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时未卿站在门口, 房内的景象一览无余,矮桌侧翻糕点瓜果散落一地,祁遇詹三人倒在地上背对着房门, 不辨生死。


    房内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在印证时仁杰说了一半的话。


    静静躺在地上的身影,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袭向了时未卿, 他脑中嗡地一声,骤然一片空白,跨过门槛时眼前一黑, 及时扣住门才没有被绊倒。


    “少爷,小心。”回来的何楼见此,上前几步扶住了时未卿,一脸担忧,看清里面情况后,神色大惊,“这……这是怎么了, 小人这就去叫府里大夫来。”


    脚步声离去, 须臾之间回过神, 时未卿指尖扣紧门扉, 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乱了手脚, 若是假意中计,还需要他配合下去,若是没有防备住……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以父亲的手段,那样的结果一定是他不能承受的。


    时未卿撑着门直起身, 拂开跟在他身旁的何楼,背着门口跪坐在了祁遇詹身旁。


    见他周身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倾过身体秉着呼吸将手指颤抖着送到鼻下,感受到鼻息了心中的恐惧才散了一点。


    他不能确认到底有没有事,但只要命还在,就一切都能转圜,握住温热的大手,时未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呢喃的话不知是说给躺在地上的人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没事的,会没事的。”


    这道声音里是藏不住的不安,祁遇詹听后心里一紧,来时马车上已经商讨过,若是察觉有异会便宜行事,他那么聪明不应该会没发现。


    然而他忘了,有句话叫关心则乱。


    祁遇詹确定只有时未卿在他身旁,借着衣袖遮挡,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


    动作细微,时未卿一直全心神关注着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反应过来他们是装的并没有事,一颗晃荡的心落了地。


    心绪大起大落下,眼眶被激得微红,同时也冷静下来,心中快速思索接下来的应对。


    “不必去了。”


    何楼刚走到院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走回门口看着异样的氛围,安静地站到了一旁。


    说话的是在后面过来的时仁杰,时未卿将手轻放下去起身走到门口,对上了时仁杰的视线,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关节,“看来里面是父亲的意思了。”


    时仁杰负手立在门外,没有任何被拆穿的亏心和惭愧,“约束的小手段,他们并无性命之忧。”


    即便知道祁遇詹三人没事,这戏也要继续唱下去,时未卿冷着脸分毫不让,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丝退缩让步,他的父亲就会变本加厉剥夺他曾经争取到的所有。


    “父亲,我既已回府,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嫁人,如此做法是在逼我和父亲反目吗?”


    “三个手下而已,怎能值得你我父子反目。”时仁杰眼中闪过暗芒,唤了一声,“林观。”


    林观上前,时未卿观他手中扣着剑柄,所行是要进到房内,侧跨一步挡住了他,“离我的人远点。”


    见状,时仁杰道:“卿儿,林观只是去给他们解了药性,不会做其他的事,你如此防备做什么,是信不过为父还是信不过林观。”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能再明白了,时未卿当然谁也信不过,他没继续接话,看着林观道:“看样子,药是你下的了。什么药?”


    林观看了一眼时仁杰,见他没阻拦,便没有隐瞒:“十香软筋散。”


    时未卿知道这是什么药,他冷笑一声,“林头领,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我的人不能动吗?”


    林观道:“少爷息怒,属下稍后便去领罚。”


    时未卿发现什么新鲜事物一般,看着林观。


    此时林观低着头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跟在身边好几年,时未卿这一刻才发现,他是这么一副安全无害没有攻击性,轻易能让人卸下防备的模样。


    肖掌柜曾禀告过,时仁杰在一个月前搜寻了十香软筋散,有足够十几人的量,这药难得,一人量都是千金难求,时未卿没想到竟是用在了他这里


    他的父亲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若不是祁遇詹有提醒,这很难不让他怀疑,林观在林园就会下药。


    时未卿垂眸自问,当他们对林观毫无防备时,能有人躲过去吗?不用再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你提前被我送回时府,怕不是被我扰乱了计划,没有让你把我的人都药倒。”时未卿突然转头看向时仁杰,意有所指地问道:“父亲,我说的可对?”


    时仁杰站在一旁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没有反驳,变相承认了。


    时未卿伸出手,“解药给我。”


    时未卿态度强硬,时仁杰看在眼里,知道今天没办法再动手,敛起眼中的杀意,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为父答应你,不会再动你手下那些人,府内还有女眷,未免这三人冲撞,药不可全解但可保行动无碍,待你出嫁之后,为父自会把解药给你。”


    时未卿阴沉着脸拿过恢复行动的药,转身走回房里。


    他没有错过时仁杰神色变化,知道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在马车上他没说的是,一旦发生什么,他不会有性命之忧,颇得父亲顾忌的祁遇詹绝对会置于险境之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能及时察觉,但下次呢,以他父亲的手段不达目的誓不会罢休,他不敢拿祁遇詹的安危去赌。


    时未卿不知为何祁遇詹不能暴露齐王之子身份,但他知道为何不愿暴露他们的关系,一个是怕带累他的名声,另一个则是怕被父亲看出祁遇詹的重要性,用于胁迫他。


    这些又怎么能与祁遇詹的安危相比。


    为保祁遇詹,时未卿决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显露出来。


    不止父亲了解他,他也了解他的父亲,对于有可能为他所用的人还是会物尽其用,时宽不就是个例子。


    如果武功高强的张三变成武功尽失又是他非常在意的面首,那祁遇詹便是个胁迫他的最好人选,越有价值,他就会越安全。


    但也不能直白地说,时仁杰多疑,不经意间泄露才会让他相信。


    时未卿刻意动作轻缓地扶起了祁遇詹上半身,拔开瓷瓶封口递到了鼻下。


    祁遇詹闻到刺鼻味道缓缓睁开双眼,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知道现在只能恢复行动,他运气封住了内力。


    书中出现过十香软筋散这个药,时仁杰对封单明用过,不过没成功,被他提前察觉了,祁遇詹对此药不陌生,知道现在应该是什么状态。


    他浑身无力般靠在时未卿肩上,压着声音和气息显得有些虚弱,“主子,属下失职。”


    “无妨,好些了吗,能不能站起来?”时未卿语气冷淡,但话里关心担忧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相比刚才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时仁杰望过去,眼中闪过意外之色,这么多年从没听过时未卿对谁是这样的。


    时未卿将祁遇詹扶着坐在了一旁椅子上,才走向纪二和方头领,而到了他们二人这里,他直接就着躺地的姿势递送了解药,说话的语气也比刚才冷了几分,只能说没有责怪,完全听不出来其他。


    两相对比,能让人发觉时未卿对待祁遇詹与纪二两人的不同,时仁杰发现了异处,神色开始探究起来。


    看着时未卿的模样,好似看到了一个人对待自己钟情倾心之人呵护和珍惜,时仁杰神情若有所思。


    纪二和方头领同样封了内力,他们二人没期望能有祁遇詹那样的待遇,反正两人离得不远,互相搀扶着,坐到了祁遇詹旁边椅子上。


    时未卿心疼祁遇詹一直躺在冰冷的地上,现在把人安顿好了,就该算账了。


    他现在还动不了他的父亲,但林观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事,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即便他是时仁杰指使的。


    因为还有一个词,叫迁怒。


    时未卿走回林观身前,冷冷地道:“你为何还能站着,不该谢罪吗。”


    林观微怔,随即回神屈膝跪了下去,时未卿抬起脚踹在他的肩上,将他踢得一个趔趄,歪道在地,又立即跪了回去,语气温和:“少爷要罚,差人动手即可,何必亲自动手。”


    时未卿不怒反笑,“好啊,那就满足你,来人,杖刑五十,即刻开始。”


    “卿儿,不可太过,”


    时仁杰并没有阻止,只是说了一句,便转身回了书房,离开前还微不可察看了祁遇詹一眼。


    祁遇詹察觉这道视线,没有理会,而是向林观看了过去,刚才那话落在时仁杰和时未卿耳朵里是不服不满的挑衅,他听着却总觉得是另外一个意思,好似话还没说完。


    听着一声一声落在后背的闷响,祁遇詹收回视线,他还隐约觉得时仁杰对林观的态度很奇怪,说是信任的心腹却任由时未卿处置没有任何阻拦,若是不信任将最机密的事情交给他。


    时宽进到院里时,正碰上侍卫将昏迷的林观抬回去,他没有多问,给时未卿行礼后,去了书房, “主子,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时仁杰整整衣袍起身,林观被罚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在经过左厢房时,温声道:“卿儿,我回府前有事找林观,要是不愿见他就和何楼说。”


    时未卿没说话只潦草行了一个礼。


    时仁杰没在意这些,又看了祁遇詹一眼,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祁遇詹心道,此人果然伪善,态度言语关心,做的事丝毫不留情面。


    第062章 第 62 章


    时府门口的马车动了起来, 随着的除了侍卫,还有暗中跟随的甲乙两队死士。


    马车中时仁杰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心中想着刚才的所见, 过了一会儿道:“告诉他先别动手, 再等等。”


    时仁杰原本想除掉张三以绝后患, 但他看到自己儿子对张三不同的态度后改变了主意,他打算寻个时机试探一番,若真如他心中所想, 此人就有了另外的用途。


    张三这个人不能为他所用,或许可以让时未卿更听话,这样一来能让他省不少力,如此让张三多活一两个月也无不可。


    时宽不清楚原因,也没有多问,应道:“是,主子。”


    他的喉咙吐过血, 声音嘶哑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时仁杰睁开眼, 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 又闭上了双眼。


    *


    知道时未卿要回府,何楼早早安排侍从, 将它从小住的念林院收拾了出来。


    此时一行人已经回了念林院,留着纪二和方头领在外帮着何楼整理东西,时未卿叫上祁遇詹进了正房。


    门已关上, 时未卿立即转身靠近祁遇詹,双手摸索着他的身体, 脸上是遮不住的担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祁遇詹握住时未卿双手, 掌心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他的脸现在看去还是苍白无血色,知道刚才把人吓到了,空出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轻轻摩挲,低声安抚:“别担心,我没事,没有不舒服,刚才都是装的。”


    “你吓到我了。”时未卿直直盯着祁遇詹,似要把人看到心里。


    祁遇詹听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既心疼又心软的一塌糊涂,他张开手臂,深邃眼眸盛满了温柔,“抱一下会不会好点?”


    “会,不过一下好不了。”时未卿紧紧了圈着劲瘦有力的腰,脸贴在温热的胸膛上。


    祁遇詹抚着时未卿后脑,一只手将人揽着,“那就什么时候好了再松开。”


    习武之人体热,时未卿被热意包围,心渐渐随回暖,他现在还能记得看到祁遇詹躺在地上时,他心脏骤停的感觉,他不敢想象眼前的人要是出事,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只以为父亲会要求他做什么,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对祁遇詹三人下手。


    不,时未卿否定,或许父亲这次的目标只是祁遇詹,纪二和方头领是被捎带的,“祁遇詹,我们的关系要藏不住了。”


    祁遇詹当时隐约有些察觉,现在时未卿一说他就确认了,“嗯,藏不住就藏不住吧。”


    这些天对方一言一行都在给足他安全感,时未卿还是忍不住仰起头看过去,“你会不会怪我?”


    祁遇詹看了一圈外间,将时未卿竖着抱起放到了矮桌上,两人视线平齐,他双手拄在时未卿身旁,将人圈在怀里,看着眼前黑眸问:“你觉得呢?”


    对方看不出神情,时未卿靠近碰了一下祁遇詹侧脸,迟疑道:“不会?”


    时未卿是个什么样的人,祁遇詹清楚,无缘无故他绝不会这样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信点,你既然选择暴露,一定会有你的理由,解释给我听,只要说服我,我当然不会怪你。”


    时未卿胳膊环上祁遇詹双肩,“这么相信我,不怕我骗你。”


    “相信是相互的,而且你是我的另一半,不信你信谁,若是因为信你出事也是我识人不清。”祁遇詹停了一下,笑了笑,“你会骗我吗?”


    时未卿也跟着笑了一下,笑意染上了黑眸,“不会,骗谁也不会骗你。”


    祁遇詹道:“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做了吧。”


    时未卿道:“父亲对你起了杀心,刚才他想趁着你中药让林观进去动手。”


    祁遇詹一点就通,现在他在明面上中了药没有武功,时未卿又将他们的关系暴露,对于时仁杰来说可以掌控,又有了可利用价值,暂时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时未卿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父亲在明我们在暗,但我们势力单薄比不得父亲,需得小心应对,让父亲觉得没有威胁还有用处你才能安全,也才能容易防备父亲再做些什么。最重要的是,我无法再承受你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见人说完,祁遇詹抬手摩挲着时未卿眼尾的孕痣,为了避免下次碰见这情况还会担心,想了个方法,道:“我们约定一下,如果下次还要装晕,我就把手放在头顶,你看见之后就不用担心了。”


    祁遇詹把手臂举在头顶,摆了一个姿势,时未卿看后点了点头,“我也一样。”


    他手臂用力将祁遇詹拉向自己的方向,祁遇詹挑眉,顺着力道倾身靠过去,两人咫尺之远,灼热的鼻息喷在白净的下巴上,似笑非笑道:“做什么,现在可是青天白日。”


    时未卿动作一顿,语气有些羞赧,“你在想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让我靠这么近干嘛,还有来时在马车上就亲了我,做完就不想承认了?做人可不是这样的……”


    眼前这张嘴开开合合,说出的话越来越让时未卿难为情,一时无措又慌张,怕再说出什么让他难以承受的话,时未卿闭着眼睛心一衡直接用嘴堵了上去。


    这个方法管用,祁遇詹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送上门的美人怎么会让人跑了,放着这样的便宜不占他就不是祁遇詹了,他揽住细腰,噙住时未卿的嘴唇舔舐着顶开,探到里面寻找猩红的柔软,一起纠缠。


    这次吻得与以往的温柔和强势都不同,是时未卿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那种难以形容之感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让他手脚发软,喉咙间不由哼出了声音。


    这道声音尤其娇软,让祁遇詹更想欺负他。


    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时未卿立即推开祁遇詹,将头埋进了眼前的肩窝里。


    祁遇詹眼带笑意,亲了亲脸侧通红的耳朵,没再说什么逗他,叹道:“以后你的名声里就要有我这个面首的污点了。”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你不是污点。”时未卿即使害羞还是克服着抬起头,“你也不是父亲逼我就范的软肋,你是替我刺向他人的利剑。是你让我回时府时更有底气,如果没有你,只怕我会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被押回时府。”


    祁遇詹揉着发烫的耳朵,轻声笑道:“这么乖,我才刚说一句,就急着安慰我。”


    时未卿额头抵着祁遇詹的,双手捧着他的脸,闭起双眼后脸上的神情显得特别虔诚认真,“我不在意名声,多坏都不在意,我不希望你伤心难过自责内疚,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祁遇詹很难想象,这样柔软的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书中那样的反派。


    他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如果你不清楚凌非何的目的,会离开梧州吗?”


    时未卿设想那个可能,“我会离开。”


    躺在地上时,祁遇詹听见了时未卿对林观的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书中时未卿为何没有离开梧州就有了答案。


    没有他的提醒,林观会给时未卿手下大小管事下十香软筋散,祁遇詹问过纪二,以他的医术能不能研制出解药,纪二回答说不能,那么最后结果将是时未卿被带回时府。


    时未卿性格冷傲,这样被逼迫着他会是什么模样,祁遇詹不愿再想下去。


    不用时未卿再说,祁遇詹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排斥回时府,为什么会恨时仁杰,在前两天士兵围困和今早发生的便可窥其一角。


    不管有没有其他原因,但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折断翅膀关进笼子里,就该有浓烈的恨意,或许是这些恨意催生了时未卿变得愈加冷硬狠戾,一步步走向惨烈的结局。


    但现在不一样了,祁遇詹搂紧仍是柔软的少年,不知不觉改变很多,他必将不会再变得和书中一样,更不会再有那样的结局。


    祁遇詹心有疑问,若按时仁杰想要严格掌控的性格,不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放任时未卿在外多年,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


    祁遇詹垂眸,无论是什么只要有可能伤到时未卿,他都会将那些可能全部抹杀。


    有东西要放正房收整,两人过了一会儿打开房门,参与了进去,都收拾好之后已经接近午时。


    念林院有小厨房和膳厅,侍从和厨娘都是何楼安排的,午膳已经好了,他们便在院里用了膳。


    膳后,祁遇詹看了院门,没有侍卫看守,他和时未卿两人去院前的花园散步消食,看着各个位置的侍卫,边走边想看来时仁杰看得时未卿没有那么严,时府内还可以自由活动。


    回了念林院,时未卿喊来纪二,道:“把榻上两个黑漆木匣拿过来,跟我去看看夫人。”


    未料,刚穿过花园,便被一个巡逻小队拦住了,这个小队与各处守备的侍卫不同,他们面无表情,神色冷漠。


    “林头领有令,少爷不可去后院。”


    不远处发现一小队巡逻见这边有情况也走了过来,祁遇詹发现一部分人的脸有些眼熟,记起他们是早上跟着时宽去林园的人。


    纪二也认出来了,在时未卿默认下上前理论,“主子在自己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得着你们管。”


    说完纪二和方头领就继续向前走,走到那些人近前时,他们不让开反而手中握着的剑出鞘,横在了纪二身前,若不是他闪的快,只怕要伤到。


    出剑之人姿势未变,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刀剑无眼,请少爷回去。”


    这些人武力和大小管事相差无几,大抵不是普通侍卫,祁遇詹皱眉正想着这些人的身份,无意中扫到过来那小队步履间露出得腰牌。


    根据颜色形状和腰牌上的字,祁遇詹认出了这些人是时仁杰养的死士,死士只认时仁杰和令牌,其他人再如何说也没用。


    眼下不适合硬碰硬,知道他和时未卿关系即将暴露,祁遇詹也不再藏着,直接唤道:“纪二,回来。”


    引得时未卿看了一眼,祁遇詹微不可察对他摇了摇头。


    纪二和方头领没再多言,一脸气愤地退到了两人身后,或许是真被气着了,回去路上一直再说:“这是主子家,凭什么不让去,还动剑,要不是……看小爷不搞死他们!”


    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时未卿没有问原因跟着祁遇詹往回走,听着后面一直不停的声音,越发的让他烦躁,一个眼神过去,纪二便安静了下来。


    第063章 第 63 章


    回了念林院, 祁遇詹将死士身份告知了他们。


    时未卿对林观阻拦他去见夫人倒是没什么意外,他说的夫人便是时仁杰后娶的续弦,虽是继室, 但从小到大对他有求必应, 不阻拦他做任何事, 林观如此做法只怕是得了父亲授意,怕夫人放她出府。


    时仁杰藏得深,他豢养的死士第一次在人前显露, 时未卿在意的是他今日才知道他父亲手中还有这样一批势力,紧皱的眉头显示他心情不那么好。


    祁遇詹轻轻拍了拍时未卿后背,不想让他有太大压力,“时大人掌一行省之势,要暗中培养这些人手不是什么难事,你能查到那些消息已是做的很好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 还有我和你一起分担。而且别忘了, 我们还有盟友。”


    时未卿抬头看着祁遇詹关心的眼神, 他相信对方, 但对凌非何和封单明还是心有防备,免得祁遇詹担心, 压下了心里疑虑,“嗯,我知道。”


    又对着纪二和方头领道:“给肖叔传信, 告诉他们以后要更小心谨慎行事。”


    这次父亲没对其他人下手,不代表以后不会, 防着点总没错。


    晚间用完膳,没过多久天便擦黑。


    祁遇詹猜测今晚时仁杰会对布政司牢里的李雄听下手, 打算早点去蹲守,白日时他已经和时未卿说过此时,要在这个时间走,临走前他还想看一眼时未卿。


    念林院附近守卫的是时府普通侍卫,死士只负责巡逻,避开那些死士后,祁遇詹身着一身夜行装备敲响了正房的窗户。


    等了不多会窗户从里推开了,一张冷艳精致的脸顿时出现在祁遇詹眼前。


    顺着窗口跳进去,祁遇詹将美人抱个满怀,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挑眉道:“也不问问是谁,就不怕是坏人把你掳走。”


    时未卿摸着被撞疼的鼻子,睨了祁遇詹一眼,冷哼一声:“不想想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么大胆子敢把我掳走。”


    祁遇詹心里想着,在梧州确实没有人敢私闯巡抚府邸,即便有也敌不过院中层层把守的死士和侍卫,他一边笑着,一边俯身朝泛红的鼻尖轻吹了一口气,“撞疼了?”


    “不疼。”时未卿摇头,“怎么还没走。”


    “这就走了,走之前想看看你。”祁遇詹手指划过时未卿眼尾,潮意漫延到了他的指尖,“眼睛都红了,还不疼,这个时候还不和我撒娇,是怕我说你娇气吗?”


    “真的不疼。”时未卿说完后,双手拉住了祁遇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抿了抿唇,“早点回来。”


    鼻子被撞带起眼中雾气,此时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显得特别柔软,不知为何祁遇詹突然想到了那些一直守在门口等着主人下班的狗狗。


    祁遇詹道:“和我一起去吧。”


    时未卿长睫颤动,“我身无武艺,去了会拖累你。”


    嘴上说着不去,眼中却是不舍,眼底深处还有他极力隐藏的不安,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对于身处这样的地方,时未卿本就心神不安,此时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分不自知脆弱。


    祁遇詹不可能会把这样的时未卿独自一人留在时府,而且今晚布政司大牢也没什么危险。


    “无碍,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我这一身武功也白练了。”


    上次在林园也是等着,没有跟着祁遇詹一起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时未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去换衣服。”祁遇詹取出时未卿的夜行装备,放到他怀里,又把他带到屏风后面,低头在眉心印了一吻,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坏笑,“我去叫纪二跟上,到时候让他干活,我们在旁边看着。”


    时未卿很快反应过来祁遇詹为什么会这么做,眼眶无端又红了一点,这个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未免耽误正事,时未卿加快了手中动作。


    祁遇詹也考虑过让时未卿手下人去,经过白日死士的事情后,他觉得行事要谨慎,担忧时府外的肖掌柜等人身边有没被察觉的死士盯着,为防事情暴露,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更为妥善。


    纪二轻功好,而时府死士不管是明面还是暗中都被祁遇詹摸透了位置,带着时未卿和纪二避开不是难事。


    此时纪二正在门外守着,房内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对这位主子的面首有了新的认识,不禁怀疑外面传的品行端正嫉恶如仇是不是真的。


    心里想归想,还是在祁遇詹靠近门吩咐后,第一时间低声回道:“我去和方头领换守。”


    接着夜色遮掩,三人离开了念林院,在路过一个院落时突然改变方向返了回去,还不忘在时未卿耳边轻声提醒:“屏息。”


    在林园,祁遇詹教过时未卿怎么屏息,闻言他立即换了呼吸方式。


    祁遇詹抱着时未卿,纪二跟在后面悄悄落在了院中侍卫视线的死角,房内的声音在纪二耳中瞬间清晰了起来。


    时未卿没有内力,五感不灵敏听不到房内的声音,但他能看出来祁遇詹察觉到了什么,被放下之后什么也没做,只依偎在了眼前人的怀里。


    夜间越来越凉,祁遇詹怕时未卿冷着,一心二用将披风拢了拢,不漏一丝缝隙,在他唇上碰了碰表示安抚后,随后将人拢到了怀里,视线看向了投在窗棂上的剪影。


    刚才在屋顶,祁遇詹便发现了说话之人是何楼和林观,看了一下周围守卫,想着这个院子应该是林观住的地方。


    此时,窗户上的剪影拿起一旁的东西,正向下弯下腰。


    祁遇詹猜的没错,这个院子确实是林观住的端礼院,弯腰的正是何楼,他拿着药在给林观后背涂药。


    上次也是如此,如果他不来,林观就不会让人给他涂药,何楼怎么可能会任由他这样下去,看着后背的伤,他没忍住说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林观看着帐幔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何叔,我总要让他消气。”


    何楼叹了一口气,没再劝,该说的早就说过,要有用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想起时未卿被阻拦的事,问道:“少爷不能去后院,是大人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林观回道:“不让少爷见夫人是我的意思,主子只是不想让夫人插手进来。何叔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在时府这么多年,何楼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好,我不问了,正好你借口养伤,这两天也别到少爷面前去了,大人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剩下事交给我,免得再惹得少爷生气,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林观头侧向里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何楼看着他这姿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觉又叹了一口气,一边涂药,一边嘱咐他养伤注意事项。


    奇怪的是林观也没有打断,任凭一个侍从对他絮絮叨叨。


    没过多时,房门声响起,何楼离开后房内也没了动静,再留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祁遇詹打了个手势,抱着时未卿跃上了屋顶。


    离开时府范围后,祁遇詹对时未卿说明了刚才的事情,问道:“何楼和林观很亲近?”


    时未卿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我常在府外居住,十四岁那年,林观才到我身边,我不清楚他和何楼何时亲近,等我察觉时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为此时未卿曾经问过两人原因,他们只说合眼缘,当时时未卿怔了一下,不可否认,他每次见林观时也觉得如此,若不是他长着这张脸,时未卿早将处理干净了,绝不会放任到现在。


    但如今事关重要,若是林观再挡着路,时未卿不会再手软。


    听着这话祁遇詹若有所思,刚才林观提到时未卿态度,并不像一个曾经背叛的下属,甚至语气间有着不易察觉的亲近,祁遇詹还记得那双清澈的眼睛,他总觉得有这样眼睛的人不应该是个背叛者。


    时仁杰势力庞大,主角攻受背后有魏帝支持还险些栽在梧州,林观跟在时仁杰身边多年,想必应该知道很多书中没有提到的细节。


    大多时候都是细节决定成败,若林观可以撬过来,即便不能帮他们找到被时仁杰提前转移的最有利罪证,也能为他们省很多时间和风险。


    但零星几句话还判断不出什么,还需要在接近才能确定怎么回事,他打定主意找时间试探试探林观。


    到达目的地,祁遇詹收回心神落到了一旁昏暗的巷子里,将时未卿放下后,一边给他整理披风,一边摸着他被风吹的有些凉的脸,低声问道:“冷不冷?”


    “不冷,你看,我的手很热。”时未卿伸出披风里的手,握住祁遇詹的大手,“这个时候了,不用再管我。”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祁遇詹给时未卿带上兜帽后,顺势把修长白皙的手握在掌心,“今晚干活的是纪二,我就是陪你出来玩的。”


    纪二:……


    他知道自己是过来做什么的,但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避开他,别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祁遇詹眼神扫过去,一眼就能看出来纪二在想什么,好心的没再说什么打击他,而是看向巷口偷偷摸过来的王大根。


    王大根没用祁遇詹问,便把情况直接说了出来,“三哥计划顺利,白日确实有冯码头的人潜了进来,现在正正被我们的人盯着,三哥猜的没错,他们要在今晚动手,按照计划我们已经套出来用得是什么毒,提前调换成了症状相似不致命的药,等一会儿他们行动之后就能借机把人带出来了。”


    未免李雄听怀疑他们是时仁杰的人不跟着走,或是露出马脚,药里还混了迷药。


    为保稳妥,祁遇詹还是进去看了一圈,确认计划确实万无一失后才放下心来,让王大根留下,他自己回了巷子里。


    祁遇詹对纪二道:“一会儿人会从大牢后门送到乱葬岗,你跟上去等人走了之后,把人带到这来。”


    不说时未卿曾经说过,祁遇詹的命令等同与他,而且现在时未卿在一旁也拦着,就说祁遇詹对待时未卿的态度,也让纪二没有异议,“是,属下领命。”


    说完,纪二便离开了。


    祁遇詹靠近时未卿,掌心贴到他后腰上,问道:“想不想去看星星?”


    今晚夜幕上繁星万点,确实是个看星星的好时候,时未卿听见了祁遇詹的安排,便知现在确实闲暇,点头应允了,“去哪看?”


    第064章 第 64 章


    祁遇詹选了一个能看清布政司大牢后门的屋顶, 时未卿刚要在他身旁坐下,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嘴角勾起笑意, “这么见外, 这不是有比屋脊更舒服的地方。”


    时未卿顺着祁遇詹的牵力顺势坐下, 有了夜间的冰凉做对比,臀□□温尤显灼热,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撑着祁遇詹的肩膀便要站起来,“这个位置容易挡到你,正事要紧,我还是坐到旁边好些。”


    “害羞了?”祁遇詹摸着他变热的耳垂,低头故作惊讶笑道:“亲也亲过,抱也抱过,还在一个床上睡着, 这个时候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


    时未卿一想祁遇詹说的也不无道理, 再坚持离开就显得做作, 但看祁遇詹笑就止不住的羞恼, “你不许笑。”


    “啧啧啧,未卿真凶。”祁遇詹立马闭上嘴忍住笑意, 低头凑到时未卿耳边轻声指控。


    时未卿已经摸透了对方的恶趣味和不正经,闻言睨了他一眼,反问:“很凶?”


    “不凶。”这个冷傲的模样直接戳到了祁遇詹, 在时未卿柔软红唇上亲了一下,“凶也关系, 我喜欢。”


    时未卿枕靠在祁遇詹肩上,小声嘟囔:“就会说好话哄我。”


    祁遇詹低声笑了一下, 把披风拢得更严实,没再说话。


    过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布政司大牢后门隐约出现几个人影,祁遇詹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后门灯笼照映下能看出他们正把草席裹着的人放在板车上。


    板车拉动起来,行驶的是乱葬岗的方向,一道黑影随后跟了上去,祁遇詹认出来,那是纪二,那被拉走的就是李雄听。


    不多时后,王大根再次出现在了那个暗巷里。


    纪二没回来,还要等一等他,没想让时未卿跟着他飞上飞下来回折腾,把他放到一旁后道:“我下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时未卿握了一下祁遇詹的手,随即放开,仰头道:“我在这等你。”


    给他整了整兜帽后,祁遇詹回到了暗巷,“如何?”


    王大根回道:“三哥一切顺利,那人他已经被带走了。”


    说着他又从胸口取出一个瓷瓶,双手呈给了祁遇詹,“三哥,这是迷药的解药。”


    祁遇詹收了起来,嘱咐道:“你们在这多停留一段时间,一个一个离开,记得,这段时间也要谨言慎行,免得被人察觉出异常。”


    王大根应声:“是,三哥,小人谨记。”


    王大根走后,祁遇詹跃上了屋顶,又把时未卿抱在了怀里,说道:“事成了,等纪二回来,我们就走。”


    时未卿点了点头,靠在宽阔的胸膛,仰头看着星星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的夜空,和身旁之人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从前他只觉得这是一件既浪费时间又无趣的事情,但现在时未卿发现只要和对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无聊,尤其是今晚的繁星和皎月,异常的吸引人,不由感叹出了声,“真美。”


    祁遇詹在一旁应道:“嗯,确实很美。”


    时未卿察觉到落在脸侧犹如实质的目光,侧头看过去,对上了深邃的双眼,“你不抬头看着我,怎么能知道美不美?”


    月光皎洁,祁遇詹看着时未卿眼中闪烁的星光,抬手摸向那颗眼尾暗红孕痣,“我当然也在看星星。”


    时未卿脑中灵光一闪,他坐直身体,突然问道:“你在王府有几个妻妾?”


    这么会哄人,只怕没有几个妻妾练不出这样的会说话。


    祁遇詹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失笑:“没有。”


    他心道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时未卿问:“你怎么这么会哄人。”


    现代网络信息繁多,听看的多了说还不会说几句情话,但这事很难解释,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不会哄人怎么做你的面首,何况这并不是为了哄你,而是我无时无刻不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经历过一次死亡,祁遇詹明白了一个道理,意外和明天不一定哪一个先到,所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想做便做,喜欢便也从不会藏掖,免得哪一天遭逢意外心有遗憾。


    而且,看过那么多狗血剧,深知有多少是因为主角没长嘴产生的误会和波折,对此祁遇詹更不会缄言。


    对于祁遇詹,时未卿一直都有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而后双臂搂紧他的肩颈,埋进了怀里,“我也喜欢你。”


    祁遇詹轻轻捏了捏时未卿后颈,“我知道,我想对你说,并不代表你一定要有回应,知道就好。”


    时未卿知道祁遇詹今晚带他出来是为了哄他开心,“不只你想让我开心,我也想让你开心。”


    “好。”这是时未卿想做的,既然如此,祁遇詹不会拒绝。


    这一隅又恢复了安静,知道纪二带着李雄听回来,才被打破。


    纪二站在几步开外的距离,道:“我检查了一下,确实是只中迷药,用解药解开便可,具体的还需稍后细细诊脉。”


    祁遇詹抱着时未卿起身,走近后看见了李雄听浑身的伤就知道在大牢里没少受罪,身体相比也好不了哪去,大抵还需要将养一番才行。


    “走吧,先把人送我那去,到时你再仔细给他检查。”


    说完提气跃向了他买的宅院,纪二立马把人扛到肩上,跟了上去。


    祁遇詹提前吩咐过,柳管事早早便收拾出来了一个院子给新客人居住,又在宅院中提前留了灯,此时他正带着侍从在院门口候着。


    柳管事是个识时务的人,明里暗里没少给祁遇詹表忠心,多番试探后见他确实没有异心,宅院里的事情便全都交给他打理了。


    现在时未卿手下的人被监视,樊魁又去了应天府,祁遇詹身边无人可用自然就想起了柳管事。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柳管事曾在都城待过,那个被抄家的官员也是御史,这个御史和李雄听都是清流,他可能会认出李雄听。


    不过认不认得没什么大碍,祁遇詹不会对李雄听做什么,李雄听知道的还没有时未卿多,在他手中只能一个人证,留在宅院里也是为了给他找一个容身的地方,等时机何时之后再把人交给凌非何处理。


    若柳管事认得李雄听,他就会知道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为了李雄听也不会把此事张扬出去,若不认得,只会把他当做一个客人好生招待着。


    纪二在祁遇詹的示意下,跟着柳管事进了正房。


    祁遇詹前者时未卿的手慢悠悠地跟在了后面,进到房间时却也没错过,柳管事看清李雄听脸时面上的表情,那是见到熟人的模样。


    他手里揉捏着掌心的修长手指,确认了,柳管事确实认出了李雄听,见他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焦急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似乎不错。


    祁遇詹拉着时未卿走出内间,做到了榻上,在柳管事过来请示时,只当做不知道,道:“这是我的贵客,他若需要什么药材补品,尽管差人去买,莫要怠慢了,只是外面比较乱,还是不要让他出府了。”


    听出了言下之意,柳管事躬身回道:“是,三爷,小人必回好生招待着,不让贵客乱走。”


    李雄听身为御史性格中少不了固执,他如果醒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给都城传信,未免他惹出乱子,祁遇詹想了想,还是要给他留一封信。


    正好这时纪二诊断完出来了,祁遇詹指着柳管事道:“你和他说吧。”


    柳管事没觉得纪二是个哥儿生出什么轻视之意,他拎得清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院子里,不会是寻常的哥儿,笑脸迎了上去。


    两人一边说这一边回了内间。


    祁遇詹则走向了一旁的书案,案上又现成的纸笔,只是墨还需要现磨。


    不待他拿起,被跟过来的时未卿截了过去,“我来吧。”


    时未卿的兜帽和面巾已经摘了下来,他低着头在砚台里加了少许水,正用墨条缓缓研磨。


    没有墨写不了东西,祁遇詹转身靠着书案,双臂抱胸挪揄,“能得未卿磨墨,实是我一个面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时未卿本想说,磨个墨而已,有何大惊小怪。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手酸,研不动了。”


    祁遇詹低头看了眼刚刚被染黑的水,对于他撒娇的行为没有揭穿,而是勾着嘴角,踏着步子站到时未卿身后,把人圈在了怀里,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那我帮你。”


    男子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包围,时未卿立时有些后悔,先打了退堂鼓,若是在他房里怎么样都行,现在这是在外面,随时有人会看到他们。


    时未卿眼睛不时扫着内间的帘子和外间的房门,就怕有人突然出现,“好了,我不累了。”


    祁遇詹仍然没说什么,痛快的离开了,没想到靠回书案后却被瞪了一眼。


    他霎时笑了出来,抬手摸着时未卿的耳朵,道:“说研不动的是你,说不累的也是你,我好心帮忙没得到回报就算了,还被瞪了一下,是谁说自己讲理的,我看你明明是不讲理,还是个有贼心没贼胆个的粘人精。”


    第065章 第 65 章


    破天荒的时未卿表情没有变化, 研磨的手更是平稳的很。


    祁遇詹挑眉,以为时未卿学聪明了知道如何应对,没有得到预想的反应, 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已经决定就此打住。


    等到墨汁浓淡均匀后, 祁遇詹坐到了太师椅上,提笔正要蘸墨,余光一闪, 身前突然挤进一个馨香的身躯。


    时未卿面对面跨坐在祁遇詹腿上,扶着他的肩,一脸倨傲,似乎在说谁有贼心没贼胆。


    祁遇詹怔了一下。


    高傲的人经不起激,而时未卿的心性又非常能沉得住气,祁遇詹也反应过来,怪道时未卿刚才蘸墨怎么没反应, 原来是在这等着。


    近来见多时未卿的乖顺, 惶然被逗弄时的窘迫羞恼的颜色好看, 现在才发现盛气凌人的倨傲更惹人心痒。


    似乎现在才记起来, 这才是他的真性情。


    祁遇詹想看时未卿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时未卿是害羞, 又不是真的没胆子,若真如此他也不会做出这样未出阁便养面首离经叛道的事来。


    如这人所说现在害羞也晚了,何况他们两情相悦, 周围也都是自己人,既然如此有什么好克制的, 时未卿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连以往的羞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粘着你怎么叫粘人精。”


    “手累了, 给我揉揉。”时未卿又把手伸到祁遇詹面前,说得坦然。


    祁遇詹眉头微动,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好凶。”


    但也没耽误放下毛笔,手掌环住嫩白的细腕轻轻揉着。


    时未卿动了动腿,被揉的手扯着祁遇詹袖子接力靠近,微微仰头轻声冷哼了一声,神情骄矜:“之前不是还说我凶也喜欢吗,还是那是哄骗我话?”


    祁遇詹知道时未卿是想让他继续哄,对这骄纵的模样完全没有抵抗力,他怎么也不会拒绝,但在这之前怎么也要收点利息才行。


    “除了坦白身份前,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祁遇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低头,在即将碰到柔软的红唇时,未防时未卿突然后退,亲了个空。


    这一退不知触动到了什么,祁遇詹顿了一下,气息乱了一瞬。


    时未卿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今晚莫名有些执拗,好似没有听到想要的就不给甜头,睨着祁遇詹:“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当然喜欢。”祁遇詹如他所愿,动作却与之相反,直起了身体,。


    “喜欢你躲什么?”以为他在欲擒故纵,时未卿动作缓慢的挪动,攀着祁遇詹的肩膀贴了上去,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祁遇詹身上,红唇无意划过眼前的脖颈,说话的气息全都喷了上去。


    祁遇詹突然喉结滚动,喉间传出一声闷哼,他手臂,发出的声音突然变得暗哑:“别动。”


    时未卿感觉到了某些东西,骤然僵在祁遇詹怀里,不敢再动。


    祁遇詹调整呼吸等了一会儿,馨香的气息无孔不入,他没有平息,情况反而愈演愈烈。


    再继续下去恐怕一发不可收拾,祁遇詹把人放到太师椅上,留下一句:“我一会儿回来。”


    他转身大步离去了。


    等时未卿反应过来追出去时,院外已经没了踪影,他转身问守在院口的侍从,“他去哪里了?”


    侍从记得这人是和三爷一起的,刚才院里只有三爷一人急匆匆离开,想必问的是三爷,恭敬地回道:“看三爷去的方向,应是回了盛临院。”


    时未卿不知道盛临院是哪,心里猜测这个时候回的只怕是自己起居的院子,他看着侍从道:“带我过去。”


    祁遇詹步履匆匆地走出院子,没走几步便提气用轻功回了盛临院,等他泡在浴桶里消退后,时未卿也到了门外。


    “叩叩——”


    “祁遇詹,你在里面吗?”


    没想到今晚会有这一遭把自己搞得有点狼狈,祁遇詹无奈叹了一口气,不想让时未卿多等,从水中起身,回道:“马上好。”


    换了一身新的夜行衣,祁遇詹推开门走了出去,而后自胸口取出一个帕子,把时未卿额头的冷汗擦掉,“怎么不在房里等我,找到这来了。”


    感觉到铺面而来的冰凉水汽,再结合听到的水声,时未卿一下子便猜出来祁遇詹做了什么。


    他泡了冷水。


    在林园时,时未卿对此事就是愿意的,越相处他越能知道祁遇詹为了他有多克制隐忍,对于他来说成不成亲都没什么所谓,反正不会把人放走。


    原本想看看对方怎么努力,今晚见此,时未卿不愿他再如此辛苦。


    时未卿低着头,紧紧抓着祁遇詹的袖子,收紧的指尖暴露了他心底不平的情绪,再次开了口:“我可以的。”


    祁遇詹另一只手移到他紧绷的手指上,巧力使他卸力摊开,随后握在了掌心,“忘了时大人早晨说的话了?”


    在左厢房排查下毒,祁遇詹也没忘关注正房时未卿父子二人的谈话,自然也没错过时仁杰安排了嬷嬷教导的事情。


    “哥儿出嫁前的教导必然包括查身,我怎会让这点小事让你背上清白的污名。”


    时未卿仰头,“我不在意。”


    祁遇詹相信时未卿说的是真话,他连朝堂都敢搅弄,一个小小污名算得了什么。


    现在时未卿即是心结未解,又是时间不对,祁遇詹不是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不会不做某些事就不能活,他会愿意等到时未卿解开心结。


    怕他真做出什么事情来,祁遇詹道:“我在意,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在嬷嬷查身前。”时未卿不愿和祁遇詹使手段,光明正大地说出了想法。


    世间的事瞬息万变,未来还有十几天,总有一些突发情况能让时未卿改变主意,祁遇詹没有强求,点了点时未卿的鼻尖,“好,一言为定。”


    时未卿不满意,他微微踮起脚尖,轻轻碰了碰祁遇詹的嘴唇,“盖章才对。”


    祁遇詹没做什么,怕再起火,牵起时未卿的手去了安顿李雄听的院子。


    走到院口,恰好碰上了纪二和柳管事,听他二人回禀,李雄听的诊断已经交代好,祁遇詹又嘱咐了几句,三人便回了时府。


    回去时没有惊动任何人,问过方头领念林院并无人来,看时辰已经不早,收拾收拾洗漱完后便准备睡觉了。


    祁遇詹原本想去何楼给他安排的厢房,又想到时未卿才会时府,不放心他一个人睡,刚要转会身,这时衣角传来轻微拉扯感,他顺势回头


    对上祁遇詹的眼睛,时未卿抿了抿唇,嗓音溢出一丝不安:“别走。”


    祁遇詹知道多年心结想要解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打算尽力减少和时未卿的肢体接触,但一见到他这个模样,所有的冷静和打算就全都碎了。


    祁遇詹伸手揽住时未卿的柔软腰肢,另一只手臂托起他的腿根处,没有丝毫犹豫将人端抱了起来。


    往内间走的路上,祁遇詹手掌从背部一次次顺到腰处,低声说道:“我刚想走就后悔了,这可不是要走的样子,你说对吧?”


    时未卿霎时心里如同淌了蜜一样甜,顷刻间压过了那些负面情绪,口里却还是在问:“真的?”


    他控制着垂在祁遇詹似乎是身体两侧的腿不乱晃,尽量移开些不碰到他,手臂也是绷直,指尖轻轻地搭在祁遇詹肩上。


    “当然。”见他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而且比之前还畏手畏脚,祁遇詹笑了一下,手臂一用力,将人按到了自己怀里,“没关系,大不了再洗一次冷水澡。”


    抱起来时未卿之后,祁遇詹回想了一下近来情况,他除了晨起时的特殊情况,觉得今晚只是个意外,自觉自己自制力尚可。


    他又道:“可以和以前一样,不必刻意回避。”


    时未卿抱着祁遇詹的脖颈,依恋地蹭了蹭,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时要告诉我。”


    此时已经到了床边,祁遇詹放下时未卿,手臂拄在他的两侧,将人圈在怀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时未卿,“你真的想知道?你知道了要做什么,给我准备凉水,给我拿干净衣物,还是给我搓背,或是像今晚一样在门外等着,时未卿,你不觉得做哪个都会把情况加重吗。”


    时未卿耳朵没红,眼睛却撇开了,执拗着自己的坚持:“我想陪着你。”


    事实上,是时未卿想要祁遇詹陪着。


    没听到祁遇詹回应,时未卿蜷起双腿,手臂环上后又把头也低了下去,这个姿势发出的声音又低又闷:“我在门外站远一点。”


    祁遇詹看着时未卿这个姿势露出的雪白后颈,手指点了点,“能耐了,不仅会撒娇,现在还学会了装可怜。”


    时未卿抬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直直看着祁遇詹,一幅不答应他誓不罢休的模样,“你答应了。”


    这是一旦开了口子以后就没法再要求,那今天的承诺就白定了,祁遇詹狠下心来,拒绝道:“粘人精,装可怜也不行,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说着,祁遇詹就要把时未卿塞进被子里。


    时未卿这时冷哼一声,冷傲的推开了祁遇詹的动作,故意发起了娇少爷脾性,“我自己来。”


    就知道他是装的,祁遇詹顺势收回手。


    见人是这个反应,又没哄他,装得也有点变成了真的,自己生着闷气摊开了被子。


    “别气着睡觉,对身体不好。”祁遇詹叹了口气,俯身亲了亲时未卿的额头。


    时未卿其实很好哄,祁遇詹的一个吻足以。


    第066章 第 66 章


    为了某个问题, 两人本是分开盖的被子,起初没什么问题,时未卿抓着祁遇詹的衣角睡着了。


    祁遇詹睡后不久察觉到了身旁的声响, 时未卿睡得极不安稳, 一直无意识低声呓语, 他无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后将人挪了被窝揽在了怀里。


    时未卿头贴在他的胸前,才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鸟叫声传进正房内, 穿过帐幔落在了祁遇詹耳中,他睁开眼看见床内已是天光大亮。


    听了一会儿耳边绵长的呼吸,祁遇詹原本想再陪时未卿再躺一躺,然而下一刻,他身体一僵,打消了这个想法。


    时未卿整个人半伏在祁遇詹身上,方才一动, 他的腿便屈起搭在祁遇詹的大腿上。


    这下刚消退又复起了。


    时未卿此时正睡得安然, 祁遇詹不忍打扰, 但早上幸福的小烦恼还是要解决, 他小心地将人放到一旁,随意披着外袍便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时, 已经把自己打理好了。


    祁遇詹离开后,时未卿又开始睡得不安稳,没有和林园一样, 他离开后也能继续睡着。


    祁遇詹掀开帐幔,发觉时未卿的睫毛颤动, 已经是一副醒的模样,未免这样的不安影响到今天的心情, 他坐在床边,俯身在时未卿的眼尾落下了一个吻。


    待对上那双含着雾气的黑瞳后,低声笑道:“是谁家的睡美人被吻醒了?”


    时未卿刚睁开眼睛就觉得心里满涨着,有什么东西快溢了出来,他伸出双臂揽住祁遇詹的肩颈,借力半起将下巴垫在了肩上,发出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又好听又勾人,“时府无事,你怎么起这么早。”


    “醒了便起了。”祁遇詹揽住时未卿的腰,带着人一翻,两人都躺在了床上,“这里确实清闲无事,还要不要再继续睡?”


    “你陪我。”躺在祁遇詹怀里,时未卿闭上眼睛埋进颈窝蹭了蹭,感觉到脸颊贴着肌肤的冰凉后,顿了一下,睁开了双眼:“你又去洗冷水澡了。”


    颈侧贴着的温度明显,祁遇詹才发觉,他回来的急忘了运行内力把冷水凉气消掉,一边把被子给他们两人盖好,一边道:“早起正常现象,无碍,你昨晚没有睡好,再睡一会儿。”


    时未卿没法回答,反问:“你又……之前你离开了都是如此?”


    发现了一个蛛丝马迹,以往相关没在意的细节便开始呈现在眼前,比如祁遇詹穿戴整齐的衣物,比如在林园也经常有的早起。


    此事非一两次,时未卿现在意识到往日的疏忽,这个年纪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没有妻妾又不找其他人,有反应是常事,总用这个方法解决并非良策。


    知道他在想什么,祁遇詹道:“习武之人身体康健,冷水对我并无妨碍。”


    说着把已经暖了的手贴到时未卿脸上,“你看,很快就恢复了。”


    时未卿心疼祁遇詹的克制,但又不愿毁了对方的用心和约定,垂下的眼眸暗闪,打定了某个主意。


    他握住脸颊的手掌,重新闭上了眼睛,嘴上咕哝,“又哄我。”


    祁遇詹低头嘴唇碰了碰时未卿的黑色发顶,轻声哄道:“再睡会儿。”


    “嗯。”时未卿鼻音浓了一分。


    怀中人没过多久睡了过去,祁遇詹跟着闭眼也渐渐生了睡意,等再睁眼时院中已响起了多人杂乱的步子声。


    念林院侍从不少,但被吩咐过无传唤不得靠近正房,现在院中有这样的声音应该是有其他人过来了。


    管他谁来了,也没有自己怀里睡着的人重要,祁遇詹没任何起身的意思,仍是紧搂着时未卿,闭目养起了神。


    五感灵敏在现在体验了出来,不用特意出去探听,门外对话的声音自动传入到了祁遇詹的耳朵里。


    “少爷还未醒吗?”


    祁遇詹听出这道声音是何楼的。


    纪二跟着回答:“还没。”


    “卿儿这个时辰还没醒,你们进去看过了吗?可别是病了,汪嬷嬷,去把府里大夫传来,给卿儿看看。”


    这是一道陌生的女声,祁遇詹印象中从未听过,这声音慢声细语,温和轻柔的语气中藏着长辈对晚辈明显的关切。


    时府中符合身份的只有昨天被拦着去见的那位徐氏,也就是时未卿口中想要在谋反之下保全的夫人。


    听着话是准备进来,徐氏在时未卿心中重要,祁遇詹不想给她留不好的印象,便将人叫醒说明了缘由。


    “夫人来了?”时未卿惊讶地问,脸上的心情是挡不住的好。


    “这么开心。”


    “从小到大,府里除了何楼,夫人待我最好,我出府都是她说服的父亲。”


    祁遇詹亲了亲时未卿的鼻尖,“那就快起,免得让人久等,我先走了,一会儿再进来。”


    时未卿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嗯。”


    祁遇詹避开众人视线从窗户离开,跟随着一起又进了正房,不过进去之前,他扫了一眼院口,又看了一眼在和方头领一起站在门口并不进去的何楼。


    此时时未卿已经收拾妥当,坐在了徐氏下首的椅子上。


    祁遇詹走近,站在徐氏附近,便于观察又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刚一站好便听徐氏笑骂着作势问责:“昨天等你来,结果左等右等天黑了也没来,卿儿怕是多日不见已经忘了我了。”


    “没有,夫人误会了,是父亲让人拦着,不让我去后院。”时未卿没有隐瞒,显然是没把徐氏当外人。


    徐氏明显怔了一下,“你父亲太过分,在自己府里用什么重兵把守,防得还是自己人,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回头我说说你父亲,哪有这么对自己儿子的。”


    “我和你道歉,是我误会你了,是我的不是。”


    在徐氏面前,时未卿虽是骄矜,却没有在外人和时仁杰面前的跋扈。


    他摇头,“夫人不必如此,本也应该是我去给夫人请安。”


    “好了,不说了,再说显得生分了。”徐氏说话的语气还是温温柔柔,她接着道:“你这刚回来,怕是没有个用得趁手的人,北磐还是小做事难免有些毛手毛脚,现在我已经好好教导了他,毕竟他是从小跟着你长大的,我也不好多做处置,不如把他送回来你身边,好歹是个可信得用的人。”


    徐氏不提,时未卿都快忘了还有个北磐没处理,之前让肖掌柜盯着北磐,得到的的消息是人一直没出过时府。


    有了林观的前车之鉴,他很难不怀疑北磐是时仁杰的人,既如此,那就不需要顾忌什么,倒不如今天直接处置了北磐。


    “好,夫人把他送回来吧。”


    时未卿语气和往常无异,徐氏没发现异常,冲着门口刚送大夫回去的汪嬷嬷道:“把北磐叫进来。”


    祁遇詹知道里面的情况,避开徐氏的视线不着痕迹看了时未卿一眼,无意中对上了他阴沉的黑眸。


    这一看便知,时未卿并不打算轻拿轻放。


    祁遇詹收回视线,继续观察这个时仁杰的继室。


    北磐一进来就扑到时未卿面前磕头,悔过自新般反省,“少爷,小人错了,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少爷别不要我。”


    看着这幅装聋作哑的模样,时未卿沉下脸,他可没那么多耐心让不重要的人浪费,有这时间还不如和祁遇詹习武来得有趣,他直接道:“那封信,你扔哪了。”


    北磐听着少爷连他名字都不再愿意叫,就知道事情比他想的严重,不能承认,只能硬着头皮狡辩:“少爷,小人对天起誓,小人没有见过任何信。”


    时未卿也不生气,毕竟不重要的人没这个必要,他淡淡地说:“可我怎么听人说,他亲眼看见你收了那信,还出了门一趟,对了,你再说说,那之后你去了哪了。”


    北磐没预料到时未卿会知道的这么多,愣住的同时下意识看了徐氏一眼,深知此事不能暴露,他连连磕头辩解:“少爷,小人真没有收到。”


    即便磕头的声音响亮,但谁都能看出来北磐的脸上写满了心虚。


    祁遇詹站在一旁,清楚地看到了北磐看徐氏的那一眼,也瞬间抓住了徐氏不明显的,刚从意外中回神一般的神情。


    祁遇詹若有所思,心中渐生疑窦。


    这时,突然听徐氏惊讶地问:“卿儿,发生了何事,什么信不信的,是北磐又做什么错事了?”


    时未卿把当初祁遇詹把他掳走的事情告诉了徐氏,不过把祁遇詹的从其中隐去了。


    听完以后,徐氏手拍桌子,巡抚夫人的气势显了出来,“还有这等事!北磐,这可是真的?我还以为你犯得是个小错,没想到连我也敢哄骗,卿儿如今是无事,有事十个你也赔不起,你可知同你这般的刁奴需得要发买出去!”


    时未卿没有一丝在徐氏面前隐藏自己的性情的意思,道:“夫人,背主的东西放到哪都是祸害,不如我今天替别人提前解决了这个祸害。”


    不用时未卿吩咐,纪二和方头领便不顾北磐的哭喊求饶,直接拉了下去,至于怎么处置,这俩人都是熟手,也不需要祁遇詹操心。


    第067章 第 67 章


    祁遇詹视线没离开徐氏, 又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瞬间被掩饰好的不自然,好像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不知是见多了,没把处置刁奴放在心上, 还是心里有鬼怕引到自身, 徐氏接下来都没提到北磐, 对时未卿好一番嘘寒问暖,尽显慈母姿态。


    “昨日刚收到瑶儿来信,前几天从都城启程了, 如今已在回梧州的路上,你们兄妹几月没见,她一直嚷嚷着想念兄长,也不说说想我这个母亲。”


    时未卿面色柔和了几分,“是有几月没见,若不是不能出府,亲自去接妹妹回来我才放心。”


    徐氏慢声细语, 说到自己女儿, 语气更温柔了, “你有心了, 瑶儿知晓只会更高兴。”


    徐氏口中的瑶儿是她与时仁杰所生的嫡女时慧瑶,几月前被左丞相接到都城, 听着话也即将回到梧州。


    祁遇詹收回视线,除了方才,徐氏表现出来的模样都看不出问题, 但不让北磐直接进来,而是等在院口传唤的事, 若真关系亲和何须试探之后再唤人,以及北磐刚才的那一眼, 都是摆出的问题。


    不怪祁遇詹敏感,影视剧网上现实都是如此,很少有继母能善待前妻的孩子,大多都是恨不得其消失。


    何况提起时慧瑶这个人,祁遇詹突然想起来书中的一个剧情,在时仁杰阻拦主角二人失败当晚被抓后,时仁杰身边一林姓统领带一小队人逃脱了,最后封单明带人在时府抓住了他。


    这个林姓统领被找到之时,他身边正倒着徐氏和时慧瑶的尸体,显然是他亲手杀了二人,他被抓时也并未反抗,而是一脸解脱。


    时仁杰身边能叫上名号的林姓之人只有林观一个,而且就昨天林观敢拦着不让见徐氏的命令看来,祁遇詹猜测,这个林姓统领是林观。


    若是如此,他和徐氏大约不和,更甚至他们之间有仇。


    对于时未卿他们二人中很可能一方是友,一方是敌,至于谁是友谁是敌,静看便是,反正总有显露的时候。


    徐氏没坐多久便离开了,她走之前叮嘱道:“我打听过了,那个凌姓郎君品行官途都是好的,是个良配,你父亲再有不是,这也是为你好,别和他置气。”


    时未卿没接话,只起身默声地将徐氏送出院,看出了他的抗拒,徐氏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祁遇詹没有跟出去,他站在门口收回视线,看向了门口没动的何楼,明白了他和徐氏不是一路来的,眸中一闪,问道:“林观怎么样了?”


    何楼有些意外,不由看了祁遇詹一眼,随即笑着回道:“多谢张头领关心,都是皮外伤,养养便好,只是近几天下不了地了。”


    听了昨晚的谈话,知道林观这几天能不能下地都不会出来露脸,祁遇詹不过是寻个由头和他拉进距离,方便以后试探。


    祁遇詹道:“何侍从客气,我与他毕竟共事过,还请何侍从带个话,方便了我去看看他。”


    何楼看着正往回走的时未卿,顿了一下,小声问道:“这……是少爷的意思?”


    祁遇詹摇头:“不是。”


    “好,我给林头领带过去。”何楼只以为两人关系很好,应了下来。


    时未卿此时已经走到了近前,也没问两人在说什么,旁若无人地牵住祁遇詹的手,看向他道:“我饿了,去用膳。”


    “好。”祁遇詹握住掌心多出来的手。


    何楼欲言又止,他转身看了眼四周,接着又挪动步子站在了两人身前,跟着一起走动,挡住了院口的视线。


    似乎才发现他的存在,时未卿扫了他一眼,淡声问道:“有事?”


    何楼低头看着地下,“时大人安排了教导嬷嬷,少爷几时得空,我把人送过来。”


    想起教导嬷嬷那些绊脚石,让祁遇詹不得不克制,时未卿冷哼一声,“我几时都没空人就不来了?”


    他说完又想起来什么,烦躁地摆了摆手,“半个时辰后把人叫来。”


    “是,少爷。”


    何楼应了一声,还是继续跟在后面,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时未卿停下脚步侧身,“怎么还在这?也没用早膳?”


    他好看的眉头皱起,在时府让人苛待了,连早膳也吃不上?


    看出在担心他,何楼立即笑眯眯地回道:“小人用过了。”


    他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低声劝着:“少爷,府上耳目众多,你与张头领……还是要小心的好。”


    若是让时大人知晓,张头领只怕会有危险,少爷苦了这么多年,身边好不容易有个能让他开心的人,何楼不想眼看着他出事。


    念林院已经将被方头领和纪二接手,该回避的时候侍从不会乱跑,这个时间院中不会有闲暇乱跑的人,隔着院子,那些侍卫和死士知道人在院里也不会进来找无趣。


    而且时未卿要故意泄露他和祁遇詹的关系,也就更不用在意,何楼多余担心,不过他也是好心。


    去小膳厅路上只有他们三人的身影,时未卿有些嫌弃地看了何楼一眼,“行了,我这事有分寸,忙你的去吧。”


    再跟下去就要惹少爷生气,何楼无法只得离开。


    时未卿回过神来,如今时府前院掌控在林观和何楼手里,谁能苛待了他,不觉刚才的自己有些蠢,脚步无意识中加快了一些。


    祁遇詹捏了捏手掌,笑了一下,“和自己较什么劲,你担心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时未卿睨了他一眼:“不许笑我。”


    祁遇詹尤其喜欢他的倨傲,闻言立即收起了笑意,“好,不笑。”


    看着他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时未卿抿了抿唇,改口道:“也不是不行,笑一下还是可以的。”


    祁遇詹夸张地用手捂住了嘴,“说不笑就不笑。”


    时未卿又停下,抬手扯下祁遇詹的手,破罐子破摔地仰头看着他,“想笑就笑吧。”


    祁遇詹勾起嘴角,点了点时未卿的鼻尖,戏谑道:“时未卿,没有你这么善变的。”


    “你笑起来好看。”时未卿低头,说话的声音很小。


    祁遇詹故作没听见,“什么?”


    “我饿了,快走。”时未卿顾左右而言他,拉着祁遇詹加快了脚步。


    祁遇詹没继续追问看着在他面前越来越骄纵自在的模样,心中越来越满意,在时府待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书中说的时未卿备受宠爱都是假象。


    而假象之下很可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谎言和欺骗。


    无关时未卿是什么样的人,在他这里,他值得最好的。


    祁遇詹希望以后他可以为时未卿提供所有的宠爱,把之前遗失的全部拿回来,希望时未卿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顾虑,做喜欢的想做的事,只做他自己。


    漱完口抬头,时未卿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面的包含的情感几乎将他吸进去,没忍住,他靠近把自己塞进了祁遇詹宽阔的怀里,“怎么这么看着我。”


    最近火气旺,祁遇詹不敢大动作,只在眼尾那颗暗色孕痣上亲了亲,俯身凑近时未卿耳朵,道:“当然是喜欢你。”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带起一片通红,时未卿怔了一下,心底阴郁和偏执又散了一分。


    他没说话,而是紧紧搂住了劲痩有力的腰。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


    祁遇詹牵着时未卿往回走,回去路上,他想着对徐氏的怀疑,犹豫着要不要对时未卿说。


    第068章 第 68 章


    现在毕竟没有证据能证实徐氏有问题, 提前说了时未卿很可能不会相信。


    但祁遇詹不想瞒着时未卿,不管是不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都不应该做。


    何况如果他猜测为真, 突然知道真相一下子打击太大, 会很难接受, 如今从疑点开始时知道,有足够的缓冲时间让他接受事实,届时冲击力会小很多。


    这是最坏的结果, 不排除徐氏并没有问题,仅仅是他多疑了。


    回了正房,让解决完北磐回来的两人守在门口,在茶桌上坐下后,他将北磐和徐氏的反应告诉时未卿。


    “送完信后,我派人跟着北磐,他回了时府一趟就没再外出, 如果他是时大人的人, 知道你被不明身份之人掳走时, 并不会不顾你的安危, 所以——”


    “我怀疑北磐是时夫人的人。”


    时未卿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祁遇詹会说这样一番话, “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着这话知道时未卿站在他这边,将沏好的茶放到他身前,祁遇詹捏了捏桌上白皙的手, “我也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


    时未卿也不想相信, 此时他突然有一种预感,祁遇詹说的是真的, 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弄明白,“那就查出来。”


    若是真的,这背后又藏着什么,时未卿竟不敢再想下去。


    见他脸色不好,祁遇詹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后背,“也可能是假的。”


    时未卿把脸闷在祁遇詹的胸前,听着强有力的心跳,自己心中也充满了力量,他摇摇头,“没事,即便是真的,我也承受的住。”


    “好,那我们就查,若不是,我亲自给时夫人道歉。”


    祁遇詹手抚着时未卿乌黑的头发,发现缠绕在手指的一缕发丝柔软顺滑。


    都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对其他人不清楚,但时未卿对祁遇詹确实一般如此。


    时未卿道:“不许和任何人道歉。”


    将发丝解开顺好,祁遇詹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不让我道歉?”


    时未卿抬头,趴在祁遇詹胸膛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谁都不配接受你对他们放低身份。”


    祁遇詹拇指摩挲着暗色孕痣,问:“舍不得啊,那你呢?”


    时未卿睨着祁遇詹一眼,冷哼一声,“对我是叫哄,怎么能算道歉。”


    “嗯,我知道了。”祁遇詹手臂下移,揽住了时未卿纤细的腰肢,掌心贴着柔软的触感微一使力,将人紧紧贴在了自己身上没有缝隙。


    “做什么?”时未卿口中问着,手臂却揽上了祁遇詹的脖颈,借力坐在了他的怀里。


    “哄你啊。”


    说着,祁遇詹在时未卿眼尾和唇上各印了一吻。


    时未卿闭眼等了等,再没有其他了,决定山不就我我就山,睁开眼奔着祁遇詹的嘴唇就去了。


    祁遇詹见状立即抬起另一只手挡在了两人之前,拦住了这个吻。


    时未卿想要把手移开,播了几下却纹丝未动,“又做什么?”


    怕他继续,祁遇詹把人按在肩上,“一会儿要来人,你亲完的样子不能让她们看见。”


    人还没到仇就先结下了,时未卿看着眼前的肩膀,想要咬一下泄愤,最后张了张嘴还是没下得去口。


    还是那句话,他舍不得。


    人不经说,话音刚落,院中就想起了脚步声,时未卿推开祁遇詹,落了地下,道:“你带着纪二和方头领在府里转转。”


    教导嬷嬷能做什么两个人都知道,祁遇詹挑眉:“不用我陪你?”


    时未卿道:“不用,你们离念林院远点,等人走了再回来。”


    他这是明明白白告诉祁遇詹,他想支开他们,祁遇詹也没有多问,反正在时府里也不会有危险,道:“有事叫我。”


    时未卿应了一声,“我知道。”


    祁遇詹推开门领走了纪二和方头领,走到院中三人打了个照面。


    “张头领。”


    “何侍从。”


    互相问好后,祁遇詹扫了一眼跟在何楼身后的两个嬷嬷,没做停留走了。


    何楼领着人进了正房。


    这两个嬷嬷年纪不小,头发黑白半掺,时未卿也扫了她们一眼,视线落在了她们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看见不少瓶瓶罐罐,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东西。


    “见过少爷。”何楼问好道:“少爷,这便是教导嬷嬷。”


    两个嬷嬷跟着微微福了个身,她们站起来后对着时未卿,脸上神情极为严肃古板,其中一人接着说:“我们二人是大人安排过来,今日往后便由我们教导少爷出嫁的事宜。”


    时未卿有他自己的打算,为了达到目的,待人还算友善,“二位请坐。”


    何楼见时未卿态度无疑,没他什么事便默默退了出去,关上门守在了门口。


    两个嬷嬷放下托盘并没有坐,“少爷客气,我们这便开始吧。”


    另一个嬷嬷眼神冒着精光,如打量一个货品将时未卿上下扫视了一遍,轻微点了点头,说的话能听出其中的满意。


    “少爷这颜色身段放在都城也是拔尖的。”


    随即她话风一转,变回了严肃的语气,其中似还叹着惋惜:“只是单这孕痣黯淡不好生养一点,即便有大人身份地位撑着,放在梧州府都是不好嫁的,更别说都城,少爷如今能有一门婚事已是福气,要夺得未来夫君的喜爱还是要多下一番功夫。”


    配合着脸上的表情,这两个嬷嬷一开口就有一股压抑窒息之感扑向时未卿。


    他站在原地,握紧手,垂眸敛起眼底的阴郁戾气,强忍着把人撵出去。


    看着低头安静的模样,两个嬷嬷以为时未卿和其他哥儿一样,都是恭顺纯良的,便直接按以往一贯方式教导,“还请少爷落座,且听我们细细道来。”


    时仁杰对着这两个嬷嬷并没有说太多,她们便按照自己的经验判定,这个颜色孕痣的哥儿嫁过去最好也只能是个贵妾,便径直确定了教导方向。


    “小郎比不得女娘受郎君们喜爱,大多是仰仗年轻以色侍人,少爷这个颜色身段,过门之后有机会笼络住未来夫君的心,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尽快抓住机会留下子嗣,郎君们喜新厌旧,有子嗣傍身,少爷接下来的路才好走些安稳些。”


    “若是不好生养,少爷还需及时为郎君选一个好生养的小妾,女娘们不好拿捏,最好还是选个小郎,少爷将他的子嗣放在自己身边,若是不能,一起抚养,也算是在夫家立了足。”


    见时未卿一直没说话,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以为把人吓到了,哥儿胆子大多不大,另一个嬷嬷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少爷不必忧心,即是孕痣不能更改,我们也有法子改一改这个体质。


    听了一堆废话,总算等到了点有用的东西,时未卿终于动了,隐去眼中的神情,抬头淡淡问道:“什么法子?”


    两个嬷嬷没防着,既然过来了就不会藏着掖着,早晚要说,不差这几天,“是我们的秘方,专为小郎们调养身体好生养用的。”


    想了想,时未卿又问,“有没有教导人事的?”


    其中一个嬷嬷惊讶了一瞬,没想到时未卿看着胆小,实际却敢问这样的事,“有的郎君喜欢主动的,有的郎君乖巧听话的,少爷不必急,如何伺候郎君们是顶顶重要的,我们会专挑出几天来给少爷说。”


    即便是皇亲贵胄家的哥儿也要学如何伺候未来夫君,哥儿地位低,为了在夫家有一隅之地,到了大魏朝之后,伺候的方式方法已经多种多样,一两天是说不完的。


    然而时未卿可没那么多耐心再听她们说一些废话,他直接道:“都拿来我看看。”


    两个嬷嬷又对视了一眼,觉出有些不对味,但也没放在心上,先前打量时未卿那个嬷嬷取出托盘底下放着的册子和一张药方,递给时未卿嘱咐:“这册子少爷看完之后不能丢了,要在出门晚上压在箱底,得一个好兆头。”


    时未卿伸手接过,他抬起的恰好是受伤的那只手,掌心的疤痕自然而然漏了出来。


    “少爷手上怎么有这么长一条疤!”


    那嬷嬷眉头皱的死死的,若有苍蝇夹进去大约都不能活着出来。


    另一个嬷嬷闻言,也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了时未卿的手,道了一声:“少爷得罪了。”


    看清之后,也跟着皱眉:“这疤太深,半个月消不下去。”


    不怪两个个嬷嬷如此惊讶看重,哥儿对自身肌肤金贵,护得紧绝不会任由疤痕留下,招惹未来夫君不喜甚至是厌弃,毕竟再美的白玉有了瑕疵也不会夺得喜欢。


    刚才离得远没注意,先过来的嬷嬷一抬头,脸上神情愈加严肃,“少爷怎地连个耳洞也没有!”


    正暗自怪时仁杰没有提前说明这些,唯恐砸了自己的招牌,没等她再说什么,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冷斥:“闭嘴。”


    时未卿拿到了想要的,忍耐的限度也就达到了顶峰,挥开抓着他的嬷嬷,又道:“滚出去。”


    两个嬷嬷瞪大了眼睛,似乎没见过这个模样的哥儿一般,满脸震惊地看着。


    守在门外的何楼听见里面声响不对,立刻推开门,问道:“少爷,怎么了?”


    “把她们撵出去。”时未卿看了何楼一眼,说完便转身回了内间。


    那两个嬷嬷缓过神,其中一个一手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体,虽是如此模样,出口的话还是中气十足,“老身是左丞相特意从都城请过来梧州的,在都城多少勋贵请都请不到,还从未遇到到过你这么无理跋扈的哥儿!”


    她转头看向何楼:“你时府就是如此的待客之道?”


    何楼不清楚这两个嬷嬷来历,只知道是时仁杰安排的,现在听见了来头不小,怕自家少爷惹时大人不高兴,回来之后被怪罪,一下子急得满头冒汗,连忙赔罪,“哎哟,少爷年纪还小,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两位老姐姐担待,莫气,莫气。”


    时未卿藏好手里得东西,回来见人还没走,站在门口对着何楼不依不饶,迈步站在何楼面前,冷下了脸,“怎么,还要叫人来请二位离开吗。”


    两个嬷嬷到哪里都是座上宾,被恭维惯了,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对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时未卿,“你这竖子,身为一个哥儿不恭不顺,既然胆敢如此放肆,就是嫁了出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时未卿嘲讽道:“那就不牢嬷嬷费心了,滚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第069章 第 69 章


    祁遇詹带着纪二和方头领两人, 顶着侍卫和死士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在前院走动。


    他们三人看似无目的的乱逛,其实早已经把地形布局记了清楚。


    待到无人之地后, 祁遇詹叮嘱道:“徐氏很可能有问题, 纪二, 你的轻功在时府不容易被发现,以后由你盯住她。”


    “是。”纪二应了下来。


    之后纪二和方头领又说起了其他无关的话题,一副对前院园林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祁遇詹听着, 心里想的却是时未卿那边如何了。


    这个世界对哥儿太过苛刻,明明与另外两个性别的人没太多不同,偏偏要打压到极致,把一个好好有手有脚能自立自强的人困在高门大院里,驯化成附庸男人的物品,成为男人的所有物,任凭生杀予夺。


    那两个嬷嬷看着就不好相与, 对上这样两个人, 祁遇詹怕时未卿受委屈。


    正想着, 祁遇詹看见念林院附近的侍卫忽然涌进院里, 见此情况便知是发生了什么……


    “他们去的是念林院,定是主子出事了。”


    方头领和纪二也发现了异常, 跟着祁遇詹大步往回走。


    他们回去时,院内已经安静下来,只见时未卿正一脸阴沉地被几个侍卫拦着, 出不得房门,而何楼顶着脸上一个巴掌印站在一旁, 客气地请送那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身侧站在两排侍卫,同样是躬身请送的姿势, 但她们本人却不领情,口中还肆意辱骂着,“不过是巡抚的哥儿,连个勋贵都不是,真当自己是个少爷,竟然敢撵我们!”


    “就凭你这孕痣黯淡的模样,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过了门还不是独守空房的玩意,老身等着看你招未来夫君厌弃……!”


    突然骂的正欢的嬷嬷眼前闪过白光,银色的剑刃横在了她的劲前,她被吓得一哆嗦,极其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祁遇詹看着纪二和方头领走到了时未卿身边,视线扫到了另一个嬷嬷,那个嬷嬷接收到森寒凌厉的目光,不由后退了一步。


    见此他嗤笑一声,心道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但这点怎么能抵了刚才对时未卿的折辱,祁遇詹动了动手,冰凉的剑刃贴到那个嬷嬷劲上,只要他一用力就能了结了她,道:“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旁的嬷嬷一边后退,一边色厉内荏地指着祁遇詹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


    祁遇詹浑身散发的气势比她之前见过的一些贵人还骇人。


    那个嬷嬷不敢再和祁遇詹对视,转头找了个好拿捏的,“何侍从,你们就任凭府上人对我二人欺辱,这是什么理!”


    话音刚落,侍卫没等何楼命令便纷纷直起身拔出了剑,但刚有一个势头,便听时未卿冷冷地道:“谁敢动他!”


    他被纪二和方头领护着,摆脱了了拦着他的侍卫,走了过来。


    何楼眼看事情要闹大,他拦住那些侍卫,让他们都收回了剑,看了一下时未卿,而后把头转向了祁遇詹,“张头领,别动气,有话咱好好说。”


    “能不能好好说不在我,而在这两位。”祁遇詹想起什么了一般,问道:“何侍从脸色的伤如何来的?可是这两位留下来的?”


    他并不需要何楼的回答,之前的情况想想便知答案是肯定的,“二位,做错了事赔礼道歉是天经地义的事,对吧?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被抵着剑刃的嬷嬷见祁遇詹一直没动作,只以为他忌惮何楼何侍卫,一下子恢复了神气,“你们时府慢待老身,走到哪里老身都是有理的。”


    “怎么,辱骂巡抚之子不算?”


    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旁的嬷嬷惊奇地看向祁遇詹:“他不过一个哥儿,又不是金贵的女娘,老身本就是教导嬷嬷,说几句又如何。”


    祁遇詹闻言眼神愈加冰冷,这两个嬷嬷多待一秒都是对时未卿的伤害,他转头看向何楼,何侍从,是这二位说不通,怪不得在下了。”


    剑下的嬷嬷颈侧一疼,她没想到祁遇詹说动手就动手,眼神惊恐地看着他,口中大喊:“老身出身坤宁宫,我看谁敢动我。”


    祁遇詹越笑神情越森寒,“那你们就要看看是坤宁宫的人来得快,还是我的剑快,张某虽是内力全无,解决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都城,不管是皇室贵胄还是勋贵,这两个嬷嬷从来没有听过因为教导哥儿之事,哥儿受委屈了而出头的。


    多少代人都是如此过来的,她们早已习惯了看低哥儿,却不想就因此让她们遭遇了性命之危。


    她们两个说好听点是坤宁宫被聘请出来的,但受宠的嬷嬷,皇后怎么会放出来到地方给官员之子做教导,不过都是不被待见给自己带的高帽。


    祁遇詹说的没错,即便是受宠嬷嬷就是一旁侍卫都来不及阻拦,更别说宫里的的侍卫会不会管她们二人的死活还不一定。


    知道这次碰到了硬茬,以往的招式都不管用,这两个嬷嬷也是能屈能伸,当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自行掌嘴,一边口中认错。


    “是奴婢的错,少爷大人大量放了我们吧。”


    祁遇詹将银龙剑收回剑鞘,转身站到时未卿身前挡住受伤的那个嬷嬷,“有伤口,别看了。”


    不知何时,时未卿眼睛恢复了神色,连眉眼的阴郁可都散了不少,他抬起明亮起来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祁遇詹,“没出血,看一看没事。”


    何楼看着这个场景控制不住红了眼眶,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能护住他家少爷了,随即他又想到即将到来的亲事,心中又泛起了愁,不过眼下,紧要的还是隐藏起这两个人的关系。


    他上前询问:“少爷,这两个嬷嬷该如何处置?”


    时未卿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那两个嬷嬷脸上已经开始肿了起来,可见她们是没留力气。


    “把她们弄远点,免得脏了念林院,记着打够四十再让她们走。”


    时未卿还是手下留情了,何楼对此没有意见,命令侍卫把两人拉走了,他也行了个礼告退了。


    人都走了,时未卿看着外间两个托盘,皱了一下眉头,唤来纪二和方头领:“把它们都扔出去。”


    两人没多说,直接进来端走了,刚出门口,纪二突然转身回来了,他用下巴指了指托盘里的瓶罐,“主子,有好东西,给我留下玩玩呗。”


    对于这点小事,时未卿从来不会苛待跟着的人,看也没看他,“想要就拿去吧。”


    方头领一脸面无表情,倒是纪二得了回答,高兴地端着托盘,把他拉着,一起去了自己住的右厢房。


    祁遇詹关上门,走回时未卿身边,把人揽进了怀里,“我就离开一会儿,就让你又受了委屈。”


    手臂环上劲痩的腰,时未卿回想刚才,才发觉只有最开始心里有些憋闷,接着一直想着怎么从那两个嬷嬷手里撬东西,心思没在那些话上,并没有什么感觉。


    后来即便再有,也被赶回来的祁遇詹消解了,只要他在,时未卿就不觉得委屈,因为他知道祁遇詹会给他找回来。


    但这两天祁遇詹因为火气太旺,都没有正经亲过他,不趁此机会索要,还趁什么时候呢。


    狡黠在时未卿眼中一闪而过,他逼红自己的眼眶,仰着头,把下巴抵在了祁遇詹的胸前眼底溢满了雾气。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将受过伤的那只手举到祁遇詹眼前,语气十分委屈地开始告起了状,“那两个嬷嬷说我一个哥儿竟然没有耳洞,还说这个疤丑,不打耳洞不除疤,怕是会被未来夫君厌弃。”


    祁遇詹顿了一下,时未卿不知道他自己的语气和眼神错洞百出,祁遇詹一眼就看了出来,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真委屈和假委屈,他怎么会辨别不出来。


    不过,祁遇詹并没有戳穿,他捉起了时未卿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道:“丑吗?我倒觉得它挺可爱的。”


    时未卿直起了身体,嘴唇离祁遇詹又近了一些,“真的?”


    “嗯,真的,不骗你。”祁遇詹点了点头,静静地等着时未卿暴露目的。


    见祁遇詹不为所动,时未卿红着眼眶,泫然欲泣,挂着泪珠的睫毛颤了颤,“耳洞呢?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厌弃我?”


    没有耳洞未来夫君会厌弃,时未卿问祁遇詹他会不会厌弃。


    所以,他=未来夫君。


    本来打算继续逗他,但听到这句话后,祁遇詹莫名的被取悦了。


    祁遇詹没再装作不知道,抹去了时未卿的泪珠,只听低沉有磁性的声音问道:“不会,未卿怎么才能相信我?”


    这次换时未卿顿住,猜到了什么,接着环住祁遇詹的脖颈踮起脚尖,不管不顾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你。”


    人都送到眼前,祁遇詹怎么不明白时未卿的意思,再忍下去就是柳下惠了,他微低头,直接噙住了柔软的红唇。


    厮磨□□几下,嘴唇便自己张开了,祁遇詹没客气直接探进去,寻找对方的湿软一起纠缠。


    舌尖无意间划过上颚,时未卿突然发出喉间呜咽一声,紧接着腿软了下去,全身仅靠着手臂支撑,再坚持不住开始往下滑。


    祁遇詹追过去,俯身手臂揽住他腿根,手扶着后背,用了几分力气便把没多重的人端抱了起来。


    两人高度瞬间调转,时未卿手扶着祁遇詹脸部两侧,这下主动权在他,让他亲了个够。


    等时未卿喘息着抬头时,祁遇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边,他正双腿环在对方身后,许久不红的耳朵被这个姿势逼得发热。


    祁遇詹抬起扶背的手,擦过已经熟红的嘴唇,摸去上面的水渍,笑了一下轻声问道,“够了吗,还要不要亲?”


    “没够。”时未卿感觉嘴唇有些火辣的感觉,抿了一下发现不是错觉,这下是真委屈了,“祁遇詹,我嘴疼。”


    祁遇詹眼中也带上了笑意,摸了摸还有些烫的耳垂,低声哄着,“凡事过犹不及,明天再亲,好不好?”


    时未卿眼神一闪,道:“每天。”


    “可以。”等祁遇詹错开位置把人放在了腿上,拢在了怀里,对上时未卿询问的眼神,回道:“无事。”


    时未卿额头蹭了蹭祁遇詹的颈窝,“祁遇詹,你要把我宠坏了。”


    祁遇詹一边平复,一边抚着铺满后背的黑发,“这有什么,都是你应得的,以后你还会得到更多。”


    这一刻,时未卿突然觉得,如果是祁遇詹,成亲并没有那么让人畏惧。


    那两个嬷嬷走了之后,直到晚膳都没人再来念林院,重新请人也需要时间,时未卿和祁遇詹打算看明天情况再定。


    用过晚膳后,时未卿避开祁遇詹把纪二叫到了房里,他拿出白日藏得药方,递给纪二,道:“看看这个。”


    纪二仔细看了一下,回道:“主子,我之前见过这个,这好像是一个古方,似乎是用于调养身体用于提高受孕的,时间太长有些不确定,待我找机会回闻风楼,再确认一下。”


    时未卿点头,药方已经在手,他也不急于一时,叮嘱道:“此事别张扬,尤其别让张头领知道。”


    纪二也是哥儿,他并没有怀疑时未卿和祁遇詹两人之间的感情,首先想到的是暗色的孕痣,“主子是担忧孕痣?”


    时未卿摸着眼尾,承认了,“鲜少有哥儿比我这颜色暗,这药方对我不知有没有用,他知道了想是心里少不了期待,最后若是没有,白白多了失望。”


    纪二怔住,他主子曾经杀伐果断狠绝的一个哥儿,竟也被感情影响得有了顾虑和牵挂。


    不过这样也好,之前的主子,在纪二看来只是一个为了报仇存在于世间的行尸走肉,现在有血有肉的主子更让他欣慰。


    因为他懂得了心疼别人,更重要的是有了心疼他懂他能走进他心里的人。


    想起下午托盘里的瓶罐,纪二道:“主子若用脂膏,可找我要。”


    “嗯,我知道了。”时未卿淡淡地道。


    等纪二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床边,不知想到什么耳朵突然红得几欲滴血。


    时未卿经营着青楼,看着别人无感,轮到自己却成了青涩的一张白纸。


    第070章 第 70 章


    翌日, 清晨。


    祁遇詹睁开眼时比昨日更早,为了消耗精力,在念林院寻了一处练拳。


    这项晨间运动原本到了林园取消了, 开始是因为要隐藏身份, 后来是坦白之后为了多陪陪时未卿, 也有那几日刚接手护卫工作,没有多余时间。


    现在祁遇詹不得不捡了起来,不过打了一通拳法之后确实全身通畅, 待他梳洗完回房时时未卿还未醒。


    祁遇詹转身到了外间,翻出从林园密室中取出的罪证仔细查看,凌非何大约十多天之后就会到梧州。


    单樊魁送的见面礼太单薄,加上他们二人手中的罪证和安和县民田案才能显出诚意,毕竟他和时未卿太过敏感,容易惹人生疑,主角攻受不是那么好打动的, 而且有了这些也足够祁遇詹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没过多久, 时未卿也醒了, 他摸到身旁没人, 第一时间掀开帐幔冲出了内间,口中喊着:“祁遇詹——”


    听着慌乱的声音, 发觉出不对,祁遇詹一边起身一边应着:“我在这。”


    时未卿出现在祁遇詹面前时寝衣凌乱,脚也是光着的, 可见他心绪又多焦急。


    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后,祁遇詹拢了拢时未卿的领口, 把被子围了上去,“怎么了?早上气温低, 怎么连鞋也没穿。”


    时未卿钻进祁遇詹怀里,呼吸仍是有些急促,“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祁遇詹安抚道:“怎么会呢,我没有中软筋散,你是知道的。”


    “昨日把父亲安排的嬷嬷撵走,他知道之后一定会有动作,我怕的是你要假装中药畏手畏脚。”


    时未卿环住祁遇詹的手臂发抖,看样子是真被刚才吓到了,祁遇詹收紧手臂把人紧紧揽进怀里,“别怕,若真有危险,就是暴露了我也会把你带走,让你回时府是因为这样接近时大人最稳妥,除了这种方式,我们还有其他的,别想那么多,没事的。”


    “何况,时大人已经怀疑我们的关系,他为了让你更听话,不会对我下死手。”


    缓了缓,时未卿不清的脑子运转开,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平复了心绪,他脸埋在祁遇詹肩窝里,闷声问道:“你去哪了?”


    见人恢复了,祁遇詹也放下了心,“我在整理带来的罪证。”


    怕他又胡思乱想,又道:“要一起吗?”


    时未卿知道这是要和即将上任的布政使合作前展现的诚意,点了点头:“嗯。”


    门外有方头领和纪二守着,不怕有人来,用完早膳后,两人筛选起了那些罪证。


    或许是时仁杰安排被打乱需要请示,或是另有计划,何楼仅来念林院请了一个安,并不清楚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闲来无事,继续教时未卿练武时,祁遇詹看着院外的侍卫和死士也如昨日一般,没有特别动作。


    安静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


    就此过了一日,安然无事,受白日所思影响,时未卿睡梦中并不安稳,祁遇詹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睡沉。


    接下来一天,和前一天没什么不同,时未卿心态也放平了,认真和祁遇詹习武,担心也没有,不如顺其自然。


    三更刚过,祁遇詹突然醒过来,他听着窗户发出的细微声响,确认了情况后,无声唤醒时未卿,带着他起身在帐幔内隐匿起来。


    两人屏息听着窗户被打开,接着有人跳了进来,数清了一共进来两人。


    紧接着脚步声靠近,祁遇詹一听便知来人武功都不高,但对中了软筋散的他来说,要想脱身就很困难了。


    祁遇詹揽着时未卿站在床的角落里,距离靠近的二人仅有几步之隔。


    不确定来人身份,不能轻易暴露没有重要,又担心时未卿被伤,祁遇詹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用内力又带着时未卿,直接对上这二人,祁遇詹胜算不足,但若凭借银龙剑便有可拼之力。


    他称着二人不备,快速掀开帐幔,遮住他们视线后,径直到了外间取上了银龙剑。


    帐幔刚被掀二人便反应了过来。


    “张三居然在这!”


    “别让他跑了!”


    “追!”


    听这话就知道二人的目标是谁,祁遇詹一手揽着时未卿的腿根,一手拿着银龙剑,低声道:“抱紧了。”


    时未卿闻言,听话地手脚都缠住了祁遇詹。


    房内空间有限,活动不开,祁遇詹直接把人引起了院中,完全不怕外边有埋伏。


    祁遇詹到了院中发现是他高估背后之人,外边是有人,不过不是埋伏他的,听着动静都在左右厢房里。


    原本何楼给他准备的左厢房,现在方头领住着,听脚步声,里面是三个人,右厢房原是纪二和方头领住的,现在只有纪二,里面也是三人。


    祁遇詹看着追出来的两人还不忘想,看来背后之人并不知道他睡正房,但看他安排的人数,却又对他们住处安排不是一无所知。


    看来此事是时仁杰所为,时未卿猜的没错。


    他转头看了院外一眼,果然如他所料,平时巡逻和守卫的人,现在全都不见了,但无数道呼吸声还显示着院外不是无人。


    祁遇詹低头看向时未卿,紧了紧托着他的手臂,轻声道:“没事,别怕。”


    时未卿没少见这样的场面,除了上次直面死亡,其余时候他并不畏惧,何况这次有祁遇詹在。


    “你要小心。”


    左右厢房的人有纪二和方头领拖着,祁遇詹便打算先把这两个解决,免得人多了,要暴露内力。


    这时其中一人上前,祁遇詹一边退着避开攻势,一边甩出剑鞘打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制住了他要偷袭的动作。


    银龙剑不愧为四大名剑之一,不用内力一个照面便击断了其中一人的兵器,堪称削铁如泥。


    祁遇詹挡住补位上来的另一人,十几招之后也削断了他的兵器,在此人怔愣间隙,他亲了时未卿额头一口,笑道:“好剑!”


    看得出祁遇詹占上风,时未卿也有了心思回道:“当然,送就要送更好的。”


    祁遇詹视线紧紧盯着院中二人,这背后指使之人似乎不是时仁杰,忽略掉嚣张到了连夜行衣都不穿,他们方才不止一次对时未卿下杀手。


    秉着试一试的心态,祁遇詹看着被气得一起攻上来的两人,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两人兵器被破坏,行刺对象还能在他们面前调情,顿时气的没了理智,但还是没有出卖雇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碰到我们,这次只能算你倒霉,要做个糊涂鬼!”


    凭着刚才的招式和这几句话,祁遇詹就确定了,这俩人不是死士之类,而是江湖人士。


    江湖杀手才要职业操守,以免以后找不到雇主。


    既如此他们便是惜命的,抓活口还是有可能审问出背后之人。


    祁遇詹准备速战速决,怕伤口引得时未卿不舒服,道:“闭眼。”


    没了兵器武功又不入流的江湖小虾米,还不如上次知府派的杀手抗打,祁遇詹在左右厢房的人出来前便把人解决了。


    剩余六人,有了纪二和方头领分担,祁遇詹费了些时间,把人活捉了。


    确定他们没有反抗之力后,祁遇詹放下时未卿,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确认没有异样,口中还是问道:“还好吗?”


    时未卿摇头,刚要说话,一阵凉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紧贴着温热的怀抱才道:“有些冷。”


    怕再来一波刺客,祁遇詹并没有把时未卿送回房里,而是取了披风穿上。


    点亮院灯,纪二和方头领快速把先前两人处理好,又取了凳子,时未卿坐了上去,祁遇詹站在他身侧,听纪二两人审问被绑的刺客。


    第071章 第 71 章


    “说吧, 是谁指使你们来的,不说那两个人就是你们下场。”方头领此时一脸恶相,恐吓那六个刺客。


    “我们做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 要是怕就不会接下这悬赏任务。”


    看模样说话的是这伙刺客的头领, 他一开口说话, 其他五人都闭上了嘴。


    方头领继续问了几句也没有回应,他转头看向时未卿:“主子,我把他们带下去询问吧。”


    这六个刺客骨头还挺硬, 方头领打算用点其他方法和他们聊聊,只是那场面不太文雅,他家主子看不得。


    这么耗着着实是浪费时间,时未卿见怪不怪地挥了挥手,“去吧。”


    方头领应了一声,喊一旁的纪二帮忙把人拖到念林院后面一个闲置房里。


    这时院外传来响动,祁遇詹回头, 看见了不远处亮起的灯笼。


    出事时无人出现, 解决完了人出现了, 祁遇詹可以肯定, 即便背后之人不是时仁杰,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刺客头领发现他的任务目标并没有靠近他的意思, 眼见着要被人带走,院外又来了人,再不行动今晚便没了机会。


    趁着方头领和纪二不在, 祁遇詹转头没注意他,刺客头领挣开不知何时被解开的绳索, 亮出袖口匕首快速刺向了祁遇詹。


    时未卿困意袭来,正矜持地打着哈欠, 突然看见刺客头领的动作。


    他发现匕首直奔的是祁遇詹,而祁遇詹正转头看着院外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响动,时未卿下意识起身扑向祁遇詹。


    “小心——”


    祁遇詹在刺客头领起身时就察觉到了异动,他转回头银龙剑出鞘打偏刺客头领的匕首。


    接着把要推开他的时未卿扯进怀里,带着他转身避开了擦过的银色冷刃。


    祁遇詹手掌包裹住时未卿的后脑,按着不让他有回头的机会,一个反手,银龙剑从刺客头领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


    刺客头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胸前多出的一截白刃,口中涌出大量血迹。


    将剑从刺客身上拔出,剑上的血也随着他的动作滴到了地上,而没了支撑的刺客也倒在了地上。


    方头领和纪二只拖走了两个刺客,现在院中地上还坐着三人,亲眼见到这一幕,那三人被吓得脸色苍白,蠕动着嘴唇似乎要说什么。


    祁遇詹随意扫了一眼三人,三人接到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立即僵硬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心思反抗。


    “没事了。”祁遇詹安抚地拍了拍时未卿后背。


    时未卿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观此时已带人走到了院口,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慢下脚步。


    祁遇詹抬头看去,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林观凌乱一瞬的步伐,移到身前握紧灯笼提手的双手,又将他快速掩去的担忧神情收进眼底。


    他眸光暗闪随即隐去,脚步刚一动。


    时未卿骤然抖了一下,他紧紧地抱住了身前劲痩的腰,即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


    他只要一想到当时的画面就后怕不已,只有贴着祁遇詹,他才能缓解一些不平的心绪。


    “别走。”时未卿仰头,显露出了微红的眼眶,发出的声音有些明显的颤抖,“抱着我,不许走。”


    “好,我不走,别怕,你看已经没事了。”


    不管来人是谁,都没有怀里的时未卿重要,祁遇詹扔了银龙剑,抱起时未卿同时没忘遮住他的眼睛,对林观微一颔首,而后进了房里。


    林观怔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停在了两人几步远的地方。


    他知道今晚有刺客行刺,丙队死士被他命令藏匿在念林院四周保护时未卿安全,刺客头领挣开时绳索,死士看得清楚,林观也收到了手势消息。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动静吸引祁遇詹的注意。


    林观收到时仁杰的命令,让他试探两人的关系,其实他在时未卿回府那日在左厢房便发现了异常,只是没说。


    他对此事心里有了准备,但他没想到时未卿会为祁遇詹挡住刺去的匕首。


    而更令他疑惑的是,祁遇詹对他的态度,林观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就如同知晓什么一般,他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银龙剑,不仅如此,此人还对他没有半点防备,仿佛笃定他不会伤害他。


    回过神后,林观指着地上的刺客头领,道:“处理干净。”


    “是。”有人自动上前执行命令。


    他身后跟着的都是时府侍卫,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跟他去过林园的。


    那些侍卫互相看着,发现彼此眼中都是震惊的神色。


    他们没想到少爷和新头领会是这种关系,更没想到一向骄纵跋扈的少爷在心头领面前会是这样一副模样,简直比其他的哥儿都乖顺柔弱。


    一想到这,那些侍卫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一脸那不是真的难以置信。


    但事实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他们心里油然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敬佩。


    侍卫之间骚动,林观看得分明,他出声敲打:“今晚之事不可泄露,若被我发现,必将重罚。”


    众侍卫顿时低头,齐声答道:“是。”


    林观看了余下的三个刺客一眼,余下的刺客是时仁杰计划的一环,他没做理会,留下一些侍卫同往常一般守备,便带着其余侍卫和死士离开了。


    “林观走了?”时未卿靠在榻扶手上,听到脚步声纷杂,便问道。


    “嗯,走了。”祁遇詹推开门看了一眼又关上了,走到榻边坐下,屈起食指在时未卿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刚才故意的?”


    “什么?”


    时未卿捂着额头,一脸委屈。


    祁遇詹拆穿他,“替我挡匕首,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抱着我不松手,时未卿,我竟不知你胆子何时变大了。”


    时未卿面色倨傲,“我的胆量一直如此,何曾怕过。”


    祁遇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话呢,别想转移话题。”


    “刚开始是做戏,后来是真的怕你出事。”时未卿冷哼一声:“我都是为了谁。”


    时未卿的意思祁遇詹明白,时未卿表现的越在意,在时仁杰那就越有价值,他也就越安全。


    祁遇詹牵住时未卿沁凉的手指,一点点将它捂暖,现在回想他也有些后怕,“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言语维护就行了,何须冒险,我若是没反应过来,你受伤了怎么办?”


    时未卿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恢复了平稳,为了躲责骂继续做戏,“我受伤了你会心疼。”


    祁遇詹挑眉:“这还用问。”


    时未卿把刚才的委屈又发作了出来,“祁遇詹,你刚刚打了我。”


    被倒打一耙,祁遇詹都快气笑了,没好气地道:“这是惩罚你以身犯险,不管何时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祁遇詹又想起时未卿书中自刎的剧情,语气罕见严肃了起来,“你记得,不管多艰难的境况,保命最重要,人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


    “我知道了。”时未卿怔了一下,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祁遇詹被剧情影响,脸色不是很好,时未卿见了,一点点靠近祁遇詹,移开捂着额头的手,仰头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抿了抿唇,小声道:“祁遇詹,别气了,我知道错了。”


    再有气看着这个模样的心上人,气也都消了,祁遇詹叹了一口气,低头在时未卿微红的额头亲了一下,“我没生气。”


    时未卿还想说什么,被门外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是方头领和纪二,把二人叫进来说了刚才的情况,他们又出去了。


    时未卿又打了一个哈欠,祁遇詹把两人送回的银龙剑放到床边,看了一眼铜壶漏斗,已经是子时了,便道:“先去睡吧,方头领一时半会儿也审问不完,明早再问他回话。”


    “好。”时未卿揽着祁遇詹的脖颈,贴了上去,“祁遇詹,抱我回去。”


    “爱撒娇的粘人精。”祁遇詹啧了一声,还是任劳任怨的把人抱回了床上,放下之后,占有欲莫名冒了出来,把人圈住居高临下道:“只许对我一个人这样,知道吗。”


    时未卿微微起身,在祁遇詹脸颊亲了一下,礼尚往来道:“你也只许对我一个人这样,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我就……”


    躺在后,祁遇詹怀里自动滚进来一个身躯,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下一句,饶有兴趣地问:“就什么?”


    时未卿怎么做他都不舍得,最后似真似假道:“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不会有这么一天。”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祁遇詹笑了一下,揽紧怀里的人闭上眼睛道:“睡吧。”


    一夜安睡。


    两人洗漱完后,方头领和纪二各自盯着黑眼圈走了进来。


    “主子,审问出来了。”方头领一进门直接说了结果:“背后主使是孔指挥使,因为张头领打伤孔行镜,孔府的通缉一直没撤下,孔指挥使昨晚便安排了行刺任务,就那些刺客所说,接下悬赏的不止他们,还有其他很多势力,按江湖规矩,他们失败,比他们更有实力的就会依次行刺张头领。”


    换言之,他们只是来探底的,以后来的只会一波比一波厉害。


    时未卿略一思索,问道:“可知他们是如何得知张头领在时府。”


    方头领道:“孔指挥使直接告知的他们,人就在时府念林院。”


    孔指挥使又是如何得知?


    除了祁遇詹,其他三人心头几乎同一时间略过这个问题。


    祁遇詹把昨晚的发现说了出来,时未卿不会说那些都是巧合,他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事情既然都能凑到一起,时未卿有很充足的理由去怀疑时仁杰。


    “我们关系暴露,父亲一定会找机会试探,看来昨晚就是他安排的一场戏,既然他已经有了结果,就一定会用你来让我乖乖听话。”


    时未卿看向祁遇詹,冷笑了一声,接着道:“等着吧,最快今天,最晚明天,父亲就会施行下一步。”


    毕竟距离凌非何到梧州只剩十几天,留给时仁杰的时间不多了。


    祁遇詹靠近,顺了顺他的后背。


    时未卿动了动指尖,牵住近在咫尺的大手,“我没事,已经习惯了。”


    他的父亲如此对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时未卿早就习惯了,如今他身边有了祁遇詹,他就更不在意了。


    时仁杰是真的着急,早膳过后,就有了消息。


    时未卿打开何楼送过来的“家书”,看完之后脸上满是嘲讽。


    第072章 第 72 章


    祁遇詹接过信, 快速浏览一遍。


    时仁杰写满了两张纸,总结出来却很简单。


    意思就是,以祁遇詹打伤孔行镜被孔指挥使报仇为把柄, 收留祁遇詹并保证其安全, 胁迫时未卿乖乖嫁人, 否则就将人赶出时府,那之后出了事就与他无关了。


    意思是如此,但时仁杰说的很委婉含蓄, 他也怕把时未卿得不管不过,他的目的是让自己儿子顺从安排,而不是反目成仇。


    但时仁杰不知,时未卿与他距离那一步已经不远了。


    “看来昨晚行刺背后的真正指使者是父亲。”时未卿指着信,道:“这就是证据。”


    按照他们的计划,接下来就是顺着时仁杰的安排,安静蛰伏, 由明转为暗。


    祁遇詹把信扔到了香炉里, 挪揄道:“今日开始, 在下的安危就交给未卿了。”


    时未卿喜欢听这样的话, 在他面前祁遇詹一直处于保护的位置,如今他们位置颠倒, 由他保护祁遇詹。


    想到这,时未卿心里还有些感谢他的父亲。


    时未卿睨着祁遇詹,颇有一番高高在上的样子, “张侍从,你可要乖乖的听话, 你若是惹我不高兴,我便把你赶出房门。”


    祁遇詹见他玩的高兴, 配合道:“是,主子之令莫敢不从,在下一定伺候好主子,让主子不舍得把我赶出去。”


    时未卿忽略一旁的何楼三人,颐指气使地指着祁遇詹,“我饿了,我命令你抱我过去。”


    话音刚落,没等祁遇詹上前,他自己等不急先扑了过去。


    祁遇詹接住人,掌心贴着柔软纤细的腰,挑眉道:“这么急?”


    “放肆,主子的事,岂是你能置喙的!”时未卿说完见祁遇詹还没动作,推了他一下,冷哼一声,踮脚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快点,我真的饿了。”


    在场另外三人都是知情人,也不知他为什么小声说,祁遇詹想了想也低头小声说:“好,马上。”


    托着时未卿腿根,把人竖着抱在身前后,故意咳了一声,转头对着何楼三人道:“我去服侍主子用膳。”


    说完,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内,方头领一脸迷茫地看着纪二,“主子和张头领在做什么?还有用早膳为什么要和我们说?”


    纪二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回去补觉了,这个时候跟去小膳厅可不是明智之举。


    没有得到回答,方头领把视线转到何楼身上,“何侍从,主子是叫我用早膳还是不让我去?”


    何楼从没见过自家少爷这样的一面,收回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背景,笑眯眯地道:“小人建议方头领不去的好。”


    说完,也离开了,时大人把筹备成亲的事物交给了他和林观,时间紧急,对少爷所用之物更不得怠慢,都要用最好的,他们二人忙得分身乏术,都没有多少闲暇时间。


    房里只剩了方头领一个人,钢铁直男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胃,挣扎半晌,最后绷着脸回了房间补眠。


    用完早膳后,徐氏又来了,这几日徐氏每日都是早晨来念林院一趟,巧的是除了回府第二日,何楼和徐氏从来没撞见过,也不知是谁避谁。


    徐氏是为了昨晚行刺之事来的,她对时未卿关怀一番,又留下一些补品后,便离去了。


    徐氏主管后院之事,侍卫和死士并不在他管辖之内,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要么前院走路风声,要么是她一直盯着前院,但凡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这其实没什么奇怪的,时府只有徐氏一个女主人,聪明点的都不会违抗她。


    让祁遇詹觉得奇怪的另有其事,“时大人为何会将筹备成亲事宜交给林观和何楼?按理来说,时夫人才是合适的人选。”


    以往没往这方面想,从来没有怀疑徐氏的心,也就没有注意到异常之处,就祁遇詹一提,时未卿也察觉到了不对,“在我刚搬出府时,父亲和夫人之前感情还是很好的,难道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书中也侧面提到过,时仁杰和徐氏感情非常好,可谓伉俪情深,时仁杰娶了徐氏之后,妾也没有纳一个。


    想起时仁杰和林观对徐氏的防备,祁遇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发生的事情很重要。


    原本也觉得徐氏有问题,有了这个感觉,他就更不会对徐氏有疏忽。


    祁遇詹道:“纪二这两天没查到任何线索,府里戒备森严,他一个人还是有些困难。”


    时未卿垂眸,遮住眼中泛起的郁气,“让闻风楼的人来查。”


    他能想到的事,时未卿自然也能想到,祁遇詹拇指摩挲他的眼尾孕痣,“如今肖掌柜他们被时大人派人盯着,脱不了身,我们要找机会出府,找出那些人解决了才行。”


    时未卿“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握着脸侧的手掌,抬起眼,“就今晚吧。”


    时未卿被徐氏宠着长大,现在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怀疑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一种煎熬。


    祁遇詹想起昨晚林观的反应,道:“或许我们不用晚上出去,白天也能出府。”


    “这段时间,父亲不会让我出府。”时未卿话风一转,“你有什么方法?”


    祁遇詹没直接说,笑了一下,道:“敢不敢和我赌?”


    时未卿看他这个样子明显胸有成竹,和他打赌肯定赢不了,但他还是送上了门,“有何不敢,赌什么?”


    “能不能出去,等何楼来试一试就知道了,不过需要等几天。”祁遇詹顿了一下,“至于赌注,等我以后想好了再说。”


    要是能白天出府,等几天也没什么,不过……


    时未卿狐疑地看着祁遇詹,“你怕不是又在想着怎么逗弄我?”


    赌注一事,祁遇詹顺口一说,他其实也没想好,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我保证,不是逗你的。”


    不多时,何楼过来了。


    这次来,他身后又跟了一位嬷嬷和侍女,这位嬷嬷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看上去年龄比坤宁宫那两位年长的多,大约在耳顺之后。


    不只是年长,这个嬷嬷见人未语三分笑,还一脸慈祥之意,一看便是个好相处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让时未卿接受教导,祁遇詹突然脑海中闪过什么,只是速度太快,没有抓住。


    祁遇詹突然后退一步,把身形藏在了屏风后面,也拉住了时未卿。


    时未卿正在向外间走,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祁遇詹道:“这位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跟了祖母几十年的贴身女使,免得她认出我,我先到院外等你。”


    时未卿顺着屏风缝隙看了一眼走到院中的一行人,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去找你。”


    谨慎起见,祁遇詹身形细微变动了一下,和之前有了点差别,跟时未卿走出屏风,对着何楼略一颔首,便径直走出了房间。


    何楼对此没在意,回了一个礼便开始准备介绍,一转头却看见了祁嬷嬷一直盯着张头领的身影看得出神。


    “祁嬷嬷,可是有何事?”


    祁嬷嬷回神,收回视线,和善地笑道:“没什么,只是刚才那位郎君身形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入了神,是老身失礼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首座的时未卿心中一凛,对这位祁嬷嬷起了防备心。


    “少爷,这位是时大人特意安排教导学习持家的嬷嬷。”


    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把人弄走,免得她长时间待在时府,让祁遇詹身份暴露,时未卿听到这话后放下了心。


    若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对时未卿来说是困难的,那如何持家就十分简单了,他能经营青楼和酒楼,如何查账、管家、人情往来等自然是已经驾轻就熟,不需要再教导。


    不过为了做戏给父亲看,祁嬷嬷还不能今日就走,而且还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只是,现在这事可以先放一放,他还用何楼试一试能不能出府。


    “祁嬷嬷请坐。”祁遇詹还在外面等着,时未卿知道怎么能把人引出去,道:“何楼,你先安顿祁嬷嬷,我稍后回来。”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何楼知道不会顺利,但以为有时大人的信他家少爷为了张头领也不会太过,没想到现在却是直接走了。


    “祁嬷嬷等等,我去看看少爷。”他吩咐时府侍女上前伺候,自己赶忙追了上去,“少爷,你这是去哪了?”


    祁嬷嬷来之前被告知过要教导少爷的性情,如今见了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反应,脸上仍是挂着和善的笑,顺着话坐在了一旁,还闲适的招呼跟着的侍女把带来的东西摆放整齐。


    时未卿到了院口没停,给了祁遇詹一个眼色,他接收到后,故意没理会何楼,和时未卿两人把他吊在了身后。


    一路上遇见死士巡逻,他们并未对二人阻拦,如同没看见一般,上次有反应还是去后院的时候。


    他们走到大门口时,死士就不再无动于衷。


    守在门口的死士,看令牌是丙队头领,他不似其他死士一般不知变通只听命令。


    听闻时未卿要出府后,好言相劝,“少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与小人说,只是少爷想要出府是不行的。”


    第073章 第 73 章


    时未卿只做意外表情, 接着沉下脸来,冷声道:“怎么,又是林观的命令, 这时府成了他林府不成。”


    丙队头领还要说什么, 看见后面追上来的何楼, 便停了下来,垂首站在一旁。


    何楼没听见时未卿说的话,看着门口的气氛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转过身看到时未卿面上不虞的表情, 何楼心里咯噔一声,唯恐少爷再次迁怒林观,对他惩罚,何楼快速运转脑子,“少爷,借一步说话。”


    时未卿神色一动,并没有看身后的祁遇詹, 离开大门口, 走到了无人的地方。


    何楼笑眯眯地靠近:“少爷想要出去?可今日祁嬷嬷已在念林院, 现在出去不大合适, 不如少爷先回去,等祁嬷嬷教导完, 小人再想法子让少爷出去。”


    时未卿指尖微动,反问:“你有办法?”


    何楼想着先把人哄住,然后再回去找林观商量, 不过何楼也没说谎,以他俩如今对时府的掌控, 避开死士和侍卫把人放出去不是什么难事。


    这其中最要紧的是怎么说服林观,有时大人的命令, 林观要看管住不让少爷出府,但在背后无人知道的地方,会不会同意他的意思,可就说不准了。


    何楼又把头压低了一些,遮住脸上神情,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少爷且先耐心等等,下人试一试。”


    时未卿眼中闪过暗芒,袍袖一甩,转身回了念林院,只留下一句,“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行。”


    祁遇詹走在时未卿身旁,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再说:你赌输了。


    时未卿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加快步伐离去了。


    祁遇詹不明所以,最后摸着鼻头,跟了上去。


    跟在后边的何楼听到心里一紧,想着这次少爷真的动气了,就对连平日里十分受宠没说过重话的张头领都受了波及。


    打定主意一定要劝说林观同意少爷出府,毕竟少爷真的动起怒来就连时大人都拦不住,何楼就不止一次亲眼见过那个场面。


    念林院里还有个祁嬷嬷,祁遇詹就没跟着进去,而是远远守在门口,时未卿见此,原本假意的不虞也变成了真的。


    这个关头,何楼看见了也不敢多问,和之前一样站在正房外随时待命。


    祁嬷嬷性情慈祥温和,对待时未卿比徐氏还温柔,只要不主动找事,有时仁杰的警告在,时未卿并不会对这样的人怎么样。


    自打祁嬷嬷开始教导后,可以说是相安无事,房内两人一个教导一个听,一时氛围竟是不错。


    院外,祁遇詹靠在花园中的树旁,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陷入沉思,他在想齐王府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


    或许这和前几天他给齐王的回信有关。


    原身来梧州的任务之一是监视时仁杰,查探他是否真实与齐王合作,确认有没有阴谋诡计。


    祁遇詹早就从书中知道了时仁杰和齐王共同谋反的实情,这其中看似是齐王借着时仁杰搭上左丞相,实际却是左丞相特意给齐王送的削藩消息,引诱他谋反。


    魏帝重商重武,左丞相与魏帝政见不合,敏锐地察觉到了魏帝要打压权党,这两个君臣之间可谓矛盾颇深。


    左丞相嫡女是当朝皇后,外孙先如今是太子,他便做局谋划改朝换代,煽动实力的最强藩王。


    左丞相要借齐王谋反,勤王反叛,然后清君侧,最后挟天子令诸侯。


    说白了,左丞相和时仁杰是在利用齐王,把他做为垫脚石登上更高的位置。


    但这些,祁遇詹可不会告诉齐王,说了岂不是打草惊蛇,就只在信中回了时仁杰并无异常。


    没有收到回信,他还以为便宜爹没信,但如今祁嬷嬷来了时府,祁遇詹确定了,便宜爹已经相信了时仁杰,把写信的人也换成了他。


    能把自己母妃的嬷嬷送到时府,齐王和时仁杰很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开始了正式合作。


    不过这些都是祁遇詹的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的推波助澜,如果他们还不消除隔阂,有所动作,凌非何和封单明到梧州之后还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


    梧州地处南方,临近十月,天气变得越来越凉爽,站在树荫下,吹着微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昨晚孔指挥使给祁遇詹送了礼物,今晚总要去还礼,才当得起礼尚往来。


    宵禁之后,祁遇詹已经换好了夜行装备,不仅如此,他还换了一张陌生的脸。


    时未卿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和祁遇詹相处,孔府可能有悬赏的刺客在,他再跟去不方便。


    此时他站在他身前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他抿着嘴唇,道:“今晚一定小心。”


    “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祁遇詹附身亲了亲时未卿的额头,看着他嗓音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这么舍不得我去。”


    时未卿钻进祁遇詹的怀里,毫不掩饰地道:“真不想你去。”


    温柔乡英雄冢,时未卿此时显现这样的依恋,看得祁遇詹也舍不得离开,但人都欺负上门了,总要讨个说法。


    他收紧怀抱,轻轻拍了拍时未卿的后背,“我快去快回。”


    时未卿低低“嗯”了一声。


    再不走今晚就走不了了,祁遇詹直起身,把人送回床上,从窗户离开了。


    祁遇詹猜的不错,孔府中确实住着不少客人,不过看他们正饮酒享受的模样,今晚并没有行动的打算。


    也不知时仁杰许诺了什么,能让他把打伤独子的仇压下来。


    谁知道哪日时仁杰会不会让刺客去念林院“敲打敲打”自己,这些悬赏来的人就是个不定时的麻烦,为了一劳永逸,今晚必须都解决了。


    按着白天的计划,他准备增加一个名为李四的马甲,而这个马甲今晚之后,很可能会比张三还出名。


    想到此,祁遇詹勾唇跃下了屋顶。


    不多说,孔府待客的院子依次有了响动,有很快安静了下去,一炷香后,再没了动静,等府里侍卫察觉感到时,祁遇詹已经离开那,摸到了孔行镜的住处。


    时未卿因为刺客差点被伤到,那么孔指挥使最宝贝的独子也跑不了。


    打蛇打七寸,才能让孔指挥使畏惧忌惮,下次再行动之前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的住命门被拿捏的后果。


    祁遇詹估计孔行镜现在该醒了,怪只怪他醒的不是时候,现在只能再去昏一昏了。


    附近侍卫都被抽调去了客院,余下没几个,祁遇詹没有多长时间便都打晕了扔在原地。


    孔行镜的房里还亮着灯,里面只有两个人,听声音他正被侍从服侍着喝药。


    祁遇詹脚步一顿,把转去窗户的腿收了回来,直接推门进去了。


    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孔行镜问道:“父亲来了?”


    侍从也未觉得奇怪,府里敢直接推门进少爷房的只有大人。


    没有马上得到回应,孔行镜又唤了一声,“父亲?”


    外间仍是没有人说话,只有靠近的脚步声,孔行镜察觉出不对,皱着眉头看向侍从,“你去看看?”


    没等侍从起身,祁遇詹已经进了内间,绕过屏风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孔行镜瞳孔一缩,看着一身夜行衣的陌生男人,想起被打伤的记忆,心中竟升起来一些恐惧。


    侍从大惊,立即护在孔行镜身前,“你是谁?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孔行镜强装镇静,他咳了几声,拉住侍从,“别喊了,他敢如此大摇大摆走进来,外面想必已经被他解决了。”


    第074章 第 74 章


    “你有何目的?”


    看出孔行镜是在拖延时间, 估摸着这边快来人,祁遇詹没打算和他浪费时间,没说一个字, 直接进入主题。


    反派死于话多, 这个道理他不能再懂了。


    让这两个没有武力的人失去行动力简直轻而易举, 两个暗器击中睡穴便解决了。


    祁遇詹上前几步,靠近倚在床壁昏睡的孔行镜,运气内力给他输送过去, 激起了他之前尚未痊愈的内伤。


    孔行镜唇边流出一丝血迹,头彻底歪了过去,陷入了昏迷。


    祁遇詹视线扫过他搭在床边的手,心里啧了一声,想起这手就是当初差点碰到时未卿的那只,他怎么看怎么顺眼,便做了点小手脚。


    今天这一出, 祁遇詹是打算推出一个张三弟弟李四的身份, 既可以警告孔指挥使, 又可以借孔府告知时仁杰。


    让时仁杰顾忌张三这个人身份, 即便再对时未卿做什么,也要仔细想想。


    时仁杰少把心思放在时未卿身上, 他也能少受些委屈,这些年他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吹一吹待干墨迹,祁遇詹将挑衅的身份留言钉在了床头柱上。


    在院外凌乱的脚步声中, 从窗户跳了出去。


    念林院还有个粘人精等他,祁遇詹没留下欣赏孔指挥使的反应, 径直离开了。


    回去后,时未卿没料到他这么快回来, 听见窗户发生响动神色一惊,见窗户推开之后是祁遇詹后才放下了心。


    祁遇詹注意到时未卿面上未消退的警惕,跳进房里,轻声关上窗户,“吓到你了?”


    “有没有受伤?”时未卿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过去,对着祁遇詹浑身摸了摸,确认无事回道:“我担忧父亲还有什么后手。”


    “我没伤到,受伤的都是别人,不用担心了,孔府的刺客都被我威胁打晕了,他们没单子继续再接这个悬赏,之后不会有刺客再来。”


    祁遇詹抹去时未卿眉间皱起的山峰,又道:“估计明天之后梧州又会多出一个李四的传言,时大人再想做什么,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了,而且他即便不顾及,我也会借用李四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解决。”


    时未卿愣了一下,这个计划祁遇詹没有和他说,他现在才知道,而且已经完成了,略略思索便知这是为何。


    他心里满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遇詹,“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做为一个得宠的面首,为主子分忧解难是应该的。”祁遇詹摩挲时未卿柔软的红唇,漫不经心道:“差事办得好,主子是不是要奖赏一下。”


    时未卿嘴唇微张,承受着探进去的指尖,颤着睫毛,低声道:“赏。”


    祁遇詹俯身,嘴唇几乎贴上了时未卿的,似离非离,他沉声问道:“赏什么?”


    “你想要什么就赏什么。”时未卿下唇被撵开,说话略微有些吐字不清,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过了嘴瘾,今晚也就只能到这,再继续下去折磨的就是他自己,祁遇詹移开拇指,把人打横抱了起来,“那就陪我睡觉。”


    时未卿抿着嘴唇,脸颊弥漫上了一层红晕,看上去脸红扑扑的,尤显乖巧骄矜。


    把人放到床上,看到这样的时未卿,祁遇詹顿了一下,他在想他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歧义,想了想不只说得有歧义,动作也是让人误解。


    时未卿手指攥着床单,有些不知所措地等着接下来的动作,然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


    他疑惑地抬眼看向祁遇詹,却撞到了一双满含挪揄的深眸中。


    “又在乱想,我只是想单纯睡觉。”祁遇詹捏了捏时未卿白皙细嫩的脸,“这身夜行衣要换了才行,我换衣洗漱,一会儿回来。”


    拿过一旁锦被给他盖上,祁遇詹才转身离去,听着身后窸窣声,转过屏风余光看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人,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几天不见的窘迫再次找上门,时未卿庆幸此时内间只有他一个人,有时间缓解这样难为情的情绪。


    看着时间差不多,祁遇詹带着一身水汽,掀开被子翻身上了床。


    感觉到冰凉气息,时未卿意识到刚才对方并非无动于衷没有反应,最后一点羞赧也退去了。


    动了动身体,钻进宽阔的怀里,时未卿小声控诉:“又戏弄我。”


    祁遇詹低声笑了一下,带起了胸膛震颤,好听的笑声犹如响在时未卿耳边,“是我的不对,别气。”


    一边说着,祁遇詹一边把宽大手掌贴上时未卿的,手指不容拒绝地插|入修长的指间。


    一大一小两只手十指相扣,祁遇詹把手移到唇边,在白皙的手背上印了个吻。


    时未卿也收紧了些握在一起的手指,仰头在祁遇詹下巴碰了碰。


    “睡吧。”


    “嗯。”


    一个人在床上如何翻转都没有睡意,此时被温热的怀抱紧紧包住,时未卿生出了睡意,阖上双眼,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跟着何楼后面来的还是祁嬷嬷。


    有了李四的身份,时未卿也就不用顾忌太多,直接将教导时间缩短。


    上午刚过半,祁嬷嬷便推门出来了,她对着何楼微微俯身,脸上带着慈爱,“少爷实在聪慧,老身没有再能教少爷的了。”


    何楼还以为祁嬷嬷哪里惹了少爷,听闻此言心里舒了一口气,同时由衷的高兴,终于有人能看到他家少爷的优点了,面上对祁嬷嬷愈加和善。


    回了一礼,何楼笑眯眯地道:“这两日辛苦祁嬷嬷了。”


    两人又客气了半晌,何楼才把祁嬷嬷送走。


    躲人也是个不轻松的活,躲了一天多,祁嬷嬷一离开,祁遇詹就回了念林院,不管祁嬷嬷什么时候离开时府,只要她不在念林院就不妨碍他。


    时未卿坐在书案后,抬头见是祁遇詹后,道:“祁嬷嬷不会再回来了,你不用再躲了。”


    祁遇詹走过去,问道:“累不累?有了李四出现,接下来的教导不想学就不学了,我去把她们赶走。”


    应付人不轻松,时未卿还将几天的内容赶到了一天,此时脸上带上了些倦怠。


    时未卿摇头,做的太过惹怒父亲非是好事,而应付几个嬷嬷罢了,比他之前所遇之事都是不值一提,不想祁遇詹觉得他面前,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有了宫里嬷嬷的事,父亲不会在一件事情上,给我同一个把柄拒绝,之后再来的大抵都同祁嬷嬷一般,不能直接赶走。”


    祁遇詹心疼他抗拒厌恶什么偏要面对什么,“我来做便可,时大人不敢再对我动手。”


    时未卿心中如同有一颗太阳照着,暖意充斥着每个角落,他的眼底又带上些执拗和狠意,“若忍受不了我会与你说,而且直面这些我才会变得更强,我不愿一辈子被这些死物钳制住。”


    他又道:“你要在。”


    眼前之人是可以与凌非何和左丞相匹敌的小反派,祁遇詹没有理由阻止他变得更好。


    他站在太师椅旁,按着时未卿后脑,将人揽在怀里,“我会陪着你,你可以无所顾忌,肆意向前。”


    直到午膳,何楼也没有出现,半天就在两人一边腻歪一遍梳理接下来计划中过去了。


    未时刚到,何楼带着一位面善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院中。


    “少爷,这是大魏朝女红最出色的绣娘,大人特从各地选出来的,如此方配得上少爷教导嬷嬷的身份。”


    时未卿身体一僵,视线不敢再看一旁的祁遇詹,他预料中,接下来不过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教导,再多的就是成婚前的检查和人事教导,未料还有这一遭。


    这些对他来说,已经做了心里准备,而且对于男子来说,这些是文雅之事,他多多少少可以接受。


    时未卿惯于筹谋划策,决断争斗,若让他掌控权势的手去绣花,他完全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模样。


    上午话已经说出去,时未卿再狠辣,也从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何况直面畏惧是他必须要做的。


    时未卿闭了闭眼,他不能拒绝,只能应承。


    祁遇詹已经看出时未卿的僵硬,这幅强撑的模样让他有种鲜活之感,察觉到他不自在,主动道:“主子,方才方头领找我,我去看看。”


    时未卿看了祁遇詹一眼,他面上神情自然,想起午膳后方头领确实来了一趟,破天荒地没有把人留下,应了一声,道:“去吧。”


    祁遇詹离开后还体贴地关上了门,时未卿看着门不知在想什么,神色终是变了变。


    “张头领?”


    方头领对出现在他房里的人有些意外,之前不是已经来找过他了,又过来是有别的事?


    这么想着,方头领也这么问了出来。


    “无事,最近手痒,找你切磋切磋。”祁遇詹昨晚刚把孔府刺客解决,那些刺客联合在一起不算弱,也活动了筋骨,现在说这话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方头领没别的爱好,对武功痴迷的很,听了之后,立马站了起来,一点也不客气,道:“走,切磋切磋。”


    知会纪二守门,两人避开侍卫和死士,寻了一个地方,切磋了一下午。


    第075章 第 75 章


    “少爷之前未做过女红, 今日便从最简单的绣工开始。”


    绣娘说话语气轻柔,看上去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她从侍女托盘中取出一个已经用绣绷固定好的素面帕子, 递出时犹豫了一下, 转头看向了何楼。


    时未卿本就有些勉强, 祁遇詹出去之后变得烦躁起来,此时眉头紧皱,表情带着不耐, 吓得绣娘不敢上前。


    何楼有些发愁,张头领出去了没人压得住少爷,心里叹了口气,要想不惹怒少爷还要把教导继续下去只能软着来。


    让绣娘和侍女暂退门外,何楼轻声哄劝:“听说女娘和小郎都会给心上之人送荷包和香囊,再不济也会送帕子,少爷就不想给张头领也送一个自己绣得帕子?”


    时未卿眉头松了一些, 何楼一见继续道:“到时张头领收到之后不说喜欢, 每每拿出来使用也能想起那是少爷赠送之物, 会更想少爷一些。”


    何楼口才极佳, 配合表情动作很有画面感,时未卿想着那个场景, 莫名满足了自己的占有欲。


    时未卿抬手指着一旁的托盘,“拿过来我看看。”


    他拿起一个绣完花样的帕子,左右翻转看了看, 一般帕子只在角上绣一些有寓意或喜爱的东西,这个成品看上去并不复杂, 应该没有什么难度,“把绣娘叫进来。”


    何楼善于察言观色, 他看着时未卿的表情,在绣娘进来之后,带着几个侍女出了正房,出去之后还把她们潜回了前院,只和纪二两人在门口守着。


    正房的门一关就关到了晚膳之时,今日教导结束,何楼又去安抚了一番才领着绣娘离开。


    “纪二。”


    纪二立即推门进去,远远便见到书案上堆着绣线帕子绣绷乱糟糟一片,视线微一上移发现自家主子脸色不太好,连忙压低头下巴就差戳上了自己的锁骨,“主子。”


    纪二心里嘀咕,那两人不地道,把他独自留下应对这场面,他很怕知道的太多被灭口。


    时未卿扫了一眼纪二直对他的发顶,继续和手里的东西较劲,“晚膳送房里来。”


    纪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其他吩咐正要出去,又被叫住了。


    时未卿看着手里绣得不成样子的帕子,抿起了嘴唇,“今晚让张头领睡左厢房,叫他晚上也不要过来了,就说今日我累了用完膳食便睡下了。”


    “是,主子。”纪二还是老老实实低着,对时未卿的命令更是不敢置喙,去取晚膳了。


    不知怎么的,时未卿绣帕子对着绣娘纪二没什么感觉,一想到要被祁遇詹看见就莫名的羞耻,便想着干脆把人支开。


    只剩时未卿一人,房内安静了下来,细听还能听见线穿过布料的声音。


    时未卿突然嘶了一声,看着绣针扎过之后冒出血滴的指尖,蹙起眉头,而后熟练的放到了嘴里。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被扎。


    刚开始学时绣娘提醒过,血迹若是晕染到帕子上可不好洗,而且也不吉利。


    时未卿可不想祁遇詹用着一个不吉利的帕子。


    祁遇詹和张头领两人酣畅淋漓地切磋了一下午,此时刚清洗干净,要回正房,在路上碰见了拎着食盒的纪二。


    “纪二,你这是?”方头领指着食盒有些疑惑。


    “主子要在房里用膳。”纪二口风很严多余的没说,但话没说完,他还在想怎么对张头领说主子后来的命令,才能不得罪人。


    纪二很愁。


    谁都知道枕头风有时候吹得好,那是要命啊。


    纪二瞟过来的眼神没隐藏,祁遇詹以为想让他去送,一般时未卿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这样的反应,祁遇詹觉得没什么,他反倒很乐意。


    “食盒给我,我去送。”


    纪二平日里不常笑,此时他面上破天荒挂起一个可以说是谄媚的笑,“张头领,这食盒就不麻烦了,我去送就行。”


    方头领在一旁瞪大眼睛,一脸被震撼到了的表情,仿佛再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实话,纪二讪讪地,非常不适应,这一瞬间突然理解了主子的心情,不过他脸皮厚一些,反正这两人都是自己人,谁不知道谁,没什么可丢脸的。


    祁遇詹收回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没再继续纠缠食盒,问道:“未卿应该不止这一个吩咐,他还说了什么?”


    努力忽略表情存在感特别强的方头领,纪二维持着谄媚的笑,没再隐瞒,“主子,今日累了,用完膳便要歇息了,张头领今晚需得睡在左厢房。”


    时未卿要早睡和他睡在哪并没有关系,祁遇詹一下想通其中缘由,笑了一下,“好,让未卿早些休息,我就不去吵他了。”


    闻言,又仔细观察了祁遇詹的表情,确认他真的没生气,纪二才舒了一口气,一边走一边想,他容易吗他。


    方头领是钢铁直男没错,但能跟着时未卿身边,便知道什么是他能问的,什么是不能问的。


    眼前就是不能问的。


    这事倒没多机密,但时未卿极力掩饰,祁遇詹也不会多说,只当做不知。


    既然不知,就不可能和方头领说了。


    晚间,夜色已深。


    方头领已经收拾铺盖和纪二去作伴了,祁遇詹一个人躺在榻上还有些不适应。


    过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祁遇詹睁开眼睛起身出了门。


    他想临睡前再看一眼时未卿。


    纪二今晚守夜,祁遇詹绕过他,站在窗前,动作轻盈地撬开了一条缝,顺着缝隙左右寻找,也未在内间看见时未卿的身影。


    焦急担忧的情绪还没酝酿出来,他的耳朵就接受到了外间传来的均匀呼吸声。


    祁遇詹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在外间睡着了。


    等人自己醒过来也不知何时,夜间温度不高,再着了凉。


    但时未卿不想让他看见绣东西的场景,祁遇詹想了一下,取出一个浅色腰带,蒙到眼上。


    正房住了几天,房内布局早已聊熟于心,闭眼走也没什么。


    顺着呼吸声,祁遇詹寻了过去,摸到人后发现,时未卿趴伏这睡在了书案上。


    这个姿势睡久了很容易肩臂不舒服,祁遇詹动作轻柔地扶起时未卿,把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抱住人时,祁遇詹感觉到他的手碰到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去。


    祁遇詹没在意,抱着人走向了内间。


    纪二察觉到动静,开门查看,一眼看见了一个蒙眼一个睡得正香的两个人。


    纪二:……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默默地关上了门。


    既然那两人谁都看不见,那他也能当做没看到。


    难为一个金尊玉贵的娇少爷做这事,祁遇詹怕把人弄醒让他难为情,只把绾发拆散外袍脱了。


    一起整理妥当,祁遇詹正要顺着他晚膳时的意思离开,未料刚一起身,腰身之处传来轻微的拉扯之感。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祁遇詹躺到了床上,打算等时未卿松手了再收,这一等便等到了自己睡着。


    清醒时,浅色的腰带能感觉到明亮的光线。


    此时天已经亮了。


    让祁遇詹睁眼的不是自然醒,而是眼旁轻盈又不容忽略的触感。


    他顿了一下,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睡过头,被人当场抓获了。


    “胳膊和肩膀疼不疼?”祁遇詹眼上的眼带没动,转头寻着方向贴上了时未卿的额头,手也没忘给他揉按。


    “不疼。”时未卿摇头,手指顺着眉毛滑动,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暖意,“你都猜出来了。”


    “嗯。”祁遇詹脸上的痒意传到了别处,他捉住乱动的手握在掌心,宽大的手掌轻易便将其包裹住,“你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你若不想绣,也没人逼得了你。”


    没人逼得了你。


    其实,时未卿一直要的都不多,他想要只有自由和报仇。


    这句话如春风微抚,顷刻间吹散了时未卿的抗拒和羞耻,只剩下想要侵|占他全部的占有欲。


    他想让此人用他绣的帕子,以后穿他做的衣服鞋子,所有的一切都沾上他的气息,最后完完全全归他一人所有。


    只属于他一人。


    祁遇詹是他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神魂颠倒,以至于心中充满力量和勇气。


    那些困囿他心神的东西,也不再是让他畏惧难以面对的束缚,而是帮助他染上气息的羁绊。


    越想心跳越快,时未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一天。


    抖着手指把浅色腰带解开,时未卿语气一点点坚定,“我现在不怕了,我想让你看,看多长时间都可以,我还想送你一个东西,不过不太好看,你不能嫌它丑。”


    送的东西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祁遇詹平躺,把人揽到自己胸上,还是问:“是什么?”


    “是我昨日绣的帕子,我去取来。”


    时未卿说着起身要去外间取,无意间蹭到祁遇詹胸口,看到露出的熟悉颜色和布料,伸手扯了出来。


    一个白色的帕子悬在了两人眼前。


    “是这个?”祁遇詹挑眉。


    “是。”时未卿有些惊讶,眼中带着细碎星光,眼神蓦地亮了起来,“怎么会在这里?你放的?”


    想起昨晚被忽略的触感,祁遇詹知道了这帕子怎么跑自己怀里的。


    这是一个误会,一个美丽的误会,也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难得时未卿这么开心,他不介意把这个阴差阳错圆下去。


    “嗯,我放的,这不就是送给我的,我提前收了起来。”


    第076章 第 76 章


    枕边的浅色腰带映入眼帘, 时未卿扫了一眼,对这个回答生起了怀疑,“你蒙着眼, 怎么能知道这是我绣的帕子?”


    谎言瞬间被拆穿, 只能怪自己心上人太聪明, 不能怪他没隐藏好。


    祁遇詹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低,“本来想哄你开心, 时未卿,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早上你的这份开心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时未卿把枕在祁遇詹胸膛上,嘴角眉眼都弯了起来,“没有消失,你哄我,是比之前更开心的事。”


    时未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祁遇詹揽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拿过帕子, 问道:“这上面绣的什么?”


    帕子一角是绿色绣线绣上去粗细都有的线条, 看上去像是树枝。


    祁遇詹没有贸然开口, 因为时未卿很可能绣的是别的东西,这种事最好还是交给本人解释。


    时未卿看了一眼帕子, 沉默了一瞬,才道:“是竹子。”


    祁遇詹捏住那一角,拇指划过, 指尖传来凹凸不平的感觉,“嗯, 绣的很绿,我很喜欢。”


    不管绣得怎么样, 总要夸一下,才能让人有信心,但时未卿不需要虚言,祁遇詹选择了一个特别的角度。


    时未卿蹭了蹭身下的胸膛,仰起头又道:“这是最简单的样式,我把他绣成这个糟模样,你也能夸出来。”


    “辛苦一个下午和晚上,你的努力值得,不仅如此,我还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祁遇詹说着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时未卿,似乎意有所指。


    这人太会说话,时未卿有些招架不住,起身直接堵住了祁遇詹的嘴。


    祁遇詹收紧手臂,直接加深了这个吻,在过火之前及时刹住了车,轻轻拭去时未卿红唇上的水迹,问道:“再睡会儿还是起?”


    时未卿还有些喘,看着帐幔内光线明亮充足,细看甚至能看清空中跳动的尘埃,“不睡了。”


    祁遇詹腰腹微一用力,带着时未卿坐了起来,枕旁的浅色腰带也被带了起来。


    时未卿坐在祁遇詹怀里,想要拿开,腰带入手之后,他心底闪过什么,刚才心思在别的上,没注意这条腰带。


    此时拿在手里看着,越看越觉得眼熟,他举起手来,眼睛看向祁遇詹,“这是……”


    “嗯?”祁遇詹随意看了一眼,完全没当回事,“之前蒙过眼睛的腰带。”


    时未卿语气有些不对,“你怎么还留着,难不成随身带在身上?”


    祁遇詹道:“备不住什么时候就要用,比如昨晚,而且它很好用。”


    时未卿突然耳朵热起来,眼睛在腰带和祁遇詹两者之间来回扫视,想问什么,张了张口没问出来。


    他的表情太明显,把想问的话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


    祁遇詹起了坏心思想要逗逗,但想起樊魁那次的误解,便作罢了,变得最后解释不清的成了他自己,那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颇为严肃地解释道,“我没有特殊癖好。”


    末了又加了一句:“真的。”


    时未卿不好表现出来,在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这是我的腰带,穿那件衣服是还要用,既如此,我便收回去了。”


    祁遇詹摸着时未卿乌黑顺滑的发顶,揉了揉,“当然可以。”


    时未卿抬眼于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似在确认什么,他自以为隐蔽,实则没逃过祁遇詹的眼睛,只觉他的小动作可爱非常。


    祁遇詹没忍住,俯身在他眼尾亲了亲,才带着人一起洗漱更衣。


    今日天气晴朗,天空尤其的蓝,在这样的朗日下,何楼笑呵呵迈着步子进了念林院。


    他身后没有跟随一人,只身过来的。


    见此,祁遇詹对他的来意,心里有了预感,转头看时未卿的表情,他脸上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何楼走进正房,笑眯眯地站在时未卿身前,行礼后道:“少爷今日可以出府了。”


    时未卿昨日被女红为难的烦躁不耐,何楼看在心里实在心疼,今日便有了这个安排。


    心里有了猜测,时未卿听到之后没有觉得意外,骄矜地点了点头。


    何楼又道:“这次是悄悄出府,少爷午时前便要回来,免得被发现。”


    他又说了怎么避开府里侍卫和死士,说完之后,便离开去做准备了。


    祁遇詹站在时未卿身旁,眼睛一直没离开他,何楼说完之后,他面上表情没变,眉眼间的细微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他心情很好,即使只能出去半天,也能在苦中作乐。


    祁遇詹发现,时未卿还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然而,最后他偏偏变成了一个偏执阴郁的小反派,与他的本性截然相反。


    祁遇詹庆幸,他能在时未卿还没有完全变成小反派的模样前到了这里,以后,那些始作俑者再也不能伤到他。


    时未卿头顶锥帽,仰头等着祁遇詹在颌下系短绳,他看着那双深邃幽沉的眼眸慢慢变得柔和,“祁遇詹,你在想什么?”


    他刚才好像感觉到了杀气,不管是不是,总归不是对他的,只是不知道是谁被这个人惦记上。


    固定好锥帽,祁遇詹抬起眼皮,把眼前之人装进来自己眼里,“最多一个月,我一定把你带出时府。”


    时未卿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正巧此时何楼回来了,祁遇詹放下遮挡,把时未卿殊绝的面容挡得严实,看不出一分一毫的面容。


    但脸被藏起来,漏在外面的细腰长腿在此时显了出来。


    奈何锥帽太短,加披风又热,祁遇詹再不满意,也不会让时未卿忍受不舒服。


    现在已经来不及再想其他办法,祁遇詹勉强说服自己这次只能这样,他牵起时未卿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道:“走吧。”


    何楼在前面领路,方头领和纪二在后面跟着,出了念林院以及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侍卫和死士。


    那些人应该是被提前支走了。


    他们一行人从后门出去,上了准备好的马车,这车还是时未卿那辆,里面摆件都没变,祁遇詹打开格子查看,发现多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甜食。


    应当是何楼担心时未卿路上饿了准备的。


    拿出一盘椰蓉糯米糍摆到时未卿面前,祁遇詹摘下锥帽放到一旁,道:“下车再带上,早膳没多少,再吃点。”


    其实,祁遇詹对何楼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为了时未卿他便没表现出什么,今日才对何楼有了改观,尤其是眼前这盘甜食。


    此时再见这道甜食,时未卿已经没有了几日前的畏惧,他捏起一个举到祁遇詹面前,“你也吃一个。”


    祁遇詹对甜食不太感冒,但也不讨厌,他张嘴把整个吃了进去,嘴唇还碰到了时未卿修长的手指。


    咽下后,祁遇詹视线扫过他的指尖,评价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谁,“真甜。”


    那道视线有如实质,时未卿想不注意都不行,他耳朵慢慢泛起了红,睨了祁遇詹一眼,自己吃了起来。


    今天出来的目的是把墨莲居和环采阁监视的人都找出来,这两个地方墨莲居离得近些,祁遇詹问:“先去墨莲居?”


    时未卿想起那个药方,纪二到闻风楼查验需要时间,“嗯,墨莲居。”


    第077章 第 77 章


    马车晃晃悠悠驶在嘈杂的街上, 不过几日,时未卿竟觉得久违。


    他甚至眼中浮上了一丝惬意。


    祁遇詹放下擦拭的银龙剑,收进鞘里放在一边, 起身靠近蹲在榻边, 这个高度刚好对上时未卿的眼睛。


    粗糙带茧的拇指轻轻摩挲那枚孕痣, 这暗淡的颜色对于时未卿是残缺,看在祁遇詹眼里却是艳丽的美,总让他爱不释手。


    祁遇詹语气缱绻, 似要把人溺在里面,“看你这么开心,我突然觉得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长了。”


    “这么明显?”


    时未卿摸着脸怔了一下,俯身额头相抵,他能感觉到有东西正在磨平他的固执和不甘,脸上破天荒地浮上来柔和的表情。


    “即便这些也是我以前不敢想的,但现在有你, 我所求的, 你都在一点一点替我达成, 一个月时间, 我等得起。”


    祁遇詹握着时未卿的后颈,闭上眼睛, “我总想让你开心些,再开心些。”


    最好是把以前确实得都补回来。


    语气里溢满装着他一人的虔诚,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让时未卿心里涨满复杂的情感。


    有欣喜,有酸楚, 还有终于被人心疼的委屈。


    “祁遇詹。”时未卿蓦地红了眼眶,缓了缓气息, “你已经做到了,现在我很开心。”


    耳边传来极力隐藏的哽咽之声,祁遇詹起身把人揽在怀里,“好了好了,是我的不对,都怪我,好好的提这些做什么。”


    时未卿喜欢祁遇詹哄着,但他又不愿他自责,“我没事,你又没做错什么,道哪门子歉。”


    听着还带有鼻音的声音,祁遇詹以为人哭了,不放心地抬起时未卿下巴,只看到撇到一边的黑眸,留下来颤得如振翅欲飞的蝶翼。


    这哪是要哭的样子,明明是自己和自己别扭,羞赧了。


    这模样可爱,一下子戳到了祁遇詹心巴上,对着眼尾亲了一口,道:“那怎么办,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时未卿一时没转过来弯,挣着水润润的黑眸,顺着他的话问:“你想要什么,我补给你?”


    看他仰着头不舒服,祁遇詹坐在榻上把人抱到了怀里,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这里,扫到时未卿怀里露出的匕首,心里有了主意。


    “我送了你玉冠和匕首做为信物,你还没有送过我。”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这次刚好吹起车帘,祁遇詹顺着一角看到了街边的银楼,“不如送我一个发簪。”


    大魏朝女子和哥儿通常会送男子发簪为信物,此时送最合适不过。


    时未卿顺着祁遇詹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银楼,作势就要喊方头领停车,“停——”


    祁遇詹拦下了他,好笑地看着他,“不急,先去办正事。”


    他又补充一句:“事情顺利我们就还有不少空闲时间,你不想和我一起逛一逛?”


    时未卿没想到这么做,经一提醒,心念一动,“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祁遇詹低头凑在柔软雪白的耳边,几乎用气声吐出话语:“把外面那两个拖油瓶甩掉。”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侧,时未卿觉得痒,向后躲了躲,全部心神不知不觉都沉浸在祁遇詹的话上。


    只有我们。


    简简单单四个字,对他却有致命的吸引力,从相识到现在,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单独在外面逛一逛。


    他想着以后出了时府,没想到竟是在这个时候,时间虽短,却也值得珍惜。


    时未卿一时心尖颤动,喉间溢出一声,“嗯。”


    与他们几步之隔的纪二和方头领,正认真地赶着马车,两人完全不知道被车里的两个主子给嫌弃了。


    街上热闹非凡,马匹车辆来回穿走,行人络绎不绝,无意中展现着梧州的富庶。


    他们做乘的这辆马车奢华富贵,其他马车稍有能与之相比,在街上很是显眼。


    纪二对梧州十分熟悉,寻了一处离墨莲居不远又无人的巷口,停了下来。


    “主子,不便再往前走了。”


    “就停在此处。”


    祁遇詹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看,对已经带上锥帽的纪二停得位置没有异议,给时未卿和自己戴好锥帽,两人一起出了马车。


    “拿着。”祁遇詹先跳下车,把银龙剑递给方头领,转身掐着时未卿的腰,把人轻巧地放在了地上。


    或许是这次使了里,和平日里把人抱在怀里的触感大不相同,祁遇詹的掌心还残留着柔软纤细的感觉。


    接回剑,等着方头领二人去寻看管马车之人的间隙,祁遇詹掀开纱幔看了一眼被时未卿腰带缠着的腰,突然对不盈一握这个词有了实质的理解。


    他的眼眸一点一点变得幽深,指尖缓缓地摩挲着。


    两人之间的关系,对自己父亲都没有瞒,在外面更不会瞒着,时未卿巴不得昭告天下。


    身边的人有些安静,时未卿靠近一步牵住了祁遇詹垂在袖袍中的手,刚一碰到发觉触感不对,他把那只手举到身前,掀起纱幔仔细查看,“手怎么了,伤到了?”


    “手没事。”


    被遮挡的精致殊绝的面容浮之眼前,祁遇詹抽出手动作极快地把纱幔拢好,如恶龙守着珍宝一般凌厉的目光扫向周围,看了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放下心。


    祁遇詹眼中闪过一抹恶趣味,往马车后撤了一步,肌肉紧实的长臂一捞,一把将人紧紧贴在自己身前,错开锥帽,他俯身贴到时未卿耳边轻声道:“不过是刚才的手感太好,还想再感受感受。”


    自己后腰被灼热的手掌捏了捏,时未卿才明白了话中意思,锥帽下的脸颊以可见的速度泛红。


    时未卿心里不停腹议,混蛋!流氓!


    尝到了甜头,忍住继续欺负下去的念头,祁遇詹把人放开,牵住了手。


    刚才怀里的身体僵硬紧绷,他哪能猜不出来是什么反应,见人还没说话,道:“在心里还没骂够,连话都不和我说了?”


    “这是在街上。”时未卿抿了抿嘴唇,语气羞愤。


    他是想昭告天下,却不是以这样的姿态,也太过……太过难为情。


    即便这样,时未卿也没有松开祁遇詹的手,反而与他十指相扣,捏得紧紧的。


    祁遇詹抬起手掀起纱幔一角,指着他看,“你看,这有马车挡着,没人能看到。”


    时未卿看了一眼,确实如他所说,此处被马车遮挡的严实,不进来谁也看不清巷子里发生了什么。


    祁遇詹捏了捏掌心的手,继续哄道:“是我错了,别气了。”


    “我没生气,就是太难为情了。”


    没想到时未卿会这么坦诚,祁遇詹心头跳动异常,之前期盼的敞开心扉竟在这一刻实现了,他突然后悔刚才的逗弄。


    祁遇詹叹了一口气,教时未卿怎么做,“别这么乖,你一乖我就忍不住,下次就给我两拳。”


    时未卿还不了解眼前的男子,问道:“给你两拳有用吗?”


    祁遇詹想了想,似乎是没什么用,他想要的怎么也要弄到手里才罢休,那股霸道强横比之时未卿有过之而不及,而且还是不要脸的。


    否则怎么会认下时未卿骂的流氓一词。


    祁遇詹笑了一声,“没用是没用,让你出口气也是好的。”


    时未卿在纱幔里哀怨地瞥了祁遇詹一眼,口里嘟囔道:“出气是假,心疼才是真。”


    这时方头领和纪二带着人回来了,嘱咐妥善,四人向墨莲居走去。


    在马车上时,祁遇詹便发现了,街上多了许多戴锥帽之人,他们大多身穿劲装,手里拿着兵器,脚步轻盈,看上去像是江湖中人。


    而少数则是普通人,他们身高低于着男子,再看身上的裙袍,明显都是哥儿,或许是见江湖人的锥帽好用,普通人也用上了锥帽。


    祁遇詹四人走在街上混在其中,也就不显眼了,路人早已见怪不怪,在外走动也就方便了许多。


    四人目标太大,祁遇詹带着时未卿与纪二两人分开,让他们两人混在带同是锥帽的江湖人中,先进墨莲居。


    不清楚那些监视的人在什么地方,祁遇詹打算先在外查看,再进去排查。


    不像时府环境简单,墨莲居和环采阁外行人商贩不可控制,周遭复杂,祁遇詹思考过怎么才能找监视之人。


    在时府,他仔细观察过那些侍卫和死士,那些人应当是武功同源,呼吸有相似的频率。


    根据此特点,祁遇詹在外面转了转,稍微花费些时间便把那些人都找出来了。


    他们在不起眼的位置隐藏,或许是时仁杰很怕时未卿脱离掌控,墨莲居附近藏了十几人。


    祁遇詹把人都找了出来,位置一一记在心里,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牵着进了墨莲居。


    以时仁杰的自负不可能在里面安排人,但祁遇詹向来谨慎,进去之后还是排查了一遍,确认没人后,才在纪大的引领下进了包厢。


    肖掌柜收到纪二有人监视的消息,最近把墨莲居和闻风楼约束的很严,一直待在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惹出乱子连累主子,这包厢也是为了躲避监视临时开的,没去时未卿的专属包厢。


    肖掌柜等候多时,门一关上,按耐不住快步走上前,方头领和纪二先到,也跟着站了起来。


    “主子。”肖掌柜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如同一个老父亲一般,关切问道:“主子这些日子可好?”


    肖掌柜知道自己主子对高墙深宅有多厌恶和恐惧,这些日子一直记挂着,吃睡都不安稳,尤其是知道外面有监视,什么都不能做,更是担心不已。


    祁遇詹先一步摘下锥帽,看着面容憔悴黑眼圈明显的肖掌柜,想起之前找闻风楼位置时发现的早睡养生习惯,两相对比下,显出来他对时未卿有多担心。


    接过时未卿的锥帽,祁遇詹坐到一旁,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没有打扰他和肖掌柜。


    时未卿也发现了肖掌柜的变化,安抚了一声:“肖叔,我很好,不必如此忧心。”


    肖掌柜细细打量完,才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桌子对面刚坐下的纪二开口,“掌柜的刚才把我和方头领好一顿问,说干了嘴也不信。”


    肖掌柜确实问过纪二和方头领,而且还是翻来覆去的问,但再如何说也不如亲眼看见得放心。


    肖掌柜平日严肃稳住,被揭了底老脸一红,有些不大自在,他身旁的纪大拿起身前盘里的糕点,塞到纪二嘴里,“好好吃你的。”


    “肖叔,我真的没事。”时未卿没怪纪二插嘴,这屋子没有外人,也不是严肃场面,他不会严苛要求自己手下人。


    自己手下管事都是无父无母之人,除了肖掌柜年长,全都没过而立之年,他们都把肖掌柜看做了父亲一般的人,纪二明显是亲近之意的打趣,就更不用怪罪。


    肖掌柜看着主子眉眼间阴郁消散了一些,面色红润,脸上也多了些肉似乎胖了一些,能养的这样好,是谁的功劳显而易见。


    看了祁遇詹一眼,对这个来历成谜的人彻底放下了心。


    接受那道目光,祁遇詹微一颔首算作回应,他心里想起来时未卿这些手下之人在书里的结局。


    或许是时未卿对待他们从来都是真心以对,才换来了手下人的忠心,以至于在都城与凌非何和左丞相博弈时,他们一个接一个为他而死,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看着一个个亲人一般的存在死去,时未卿该有多心痛,这份痛苦祁遇詹不可能再让他经历,那么这之间的因果就要弄清楚。


    他与凌非何的敌对,祁遇詹现在大致能猜出来,大抵是凌非何身份暴露之后以哥儿身份还可以为官,又得到了自由信服和尊重,以及灭了时府之仇。


    这些因果已经在计划之中,过些时日就可以解决。


    那么与左丞相的呢?


    祁遇詹原先没有任何线索,但近来在时府发现的异常让他有些怀疑,或许和徐氏有关?


    “肖叔,那些人避开就好,不用动他们,免得惊动父亲。”时未卿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见他端着茶杯敛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祁遇詹想着事情也没漏了他们说了什么,察觉到时未卿目光后抬头,从桌上取过纸笔,将位置记录了下来,并一一指了出来。


    “门口这两个位置轻功高些,闻风楼出口的只有一人,若有事出去,从闻风楼这边绕出去更稳妥。”


    肖掌柜一边点头一边记下位置。


    时未卿又道:“这几日何楼要采买人,为我的亲事做准备,肖叔,趁这个机会插些人到时府,我有用。”


    “是。”肖掌柜应了一声,两人又说起了墨莲居和闻风楼的事物,祁遇詹听着与他没多大关系,起身到了挨着楼里的窗边。


    进来时,祁遇詹发现楼内有不少江湖人在,倒不是奇怪没到午膳时便有人,墨莲居以孤本、茶和才子闻名,从早到晚一直都有人。


    他奇怪的是这些都和江湖人挨不上边,他们没到午膳时间大早上来这做什么,总不至于冲着名茶来的。


    时未卿和肖掌柜谈完事,也走了过来,祁遇詹随口问了一句。


    肖掌柜道:“楼里突然多了这么多江湖人,我也以为他们有什么目的,安排了人盯着,后来发现,这些就是奔着墨莲居名气来的,听说在梧州最有名的,都想过来见识见识,再后来有的是觉得饭菜好吃,有的觉得茶好外面难求,有的觉得读书人吵架有趣。”


    为了提前排除隐患,肖掌柜以墨莲居掌柜的身份和那些江湖人攀谈过,毕竟是收集情报的,套话信手拈来。


    想起从那些人传出的消息,肖掌柜又道:“张头领,传闻梧州又多了一位李四大侠,此人还是张头领的弟弟,不是这是真是假?”


    意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祁遇詹拉着时未卿走回去坐下,直言道:“想必肖掌柜已经知道我们三人假意中了十香软筋散,李四这个身份是我因此传出的另一个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在,不管是我们在时府,还是你们在外面,都不用顾忌,可以放开了行事。”


    其中阻挠被除去,肖掌柜总算放心了,“主子和张头领放心,外面就交给我们。”


    这时有人找,肖掌柜便离开了。


    之前摸进来的纪五,凑上来道,“张头领,你是不知道你的这个身份把那些江湖人吓成什么样,提你的名字都脸白的没了血色,拿筷子的手更是抖得不能再抖,我倒是比较好奇,张头领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祁遇詹看几人实在好奇,便把那晚的事讲了一遍。


    听到祁遇詹说和多人动起手,想到其中凶险,时未卿睨着他道:“你不是说把他们打晕了?那么多人一起动手,若你敌不过该如何。”


    知道时未卿担心他,祁遇詹没有在意周围还有其他人,耐心解释:“我没骗你,先把他们都用武力和心理都震慑了一遍才打晕的,把他们唬住才能不敢再行刺,那些人武功高低一眼就能看出,放心,我不会贸然行事,因为你还在等我回去。”


    纪五觉得自己好像问错话了,又突然有些噎住的饱腹之感,不敢再追问,无声起身远离了这两个人。


    时未卿看了眼都做回避状的其他几人,对着祁遇詹低声咕哝一句,“就会哄我。”


    祁遇詹拉起时未卿的手又哄了一会儿,才把人哄好。


    这期间其他几人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出去了。


    在墨莲居耽误了不少时间,为了多留些独处时间,祁遇詹三人离开去了环采阁。


    而纪二则被时未卿找借口留在了墨莲居,他还要去闻风楼查验药方。


    第078章 第 78 章


    环采阁外的人解决起来没有波折, 正巧方头领老鸨眷娘拖住,不用两人找借口把他支走。


    梧州最好的银楼在墨莲居附近,正是马车上见到那个, 环采阁同在城西, 与之距离不算太远, 骑马用不了多久。


    免得引得时仁杰的人注意,马是从街上租的,把时未卿抱上马, 把缰绳递到他手里,祁遇詹正要转身,手上传来牵扯的力道。


    “怎么了?”祁遇詹回过身问道。


    时未卿身形未动,居高临下从纱幔的缝隙看向他,语气骄矜,“你也上来。”


    他也上去?


    祁遇詹攀着马鞍上了马,双手伸到时未卿身前握住缰绳的同时, 也把人圈在了怀里, 他嗓音低沉道:“这样?”


    时未卿往后靠了靠, 把自己依偎在温热宽阔的怀里, 才“嗯”了一声。


    祁遇詹笑了一下,心里暗道, 粘人精。


    他觉得自己锥帽碍事,摘下来挂在了一旁,起身是扫了后面一眼, 不在意地驱使着马匹慢走前行。


    街上骑马之人不是没有,但没有两人共乘一匹的, 他们两人引了路人侧目,不时还会交耳私语。


    看身形便知时未卿是个哥儿, 祁遇詹是个男子,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也能看出那骏马上后面男子对身前哥儿的宠溺和喜爱。


    他们从未见过男子毫不隐晦地公然展示对一个哥儿的亲昵和看中,不由纷纷注目。


    有两个男子中的一个指着时未卿的背影,语气满是笃定,“我猜那哥儿必定容貌极美,孕痣颜色极艳。”


    他的同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你没看后面那郎君浑身贵气和极盛的气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没准还是个勋贵,这样的人,能让他看上的哥儿会是长相普通?”


    男子一脸艳羡,“真想看看那哥儿是什么模样。”


    见人走远,男子还在顿足,男子同伴推了推他,“行了,别想了,赶紧走吧,去晚了美貌小郎没有,咱们工钱倒是要被扣了。”


    不独那两个男子,其他人也纷纷猜测,众人议论之声尽收入耳,祁遇詹垂眸,一只手揽着细腰,在时未卿耳畔低声问道:“玩得开心吗?”


    时未卿握上腰间的手,道:“当然了。”


    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又不怕,祁遇詹也有些看不明白他,依然纵着他陪他一起闹,“现在不怕在大街上做这些了?”


    时未卿道:“怕什么,我戴着锥帽,谁也不知我身份。”


    祁遇詹道:“怎么办,我没戴,这张脸已经被他们看到了。”


    时未卿冷哼一声,“那他们就知道你已经有主了,最好不要打你主意,否则让他们好看。”


    祁遇詹这下看明白了,时未卿为什么改了性子,好笑道:“时未卿,你的心思暴露了。”


    “暴露又如何,我就没想藏,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碰。”


    祁遇詹反手把手臂上的白皙手掌收进掌心,“嗯,未卿果然霸气,让在下倾心不已,在下等着那一天。”


    时未卿仰头,小心着锥帽,隔着纱幔凑到耳畔低语,“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闻言,祁遇詹心漏了一拍,表情瞬间柔和:“放心,没有人。”


    马匹脚力比人的快,坐在马上一边看着路边嘈杂的烟火气,一边吹着风,没过多久两人到了地方。


    这座银楼有三层,看着门口进出的人不少,从门口向里望去,能看到店内大多是衣着不俗之人,看上去这里生意不错。


    祁遇詹和时未卿刚一进店,银楼店员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注意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店员眼睛转了转,“二位贵客要选些什么,本店一楼是郎君配饰,二楼是小郎和女娘配饰,需要哪些可以告诉小的,小的领贵客过去。”


    “就在一楼,发簪在哪?”见时未卿不语,祁遇詹先开了口。


    “贵客这边请。”店员领着两人转向了右面。


    祁遇詹不喜店员在一旁看着,道:“我们在这里慢慢选。”


    能在这迎客,店员眼力不差,闻言很有眼色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与其他地方比,这边除了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时未卿索性掀开了纱幔,看着摆放的发簪一一挑选了起来。


    他每拿起一个都要在祁遇詹发上比一比,挑选的过程也是约会的一种乐趣,祁遇詹享受其中,没有任何干预的意思。


    只不过他个身材高大,时未卿知道他肩膀多一点,每每比试都要费力的踮起。


    祁遇詹坏心思又起了,只在一旁看着,没做任何反应。


    踮脚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时未卿渐渐喘了起来,看着眼前之人面无表情的脸,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指着正对着门口待客处的椅子,“搬一把椅子过来。”


    祁遇詹保持着表情,在一转身时脸上带起了笑意。


    迎他们二人进来的店员这时无新客,正关注着他们,见此景也同方才的路人惊讶了起来。


    时未卿背对着店员,他期盼那个哥儿转过来让他见一见长得到底是何天仙模样,但盯着背影看了半晌也没等到转身,却等来了一道凌厉的视线。


    店员对上祁遇詹的眼睛,被里面骇人的森寒吓得立马低下了头。


    祁遇詹又环视了一圈,把不安分的视线都解决之后,才带着椅子走回去。


    等人一坐下,时未卿把刚才又新选的发簪挨个试了一遍,选出看上眼的摆在祁遇詹面前,“又没有不喜欢的?”


    祁遇詹低头看去,时未卿审美不错选得都是大气的款式,没觉得哪个不好,他抬头道:“都好看。”


    “那便都买了。”


    祁遇詹挑眉,没想到他们二人想到一起去了,时未卿辛苦选出来的,他怎么也不会白白浪费,打定的主意也是都买下。


    现在这样,他没有异议,道:“买。”


    发簪一旁是玉佩,时未卿发现了给心上人选礼物的乐趣,这会儿正有性质,拉着祁遇詹走了过去。


    祁遇詹走之前不忘叫店员把那些发簪都包起来。


    不管是银楼掌柜还是店员都喜欢这样财大气粗的贵客,店员脸上立马眉眼带上比刚才还足的笑。


    接下来时未卿把一楼的配饰转了个遍,发簪、玉佩、玉冠等等都买下不少,结账的地方也从门口变成了待客之处,被好茶好点心供着。


    正结着账,听着门口出现了吵闹之声,掌柜立即让一旁心腹去处理,又对着两人陪笑:“我们这就把人解决,不让吵到二位贵客。”


    银楼的事没必要插手,祁遇詹示意道:“掌柜继续。”


    掌柜短长的手指继续快速拨动算盘,“诶,好嘞。”


    在算珠拨动的清脆声中突然参入了几道凌乱的脚步,祁遇詹眉头一皱,起身挡在了时未卿身前。


    “那里面是贵客,不能去!”祁遇詹能听出这道声音是掌柜心腹的。


    他脚步站定,那几道脚步声的主人也转过遮挡露了面。


    打先得是一个年轻哥儿,他长相清秀,身着的衣物满是补丁。


    祁遇詹细看发现他手脚脖颈等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有被打出来的伤痕,视线收回时正巧又扫到了耳上暗红的孕痣。


    这个哥儿身后跟着的是刚才过去的掌柜心腹和店员,心腹见要冲撞贵客,立刻不再顾忌,和店员一边抓着哥儿胳膊向外拉,一边陪笑道:“无意冲撞两位贵客,我们这就带这位小郎走。”


    那个哥儿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胳膊上的钳制,噗通一声跪在掌柜面前,哭哭哀求。


    “求掌柜行行好,让我在银楼里做工吧,我不怕吃苦不怕累,什么都能做,工钱少也没关系。”


    “大魏朝没有招哥儿的,要做工喊你家郎君来。”掌柜挥挥手,看了一眼心腹,“把他送出去。”


    哥儿眼中浮起绝望,再被拉起时没了反抗,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局。


    这事在梧州哪怕是大魏朝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不管哪个店铺都不会招一个哥儿做工。


    而他们对这哥儿身上的伤更不会惊奇,孕痣颜色代表孕育子嗣的能力,孕痣越黯淡子嗣越艰难,颜色鲜艳的都非打即骂,他这颜色能好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善待他了。


    那哥儿任由人把他拖着,在掌柜心腹走了两步之后,时未卿突然出事道:“松开,放他自己走。”


    掌柜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地方除了地上那个,还有一个哥儿,对上祁遇詹幽深的视线后,立即道:“快放开,把人扶起来。”


    那哥儿犹豫了一下,对着时未卿磕了一个头,满脸麻木地转身走了出去。


    算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空间总觉得比刚才静了很多。


    时未卿和之前一样安静没说话,但祁遇詹能感觉出来他的沉郁,那是一种物伤其类之感,以及对礼教对哥儿严苛的厌恶。


    祁遇詹蹲下身,低声哄道:“在这等我一下,我上楼选些东西。”


    时未卿作势要起身,“我同你一起。”


    祁遇詹牵起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亲,“你去了就没惊喜了,在这里等我,好不好?饿了就吃些糕点茶水。”


    时未卿垂眸,道:“好。”


    一旁的掌柜见此,心里无声感叹,同人不同命啊。


    祁遇詹走了没一会儿,门口有传来嘈杂之声,这次比刚才的吵闹的多。


    此时掌柜正好把账算了出来,不过他没要银钱,而是暂时放了一旁,“贵客且先吃些茶水糕点,这张等等一起结,我先去处理一下门口的事。”


    时未卿抬眼看了掌柜一眼,淡声道:“掌柜请便。”


    待客之处只留下了时未卿一个人,他不知在想什么,慢慢喝着茶水。


    附近又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他们二人明显看到门口发生了什么,其中高个男子对矮个男子问道:“这段时间那四个恶霸去哪了,最近都没怎么见到?”


    矮个男子回答:“听说我那在布政司衙门当差的亲戚说,他们都当上官,不在梧州了,倒是环采阁那位不清楚,我也挺长时间没听见消息了。”


    高个男子又要问什么,张口之前看了一圈,发现时未卿的存在后声音特意小了许多,“你见过环采阁那位吗?我这一直听传闻没见长什么样。”


    矮个男子一想,他还真听说过,“那位爷出行必坐马车,也就前些日子起了次马,露了一次面,当时没人敢凑上去,过后才知道是位爷,也没几人知道长什么样,只听说长得极……俊。”


    原话是那位爷长得极美,比之都城最美貌的哥儿还没,只是他没有这个胆子说出来。


    不敢再议论那几个恶霸,谁知道会被他们身边七拐八拐的哪些人人听到,再惹祸上身,他把话头又扯了回去,“你说门口那富商少爷,也不知他作何心思,那哥儿撞他一下,打几巴掌就算了,偏要把人抢回去,一个孕痣暗淡的哥儿能有多大用处,除了脸长得清秀些,这也算不上漂亮,想不通想不通。”


    高个男子不明意味一笑,“要我说,这其中的妙处,你没感受过,必然是不知道了。”


    原本静静听着的时未卿突然起身走向了门口,把两人吓一跳,骤然停下了声音。


    第079章 第 79 章


    时未卿越往外走, 门外的声音越清晰。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


    他走到门外, 站在台阶上, 看到门口左侧围着的人群正在散开, 银楼掌柜也走了回来。


    时未卿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几个的哥儿在原地踌躇,但看了两眼也都离开了。


    对这样稀松平常的场景, 那几个哥儿既无能为力又不忍再看下去,最后的结局他们看过不少,谁都能猜到,再留下去也没用。


    白色锥帽太显眼,富商少爷命侍从挥退围观等人,一抬头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时未卿。


    这时一阵风吹来掀起纱幔一角,富商少爷正对上锥帽下隐藏的容颜, 竟看呆了。


    富商少爷晃神后色心大起, 随意转头发现只有他一人见此没美人, 只以为天定良缘, 顾不得分辨时未卿衣着身份,直接起了觊觎之心。


    反正大魏朝不看重哥儿, 待生米煮成熟饭,他家人也只能同意,这种事富商少爷也不是第一次做。


    他一步步向时未卿靠近, “没发现,这还藏着个美人, 不如去我府上做客如何?”


    没走远的人闻言回头,其中不乏有人认出来时未卿是非常马上戴锥帽的哥儿, 十足的好奇心驱使,又不敢惹事,在远处停下了脚步。


    掌柜急了,上前一步站在了时未卿身前,若平日里对这样的事他绝不会管,但今日和以往不同。


    不说这位大主顾还没结账,就说他身旁那位郎君看着就非常人,看他对这个哥儿非同一般,若人在银楼门口出事难免不被波及。


    “这是我银楼贵客,这位郎君不如卖我一个面子,放他离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少爷给你情面。”富商少爷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了一下,随后让侍从把银楼掌柜和店员扯到一旁制住了。


    挡在眼前的人离开了,时未卿视线一动,看到了之前被围在中间的人。


    时未卿认出来,是被掌柜赶出来的那个哥儿。


    他跌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能从侧脸看到几乎盖过脸颊的鲜红巴掌印,非是大力打不出这样的痕迹。


    这时富商少爷走到了时未卿身前,把手伸了出来,说着便要掀纱幔,“美人长成这般,遮起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时未卿收回视线,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比不上吴阔滨猖狂的人,没有丝毫畏惧,但免不得生出恶心之感。


    他后退一步避开那只手,声音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滚远点。”


    远处观望的路人对当街欺辱强抢哥儿视若无睹,反而议论起了时未卿的性情。


    “嘶,这小郎当真跋扈!”


    “可不是,谁家哥儿敢这样,这脾性快比得上咱们梧州那几个有名的恶霸了。”


    “这样的哥儿以后谁敢娶,我看是嫁不出去了。”


    “别说了,我在银楼里看见他身边跟着一个拿剑的男子,小心一会儿那人出来找你们麻烦。”


    不知谁小声说出这样一句话,听见的人纷纷停了议论,没听见的见其他人不说,也悻悻地止住了话头。


    富商少爷被捧惯了,当着这么多人被下了脸面,脸上霎时没了笑,“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捉住他,带回府!”


    富商少爷的侍从空闲的只剩一个在看守孕痣暗淡的哥儿,闻言动了动身体,正要走上前,没想到没脚下之人抱住了大腿,竟一时挣不开。


    有此动作的正是那个哥儿,他原本已经料到自己的结局,眼神木然黯淡,没有了生气,已经心存死志。


    闻言后死气沉沉的眼眸动了动,他不想连累时未卿和他一样,刚才匆匆一瞥,他能看出这个哥儿有疼爱他的郎君,这是大魏朝少见。


    找不到工,本就已经快活不下去,此生他的命就这样了,没什么可期望,不如临死前做件好事,那位郎君拿着兵器,只要撑到他来,那个哥儿就有救了。


    他咬着牙死死抱着眼前的腿不松,心里祈祷着,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要再做哥儿了。


    时未卿眼中闪过意外神色,他没想过那个哥儿尚且不能自保,如今却还要帮助他。


    眼见一个个拳头砸在身上,脸色越来越苍白,唇角甚至溢出一丝血迹,再这样下去,这个哥儿要被打死。


    时未卿又退了一步,躲开嘴里喊着“废物”自己上手的富商少爷,转身便要去二楼寻祁遇詹。


    他刚一回身便撞进了一个怀里,接着腰上一紧被一直有力的紧紧揽住了。


    时未卿正要挣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立马放松了下来,没等他说什么,头顶先响起一声安抚:“别怕,我来了。”


    祁遇詹扶着锥帽,揽着时未卿侧身,抬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上了富商少爷公子的胸口。


    霎时,富商少爷稳不住身形,顺着力道飞到了围观的路人前,滚了几圈被路人脚挡住才停下来,刚直起身“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少爷!”指着银楼掌柜和店员的侍从纷纷跑过去。


    祁遇詹如今要假意没有内力,他掌着分寸,特意没把人踹晕。


    即便如此,也惹得路人哗然,一下子后退到老远距离,很怕被波及到的模样,满脸紧张惊慌地四散离去,再没了刚才议论的闲适。


    那个哥儿听见声音,知道他撑到了那位郎君到来,再坚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随之阖上了双眼,手臂也垂了下去。


    这边解决完,祁遇詹余光注意到了一旁的虐打,想起时未卿对那个哥儿的援手,不等他说,银龙剑剑鞘已经过去,打晕了那个侍从。


    那个哥儿没了支撑也跟着倒了下去。


    时未卿被放在地上站稳后,回头一看,顿了下,看向祁遇詹低声问道:“他……死了?”


    “没有。”祁遇詹捕捉到微弱的起伏,抬手抚上时未卿后背,轻轻顺着,“还有呼吸,不过需要快些送到医馆。”


    时未卿吐出一口气,没死就好。


    祁遇詹转头看向身侧几步的掌柜,“劳烦掌柜把这位小郎送到医馆,费用由我们出。”


    “贵客放心,这就找人去送。”掌柜立马安排店员过去,驾起了那个哥儿离开了。


    富商少爷和晕倒的侍从正在被侍从抬起,看样子也要离去,掌柜摸不准祁遇詹打算,在一旁欲言又止,“贵客作罢吧,那少爷家是梧州最大粮商,背靠着官员,若贵客是外地人便赶紧离去,不出一炷香他家定要来人寻仇。”


    这话对谁都没坏处。


    掌柜这银楼也背靠官员自是不惧粮商,但都是梧州有头有脸的商人,出了人命也是麻烦。


    而且掌柜能提醒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他再多也管不了了,如同他没考虑过他们是梧州人该如何,那个受伤的哥儿又该如何。


    祁遇詹看得出掌柜不想惹出人命官司,开门做生意门口死了人着实晦气,影响生意。


    不管怎样,祁遇詹知道了富商少爷的身份,他领这份情,捏了捏时未卿的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才道:“多谢掌柜。”


    时未卿明白过来祁遇詹另有打算,转回了脚步。


    见祁遇詹还讲理,又没追过去,掌柜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引着人往里走,“我与贵客一见如故,今日便让贵客两层薄利。”


    第080章 第 80 章


    祁遇詹进去之前不着痕迹看了远处摊子面熟的两个人, 两人耳语一番,其中一人快速离去了。


    祁遇詹若有所思,接过店员取回的剑鞘, 牵着时未卿进去了。


    结完账, 祁遇詹并没有离开, 反而把配饰放在马上,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时未卿在附近闲逛。


    时未卿黑眸中闪过疑惑, 转头看过去,“这附近有什么要买的?”


    “我有些好奇,那家粮商会不会来寻仇,我们不如在这等上一炷香瞧瞧。”


    祁遇詹要借此确认一件事。


    他们出来的早,现在离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在这附近闲逛一会儿倒也不算浪费时间。


    想起那个哥儿,时未卿也不想就这么放过那家粮商, 担心祁遇詹一人放不开手脚, 道:“再去叫些人来。”


    时未卿明显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祁遇詹不用掀开纱幔看, 就能猜出来,“人来不来还不一定, 不必去叫了,估摸一会儿方头领和纪二也要寻过来,粮商家真要来人, 我们三人足够应付。”


    他借着遮挡,转头了一眼, 见还是一人还在跟着,另一人没回来, 俯身凑到时未卿耳旁道:“要不是后面有侍卫跟着,我一人足以。”


    时未卿惊讶地抬头,随后皱起眉头,“时府的人?一直在后面跟着?”


    “是。”祁遇詹直起身,“在银楼外面时,有一人离开了,我猜他是回去搬救兵,替我们解决粮商去了。”


    时未卿比祁遇詹了解时府,“不用等了,何楼既然知道了,他一定会去上门算账,我们等不到寻仇了。”


    祁遇詹顿了一下,发觉时未卿完全没有把派出那两侍卫的人往林观身上想。


    如果如时未卿所说,何楼知道也会阻拦,那他要确认的事情就没办法继续了。


    正待祁遇詹开口说离开时,身后有一个人唤住了他们。


    “贵客且等等。”


    两人寻声望去,看清来人是银楼招待他们的店员,也是他把那个哥儿送到医馆的。


    银楼店员没有转弯抹角,直言道:“贵客,那位小郎已在千春堂医治,他中途醒了一次,想让我带话谢谢二位救命之恩。”


    他们二人本想之后闻风楼打听消息,再安顿,现在人送上来,也算省了力气。


    祁遇詹从腰间取出一个碎银,递过去道:“辛苦你跑一趟。”


    银楼店员没有推拒,只是笑得更加喜庆,而后想起来出门时掌柜的交代,他转头看了看,稍微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掌柜让我来提醒二位贵客,强龙不压地头蛇,二位还是早些离开吧。”


    两人没想到,掌柜还有些善心,见他们没离开,又遣店员过来提醒。


    时未卿手段狠辣,有仇必报,却也有恩必偿,想起银楼掌柜替他挡过富商少爷,拿出一枚印有“林”字的金叶子递给了银楼店员,“拿着这个,若被此事牵累可去墨莲居求助。”


    墨莲居在梧州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银楼店员收到金叶子之后直接顿住了。


    给完之后,时未卿没等他反应,直接拉着祁遇詹离开了,“走吧,这附近也逛的差不多,换一个地方再逛。”


    祁遇詹反手握紧细嫩的手掌,笑了一下,满眼戏谑,“没想到梧州最大的恶霸,竟是如此良善。”


    因恶行被骂被避之不及惯了,听见这样的话,时未卿隐在纱幔里的耳尖红了红,“我也不是纯纯的恶霸。”


    把人抱上马,祁遇詹紧跟着坐在了他身后,一边驾着马,一边揽着他的腰,轻轻捏了一下后,俯身低声道:“我知道,你还是腰特别细特别软的小郎。”


    左右都说不过身后之人,时未卿闭紧了嘴唇,没再接话,清风拂过,隐约露出一点红欲滴血的耳朵。


    银楼店员回去后,把金叶子给了掌柜,并把原话学了一遍。


    掌柜看着金叶子上的字,不由猜测那哥儿的身份,墨莲居背后之人一直是个谜,从没听说过是谁,掌柜没想到一时善心会收到意外回报。


    他想起那两人的装扮,明显不想让人认出他们,掌柜连忙停下心思,有些事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但今天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午时之前,方头领和纪二先他们二人一步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没再发生什么事,便打道回府了。


    马车内很安静,祁遇詹低头看着自从上了马车便没说几句话,一直黏在他怀里的人。


    “怎么突然不开心?”


    时未卿脸颊在祁遇詹胸膛上蹭了蹭,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一直畏惧被困在高墙深宅,却疏忽了出去也没什么不同,尤其是我这样孕痣暗淡的哥儿。”


    吴阔滨经常强抢人,时未卿那时一直扮作男子,执念蒙蔽下对此没有感觉,或许是恢复了身份,执念已经动摇,今日再遇见,他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郁气一直在难以控制地翻涌。


    祁遇詹抬手,从时未卿的后脑轻轻往下抚着,一遍又一遍,“你与他们不一样,你有我,还有肖掌柜以及义无反顾追随你信任你的手下,经营这么多年你已经有了反抗的能力,不会和那个哥儿一样为人鱼肉。”


    言语力量太小,总是比不过做的,祁遇詹想着接凌非何的主角光环,这样他想做的会顺畅很多,但看着怀里阴郁难消的人,他无法再等下去。


    有些事需要提前。


    祁遇詹问道:“墨莲居可以留一个哥儿做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时未卿没有什么不招工哥儿的规矩,他顿了一下,仰起头,黑眸直直地盯着问道:“是为了我?还是看那个哥儿可怜?”


    祁遇詹鼻子无意识动了动,心道醋味真大。


    他拇指摩挲着时未卿的眼尾,嗓音柔了下来,“是为了你,我想做一件事。”


    时未卿靠回怀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什么事?”


    “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祁遇詹也没有把握。


    时未卿没多问,又仰头在祁遇詹棱角分明的下颌轻轻碰了一下,“我等着。”


    祁遇詹心里柔软,低头噙住时未卿柔软的红唇,温柔舔舐厮磨着抵开,进入寻找那个湿软,好一番逗弄才放开。


    时未卿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眸,等着祁遇詹拭去唇上的水渍。


    祁遇詹垂眸,眸色温暖,道:“真乖。”


    这话不知是说时未卿方才的话还是现在的模样,亦或是都有。


    时未卿环住祁遇詹的腰身,将这个人都埋了进去,面上带着十足的依恋,嗓音也绵软了下来:“只对你这样。”


    这话倒是不假。


    “我知道。”


    祁遇詹收紧手臂,对着纪二唤了一声,让他去安排那个在医馆的哥儿去墨莲居。


    马车驶进时府,何楼已经等在那了,见时未卿下车,立马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回念林院的路上和离开时一样,没有发现侍卫和死士。


    现在是午时刚过一点,何楼跟着时未卿踏进正房门槛,“少爷先休整一下,午膳已准备好,随时可以用膳。”


    时未卿被祁遇詹哄得好了很多,但心里还有着郁气,他看了何楼一眼,“你去了?”


    何楼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时未卿说的是什么,“少爷是说那粮商吧,他家姓许,不过是依附大人的商户,算不得什么,小人已经让人把那个泼皮打了四十杖,没有一个月下不去床,若是少爷还气,小人明日把人传来随少爷怎么惩治。”


    时未卿不想再见那浑人,停住脚步瞥了何楼一眼,“你也不怕脏了我的眼。”


    何楼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认错,“都怪小人,都怪小人……”


    “行了,告诉许家,若是再有此事,下次便不是这样轻罚了。”一个小人物惩戒了就算了,时未卿没有心思在那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是,少爷。”何楼见没什么便离开了。


    未时过些,何楼又出现在了念林院,他身后跟着的绣娘与昨日是同一人。


    时未卿再见绣娘没了昨日的烦躁和不耐,不为别的,只为了以后祁遇詹能用上他绣的或做的东西。


    原本午时见自家少爷心绪不佳,何楼还想着下午教导要怎么哄一哄,没想到顺利,他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何楼看着陪在里面的祁遇詹,能看出他满怀欣慰,却听不清他口中默默念着什么。


    隐约只能捕捉到几个字:夫郎……长大……遇到……


    “吱呀——”


    门开的声音打断何楼的私语,他脸上挂上笑意看向来人,“张头领,可是有事?”


    祁遇詹关上门,站到门的另一旁,似乎要与何楼守着,“无事,出来透透气。”


    过了一会儿,祁遇詹状似无意问道:“林观伤如何了?我见那晚他到了念林院,那个时间下地,只怕伤害没有好全。”


    何楼心里对祁遇詹观感极好,而且这其中还有他自己的私心,便没有任何隐瞒,“不瞒张头领说,林头领上次被打的伤还没好全,这次又挨了罚,已经有些伤了筋骨,最近又事多,如今几乎整日不在府里,就连休养的时间都没有,今日林头领更是出了梧州也不知晚上能不能赶回来,他也就仗着年轻,这年轻不好好爱护身体,老了有他受得!”


    刚开始还好,听不出来什么,几句之后,何楼话里的味儿就变了,他的脸上笑意散去,挤满了愁容,那语气和神态像是一个长辈在念叨一个亲近的晚辈一般。


    一下子没忍住说得有点多,何楼顿了一下,往回找补:“上了年纪话就多,张头领见谅。”


    林观竟是没在梧州,难怪会选今日让他们出府,但这样不能说明那两个侍从不是林观派的,他还需要找机会确认。


    祁遇詹手指微动,面上不显,“无碍,还要多谢何侍从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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