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因白日里见了家人心情太好了的缘故,安清晚上用膳时胃口大开,不知不觉竟给吃撑着了。
春晓见状忙去煮了山楂消食茶,安清喝完后,便开始在屋内绕着桌子悠悠地活动着消食。
胤祺坐在软榻上边喝着茶,边戏谑地看着安清。
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吃个饭还能把自个给吃撑着。
安清假装没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这人真是的,怎么这么喜欢看她笑话,不就是吃撑了些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可气的是,他明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却又偏偏什么都不说,害的她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两人暗暗较劲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小喜子很快掀开门帘进来。
“启禀爷和福晋,刘侧福晋院里人来禀报,说小阿哥病了。”
安清脚下一顿,语气不免有些担心:“病了?什么病,有没有请太医?”
这么小的孩子生病了可不是小事。
小喜子摇了摇头,说刘侧福晋院里的小宫女只说是病了,其他的一问三不知,再问就哭哭啼啼的,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清扭头看向胤祺,道:“您赶紧些过去,弘昇还小,可马虎不得。”
胤祺此时已经起身来到了她面前,轻点了点头,他脸上虽有些担忧之色,但比安清要淡定些。
弘昇是他第一个孩子,因胎里不足,生下来身子就弱,平日里多般小心呵护,总还是免不了三天两头的有点小病小灾的,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安清想了想,又说道:“我也去瞧瞧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胤祺后院就弘昇这么一个独苗苗孩子,于情于理,她这个做嫡额娘的也该过去瞧瞧,不然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刘侧福晋住在东配殿,从正殿出来走过一园子,再绕过一石拱门,便来到了这东配殿的门口。
院子内一片灯火通明,安清和胤祺进去后,带路的小太监直接把两人带到了小阿哥的屋子。
此时小阿哥正闭着眼躺在床上,小脸瞧着有些苍白,睡得好像也有些不踏实。
刘侧福晋正坐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神情中满是担忧之色。
听见动静,她转身看到安清和胤祺,先是一顿,随即忙慌忙起身行礼。
胤祺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低声问道:“弘昇如何了,可请太医?”
刘侧福晋还未回话,声音中便染上了些哭腔:“回禀爷,请过了,太医说是有些积食了,已经开了汤药给喂下了。”
胤祺轻点了点头,身子又让床的方向倾了几分,待看到小家伙这会睡的还算安稳,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些,看来是太医的药起作用了。
确认弘昇暂时无碍后,几人来到外间说话,也方便询问病情。
谁知,三人刚到外间,安清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刘佳氏突然俯身跪在了地上,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请爷和福晋恕罪,方才弘昇一直哭闹个不停,妾身也是慌了神了,这才让人去请的爷,扰了爷和福晋休息是妾身之过。”
安清一时有点懵,忙伸手把人扶了起来,下意识说起了场面话:“怪不得你,小孩子生病不是小事,你这个做额娘的慌了也无可厚非。”
刘侧福晋顺势起了身,满脸感激地看向安清:“妾身多谢福晋体谅,弘昇能有您这样的嫡额娘,是他的福气。”
安清也不傻,刘佳氏这番做派摆明了不是冲着她来的,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小阿哥积食这事可大可小,但对于贴身伺候的人总归要敲打一番,是追责,也是警醒。
“弘昇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积食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胤祺看着底下的奴才,厉声道。
两个伺候小阿哥的奶娘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刘佳氏见状,也忙起身请罪:“都怪妾身不好,晚上用膳时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没敢给弘昇吃些不好克化的东西,我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积食了……”
说着说着,她竟又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
安清有些不太赞同地看了过去,胤祺摆明了是在敲打下人,刘佳氏突然这么横插一杠子,把责任都揽在自个身上,这不是捣乱是什么。
就像上辈子经常听一些已婚人士讨论,说他们在管教孩子的时候,家里的长辈总是从中阻拦,这样一个管一个护,则完全失去了管教的意义。
长久下去,孩子则会有恃无恐起来,敲打下人,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所谓的赏罚分明、恩威并存,并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里面的学问多了去了,如若只是一味的宽宥体恤,遇事时不加以约束追责,底下的人便会松散懈怠,日子长了难免不弄出一些乱子来。
但安清总归也没说什么,说白了,人家一个亲娘一个亲爹都在这里,她何必多说讨人嫌呢。
胤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弘昇生下来便体弱多病,他也一向体谅刘佳氏为人母的不易,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好再责怪些什么,反倒出声安慰了几句。
“弘昇是胎里带的不足,身子比寻常孩子要弱一些,偶尔生病也是无法避免的,你平日里照看的很是上心,也是辛苦你了。”
刘佳氏闻言果然感动不已,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当不得爷的夸赞,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安清本本分分坐在一旁充当吉祥物,听到胤祺的话,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脸‘你也不容易’的表情看着刘佳氏。
只是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啧’了一声,胤祺平日里瞧着还算理智,但面对自个的宠妾,也会丢了原则。
男人啊,终究还是躲不过美人关呀。
被这么一打断,胤祺也不好再继续,只能象征性地训诫了几句,又转头向刘佳氏询问起了太医的医嘱。
小孩子积食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喝了太医开了药后,现下弘昇睡的还算安稳,可见也已无大碍。
谁知,就在安清和胤祺两人准备离开时,刘佳氏突然期期艾艾说道:“爷,您是知道的,妾身实在是没用的很,每每弘昇一哭就没了主心骨,万一晚上弘昇病情再有个反复可如何是好,所以,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说到这里,她蓦地顿住了,欲言又止地看了安清一眼。
安清先是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此情此景,她就算再愚钝,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刘佳氏这个不情之请,怕是今晚想让胤祺留下来吧。
吼!那些宫斗宅斗剧中经典的争宠环节要来了?!
安清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虽说她打小见多了她阿爹那些妃子在后宅中别苗头争宠的手段,但这种当面邀宠的事,不管是她阿爹,还是她阿娘,都很默契地让她避开。
毕竟那人是她阿爹,他再怎么样也要在她这个做女儿的面前保持些形象,倒也能理解。
至于她阿娘嘛,则是单纯不想让她看到那些腌脏的场面。
但他们哪里知道,安清一直都很好奇来着,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呢。
不过,她方才没太注意,这会才看清刘佳氏的妆扮,只见她身着一身绣兰花杏素色常服,脸上略施了淡妆,可能是梳洗过的缘故,这会她并未梳满人的旗头,乌黑的秀发披散着身后,只用一根玉钗子别着。
啧,这身清纯小白花的打扮,这张柔弱可欺的脸,这副梨花带雨的表情,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我见尤怜啊。
自古以来,那些没有主心骨的弱女子,最是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安清心道,胤祺这把应该很难拒绝吧。
她看热闹看的正开心,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就是对方争宠的的对手,更没有要回击的自觉,倒把一旁的翠柳急的不行。
胤祺自是也明白刘佳氏的意思,往常也不是没遇到这种情况,但今日不行,至于原因,他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安清。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安清身上时,不由愣了下,她这是什么眼神?
安清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扭头看向胤祺。
看她干什么啊?
胤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安清轻‘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她承认,今晚的刘佳氏确实是娇俏可人了些,方才也就多瞧了两眼,没想到却被抓了个正着。
胤祺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自认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还因此常常被三哥嘲笑不解风情,谁能想到却偏偏娶了个好颜色的福晋。
之前额娘那事,已经很是让他哭笑不得了,没想到这会她还能看刘佳氏看的出神,真的是……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胤祺转身看向刘佳氏,道:“太医既说了无事,你也别太担心,明日我会再来看弘昇。”
*
从东配殿折腾了一圈,安清和胤祺两人回到正殿后,时辰显然已经不早了。
胤祺明早还要上朝,不好再耽搁,于是两人决定分开沐浴洗漱,安清把侧间的浴房让给了胤祺,她自个则去西暖阁的耳房旁的浴房。
在他们回来之前,宫女们已早早备好了热水,安清泡在大大的木桶中,屋里只留着翠柳和紫苏伺候着。
翠柳这会终于逮着机会一吐为快了:“格格,奴婢之前给您说的事您怎么一点也没上心啊,方才在东配殿真是太悬了,差点就被侧福晋得逞了,幸好爷意志坚定没有被勾了去,要不然您明日定会成阿哥所后院的笑话。”
紫苏也难得一次站在翠柳这边,跟着念叨起了安清:“您这好颜色的毛病也是要改改了,真是一点也不分场合和人,依奴婢看您幸亏不是个男子,不然定是要家宅不宁的。”
那刘佳氏今晚摆明了就是不安好心,谁知安清却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当时没把紫苏和翠柳两人急死。
安清被数落了一通也不恼,毕竟两人会有这么大反应也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这紫禁城内有个默认的规矩,嫡妻进门,丈夫至少应该在她房里留宿半个月,这是为了表示对新妇的敬重,也是新妇在后宅立足的底气。
不管是满洲勋贵,还是皇子宗亲,一般都会守着这一规矩,毕竟没谁希望自家后宅不宁。
当然,也有那没守着这规矩的,比如三阿哥娶三福晋时,就在中途被后院的一个王氏格格勾进了房里,三福晋因此在妯娌间被暗暗笑话了许久,那王氏格格也仗着此事顶着宠妾的名号在后院越发猖狂了起来。
算起来,今日恰好是安清和胤祺两人大婚的第十五日,踩在半个月这个时间点上闹这么一出,很难不让人多想刘佳氏此举是为了故意打脸她这个福晋。
不过,安清倒也不像两人以为的一点警惕性没有,若说一开始她确实没往这方面想,但在看到翠柳不停给她使眼色后,也反应过来了。
但当时那场景她又能做什么呢,皇家最是注重子嗣,刘佳氏用孩子作筏子,她也无计可施,搞不好再落一个善妒苛待庶子的名声,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所以,当时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做,让胤祺自己选择。
安清承认,她当时确实也有试探胤祺之意,她要知道,他在面对宠妾时,是否还会顾忌她这个福晋的面子,这也决定了她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结果证明,胤祺确实不是个色令智昏之人,目前看来,至少没什么宠妾灭妻的意思。
经此一事,安清心里也越发觉得胤祺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那您这也太被动了吧,万一被刘佳氏得逞了,那您可如何是好?”翠柳还是很不赞同安清不作为的的做法,这不就是坐以待毙嘛。
安清却神神在在道:“放心吧,我有后招。”
“什么后招?”翠柳问。
安清耸了耸肩,语气轻松道:“大不了我也在东配殿待一宿呗。”
刘佳氏既然以担心儿子为由想留下胤祺,那她自然也可以用这个理由留下来,谁又能说任何不是呢,顶多就是他们三人都在弘昇屋子里守一夜。
就算第二日传出去,那也是说她这个嫡母如何慈爱庶子,以退为进谁又不会啊。
也是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安清在东配殿时才会那般漫不经心,还能有闲情雅致搁那欣赏刘佳氏的妆发小心机。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