示认得出。”
除了叽叽喳喳的粉丝群, 当然也不会有虫忘记叫救护车,一个雄虫在比赛现场倒下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更何况是皇室作为主办方进行的赛事。
路卿看到那个熟悉的直播仪器,就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无缘无故上涨的推广度也就说得通了。
没想到调制的一碗清理伤口的汤水也能作为推广的食谱,看来不管做的药膳是什么,喝的用的,起效果都算推广。
路卿稍稍思考了一下,理清了其中的关卡便不再在意那个直播了。
都对着他照了那么久,观众不是蠢货,分析一下两个视频就能知道他是不是主播。
更何况直播的时间越长,直播的管理者也能快点注意到情况,叫上救护车,把雄虫带出这里治疗。
回山洞的路上他们装了不少容器的水,洗菜时恰好能用上。
路卿简单将食谱里所需要的蔬菜清洗了一番,拿着小容器煮菜。
这次是各种果蔬珍味凑一起的百味珍,有草,有果,有菇,还有菜。
果是用来调味的,让汤底变得酸甜可口。
路卿平时有带自制的果干,为了调味,虽然量不多,但够用了,没想到在今日成了能治疗雄虫的关键道具。
这让他愈发坚定了以后要保持住随时携带食材的良好习惯,毕竟难免会有意外,指不定这些东西能起到意外的作用。
锅不大,半锅大概就是一小碗的量,路卿倒入了大半锅的水,先用果干片和一点肉干煮出汤底。
只要不是蛇、鸟、虫蛇,药膳里说都是可以的。
因为做肉干前就焯过血水,路卿直接放入掰碎的肉干。
硬邦邦的肉碎在咕噜噜煮开的水中慢慢软化成白色的碎片,在酸甜的气味中浮上水面。
因为肉干不是重点,路卿将水烧到快成锅的一半位置,这才放入洗好的食材。
放食材的顺序是有讲究的,先放菇,再放草,最后放绿叶菜的菜根和菜头。
当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水灵漂亮的白萝卜和刚采摘的凝水菇吸饱了汤汁,胖乎乎地浮出汤面,汤头已经完美收汁,变成只有浅浅一层锅底的浓郁汤头。
酸酸甜甜的气味漂浮在空气中,直钻入鼻腔深处,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虫吸了吸鼻子,口水差点从嘴边流出。
“你做这个有什么用,还能去毒吗?不如给我吃。”雄虫c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刻意板着脸说,疯狂暗示路卿分他一点菜。
“没错……反正和主办方的虫说好了,他们也会来……与其浪费给这个雄虫,不如我们大家一口一口,分了吧。”另一个虫咽了一下口水,表示对上一位的赞同。
路卿没有理他们,在快要收尾的时候,稍稍加了些调味的东西,然后从自制的架子上用棒子挑起吊锅,将它放在地面上,用勺子盛了点汤头。
除了萝卜和凝水菇,路卿把所有的菜都煮得烂烂的,方便入口,也方便菜的营养能融入汤底。
他和尼亚知会了一声,拿着只有几小口浓汤的碗来到雄虫身边,另一个雄虫学长在路卿的拜托下已经托起了雄虫,还用手托起他的下巴,捏着他两侧的脸颊,像路卿之前做的一样,让他能张开嘴巴。
汤在靠近洞外的凛冽寒风中逐渐冷却,路卿将温热的汤缓缓地倒入雄虫的口中,直到全部喝完。
雄虫咂巴了一下嘴,意犹未尽地打了一个嗝,问道:“能不能再来一碗啊老弟。”
众虫:“……”
“哈哈哈哈哈笑死虫了,有那么好吃吗,好吃我也来点。”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别光顾着自己喝呀老弟。”
“确定小洛无误了,除了他,谁能做饭那么娴熟,告诉我,还有谁!”
直播间的粉丝彻底炸开了锅,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
“小洛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也是这四个学校的学生呀?”
“我好像听见他们喊主播的名字,是叫鲁青吗。”
“学习好好,搞机械的雄虫,还能参加这个比赛,真的好厉害!”
“乖崽崽,我的乖崽崽嘿嘿嘿。”
“终于知道主播大大的真实情况啦,感觉离他的距离又稍微近了一些~”
“……”
“感觉怎么样?”路卿问。
雄虫舔了一下沾有汤汁的嘴唇:“挺好的,再来一碗。”
路卿沉默了一瞬,给他舀了点菜,这本来就是要给他吃的,为了能加强药效。
雄虫囫囵吞枣地扒拉完所有的菜,又是咂巴了一下,眼巴巴地看向路卿。
“腿上的伤怎么样?头晕吗?”
“不疼了,头不晕。”
路卿看雄虫脸色确实渐好,似乎是药效起了效果,于是也没有理会雄虫疯狂“抽搐”的眼皮,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雄虫又一次脸色灰白地躺了回去。
第一次见路卿做饭的学生们围绕着那个残留着汤汁的锅底瞧。
锅底还留有浓稠的鲜红色酱汁,香味久久没有散去,令虫食欲大动。
但看路卿没有再做一份的意思,有一个学生壮着胆子上前问:“路卿,再来一碗呗,大家都想尝尝……”
其他虫疯狂点头:是的呀是的呀。
路卿摇了摇头,歉意地一笑:“抱歉,没食材了。”
路卿的话说真也不真,说假也不假。
食材确实不够用了,但做做其他东西还是可以的。
不过出于把食材用在刀刃上的考虑,路卿就干脆把话说绝了,这样也避免后续的麻烦。
询问的雄虫有些失望,他吃过各种食物,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气味,还想着能蹭一点呢。
兰迪眼神轻蔑道:“不过是一碗汤,哪家高级餐厅没有,搞得好像是我们求着你要喝一样。”
刚刚还在为了一碗汤而难受的雄虫瞬间就做不出那幅心痒难耐的样子了,显得没有档次。
他咳嗽了两声,移开眼,干脆不再多看。
尼亚倒是有些气恼,张开嘴正要说话,耳边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
“想喝的话,可以自己做,你不用求。”艾勒特的声线低沉冰冷,像是掺了尖锐的冰渣,脸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就好像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莱登一惊,其他学生更是心中震荡。
本就不大的洞穴,在沉默不语中更显空荡荡的。
莱登咽了口唾沫,第一次见到上司多管闲事,哦不对,对这个雄虫,上司不止一星半点的关注,管闲事也就不意外了。
可其他学生并不清楚其中的暗流涌动,对一向冷漠的教官突然开口懵逼得不行,不敢看向艾勒特,通通都将视线转向了兰迪。
兰迪接收到齐刷刷的视线,一时竟有些慌张,但转瞬间转为了愤怒,阴沉沉的目光死死地瞪向艾勒特,又转向路卿。
最后干脆闷声坐下,眼不见为净。
学生们耐不住嘴,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有了第一个学生悄悄说小话,紧接着下一个虫也开始说话。
洞穴又变得热热闹闹起来。
吃过晚饭稍作休息后,路卿了解了队员擅长的方向,开始分配任务。
有的擅长精细的部分,有的能做到迅速拼装,有的对设计和整体把控感很强。
材料不多,先一起进行材料划分和设计。
队伍里包括路卿就三个大一大二的低年级生,除此之外都是高年级的学长,平时懒懒散散,但对做机械都很认真。
即便是不怎么样的环境,第二天清晨收工时,他们还是利用部分能量石,做出了小型发射器。
能量石的数量少,制作发射器的外壳所需要的材料也不多,所以发射器的稳定性不强,威力不大,却已经是他们能利用这些资源能做到最好的东西了。
总共做出四部发射器,这次他们根据图纸锁定了要寻找的材料类型。
有了武器必然要求能量罩,所以设计图设计的是有关小型能量罩的结构模型。
不管是发射器还是能量罩,需要的关键材料都是能量石。
毕竟外壳可以不换,但能量石用尽以后是要进行更换的。
路卿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了五位出去寻找材料的虫,带上发射器,教官与之一起同行,保证了最基本的安全。
等到中午吃饭时间,五个虫回来与他们交班。
路卿抽中的是第二批队,兰迪抽中的是第一批。
虽然对守了他一夜没好好睡过的书书感到抱歉,但他还是让书书跟着兰迪一起外出。
“注意安全,别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路卿不放心地叮嘱,以防万一还是偷偷给书书塞了一小瓶特殊气味的粉末:“味道大概半天到一天就会散去,一定要赶在半天左右就回来,不管发生什么。”
书书点了点头。
*
第一分队出发了。
路卿一夜未眠,熬夜做出发射器后,又和队员打了一声招呼,拿着发射器出去寻找附近的材料和食材。
艾勒特瞬间站了起来。
难得和路卿处在同一个空间内,同一个任务点,而他却要孤身出去找材料。
“太危险了。”艾勒特声音沙哑地说。
半睡不醒的学生抬起头,看着教官严肃的脸,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路卿。
路卿一只虫离开太危险了。
路卿却没有要听的打算:“我有发射器。”
“那也很危险,我陪您——”
艾勒特话音未落,路卿却是轻轻地瞥过他一眼,似是看出他未尽之意的责怪:“还请教官能保护好大家,我在附近,不用担心。”
看着路卿离开,艾勒特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明知不应该,脑海里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真的不是讨厌他吗?真的不是故意躲开他吗?
一个虫在这个时间段自己去出去搜寻材料、那么大的森林……一般的雄虫怎么会愿意走。
但他到底不能问出这些话,只能听着耳边发慌的心跳,看着雄虫从他的视线里走出,抿着僵硬的唇线,在手心里悄悄探出一根蜘蛛丝,缠上路卿裤腿。
蜘蛛丝太细,没有杀意,用尽了轻柔,所以路卿也没有注意到这轻飘飘的丝线。
前不久莱叶叮嘱过要少用能力,艾勒特却想,这么点能力,应该不会影响到他。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路卿回来了。
他去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药膳书上的平替版食材,和需要的矿石。
食材还是做百味珍的,不过也只是以防万一,以免主办方没有派虫进来。
然而,第一分队回归,第二分队离开后带着物资回归,却依旧没有等到所谓的搜救团队。
路卿抿了抿唇,每个虫的前面都有通讯器能够单方面地联系主办方的工作者,针孔摄像只要没有摔坏,也是能一直记录实况的。
那么,为何那边一直没有指派虫过来?
路卿心中不详的预感加深,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整理刚收集来的材料,而是试着用通讯器联系主办方的虫。
躺了一天的雄虫一直盼望着能有虫带他去疗伤,自然也察觉到事情不对,紧张地看着路卿的动作。
通讯器的声音嘈杂,路卿只能听见滋啦滋啦的电波声,却听不见另一侧的声音,疑似信号不好。
路卿又让其他虫,包括昨天成功打通电话的兰迪,接连去摁下呼叫键,结果是如他一般的杂音。
学生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苍白如纸。
“断……联了?”队员a哆嗦着说。
“我们,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面了啊……”队员d小声啜泣。
“什么比赛,我不参加还不行吗!放我回去啊!!”队员c大喊大叫。
艾勒特冷呵道:“安静。”
队员c收住了音,拳头攥紧地坐下来,抱住膝盖。
有艾勒特在前,莱登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同学们不要慌张,我和艾勒特少将都有丰富的对敌经验,学校和主办方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所以让教官带队一起参加比赛的吗?”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不用担心。”
莱登的话起到了一些作用,学生们不再哭泣,团着坐在一起,没过多久又开始聊起了天。
看他们总算平静下来,莱登长叹一声,随便找了一个离学生不远的地方站着
其实话是这么说,但莱登也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办方联系不上,还要带着一群小崽子,莱登想想就头大。
除了来一个虫去主办方找救援,他暂时想不出什么妙招能解决当下的困境。
“老大,我们要不来一个虫出去找吧,再等下去不一定有个所以然。”莱登说:“你看,带着他们走又带不走,娇生惯养皮薄肉嫩的小雄虫都吃不起苦,走不出几十千里的大森林,还有那个潜藏在森林里的毒虫,到时候累了休息被咬一口也麻烦。”
艾勒特思忖半晌:“可以。”
“老大,你知道我行动很慢的。”莱登眨了眨眼睛:“刺猎椿的特性,你懂吧。”
艾勒特下意识地看向路卿,却意识到什么猛然收回了视线。莱登却什么都懂,这么久还能不懂吗?
“放心,老大,一定照顾好路卿阁下。”莱登用手拢着口,小声说。
艾勒特眼帘微垂,掩去了眼底说不清的暗色,低声回复:“注意安全。”
莱登知道艾勒特说的是注意路卿的安全,不动声色传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艾勒特的蜘蛛丝能承载百吨的重量,更是能随心意变化,莱登一点都不担心艾勒特会不会来不及。
只要附着在树上,一棵棵借力甩出,速度远比奔跑的他要快很多。
这是最优解。
艾勒特默不作声地离开,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出去并回来。
现在只剩下这十一个学生蛋子外加一个跑不起来的教官。
不是没有虫注意到艾勒特的离开,但他们并不担心,心里都知道多半是去找救兵。
路卿看到了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倒是蹙了一下眉心,也没有阻拦,视线落在了兰迪身上。
兰迪似有所感地收回了看艾勒特的视线,恰好与路卿探究的目光撞上,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路卿眸色暗沉地垂下了眼帘,若有所思。
夜晚,雄虫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这才想起自己的直播能告诉粉丝们现在的境况,拜托他们来叫虫过来,于是拜托了一个可爱的雌虫帮他拿过来,并摁了一下直播键。
雄虫:“?”
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他又摁了两下,还是黑漆漆的屏幕。
雄虫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欣喜,下一秒被打回原形。
从旁走过的路卿正好看到了雄虫的举动,心中有几分愧意。
说来惭愧,他想到了粉丝会帮他们报警,但一直没有去帮雄虫把直播的仪器关上,多半是时间太久,耗没电了。
雄虫不知道这些,气冲冲地把仪器扔在地上:“破东西!”
而就在他扔东西的那一刹,兰迪的通讯器却忽地响了起来。
原来兰迪再一次摁了呼叫键,这一次拨通了。
一听到拨通后那一声“您好”,周边的学生差点热泪盈眶,急急忙忙地凑了过来。
路卿眯了眯眼,自然也围了上去。
“你好,我们是比赛的选手,有一名学生被虫咬了,现在被困在森林里,需要帮助,速来。”
通话的那边语音并不清晰,但能听得见有虫讲话的声音。
学生们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后,希望之火终于被点燃了,一脸期待地听着兰迪与通讯员的对话。
“好,我知道了同学,现在立刻派搜救工作者来,你们在原地不要动,很快就到了。”
“太好了!会有虫来接了!我们并没有失联!”一个雄虫听到这一声很快就到,立马从弯腰侧听变成伸直腰板,高举着手欢呼雀跃。
队员d肉眼可见的埋怨之意:“这次比赛如果主办方不给个解释,我就不参加了,吓死虫了,联系联系不上,毒虫嘛一堆的,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心上啊。”
队员b点点头:“就是说,亏我们认认真真采集了那么多材料,连通讯器都打不通,真是的……”
学生们沉浸在一片喜悦里,莱登也松了一口气,后悔让老大走得太快。
然而,路卿却神色凝重,在兰迪挂断后,立刻摁下呼叫。
难听的电波声混杂在学生们的声音中,听不真切。
但路卿确定,他的通讯器还是和先前的一样,没有任何回复。
路卿脸色微沉,转头对身旁的一个队员说:“你再拨一次通讯器试试看。
队员愣了愣,回过神后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再打?我们不是已经打通了吗?”
两虫的对话就离欢呼的学生不到一米的地方,他们听得见,所以齐齐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对啊,不是已经打通了吗?你为什么还……”
路卿:“再试试,打过去就好。”
那个队员虽然很奇怪,但还是打了过去。
他等着对面的回声,然而一分钟,两分钟,熟悉的杂音充斥着他的耳蜗。
他手有些发颤,却还是忍着镇定地拍了拍隔壁的虫:“你,你打打看。”
一个接一个的虫打过去,众虫的神情迅速变得难看起来,直到最后一个雄虫,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大变——
第80章
“那边说工作者已经出发了!”
队员d惊喜地转过头说:“让我们一定要原地待命, 他们马上就到。”
兰迪不动声色地从鼻间呼出一口气,见身侧路卿暗沉的眼神,扬起嘴角:“我没说错吧?是你们信号不好, 最后信号好起来就没这些问题了。”
队员a长呼一口气:“害,我还以为会遇到什么大事, 吓死我了。”
队员d拍拍胸口:“是啊,腿软得不行。”
路卿走到d的身旁,认真询问:“刚刚他只说了派虫过来是吗,有没有说多久来?”
队员d:“呃,没说,就说了派老师来接应我们。”
路卿又问:“没有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没有派虫来接我们的原因吗?”
队员d身体一顿:“没有说, 可能是忘了……”
路卿摇了摇头:“让一个情况危险的学生等了整整一天, 还不给个解释,这不是很奇怪吗?难不成是忘记救我们?”
队员d哑口无言。
他们都是祖国未来的希望和支柱,怎么可能会忘记救他们, 除非故意。
想到这儿, 队员d浑身散发着寒意, 但又不敢相信, 思来想去反驳出一句话:“也有可能是设备坏了, 或者有事耽搁了。”
“耽搁了为什么不和你提起呢,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我们,告诉我们情况,让我们稍等,或者指引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毕竟这里有个伤者,那么大的一个帝国, 他们没有应急措施的吗?”
兰迪皱着眉怒道:“路卿,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卿笑了笑:“只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兰迪磨了磨牙,路卿和那个雌虫教官一样讨厌,令虫厌烦。
“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场所,我们先转移到那儿。”路卿看了一眼天色,太阳下山日落西,大概一个小时就会天黑。
“摄像头和定位器先留在这里,等他们到了,问我们去向的时候我们再和他们通讯,同时观察来的是否真的是来接应我们的老师,而不是什么奇怪份子。”
“你在怀疑我?!”兰迪大声质问。
路卿挑起了一侧眉:“没有怀疑啊,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怀疑你呢?”
“我只是在合理推测。”
“你——”
“可是这有必要吗?”
不等兰迪先跳脚,有个学生怀疑地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发生啊。”
“对,如果真是来接应我们的怎么办?不是浪费时间吗?”另一个学生赞同道。
在他们眼里,帝国强大无比,一百年来没出过问题,怎么会有虫跳过帝国这道防护线,直接与他们沟通。
如果真有这种虫存在,帝国的防御岂不是如同虚设。他们可是在比赛现场见到了那一圈整装待发的军队!
相反,队员d刚被路卿吓出一抹薄薄的汗意,脑海里不断浮现路卿反问他的那些话,他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两次摁下呼叫键,那边工作者的态度实在过于奇怪,竟然不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没有过来的原因。
不是昨天就说来接应他们的吗?可到了今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工作者还是普普通通地交代着他们马上到,就好像昨日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定”要原地待命,这个一定到底是为了他们好,还是为了能准确定位他们的位置呢?
队员d咽了口唾沫,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直觉遍体生冷刺骨,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会来找他们的可能性,是真的。
尼亚生活在低级星球,见惯了垃圾星的烧杀抢虐、偷盗横行。
帝国口口声声说要打造众虫平等的和平星球,却只是口头虚言,只要星盗不来高级星搞事,其他星球便视而不见。
稻草一般的帝国军队,尼亚不信他们会有多么强悍的力量。
见过杀光了军团还全身而退的星盗,他恐路卿的猜疑不是猜疑,而是事实。
所以他支持路卿的想法,开口道:“宁可浪费点时间,也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安全置于危险中间。反正路卿抑制住了这位同学的毒素,除了多出这一个小时,我们躲起来也没影响是不是?”
队员d已经默默整理起自己的东西,听了尼亚的发言,顺口说了一句:“我支持。”随后继续埋头理包。
还是生命最重要。
学生磨磨蹭蹭半晌,见有几个背上书包正准备和路卿一起找新的地方,着急忙慌地也准备了起来。
除了三个吊儿郎当的雄虫被路卿这个低年级指挥了两天,心生不爽,心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有教官保护,料路卿这个领队也不会只带这些虫就走,于是干脆赖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路卿如他们所料的那般等在原处。
当最慢的学生理好东西,路卿一手揽住病患的肩膀,另一手握住勾拦着他颈的手臂,竟头也不回地出去。
三个虫愣住了,看到虫越来越少,他们心底也打起了鼓,看了看因犹豫而原地不动的教官,勉强稳住了心头的慌乱。
恰时路卿停下脚步,偏侧过头,三个虫心中一喜,顿时松了口气,却听雄虫如是说:“莱登教官,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莱登:“这三位同学还没好。”
路卿像是才想起他们一样,视线定格在两个雄虫身上,眯起眼睛笑容温和:“你们来吗?”
“不去!爱谁去谁去!”一个雄虫大声喊道,另一个应和。
原以为路卿会多劝劝他们,哪想他不再看他们一眼,只是对教官说:“他们不去,教官还是跟我们来吧,您应该保护更多的那一批学生。”
三个雄虫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路卿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选择,那么独断专行。
前面好声好气都是表象??
雄虫们气得不行,却见教官真的朝那群虫走过,赶忙在经过的那一瞬拉住他:“不许走!”
雄虫恶狠狠地说:“你去我就报告给学校,说你没有遵守保护学生的这条行为准则!”
莱登蹙了蹙眉,不露声色地扯过那拉皱了衣袖:“学校的要求是,有必要时,选择数量更多的那一方保护。”
“我没有违背行为准则,谢谢。”
莱登还是去往大部队的方向。
都说从众心理是现代虫最常见的心理,两个虫也不例外,可那句“爱谁去谁去”打断了他们的退路,如果再腆着脸跟上去,尊严就没了。
他们拿不定主意,想去又怕丢面子,便把视线转移到兰迪的身上。
当初是兰迪叫他们不要理书包,说只要态度强硬,路卿是个耳根子软的懦弱雄虫,一定会败下阵来。
可他们寄予希望的兰迪却在莱登离开后紧跟着走上去,他没有说要走也没有说不要走,所以他做什么都不会丢脸。
三个雄虫的脸涨得通红。
其中一个雄虫想到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不好意思地偷瞄了其他虫一眼,急急忙忙地也跟上去。
雄虫红着眼怒骂道:“叛徒!”
“跑啊!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们家族进货了!胆小鬼!”
雄虫脚下一顿,但又想自己已经做了叛徒,再跑回去只会引他们奚落,咬咬牙还是跑了。
两个虫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看着地上零星的材料和食物,气得不行,心里发誓,一定会把他们的所作所为上报给学校和家族,狠狠地打压他们!
*
路卿不关心后面发生的一切,他只知道,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就危险了。
敢在军队眼皮子底下造出这些事端的虫,不可能不知道有随行教官这件事。
他们不怕军队,不怕高等级的军雌,会把他们这群学生放在眼里吗?
太阳落下的时间远比他想象的要快,火烧似的天空渐渐染上大片的铅色的余晖,隐隐有星光闪烁。
路卿四处寻找着隐蔽的场所,在靠近树丛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被大石遮挡的狭小洞穴。
洞穴确实难找,纵使绕过两圈,乍一眼都没有发现。
学生们缩头缩腿地进了洞,勉勉强强挤在巨石的后面,堵在洞口的路卿,用绳子拽了块岩石做掩护,随后把绳子剪掉,收了回来。
洞里潮湿,水汽弥漫,偶尔会滴落一些水珠,加上舒展不开身体,逼仄的洞顶黑漆漆地压着虫,只能靠手电筒照光,有两个虫已经烦躁地叫嚷起来。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有虫说。
路卿:“等,等到那边联系我们。”
“如果得不到联系,我们是要一直等在这个小破洞里?”
路卿:“是。”
雄虫直觉恼火,他的头顶正对着一根小小的岩柱,时不时有水滴落在他的发顶,凉飕飕的,流进他的衣领口,湿了一大片,难受至极。
腿本来就蜷缩着,抵着其他学生的小腿,压抑得很,雄虫忍不住喊:“我现在就要出去!”
“在外面躲着不也很好?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
“可以。”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的雄虫诧异地看向路卿。
洞暗沉像是被黑暗吞没,微弱的手电筒光照不全洞里的所有角落。
路卿正夹在光阴交错之处,面容一如既往的没有威慑力,眼睫下垂,扫下一片深色的阴影。
但雄虫却没由来地感受到一丝说不清的感受,心尖微微发着颤,仿佛他真的吵闹着要出山洞,他就会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事实上,路卿确实准备用一下祖父教他的点穴。因为他不常用,被点了穴的虫往往会浑身酸痛,动不得身。
路卿等着雄虫发难,等了许久没得到反应,疑惑地看向那个雄虫。
雄虫用比原先更狭窄的做法蜷缩在角落,紧紧地抱着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路卿:……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挺好。
没有雄虫的发难,其他蠢蠢欲动的虫也按压下心绪,小声地说着话。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昏暗的地方引发睡意,已经有虫肩靠着肩睡着了。
路卿看了眼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那边还没有消息。
或许,真是他想多了吗?
预计四十分钟的路程,不至于走了近一个多小时还没到。
“喂,可以了吧。”兰迪突然发声:“四十分钟的路程,不管是别的东西还是军队,都应该到了。”
“我们挤在这里,信号那么差,军队找不到,又联系不到我们,自然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路卿,故作聪明的领队把戏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面对兰迪嘲讽的视线,也有类似猜想的路卿面不改色地说:“等等。”
兰迪大声喊:“还要等多久!”
话音正落,路卿猛地看向洞外。
石柱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却还是有一刹那的变化。
而外面,草丛微动的声音渐渐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步一步,放低了音量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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