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柔妃看向刻漏上的时辰,午时三刻。
她拢了拢身上的狐毛斗篷,凝香怕冻着柔妃,便让人搬来了炭盆,柔妃坐的?离炭火近了些,将手伸向炭盆,那冻得冰冷的手也终于感受到了一阵冷意。
她轻抬眼皮看向宁王,提醒道:“午时三刻已到,可不能再拖了,再拖延下去?,可就是抗旨了。”
行刑官孙大人看了看奉命监刑的?宁王,未得到宁王的?命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薛雁紧紧抓住父亲的?手不放,急切地道:“女儿一定会救出父亲和兄长,一定不会让父亲和兄长有事的?。”
她之前?已经让罗一刀藏在人群中,便是打算等?到了时辰,若是人依然没有出现,那罗一刀和他手下的?那些弟兄们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刀斧手,去?劫了刑场,先救下父兄再说?。
只?听薛雁心急如焚,高声道:“再等?一等?,孙大人,请再等?等?。”
她看向城门的?方向,期待那个人能及时出现,在最后的?关头能救父兄于危难。
柔妃将手搭在凝香的?手臂上,起身走到孙大人的?面前?,道:“孙大人,时辰已到却仍不宣布行刑,是想抗旨吗?
孙大人赶紧起身,跪在柔妃的?面前?,行叩拜大礼,“微臣不敢。”
“那就请孙大人行刑吧!”
孙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抖地举起手中的?行刑令,高声道:“行刑的?时辰已到,将薛远及薛家父子三人斩首示众。”
霍钰将手负于身后,手中捏着石子,只?等?那刀斧手的?刀落下,若是到了时辰,那人并未及时赶到,他便掷出石子,打落了刀斧手手中的?刀再说?。
届时辛荣会安排一场意外?,想办法先救下薛家人。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全?都涌向刑场。曾经的?薛府如此富贵显赫,却没想到一朝从高台跌落,薛远父子竟然连性命也保不住。
甚至有滔天的?权势,富贵荣华随着那快刀的?落下,一切也随着落地的?人头,化?为?尘泥。
“斩——”
那行刑令被掷出,人群霎那间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他们摒住气息,等?到悬在薛家父子头上的?快刀落下。
“驾——”
一辆马车飞速地驶入城内,径直驶入刑场。
架车之人高声道:“薛家父子谋害皇太子一案另有隐情,事关皇太子之死,肃州刺史?秦世杰之女秦宓有要?事要?面见圣上。”
原本拥挤的?人群被藏在人群中的?罗一刀和辛荣快速将人群分开至一条大道,让马车先行,同时也防着柔妃的?人藏身人群中,对秦宓出手,拼尽全?力护秦宓周全?。
薛雁看到秦宓所在的?马车,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欣喜地主动握住霍钰的?手,道:“王爷,秦娘子果然来了,父亲和兄长有救了。”
霍钰也紧紧的?回握着薛雁的?手,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环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都说?了,无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试着去?信任依赖本王。”
薛雁红着脸挣脱他的?怀抱,“都看着呢。轻浮,孟浪。”
“好久没听到你叫夫君了,想听。”
即便在温泉池中,她哭着求饶之时,也不肯叫他夫君。
等?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等?到将薛家父子救出,他便会着手准备大婚。
马车缓缓停下,秦宓在侍女的?文竹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对霍钰行礼叩拜,道:“当年太子殿下一案,与薛相无关,薛相是被冤枉的?,皇太子之死另有隐情,请宁王殿下准臣女面圣,”
柔妃看到秦宓顿时变了脸色,更?是没想到原来宁王竟然能请得秦宓前?来,自苏州一行,秦宓病得不轻,即便是在清醒时,也时常看到幻觉,更?何况秦家若是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怎会等?到现在,只?怕早就找到证据,替太子翻案了。
秦宓不足为?惧,但霍钰让秦宓这个时候入京,难道当初宁王在苏州当真查到了什么?
柔妃冷笑道:“圣上给?的?两日的?期限已到,已过了午时三刻,若是没有圣上的?旨意,那薛家父子便还是死罪,至于是否冤屈,需得圣上定夺!”
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月妃策马匆匆赶到,高举手中的?圣旨道:“事关皇太子殿下一案,圣上有旨传秦宓和薛家父子入宫觐见。”
原来这宁王和月妃早就算好了时辰,秦宓入京,月妃便那早就求得的?圣旨阻拦行刑。
薛雁扑在父亲的?怀里,喜极而泣,父兄暂时无恙,终于死里逃生,等?到入宫面圣,找出皇太子谋逆案的?真相,父兄便也能得救了。
薛远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老泪纵横,霍钰见了不禁皱了皱眉头。
薛家的?三兄弟也要?上前?抱妹妹,却被霍钰的?剑柄拦着。
“你们就免了罢!”
薛远是他的?岳父,得给?他那未来的?岳父大人一点面子,可这薛家三兄弟竟然已经抱薛雁,宁王眉头皱得更?紧了,想着等?薛家洗清冤屈,便赶紧为?他们派差事,以免他们三个成天无所事事,在薛雁的?身边晃悠。
薛雁偷偷抹去?眼泪,看向霍钰,心想当初若不是他想办法请来了秦宓,父兄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霍钰张开手臂,以为?薛雁也要?主动与他相拥,心情激动不已,可薛雁只?是对他福身一拜,“多谢王爷,若非王爷,父兄性命不保。”
他骄傲地昂起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脸侧,示意她主动亲吻自己。
薛雁故作不懂的?低下头,霍钰知?道她面皮薄,只?是凑近在她耳畔说?道:“过两日便是上元夜了,那天本王在仙缘桥上等?雁儿。到时候本王给?雁儿一个惊喜。等?到那日,连这个吻,本王要?一并讨回。”
薛雁嗔怒道:“父兄的?案子还未查清,府中还有诸多事务还需要?料理,我还要?助母妃料理祖母的?丧事,看到时候能否得空再说?。”
“本王一定会等?到雁儿来为?止,雁儿若是不来,一定会后悔的?。”
薛雁怔怔地看着霍钰,她好像知?道他想做什么,红着脸,点了点头。
薛况被宁王拦开后很?识趣的?去?抱了一旁的?长兄,顺便在他的?背后重重拍了一巴掌。
直到今日,在地牢中被关了大半个月,虽然有宁王暗中关照着,他和父兄也并未受苦,可却担心身上背负大案,总有一天被推往行刑台,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此刻他才觉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解脱的?感觉,虽然还不知?他和父亲的?结局到底如何,可有薛雁在,他相信妹妹一定能助薛家度过难关。
薛远虽然才年过五十?,但被关在牢中的?这一个月以来,仿佛已经老了十?岁,两鬓斑白,憔悴不堪。方才被囚车押送刑场,跪了好几个时辰,已经腿麻腰痛,他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又捶了捶自己酸麻的?腿,薛雁赶紧到父亲的?身侧,搀扶他,“父亲,孩儿扶着您。”
薛远看着薛雁,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母亲她还好吗?”
薛雁笑道:“父亲就放心吧,母亲只?是昏睡一会,很?快便没事了。不过您和母亲的?感情真好,若是母亲知?道父亲如此关心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父亲写下那封休书,见母亲般悲痛的?模样,您可心疼坏了吧?”
“你竟敢取笑你的?父亲,真是没大没小。”
薛远笑着握紧了薛雁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雁儿,你是父亲的?骄傲。”
说?着便落下泪来,哽咽道:“这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感。”
用绣袍拭去?眼角的?泪,悄悄背过身去?,不让旁人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薛况跑了过来,将手搭到薛远的?背上,笑道:“老头子还有如此煽情的?时候。”
“又皮紧了是吧?信不信为?父打断打你!”
薛远伤感地看向长子薛燃,他被打断了腿,因被关进牢中,未能得到及时救治,右腿落下了轻微的?残疾,虽说?已经不需要?拄着拐杖,可却终究是有些跛足。
这时,吴公公也赶来宣旨,见到薛远,朗声道:“圣上口谕,准许薛相着官服觐见。”
薛远跪在地上,颤声道:“谢圣上隆恩。”他颤抖着从吴公公的?手里接过官服,去?梳洗整理了一番,这才携子入宫。
考虑到薛家父子在刑场上跪了许久,又恐薛远跪伤了腿,燕帝特许薛远父子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眼看着薛家人都要?被施以斩刑,却被及时救下,还被圣旨宣进了宫,柔妃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就要?得逞。
可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秦宓,皇上还要?亲自诏见,她愤怒至极,竟一把将那花梨木的?椅子都抓出了几道痕迹,还不小心抓断了手指甲。
小指的?指甲从中间断开,指尖鲜血淋漓。
凝香心疼的?上前?替她包扎伤口,“娘娘怎可伤了自己,也可惜了娘娘蓄了这么久的?指甲。”
手指的?疼痛让柔妃觉得心里更?加烦躁,她低声问凝香,“萧炎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秦宓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若是误了本宫的?大事,本王可饶不了他。真是废物?东西。”
原来就在薛家人被行刑前?,霍钰假借薛雁去?狱中探望家人之名,却暗中让人顶替薛燃,而真正的?薛燃趁机被送出城去?。
只?因几天前?,流云观的?青莲真人来信,说?是秦宓的?病情已经稳定,但说?她只?想见薛燃,见到薛燃便会说?出当年的?真相。
霍钰便将薛燃悄然送去?苏州,劝说?秦宓回京,之后便单独回京,让秦宓随后便到。
那日柔妃的?人在容华宫听到薛雁对霍钰说?的?那些话,以为?薛雁已经束手无策,只?为?行刑前?去?大牢中探望家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秦宓已经在暗中进了京。
在苏州城的?大半年里,霍钰一直暗中为?秦宓寻访名医,想尽办法为?她寻来珍贵的?药草,加之清莲真人医术高明,秦宓的?病已经逐渐好转,青莲真人鼓励她试着说?出当年和皇太子的?往事,劝她将心思都说?出,这样也有利于秦宓的?病情尽快好转。
此番秦宓在进宫前?已经服用宁神的?药丸,便是为?了能回想说?出当年之事时能够保持冷静。
入宫后,秦宓燕帝行跪拜大礼,叩首道:“事关皇太子,臣女这便将当年之事回禀陛下,绝不敢欺瞒陛下。”
秦宓扫视了周围的?人,回想当年大声的?事,将她所有有关太子的?记忆都一一道来,“那一年,臣女将要?嫁入东宫,那半年,臣女在家绣大婚的?喜帕。太子殿下依然抽空来看臣女,可桂嬷嬷管的?严,他便将约见的?书信刻在树叶上,刻在花瓣上,有时候刻在扇面上。”
霍钰知?道皇长兄喜欢雕刻,曾经将他亲手雕刻的?私印送了自己。
薛雁心想将这刻在树叶和花瓣上,刻在扇面上,所为?送信约见的?信物?送给?心爱的?女子,可见皇太子不仅温柔还是个很?浪漫的?人。
不禁在脑海中勾勒皇太子的?形象。
“可那段时间,臣女明显感觉到太子殿下也很?紧张……臣女。”秦宓红着脸,觑向燕帝,说?道:“他说?宫里不太平,恐有大事发生,还派人前?来保护臣女。”
秦宓想到往事,面色泛红,情绪也渐渐变得激动。
薛雁知?道她不能受刺激,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宽慰她道:“秦娘子别怕,你将当年的?真相说?出,咱们一起将当年谋害太子殿下之人揪出来。”
秦宓看向薛燃,薛燃冲她笑着点了点头,鼓励她说?出真相。
朋友们的?鼓励也为?秦宓增加勇气,她鼓足勇气道:“太子殿下最后一次约见臣女,是在大婚前?的?三天,那天他将字刻在杏花的?花瓣上,派东宫的?赵常侍送来。”
秦宓将怀中的?木匣子打开,那些杏花花瓣她收藏至今,她找人将那些花瓣熏干,避免花瓣腐烂发霉。
她将那些干掉的?花瓣拿出来,抚摸着花瓣上的?小字,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约臣女在杏林中相见,但那次臣女并未赴约,只?有那一次臣女没去?,却没想到和殿下竟是天人永别。”
她紧紧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息,一阵阵疼痛蔓延开来,那种揪心的?痛,她快要?窒息了。
薛雁也似看到了太子殿下焦急等?在梅林中,却苦苦等?不到心上人出现。
直到红日西沉,金灿灿的?阳光将那些洁白如雪的?杏花染成了金黄。他打开抱在怀中的?匣子,轻轻抚摸着那颗颗饱满的?南珠。这些南珠难得,都是经历艰辛所得的?珍宝,他要?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送给?他最美丽的?新娘。
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怕自己来不及将礼物?,这才冒着危险与秦宓见最后一面。
薛雁轻轻叹了一口气,替秦宓擦拭面上的?泪水。
而薛燃也低声道:“秦娘子做的?很?好,秦娘子很?勇敢。”
说?出憋在她心里很?久,也折磨她很?久的?事之后,秦宓也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这时,柔妃似无意间说?了一句,“太子与秦娘子情投意合,天造地设,你们的?情意固然令人感动,但秦娘子说?了这么多,似与先太子一案毫无关联,更?不能证明薛家就没有谋害太子。”
秦宓看向宁王和薛雁,来京城前?,薛燃对她说?过,她只?要?将自己和太子相处的?点滴都说?清楚,剩下的?都交给?霍钰和薛雁。
薛雁问道:“为?何之前?的?每一次秦娘子都会前?去?赴约,可最后一次却没去??”
秦宓面露惧怕的?神色,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害怕所以没去?。当我醒来之时,我发现府里所有池塘中的?鱼都死了。不,不止池塘里的?鱼,还有鸟雀,几乎所有的?活物?都死了,除了人。当时我怕极了,便将自己关在府里,不敢出房门半步。”
她想起当时的?情景,现在仍然觉得害怕极了,一夜之间,府里的?鱼死光了,全?都漂浮在水面上,鸟也死了,全?都掉在地上,就连花草也在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
府里负责洒扫的?下人起床干活,发现整个秦府都是如此景象,吓得大声尖叫,还说?是邪祟作怪。
“发生了这种事,莫说?是秦娘子,便是全?京城所有的?娘子看到这种场景,只?怕都会吓得将自己关在府里不敢出门了。”
柔妃故作疑惑的?问道:“难道秦娘子是想说?这背后之人与太子的?案子有关?”
薛雁整理衣裙的?褶皱,跪在燕帝的?面前?,朗声道:“这南珠头面是皇太子殿下送给?秦娘子的?大婚之礼,秦娘子却从未见过,臣女恳请陛下能让秦娘子看看这件首饰。”
皇太子之死成了秦宓的?心病,更?是因为?她没有赴约,没有见到皇太子最后一面,成了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燕帝点头道:“朕准了。”
吴公公将那南珠头面递给?秦宓,这头面是由精心挑选的?小颗珍珠和十?二?颗饱满的?南珠串成,那些大小一致颗颗饱满的?南珠,便是连贡品也比不上,是罕见的?稀世珍宝。
那些珠子自带柔光,耀眼夺目。
秦宓将那些南珠捧在手中,眼泪无声地坠下。
“子苏哥哥宓儿好想你啊!“”
薛雁突然跪在秦宓的?面前?,眼含请求,道:“秦娘子,我有一个无礼的?请求,这个请求会冒犯了先太子殿下,会对太子殿下不敬,也会冒犯你。可若非如此,便不能救我家人的?性命,事后,我薛雁甘愿受罚。”
秦宓面露欣赏的?眼神,笑看着薛雁,“薛娘子为?了家人长跪雪地去?告御状的?事打动了我,这才给?了我进京的?勇气,薛娘子尽管说?,我无有不应。”
“我要?毁了这南珠头面。”
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秦宓更?是将手紧握成拳,苦苦忍耐着。
“薛娘子方才说?什么?”
第62章
“倒也不必全都毁掉。”
霍钰猜出了薛雁的心思,那时皇长兄在杏林中便是想见秦宓最后一面,但秦宓却因为秦府出了怪事,她却不敢赴约。皇长兄苦等心上人不得?,皇长兄当初知?道了自己会遇难,便将秘密藏在这南珠头面之中。
薛雁笑看着霍钰,知?他已经猜到自己的心思,心中感?到一阵甜蜜,没想?到这一路走来,他们竟然如?此?默契。
霍钰道:“本王能请来最好的匠人替秦娘子将这南珠首饰恢复原状。”
秦宓满面忧伤,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不舍太子送给她的大婚礼物刚到了她的手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南珠头面最终被损毁,但还是点了点头,将南珠头面交给了薛雁。
薛雁接过首饰,触碰着那颗颗饱满的珠子,像是要在这些南珠上找到什?么线索,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霍钰道:“劳烦殿下剪断这串珠子的铜丝。”
“霍钰点了点头,道:“但为了避免破坏了证物,需找一位刀法极快之人将这铜丝切断。”
柔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故弄玄虚,这南珠头面她既然敢交给薛家,自是让人仔细检查过,确认过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放心将这首饰几经辗转,最后交到薛家的手里。
若是那南珠首饰能发?现什?么,她早就发?现了,还能将证据送到他们的手上来拆穿自己。
不过看着霍钰绞尽脑汁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柔妃的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笑意。她倒也?不心急,等着看他们发?现什?么有用的证据。
薛燃看着薛雁手里的南珠首饰,便道:“二妹妹,让我来吧!”
薛雁抚掌而笑,“是啊,大哥哥一定能成,大哥哥跟罗大哥学过刀法,罗大哥的刀又快又稳,一定能干净利落切断铜丝,不留下半点痕迹。”
薛雁仔细检查那南珠首饰,确认从一处下手不会损毁一颗珠子,便对薛燃说道:“大哥哥,可?从这里切断铜丝。”
霍钰交给薛燃一把匕首,只见他一刀挑断了串珠子的铜丝,手法极快,就连断口处也?十分齐整,随着铜丝被割断,那些珠子全都?散落在木匣子里。
众人都?以为那些珠子有什?么玄机,可?薛雁却看向?那根铜丝,道:“劳烦兄长将那根铜丝给我。”
那串珠子的铜丝极细,可?看上去就是匠人们用来制首饰的铜丝,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薛雁那那根铜丝握在手里,一段段仔细触碰着细铜丝,终于让她发?现了线索,果然那铜丝上有几次凹凸不平之处,她果然猜得?不错,皇太子在这铜丝上刻了字。
皇太子霍启擅雕刻,能在轻薄的叶片和花瓣上刻字,自然也?能将字刻在这些细铜丝上。
见薛雁如?此?聪慧,又能细致入微的观察,霍钰感?到既欣喜又骄傲,心想?果然他选的王妃果然便是最好的。
“雁儿可?真聪明!来人,拿墨来。”
众人只见薛雁摆弄着那根细铜丝,又见霍钰用笔尖沾了墨,再?找来了纸张将涂了墨迹的铜丝拓印在纸上,那纸上却出现了几个小字。
霍钰将那张用来拓印的纸张交给吴公公,道:“劳烦吴公公将这张纸上的小字交给陛下。”
众人都?很好奇那铜丝上到底刻了什?么,而柔妃也?见到被霍钰和薛雁找到了证据,也?紧张得?抓紧了身旁的凝香。
燕帝看了那纸上的字,面色却变了。
薛雁看了一眼柔妃,见她似有些慌乱,缓缓开口,“臣女记得?柔妃娘娘的名讳叫林月柔,曾在鹿鸣别院伺候过长公主殿下,之后长公主殿下病故,柔妃娘娘便被送进宫伴驾,但不知?在进入鹿鸣别院前,娘娘曾做过什?么?可?有人知?道娘娘的真实身份?”
嫔妃入宫前,宫里会有人专门调查她们的家世背景,以确保她们是清白人家的女子。
薛雁看着柔妃道:“还是说臣女应该唤娘娘为清泱大人。”
柔妃脸色骤变,那个名字已?经很久没被人提及了,久得?她好像已?经忘记了。
提前“清泱”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当年宁王协助太子掌管刑狱,在京中办如?意坊便是为了抓捕藏匿在京城的暗探,那北狄暗探的首领的名字便是清泱,只不过她一直带着半截银色面具,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清泱到底生的是什?么模样。
宁王让如?意坊查了大半年,终于查到了线索,得?知?清泱会带人前往地下赌饭与朝中的一位重臣见面,他便带了天字营的英武卫去抓捕,让人掘了地道,让英武卫藏身在暗道之中。
赌坊人多,鱼龙混杂,还潜伏着不少暗探,稍有变故,清泱便会有所察觉,这便是她选择藏在地下赌坊的原因,清泱在附近的铺子和妓院中全都?安排了眼线和暗桩,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发?现不对经,她便赶紧撤离。
宁王带人埋伏在地道中,只等那官员一出现,便将那人揪出,将埋伏在附近的北狄暗探全都?一网打尽。
可?不知?为何?,朝中的那名官员应是察觉了不对,并未前来,而清泱也?得?到消息,赶紧撤离。
宁王想?抓活口,逼出那官员的身份和下落,他带着天字营的将士杀进了地下赌坊,又让辛荣带人堵住了地下赌坊的所有的出口。要将这些北狄暗探一网打尽,眼见着清泱已?经插翅难飞,手下的暗探折损了大半,就连她的腰上也?中了一箭,眼见着她再?难逃脱。
可?那时任副使的荣王世子萧炎出动了所有在大燕的暗探,舍了经营了十多年的暗中势力,几乎折了所有的人手,营救清泱。
为了助她逃脱,他最后替清泱挡了一箭,胸口中箭,假死逃脱。
当年的那一战太过惨烈,整个地下赌坊几乎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英武卫和北狄暗探的尸体,那些北狄的暗探多为女子,都?是孤苦无依,从小被当成暗卫训练长大,她们的后腰处都?有一道火焰的标记,是被烙铁生生烙印在肌肤之上的,她们也?是北狄贵族和皇族的玩物,终身不能嫁人,长期被药物控制,活不过三十岁。
霍钰抓住了那些暗探,审问了三天三夜,最终熬不过刑罚,死在了牢里,却始终没有人透露关于清泱的相貌的半点消息。
从此?以后,清泱便销声匿迹了,一直到今日,这个名字再?次出现,清泱不仅身处皇宫,还成了柔妃,这些年在后宫颇得?圣宠。
柔妃看向?燕帝,只见他垂眸看着桌案之上白纸上拓印的小字,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柔妃轻拍手掌,突然笑了,“宁王和薛娘子共同演的一出好戏实在太精彩了!但仅秦宓的几句话,铜丝上刻的几个字,便认定本宫是北狄暗探吗?”
她突然上前,跪在燕帝的跟前,“求陛下为臣妾做主,臣妾虽然出生低微,但臣妾是伺候陛下的人,容不得?他人如?此?污蔑陷害!陛下,臣妾是柔儿,不是什?么卿泱。”
燕帝一把捏住柔妃的下颌,“林月柔,你?到底是谁?”
“不仅如?此?,皇长兄还提到了一个人,东宫书吏石靖。”
霍钰道:“此?人官职低微,自皇太子出事后,东宫的大小官员全都?被暗杀殆尽。”
石靖趁乱逃出东宫,进了一间茶坊,狠心一双刺瞎了眼睛,装聋作?哑,三年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靠在茶坊靠给人写话本、抄书维持生计。
“事关皇长兄一案,儿臣恳求父皇准石靖入宫觐见!”
燕帝松开柔妃,那深邃的眼中绽着冷厉的光,冷声道:“准。”
一盏茶的功夫,辛荣已?经将在清风茶馆找到了正在写话本的石靖,将他带入皇宫。
石靖自己刺瞎了眼睛,又装聋作?哑躲在清风茶馆中,靠写话本子,抄书挣来的几钱银子艰难度日,日子过得?清苦不堪,身上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便是身上的那件破旧布衣已?经浆洗了多次,破旧不堪,那衣裳上面打满了补丁,看得?出这些年应该是过得?穷困潦倒,极其艰难。
辛荣搀扶着石靖,走进大殿,将他引到皇帝的跟前,小声提醒道:“石先生,已?经到了。”
石靖赶紧抚平衣裳的褶皱,跪地叩首,“草民石靖叩见陛下。”
“起来吧!”龙椅之上那道凉凉的声音传来。
霍钰上前扶起石靖,恭敬道:“先生这些年辛苦了。”
石靖紧紧抓住霍钰的手,激动不已?,“是宁王殿下。草民终于等到了殿下。草民苟且求生,便是等到真相昭雪的这一天,若能还太子殿下清白,草民死而无憾!”
他正要对霍钰下跪,霍钰拖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身来,“石先生受苦了。先生不必下跪,本王感?念先生对太子殿下的忠诚。甚至敬重先生,日后先生见到本王可?永不下跪。”
提起已?故的皇太子,石靖不禁潸然泪下。
“太子殿下是难得?的贤名主君。可?却不幸遇难。”石靖三年没有开口说话,虽说喉咙有些滞涩,但却口齿清晰,说话铿锵有力。
他回忆着当年的往事,伤感?地说道:“当年宁王殿下远征,与北狄人交战,战况紧急,太子殿下担心殿下的安危。更是担心被北狄人窃取了燕国的军情。当年清泱出逃之后,一直下落不明,还有那位萧炎萧世子的尸体却突然失踪,太子殿下忧心北狄的暗探势力仍然在京城,果然不久后,边关便传来了宁王殿下在雁门关遇到伏击的消息,太子殿下更是寝室难安,日夜难眠,一直让如?意坊在暗中调查。通过打听当年清泱的身形特征,终于让他锁定了几个怀疑的对象,其中便有那位曾经在鹿鸣别院伺候长公的柔妃娘娘。太子殿下便让人暗中关注这几个女子的动向?,直到太子殿下发?现宫里有不少人失踪,便沿着线索一直追查到了摘星楼。”
石靖想?起三年前的那天夜里,他随着太子殿下入宫,等到了夜里,太子殿下悄悄前往摘星楼,便见到了那般血腥的一幕。
只听得?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有名宫女从高楼坠下,当场便死了,待霍启走近一看,那宫女被人挖去了眼睛,全身都?是伤痕,死状极其恐怖。
太子殿下便找来仵作?为那宫女验尸,却发?现那宫女的那双眼睛是被猛禽所啄,身上的伤痕也?是被猛禽啄伤。
石靖想?起那般血腥恐怖的场景,至今觉得?心有余悸,“太医说那啄伤宫女的猛禽应该是鹰。”
薛雁似想?起那日入宫赴琼林宴之时,皇宫的上空便是盘旋着的就是鹰。
难道柔妃竟能掌控鸟兽,这也?太可?怕了,她曾听义父说过,有人懂兽语,能控鸟兽,利用天空飞行的鸟兽传递消息,若是柔妃真的能控制那些鹰,即便她不出皇宫半步,便也?能知?道天下之事,她突然想?到当初她和宁王前往苏州城,宁王虽然是暗中行事,可?还是有人了如?指掌,只怕是柔妃让这些i鹰当成她的眼睛,得?知?了宁王去往苏州的消息,这才联合萧世子安排了那场刺杀宁王的计划。
石靖又道:“不仅如?此?,宫里经常有太医告病归家,而那些太医都?曾经给柔妃看过病。”
那些太医为柔妃看病之后,不久便突染重疾辞官归家了。太子觉得?奇怪,便让人追查那些太医的下落,却发?现他们家中一切如?常,并没有收拾行李的迹象,可?家中老?小全都?失踪了。
太子殿下便让人查找他们的下落,终于在他们宅院的后院的瓦瓮中发?现了太医和家人的尸体,全都?被剁成了块状装于瓮中。
“他们的死状都?是浑身乌黑发?紫,在死前被人喂了剧毒。”
石靖想?起那些太医的死状,惊骇不已?,难以自控,高声道:“柔妃身边有一名来自苗疆的宫女,这名宫女擅毒,太子殿下曾派去去苗疆查探过,这名宫女就叫凝香。那苗疆女子随身带着毒草毒药,只需派人搜查她的周身便可?知?真相。”
霍钰厉声道:“来人,将凝香拿下。”
突然一阵异香传来,只见凝香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的舞动,指间香雾缭绕,石靖闻到那香气?,不禁大惊失色,高声提醒道:“小心有毒。”
霍钰赶紧捂住薛雁的口鼻,高声道:“捉拿凝香。”
而殿中的宫女和守卫闻到那香气?,身子绵软无力,守卫手中的刀都?纷纷掉落在地。
眼见着凝香要药倒那些守卫逃出去。
锦衣卫指挥使韩世昭突然出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一手用衣袖挡住袖口,一手持刀逼向?凝香。
那凝香不仅擅长使毒,还习过武,她身形轻盈,像一只蝴蝶在半空中飞舞,但她身上带毒,又随身带着不少毒草毒虫,便是韩世昭也?不敢轻易靠近她,不免让她占尽了先机。
辛荣上前支援,只见他飞身至半空中,一脚踢中了凝香的后背,而凝香的手飞快的舞动,便要再?放香烟之时,霍钰从锦衣卫的手里接过弓箭,将她当场射杀。
之后,辛荣便从凝香随身带着的荷包中搜出了毒药和毒草,随身携带的琉璃瓶中还有不少浑身漆黑的毒虫,在那些药草中发?现了一些失魂草,曾被薛凝放在香袋中,差点害了霍钰。
石靖又道:“事到如?今,柔妃娘娘还不承认是你?当初害了太子殿下吗?”
柔妃咳了几声,看了一眼被当场射杀的凝香,笑道:“凝香是鹿鸣别院的人,她曾随本宫一起进宫,本宫实不知?她的底细。”
柔妃看了一眼燕帝,从容说道:“若说她是谁的人,那极有可?能是长公主的人,那道长公主也?是北狄的细作?不成?”
只听“啪”地一声响,燕帝重重地打了柔妃一巴掌,“你?不配提她。”
柔妃捂着脸,落下委屈的眼泪。
石靖激动得?高声道:“即便柔妃娘娘不承认,柔妃娘娘擅长鸟兽之语,能控制鸟兽为她做事,什?么天降异相,百鸟齐聚东宫,主天下异主的流言,根本就是她所为。她便是北狄的暗探卿泱,也?是她害死了太子殿下啊!求陛下明鉴!太子殿下忠孝仁厚,他断然不会谋逆!求陛下明鉴啊!”石靖以额触地,重重地磕着地面,那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传遍了大殿,他的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仍在不停的磕着。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震撼动容。
柔妃突然笑了起来,看向?燕帝,突然脱外裙。
燕帝大怒:“林月柔,你?到底要做什?么?”
柔妃笑道:“仅凭在铜丝上刻的几个字,和这个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书吏的几句毫无证据的推断,皇上便疑心了臣妾,臣妾也?对当年之事有所耳闻,得?知?当年宁王殿下的那一箭几乎要了清泱的性命。敢问宁王殿下,中了那样深的一箭可?会留下伤疤?”
霍钰道:“自是会留下极深的伤疤。”
随着柔妃身上的衣裙被退下,身上只剩一件小衣,她转过身去,只见后腰光洁如?玉,别说是伤疤了,整个后背之上连一颗痣也?无。
“如?今陛下还认为臣妾是北狄暗探清泱吗?”
燕帝对柔妃伸出手,脱下身上的大氅替柔妃披上,“柔儿怕冷,又何?必如?此?!”
第63章
霍钰却一把扣住了柔妃的手腕,对辛荣道:“去赵府请一个人来,将那位为赵文轩治病的杜郎中请来。再让人将那扁毛畜生捉来。”
如今天降大雪,天寒地冻,鸟兽不易捕食,倘若以?食物相诱,便可?抓住那只在皇宫的上空盘旋的那只猎鹰。
薛雁也提醒道:“鸟兽对气味感知灵敏,可?用柔妃娘娘平日所穿的衣物相诱。”
“多谢薛娘子提醒。”
辛荣便快速出了大殿,很快去请了杜郎中来,而辛荣也在摘星楼设下陷阱,按照薛雁的方法,让一名宫女穿了柔妃的衣裳,再去喂食那鹰,那鹰果?然闻到气味俯冲而下,可?那鹰也很警觉,离近了看到那宫女的相貌觉得不对,便飞身扑去。
多亏辛荣出手及时,救下那宫女,又一箭射中那只鹰的翅膀,这才?顺利将那鹰捉住。
他将那只猎鹰被关?在笼中,带进来大殿,那鹰依然凶猛,竖起羽毛,疯狂地啄着铁笼子,嘴里还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叫声?。
直到辛荣将那只鹰带到柔妃的面前,那鹰应是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疯狂扑打着翅膀,整个身子立了起来,对柔妃发出阵阵低沉的悲鸣声?。
杜郎中也请进了大殿,对燕帝和宁王行跪拜大礼。
霍钰问杜郎中道:“请问杜郎中,不能用什么?办法可?去除人身上?的陈年伤疤?”
杜郎中仔细思考了片刻,便道:“回宁王殿下,或可?用药物涂在伤疤上?,但既是陈年旧伤,那去疤的效果?怕是不好。”
霍钰道:“可?那人身上?却了洁白无暇,肌肤完好无损,竟看不到一丝伤痕,又不知是何?缘故。”
杜郎中轻轻捋了捋下巴的胡须,皱眉沉思着,突然,他开口道:“若是用匕首划连带着周围的肌肤一起剥去,再辅助药草,那新长?出来的肌肤便可?以?像原来那般完好如初。可?那般的疼痛非旁人能忍。”
薛雁看向柔妃,只见她唇角勾着浅笑,似毫不在意。霍钰则冷笑道:“清泱从小当成暗探培养,被训练为暗探之?人,从小忍受着旁人不能忍受之?痛苦,怕是连刮骨之?痛也不怕,又何?惧这般的痛苦。”
“本王还有一事想请教杜郎中。”
杜郎中道:“殿下但问便是,在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霍钰道:“疤痕可?以?去除,肌肤可?以?再生,那被利箭从后?腰穿过,洞穿脊骨的痛症可?能根除吗?”
“不能。”杜郎中肯定答道。
他是陆枭远赴北疆为姐姐陆氏寻来的绝世名医,可?人还未到京城,陆氏便死了,从此杜郎中便一直跟在赵文轩的身边,赵文轩极其低调,杜郎中又很少出赵府,很多人都没听过他的名号。
只是那日宁王从青城山归来,便去赵府抢亲,见到赵文轩的身上?有伤,而第二日他便已然恢复如初,就连伤痕也变淡了不少。他便让辛荣去赵府打听便知,赵文轩的府上?藏着一位绝世名医。
杜郎中医术高明,能通过诊脉诊断那人所患的病症,便是陈年旧疾也能准确诊断出。
杜郎中对霍钰恭敬地说道:“在下或可?一试。”
柔妃知道若是让杜郎中替她诊脉,她受过重伤的事便再也无法隐瞒了。
她曾经?让凝香想办法用匕首削去后?背疤处的肌肤,佐以?药物,生出新的肌肤,后?背上?再未留下半点疤痕。
但因为当年被宁王所伤的那一箭实在太深,伤口虽然愈合,但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疤。
削去肌肤又需承受极大的痛苦,而她从小被训练为北狄暗探,身体曾受到过极致的摧残,重伤落下病根,更是伤了根本。尤其是下雪之?后?,她变得畏寒怕冷,只要那杜郎中一把脉便知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受过箭伤,到时候她的身份必然暴露。
而正在这时,月妃也进了大殿,带来薛雁的姨母余悠然和董菀的供词。
供词上?写着他们是受柔妃的指使,这才?联手指认薛家藏有南珠头面,栽赃薛家参与薛贵妃谋害皇太子一案。
那余悠然母女都贪财,薛雁让罗一刀拿到了地下赌坊的谢玉琦欠的赌债要挟,让王念云将姨母余悠然灌醉后?,轻易便套出了她的话,柔妃答应事成之?后?,给余悠然银两地契,还给她的夫君王耀祖升官,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而至于董菀,谢玉卿绑走?了董菀视为命根子的儿子谢玉彦,还将人劫走?的地点也选在了玉龙寺的枫林之?中。
以?幼弟谢玉彦的性命逼迫董菀半年前买凶杀人,陷害谢玉琦轻薄她,原来谢玉卿竟然喜欢了自己的庶母董菀,后?来被董菀发现,在谢玉卿的酒里动了手脚,等他闯入她的房间,再喊人捉奸,贼喊捉贼,而她害谢玉卿兄弟的目的,便是为了夺取侯爵之?位和私吞谢老侯爷留下的大量钱财。
她还招供了自己曾经?因为精通药理,曾经?救过柔妃,之?后?便一直替柔妃做事,柔妃答应让她的儿子当侯爷,让她掌管谢家,有柔妃为她撑腰,她才?敢买凶杀人,刺杀谢玉卿。那日,从薛府出来,谢玉卿去追薛凝,碰巧撞上?了那眉心有刀疤的男人,那天也是凝香出宫,杀了那刀疤的男人,替董菀善后?。
而从那时起,柔妃便已经?在暗中策划了这场陷害薛家的惊天大案。
余悠然和董菀将事情的经?过全都招供了,柔妃知道有杜郎中在,只要杜郎中把了脉,她后?腰处受过重伤之?事便再想抵赖也赖不掉了,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她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
柔妃看向薛雁,心想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位薛二小姐,没想到自己潜伏在大燕皇宫多年,竟然栽在薛雁的手上?,只能怪她之?前太过轻敌了。
她笑看着霍钰,道:“不必诊脉了,我承认我便是清泱,曾经?的北狄暗卫,十三年前被派往燕国,担任指挥使,掌管燕国境内的所有北狄暗探。
众人无不精骇异常,更是没想到,整整三年,清泱竟然藏身皇宫中,更没想到燕帝的宠妃竟然是凶狠嗜杀的北狄暗探清泱。
霍钰拔剑直指她的胸口,“皇长?兄是不是为你?所杀?”
“不错。”
既然被发现了,当年她做下的那桩大案,那是他的得意之?作,逼死了皇太子,害了东宫三十多名官员,几乎将皇太子的势力连根拔起。
“谁让他发现了我的秘密,还妄想替你?扫清障碍。”
当年皇太子霍启为了宁王查清泱,通过摘星楼坠下的那些宫女的尸体怀疑到柔妃的头上?,并暗中查到了那些告病回家的太医的身上?,顺藤摸瓜查到了柔妃和宫女薛凝。
她便用鸟兽之?语唤来那些鸟儿,将那些鸟儿养在摘星楼中,这摘星楼是燕帝为她所建,平日里除了她,不许任何?后?宫嫔妃靠近,她收买了钦天监的监正,动了手脚测出了那六字箴言,之?后?她让凝香杀了钦天监的监正,伪造成惧怕太子而悬梁自尽的假象。
更是让凝香下毒,毒死了秦府池中的鱼儿,用毒药浸泡的种?子洒在地上?让鸟儿吃掉,浇灌花草的水里下毒,等到第二日,秦宓起来一看,发现府里的花草死了,鸟儿的尸体掉了一地,就连池塘中的鱼儿也死了,只是害怕不已。
直到皇太子被关?进了诏狱,眼看着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秦宓便用秦宓和秦家的命要挟太子,而太子一倒,先前站在太子这边的官员都被她暗杀清理殆尽。
而宁王与北狄的战事陷入胶着,燕帝下令不许消息传出京城,太子孤立无援,为了救下秦宓,不连累秦家人,最终自尽在诏狱之?中。
柔妃见自己已然暴露了身份,便毫无保留的将当年之?事全都道出。她看向龙椅之?上?的燕帝,见他始终拧眉不语,脸上?未见半分?情绪的起伏,他们说的什么?皇太子,柔妃都似与他毫不相关?。
直到霍钰手中的剑刺进了柔妃的胸膛,燕帝突然道:“住手!”
燕帝走?到柔妃的面前,眼神似有万般不舍之?意,他看着柔妃,一把捏住了柔妃的脖颈,冷笑着问道:“当年与你?在地下赌场碰面的那个朝中大员到底是谁?”
柔妃抿着唇,紧牙忍着疼,她看着燕帝,笑道:“请陛下恕罪,臣妾无可?奉告。”
清秧拒绝说出那朝中大员的名字,燕帝本应发怒,可?他却似松了一口气,道:“即日起将清泱押入慎刑司大牢,直到审出当年与她见面的那位朝中大员为止。”
清泱的脖子上?被掐住了一道极深的勒痕,因为她知道只要燕帝没找到比她更像长?公?主?的人,他便不舍得杀她。
霍钰见燕帝似不打算处以?极刑,急切地道:“父皇,倘若一日审不出呢?”
燕帝皱紧了眉头,面色不悦,“那便一直审下去。”
“可?她害死了皇长?兄,谋害皇太子应该被处以?极刑,该五马分?尸!”
燕帝怒拍桌案,冷声?道:“这是圣旨,你?敢抗旨!”
霍钰咬紧了牙关?,极力忍受着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却听燕帝道:“朕会将当年皇太子之?死的真相昭告天下,让霍启葬入皇陵。恢复他皇太子的身份,并赐他封号。”
霍钰愤怒至极,父皇是想以?此同他做交易,倘若他不答应,父皇便会收回这一切。
皇长?兄分?明就是冤屈之?死,他身为人父,理所应当还皇长?兄清白,他却以?此作为交易,留住清泱的性命,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凉薄的父亲吗?”
薛雁也明白燕帝的深意,不禁为霍钰感到心酸难过,更是对他的感受感同身受。
燕帝是在拿皇太子的冤情和他谈条件,若要替皇太子伸冤,那他便只能退一步。皇帝这是逼他做选择,逼他退让。
燕帝明明知道皇长?兄在他心里有多重要,此举无疑是用尖利的刀子剜他的心。
薛雁明白他心里有多痛,也明白他又有多恨,明白他想手刃仇人为兄长?报仇,她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提醒他不可?冲撞了皇帝,报仇之?事可?徐缓图之?。
霍钰回握着薛雁的手,看向跪在地上?的薛远父子,父皇不仅仅是以?皇长?兄逼他退让,更是事关?薛家,他们也是薛雁最在乎之?人,为了薛家人,他也不得不退。
“儿臣遵旨!”
燕帝摆了摆手道:“朕乏了,至于薛家的事,朕就交给宁王处置。”
这算是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也是以?薛家人的安危,敲打宁王让他适可?而止。
此案历时三个月,薛远父子也被关?在牢中三个月,此刻终于真相大白,薛家人被放出了地牢,薛远官复原职,仍是大燕的丞相。
余悠然被押送刑部大牢,只不过她刚从京兆府大牢放出来,却又被关?了进去。但却因为勾结北狄暗探构陷薛相的罪名,被判流放三千里,贬为奴籍,不久后?出了刑部大牢,被押送西北,便得到了王耀祖的一张休书。
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王耀祖拜谢了刑部张尚书,他因为为人老实一直被余悠然瞧不起,动辄打骂,终于摆脱了这个恶妇,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而刑部也很快判了董菀的案子。
她因牵扯到买凶杀人的案子,被处以?斩刑。
而至于原刑部尚书赵谦则被关?在刑部大牢中,因牵扯构陷薛贵妃和薛家的案子,被罢了官,关?在牢房中,等张尚书审理此案后?,按律法秋后?问斩。
赵文轩由镇国将军保下,张尚书也查清了此案,证明他并未参与构陷薛家和贵妃一案,也并非是为了赵家做事,而且之?后?赵文轩主?动离开了兵部,主?动申请调出京城,前往洛阳任洛州刺史。
而听说昨晚赵文婕在谢府撞见了鬼,说是在府中见到了薛凝的鬼魂,几乎吓得去了半条命,锦衣卫奉旨查抄了赵家,去府中带人之?时,她嘴里一直嚷着:“我没有杀她,薛凝不是我杀的,薛凝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相信我!”
可?她越是如此说,旁人便越是不信,越发觉得薛凝落水至今找不到尸体,恐怕是被赵文婕所杀。
只是赵文婕关?进大牢后?便神智失常,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张尚书便暂时先将她关?在牢里,只等找到薛凝的尸体,验完尸体,再提审赵文婕。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薛家人终于洗清了冤屈。
薛况激动不已,他握住薛雁的手,“多亏了二妹妹将我们救出来。”
其实他想抱薛雁,想告诉全世界,有薛雁这个妹妹是他一辈子的骄傲,可?又暗暗觑向宁王霍钰,只见他面色阴沉吓人,又偷偷将手缩了回去。
薛燃将脸凑了过来,悄声?对薛况道:“三弟,我见宁王他眼神如刀,这会儿看上?去心情极不好,咱们还是不要惹他为好。”
薛籍也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大哥说的在理,不能惹他,所以?咱们还是暂时离二妹妹远些。”
薛况接过话头,“对,宁王将二妹妹看得如同眼珠子般宝贝,便是连碰一下也不许,大哥二哥说的对,咱们远离二妹妹,保命。”
辛荣准备好了出宫的马车,上?前恭敬的对薛家的三兄弟道:“在下送相爷和三位公?子回府。三位公?子请放心,宁王殿下已经?为余夫人请了太医,这会儿人应该已经?服了药,想必已经?并无大碍了。请三位公?子上?马车。”
三兄弟一齐摇头,看了一眼马车中的妹妹,“这个……我们还是去后?面的那辆马车。”
薛家三兄弟都为自己那机智的举止暗中窃喜不已。
却见秦宓手里抱着木匣打算与薛雁同坐一辆马车。
薛况赶紧提醒薛燃,“你?还不快去救秦娘子。”
薛燃震惊道:“不会吧!宁王竟然连女人的醋都吃吗?”
也太可?怕了吧!
宁王虽然曾经?和薛凝奉旨成婚,但自成婚后?薛凝便主?动要求和薛雁换亲,他们更是知道薛凝根本就不喜欢宁王,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强行绑在一起,势必会生怨怼。
如今宁王与薛凝和离,自是皆大欢喜,他们曾经?在温泉行宫,亲眼目睹宁王甘愿受鞭刑,不顾违反皇帝的旨意,也要表明他想要薛雁的决心。
他们便觉得霍钰应是要娶薛雁为妃,自是盼着他们能在一起。
果?然薛燃回头便见霍钰冷着脸走?进了马车。
薛燃担心秦宓那个傻丫头会受到牵连,赶紧将人叫了下来,薛况便对薛籍使眼色,让他赶紧下马车,改骑马。
霍钰进了马车,便将薛雁抵在马车上?,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眼含情/欲,带着侵略的占有。
“王爷……”
他双手握住薛雁的腰侧,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那坚实宽阔的胸膛将她围在怀中。
薛雁的唇被他吻得又痛又麻,感受到那灼热无比的胸膛,薛雁见他双眸通红似血,神色疯狂狠戾,似要发狂。
“王爷这是怎么?了?”
“撕拉”一声?,衣裙被撕碎了,裙衫坠地。
第64章
“王爷,你到底怎么了?”
他身上烫得吓人,将自己的全部重量全都压在她的身上,薛雁想要推开他,他抓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交握在一处,不许她挣扎,更不由她反抗。
那深沉的黑眸被欲念覆盖,冰冷似寒潭,眼中却布满了?血丝,像是染了?血色一般。
大掌抚过腰间,粗粝的指腹磨得她的肌肤生疼。
平日里与她亲密时,他也不曾这般,还是很尊重她的感?受。
但?今日这般疯狂的模样,让她感?到?害怕,他的眼眸也越来越红,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薛雁刚要张嘴说话,却被?他含住了?唇瓣,抵住她的舌,予取予夺,不容她抗拒。
马车不堪重负,不停的发出嘎吱的声响,薛雁更是惊慌失措。
父亲和兄长都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弄出那般大的声响,只怕会?被?人听见了?。
薛雁感?受他身子灼烫无比,此刻的霍钰已经?失去了?理智,愤怒而疯狂,他好似笼中兽,随时会?挣脱束缚,彻底爆发。
“唔……不要在?这里。”她艰难从唇齿间挤出这几个?字,语调带着嗔,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喘息,那声声含糊不清的娇吟,不听的在?他的耳边刺激着他,让霍钰越发想要狠狠的欺负她。
他的身子重重压下,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用?力咬在?他的肩头,“霍钰,你清醒一点,你弄疼我?了?。”
直到?他的肩上被?咬出了?血,她的唇齿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咬得她牙齿发酸,她才松开。
她用?了?全力,他的肩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牙印,还出了?血。
疼痛终于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的动作终于停了?。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闻到?那股熟悉香气,他身上的燥郁之气终于慢慢退去。他的心也慢慢开始变得平静。
薛雁感?受到?他停下下来,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用?力将他推开,他狠狠地?撞在?马车上,头像针刺一样疼。
霍钰终于清醒,“对不起。本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方才竟然有那么一瞬控制不住自己。
只见她身上的外裙已经?被?撕开。只剩了?一件可堪堪遮挡着身体的小衣,只见她那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颈侧都留下了?不少极深的吻痕,她的唇脂晕开,唇上红肿不堪,还留下了?一些清晰的齿印,渗出点点血迹。
见她抱膝缩在?墙角的模样,霍钰感?到?头部一阵剧痛袭来,心也跟着抽痛着。
“方才本王竟伤了?雁儿?”
他想伸手去碰她的脸颊,想要替她擦去唇上的血迹,薛雁却拂开他的手,用?力推开了?他。
薛雁点了?点头,瞳孔微缩,显然是在?惧怕了?他。
但?见他眼中的血色渐渐退去,便知他应是已经?恢复了?理智,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她便赶紧去抓地?上的衣裳,可衣裳已经?被?撕烂,不能?再穿了?。
霍钰解开玉扣,脱下身上的月白锦袍。
薛雁惊呼道?:“王爷,你还要做什么?”
难道?他又像方才那般,又要发狂吗?
霍钰将衣袍递给薛雁,“你的衣裳已经?不能?再穿了?,还是穿本王的吧。”
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先穿他的衣裳。毕竟也不能?光着出去。薛雁换上了?霍钰的衣裳。
宁王身高八尺,比她高了?许多?,是以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又宽又大,于是她将衣袖卷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臂,见到?玉臂之上的那些吻痕,霍钰的眸色又深了?几许。
薛雁见状,赶紧将衣裳放了?下来。
衣裳虽然不合身,但?这衣裳上还残留着那股熟悉的冷香,留有他的体温,就?像是被?他轻抚过那般,薛雁不禁红了?脸。
“雁儿穿比本王穿着更好看。”
霍钰觉得她穿着自己的衣裳,就?像是在?温泉池中与他相贴。
想起在?温泉池中缠绵时,大掌抚过的那若丝缎般细腻的肌肤,他的眼中便出现了?一抹浓重的欲色。
薛雁太熟悉他这般的眼神了?。无论是在?明月宫的清宵殿,还是在?温泉行宫的温泉池中,他便是这般的眼神。
不过今日她可不想来累的下不了?马车,不想闹出动静引来了?父兄。
关键是方才他们在?马车中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只怕已经?惊动了?马车外的人。
她不禁往一侧挪去,尽量坐的离霍钰远些。
霍钰却凑了?过来,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伸向远处。他轻声哄她,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软语道?啊:“对不起啊,本王不该那般不知轻重,更不该那般用?力伤了?你。”
薛雁惊讶地?看着他,他说的话怎的如此让人浮想联翩呢。
她抗拒般的往后退,霍钰却将她圈在?怀中,只是用?唇去蹭她的额头,去吻她的眼睛,即便只是轻轻碰了?她,他也觉得内心的邪火乱窜。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她娶回家,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雁儿你打我?,你咬我?,只要你出了?气,你想对本王做什么都可以。”
薛雁瞪着他,突然笑了?,“不咬了?,牙酸。”她看向他肩上的伤,他褪下外袍后,牙印上渗出的血迹已经?染红了?里衣。
在?里衣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牙印,薛雁问道?:“疼吗?”
霍钰摇头,“不疼。”
他身上满是伤痕,随处一处刀伤,都远比这小小的咬伤要重得多?。
“本王甘之如饴。”他不但?没觉得疼,倒是觉得很喜欢也很享受,心想这便是闺房之乐吧。
他身上再多?几道?咬痕也没什么。
可薛雁却似红了?眼,亲吻在?牙印上。
虽说是隔着衣衫,那种温润的触感?迅速传遍全身,他的身体为之一震。
霍钰动情地?将她拥入怀中,亲了?一下她的唇,却只敢亲一下,生怕他像方才那般失去了?控制,更怕他失去理智伤了?她。
“雁儿这般亲本王,本王会?控制不住,就?忍不住想……”
“不许想。”
他为何?总对房事如此热衷,青天白日,也不知道?稍微收敛克制一点。
“连想也不准想吗?那本王看到?心爱之人却无半点想法,那岂不是与玉龙寺的那些和尚无疑?”
提起玉龙寺,薛雁的脸更是红透了?,闭嘴不答他那些不正?经?的话。
“可若是……”
薛雁好奇问道?:“若是什么?”
其实霍钰是想说“若是成婚后也不行吗?”可却总觉得在?此处说显得过于轻浮孟浪,便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正?式求娶她为正?妃。
“雁儿,明日便是上元夜了?。明晚在?仙缘桥,雁儿可一定要来。”
“我?再考虑考虑。”
霍钰不满的道?:“还要考虑啊!”
他凑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方才本王弄疼雁儿哪里了??”
薛雁低着头,红着脸说道?:“也就?那几处。”
脖颈处,胸脯还有大腿内侧,应该都红了?,可这些都是私密部位,她羞于启齿。
“那本王亲亲就?不痛了?。”
“想得美。”
薛雁气鼓鼓的起身,“王爷,告辞!”
却被?霍钰从身后抱住,“雁儿就?打算这样下马车吗?是想让所有人都该知道?你进马车时穿着自己的衣裙,可出了?马车却穿着本王的衣裳,怕是想要暗示他们你在?马车里与本王发生了?什么吗?”
经?过霍钰一提醒,薛雁气鼓鼓的坐下,“都怪你。你得赔我?衣裳。”
“赔,本王必须得赔。”
不只一件,便是十件大婚的吉服,他全都赔了?。
霍钰出了?马车,对辛荣吩咐道?:“你去一趟成衣铺。去选一件王妃穿的衣裳来。”
辛荣却疑惑道?:“王妃?”宁王不是已经?和离了?吗?哪来的王妃。
霍钰不禁皱了?皱眉头,“就?是薛二小姐。”
他有些嫌弃的看向辛荣,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怎的他总是有一股呆傻气,连个?这点眼力见也没有,心想辛荣呆呆的傻傻的,只怕他也不知道?王妃的尺寸,又如何?能?指望他去买到?合适的衣裳。
不过雁儿的尺寸他是清楚的。
他想起在?温泉池中,他托举着她的后臀,与她紧贴在?一处,自然对王妃的尺寸了?如指掌。
于是他又将辛荣给叫了?回来,“罢了?,你还是去将通知织锦坊,让他们这几日不开门做生意,还有赶紧将华裳从扬州叫回来。”
辛荣不解道?:“可江南的织锦坊离不开华裳姑娘。”
华裳是江南最好的绣娘,她的绣品千金难求,只要经?她手的绣品,通常在?市面上一抢而空,织锦坊是宁王的产业,霍钰将江南的织锦坊都交给华裳打理,华裳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刺绣了?,可大婚的喜服,只有交给华裳,他才能?放心。
若将华裳叫了?回来,江南那边的织锦坊便要关门歇业了?。
辛荣小声嘀咕道?:“关了?织锦坊,一天可要损失几千两?银子呢!那便是王府三个?月的开支啊,这多?不划算啊!言观说的真对,王府没有女主人就?是不行,王爷也太不会?勤俭持家了?。”
霍钰不禁皱眉道?:“让你平时少和言观来往,身上沾染了?奸商习气。”
辛荣连自己也没意识到?开口闭口将“银子”“持家”和“开支”之类的词挂在?了?嘴边,便是天天听言观念叨,不自觉便已经?被?他影响了?。
不过他也觉得言观说的没错,毕竟要赚银子不易,花银子可太容易了?。
“好了?,快去吧!”霍钰抬手扶额,觉得头有点疼。
“所以殿下为何?要关了?织锦坊?”
毕竟王爷名下的所有产业都是由言观在?打理,倘若言观知道?最赚钱的织锦坊关门,断了?他财路,他只怕会?一怒之下冲进王府找宁王殿下理论不可。
霍钰没好气道?:“为王府找个?女主人,这下行了?吧?快滚。”
辛荣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他看宁王动了?怒,便赶紧开溜,打算去问言观。
织锦坊关门和王府的女主人有什么关系。
“回来!”
辛荣刚打算离开,却又被?叫了?回来。
霍钰想起自己方才突然失控,还伤了?薛雁,他后悔极了?。但?后怕的是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发狂。
“将杜郎中请到?府里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怎的突然便要找郎中了??
辛荣焦急问道?:“可是殿下哪里觉得不适吗?”
“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对了?,请杜郎中之事绝不可泄露出去分毫,尤其不能?让王妃知道?。”
辛荣拱手道?:“属下领命。”
霍钰再次推门进了?马车,见他手中空空如也,薛雁问道?:“王爷赔给我?的衣裳呢!”
霍钰笑道?:“辛荣不知你的尺寸,这差事交给他定要办砸。而且本王觉得雁儿出了?马车无故换了?身衣裳更显得是在?欲盖弥彰,本王还是觉得换与不换并无区别。”
“那现在?该怎么办?”薛雁甚感?苦恼,换衣裳惹人怀疑,不换也不行。
前面便是薛府,马车缓缓停在?薛府的门前。
霍钰将薛雁横抱在?怀中,笑道?:“本王亲自将雁儿抱回薛府。若是雁儿觉害羞呢,便尽管将脸藏在?本王的怀里,雁儿放心,有本王替你挡着。”
“挡着脸有什么用?,父兄都知道?是我?。”
霍钰大笑了?一声,道?:“若是薛相和几位薛公子问起,那本王便说舍不得雁儿多?走一步路,硬要抱雁儿入府。雁儿便尽管将责任推到?本王身上便是。”
这算起什么解释嘛。
霍钰执意要将薛雁抱回王府,薛家父子知道?宁王对薛雁用?情至深,只盼着他们的好事能?成,也盼着薛雁能?找到?好归宿。
薛府上下都为薛雁感?到?高兴,唯独一个?人例外,那人便是薛雁的母亲余氏。
正?当霍钰抱着薛雁回府之时,翠果正?搀扶着夫人余氏走出屋子,得知夫君和儿子们归家,余氏的病也好了?,便特地?来迎接,可当她看到?宁王和自己的小女儿如此亲密,脸色骤然变了?,她取下头上的簪子捏手中,恨得全身发抖。
翠果见余夫人捏着簪子,浑身都在?发抖,见她那般愤怒凶狠的眼神,翠果也吓得不轻。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余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簪子,赶紧将簪插回发间。回过神来,便赶紧去迎接夫君归府。对翠果吩咐道?:“赶紧去准备火盆和艾草,为夫君和三位公子去了?晦气。”
她也要去去晦气,祈求上苍保佑自己的小女儿不要再被?宁王这个?煞星缠上。
她因为这个?煞星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不能?再失去薛雁了?。
薛家人跨过火盆,余氏熏艾驱散了?霉运和晦气,薛家人便坐在?一起用?了?晚饭。
到?了?入睡之时,一辆马车飞快在?夜色中穿行,停下了?薛府门前,只见一位男子下了?马车,他将自己裹得严实,用?兜帽遮挡着面容,仅露出一双眼睛。
他一遍遍的叩门。
薛管家三更半夜便被?那一声声急促的叩门声惊醒,小声咒骂了?几声,打着呵欠去开门。
见到?那人,他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参见八皇子殿下。”
没想到?八皇子深夜来访,还如此焦急。
薛管家不禁心中忐忑,薛家刚摆脱了?厄运,可不要再被?缠上了?才好。
霍铮急切问道?:“舅父呢!有人要杀我?,我?要见舅父。”
见八皇子惊惶不安,薛管家也吓得不轻,赶紧将霍铮引进了?书房。
霍铮吓坏了?,只是不停的对薛远说他感?觉到?有人要杀他。
薛远安抚了?霍铮,柔妃已经?被?关进了?慎刑司的地?牢中,八皇子的也被?解除了?禁足,他目前的处境是安全的,只是可惜薛贵妃在?冷宫已经?疯了?。
薛远亲自将霍铮送进入宫的马车。
就?在?霍铮入宫后,更鼓敲响了?三声。
三更天已过,慎刑司的地?牢中却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
清泱被?铁链缚住了?手脚,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中,虽然环境还算干净,但?整夜回荡的凄惨的叫声惹得她心烦。
这里关押着犯了?事的宫人,日日夜夜都有人鞭打着她们。
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人走到?清泱所在?的牢房前,轻轻揭下披风的兜帽。
清泱无论见到?那张俊美的容颜多?少次,都会?觉得惋惜,那般绝美的容颜真是世间少有,可唯有右颊上刺了?字,真是白玉有瑕,令人觉得遗憾,觉得惋惜。
“谢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那人叹道?:“是啊!已经?整整五年都没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你竟落得如此下场。”
清泱笑道?:“既然谢先生能?出现在?皇宫,只怕这京城怕是要天翻地?覆了?吧!哈哈哈……”
“若是宁王知道?太子之死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他为谢先生鸣不平,只怕他们宁王便会?生反目成仇,谢先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真正?杀了?太子其实是燕帝,燕帝因太子为这位谢先生鸣不平,燕帝这才动了?杀心。
清泱看着眼前的这个?俊美男人,他的名字便是燕帝陛下永远的禁忌。
——谢玄。
第65章
京城中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眼前之人便是当年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帝师谢玄。
他当年在迎娶了长公主为妻后,其宠妻程度可谓是闻名京城,长?公主在?怀有身孕后,胃口不好,他每日都去御膳房学点心。回到鹿鸣别院便亲自给长?公主下厨,长?公主喜欢喝酒,可怀有身孕不能喝酒,他便用去向西域的商人学酿那不醉人,不会伤害身体的果子酒。长公主最喜欢他酿的葡萄酒。
而?在?他们成婚五年后,谢玄获罪新帝,谢府一夜之间被抄家流放,而?在?流放的途中,谢家的人病的病,死的死。而谢玄也死在了流放途中。
而?长?公主悲痛欲绝,腹中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随着谢玄之死,京城第一名门谢家在?一夜之间消声匿迹。
就在?十年前,谢玄再次出现在?京中,却被毁去了?容貌,俊美如玉的脸上刺了?字,不仅如此,他还受了?宫刑,忍辱偷生,便是再回到?京城再看一眼他的妻子。
当他趁夜偷偷前往鹿鸣别院之时,他却见到?了?那一幕。
他的妻子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而?那个男人便是当今圣上霍文绍。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是姐弟,燕帝又怎能乱/伦。
原来,燕帝觊觎长?公主已久,但他隐藏的太好了?,整整五年,他竟然从未发现霍文绍竟然觊觎他的妻子。想当初,霍文绍放低身段,求自己助他登上帝位,他曾以为霍文绍是明君,在?帮他夺得帝位,霍文绍竟然夺了?他的妻子。
而?鹿鸣别院,再就成了?燕帝为长?公主打造的囚笼,“寡居”在?家的长?公主成了?燕帝见不得光的外?室。
他想过去死,但得知?自己满门在?流放途中被杀后,他想救出妻子想复仇。
可他一无所有,死里逃生,容貌尽毁,还成了?流放犯,但他对大燕朝堂的了?如指掌,多年在?朝堂的经营,他的门生遍布朝堂,他便选择和北狄人合作,等到?彻底覆灭了?大燕,杀了?龙椅上的那位,救出他的妻子。
他查得昌顺商行是北狄暗探的据点,这些北狄人扮成皮货商人,常年在?黑市做皮货生意,用以隐藏身份。
可昌顺商行被宁王盯上了?。
他便放出消息约见清泱,将约见的地点选在?地下赌坊。
他们要见面的秘密还是宁王发现,宁王布下天罗地网抓北狄暗探,抓清泱。
那一战,北狄暗探损失惨重,清泱也命玄一线,是萧炎拼死救下她的性命,清泱才逃过一劫,而?萧炎也因此身受重伤差点就死了?。
清泱虽然死里逃生逃过一劫,但培养了?多年的人手几乎全都被宁王拔除,她无处可躲,也是谢玄救她一命,为她治伤,他替她伪装进?了?鹿鸣别院,让她留在?长?公主的身边。
谢玄让清泱假扮长?公主,将长?公主救出,可却被燕帝抓了?回去,不久后,他便听到?了?长?公主葬身火海的消息。
他的妻子死了?,他苟活在?世上唯一的目标便是为了?复仇。
长?公主死后,燕帝便将与长?公主长?得相似的清泱带尽宫,这些年给她宠爱,封她妃位,他想给长?公主的一切都给了?清泱,自欺欺人的以为长?公主还活着。
而?清泱这一躲便躲了?整整十年。
谢玄冷笑?道:“这十年间,你有无数机会能杀了?他,拿到?解药,得获自由?,可没想到?你聪明一世,却爱上了?自己那个不该爱上的人。那人凉薄至斯,他又怎会真?的怜惜你。清泱,谢某早就劝过你,你不该动?情的。”
清泱自嘲笑?道:“明知?不能却偏偏爱上了?。这些年,他纵我宠我,什么都依我,他对我的恩宠超过了?这后宫里所有的嫔妃,我与他做了?十年的夫妻,又怎能独善其身,又怎能不动?心。我也只是个寻常的女人,也渴望能得到?夫君的爱。他越是忘不掉她,我便越是不甘心,总想着有一天能彻底取代?长?公主在?他心里的位置,真?正得到?他的心。他越是不爱我,我便越想得到?,越是得不到?,我便越放不下。”
“你已经深深陷进?去了?。”谢玄摇了?摇头,道:“这些年,你谋害嫔妃,谋害皇子,你以为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你这些年来都没有子嗣,便是他动?了?手脚。他在?你的饭菜中下了?避子药。他从来都不爱你。”
清泱大笑?着,可笑?着笑?着却掉下了?眼泪。
“可即便如此,我也舍不得恨他。”
“他将我当成替身又如何。可他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既然得不到?他的爱,那总该杀他几个女人来发泄,我讨厌他身边那么多女人,更?讨厌她们能给他生孩子。我为了?他亲手废了?自己的武艺,为了?他每月忍受着蛊毒发作的痛苦,他怎可负我。”
为了?能留在?燕帝的身边,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北狄暗探的身份,她亲手废了?武艺,那时她中了?宁王一箭,本就身受重伤,废去武艺差点丢了?性命。
北狄皇室多次让萧炎催促她刺杀燕帝,可她舍不得,便生生熬过体内蛊毒发作,无数个夜晚,她疼得在?地上打滚,也舍不得伤他分毫。
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给了?他,可却始终走不进?他的内心。
他给她宠爱,给她妃位,准她后宫专宠却唯独不爱她。
“谢先生,难道我对他还不够好吗?我将心都可以剖出来给他,可他依然只想着她念着她……哈哈哈……”
谢玄沉默了?,想起了?他和长?公主初次相见,她讨厌他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在?学堂上点她的名害她出丑,趁他下朝出宫,爬上树吓他。可没想到?被缠绕在?树上的一条大花蛇吓到?,从树上掉了?下来。
谢玄急忙去接住她。两个人便一起摔了?出去,她压断了?他的手臂。那时,她急哭了?。还说让他也折断了?她的手臂赔他。
他那时开?玩笑?说摔断了?手臂,需要人照顾,需要有人替他磨墨写字,她便自告奋勇去照顾他。
她每天都去找他,照顾了?他一个月。他们互生情愫,私定?终生,直到?后来,他去求赐婚,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
那五年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她不忍阿弟受苦,便陪伴他入北狄为质十年,她不忍百姓受苦,捐出了?自己所有的金银钱财想为受灾的百姓出一份力。
她这般胸怀天下,胸中有丘壑的女子,这世上无一人能及。
清泱有怎会懂。他的妻子便是这世上最好的。
谢玄觉得同她多说无益,便道:“萧世子拜托谢某救你出去。”
清泱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乱颤,一动?便牵扯着缚住手足的铁链,铁链碰撞,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
“我不出去。只要他一日不下旨杀我,我便一日不离开?这间地牢。我等着他来找我。”
见清泱那般疯魔的样子,谢玄摇了?摇头,戴上兜帽,遮挡脸侧的刺字,快步走出了?地牢。
出了?慎刑司,他便藏匿在?黑处,只见几个宫女太监提着宫灯出现,见到?身后太监抬在?轿辇之上人,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将掌心掐住了?血来,鲜血顺着掌心滴落,落在?雪地里,像是冬日大雪中盛开?的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燕帝下了?轿辇,便进?入了?地牢,不久后,地牢中传来了?阵阵丝乐声,紧接着是铁链碰撞发出的声声叮铃。
清泱手腕和脚踝上被锁上了?铁链,但却并不影响她那绝美的舞姿。
一舞罢,燕帝掐住了?她脖子,清泱的眼中却并无一丝惧怕,而?是直视那双深邃的冷眸,笑?道:“陛下来看妾了?。”
“唤朕阿绍。”
燕帝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一把撕开?她的衣裙,感受到?她的身子一阵阵战栗不已。
“阿绍。”
燕帝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很快那铁链的撞击声传遍了?了?地牢的每一个角落。
谢玄对身侧之人说道:“萧世子,她不想出去,谢某也无能为力。”
萧炎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这一生从未体会过一丝真?情,也从未尝过一丝温暖,一旦有人对她好,她便会毫无保留的付出。”
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蝴蝶,那只蝴蝶扑腾着翅膀飞向了?一名宫女手中的灯笼,然后猛地往上撞上。
可是这冬天太过寒冷刺骨,那只蝴蝶苦苦在?寒冬中寻找温暖,感受到?那灯笼发出的亮光和暖意,它便不顾一切的冲撞了?上去。
却最终也只有一个结局,那便只能死在?这个寒冷的冬日。
萧炎叹了?一口气?,觉得心口的疼渐渐蔓延,良久才道:“便只能由?着她了?,等到?北狄大军拿下青州和洛州,攻入京城之时,杀了?燕帝,到?那时我便带她离开?。”
“谢先生没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罢?”
谢玄笑?道:“自然不敢忘,谢某之所以苟活于世,便是为了?攻入京城,颠覆皇权,取他性命的那一日。”
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于宁王,萧世子可有应对之策了??”
宁王手里掌握这天字和玄字两个营的军权,有宁王在?,北狄人想要攻破京城,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萧炎愧疚得红着脸,低着头,“说来惭愧,先前几番刺杀,都没能得逞,宁王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没有弱点。本来在?青城山是最有希望刺杀他的那一次,我联合东夷国的人将他射落马背,但他竟然还能诈死脱身,他受了?重伤,浑身是血,可却拼尽全力还差点一剑断了?我一臂。他实在?太过强大了?,太不好对付了?啊。”
谢玄却不以为然,冷笑?道:“是人便会有弱点,既然萧世子甘愿认输,但便只能让谢某来对付他了?。”
顾不得谢玄满脸嘲讽,萧炎降低身段,恭敬说道:“请谢先生出手。”
只听几声笑?声传来,谢玄已经戴上兜帽,走进?了?大雪中,他迈上石阶,前往高高的城墙。
陆枭早已等候多时,他见到?谢玄,恭敬行礼,道:“感谢谢先生对文轩多加照拂。不知?文轩在?洛州可好?”
谢玄道:“陆将军客气?了?,赵文轩有将相之才,将来他才能自会在?谢某之上,他何须谢某来照拂。”
听谢玄如此夸赞赵文轩,陆枭自是心中高兴。
“只要他跟着先生历练,将来能学到?先生一半的本事,我便心满意足了?,也算是对我那死去的阿姐有所交代?。”
谢玄轻拍在?陆枭的肩头,“将军放心!谢某定?会用心教他,但谢某有一事想请将军相助。”
“先生尽管吩咐便是。”
耳畔的风声甚急,此刻风雪甚急,满天飞舞的雪花絮絮而?落,雪也下得越发大了?。
谢玄为陆枭拂去肩头的雪花,“听说在?琼林宴那晚有名女子落水,最后被将军所救,那人至今还养在?陆将军的丹霞别院中。”
陆枭笑?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谢先生,先生说的是薛家娘子?”
谢玄点头道:“谢某有一事想请薛家娘子助谢某一臂之力。”
陆枭道:“好,我去同凝儿说。”
*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地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今日是上元节,一大早起,宁王府上下便开?始着手忙碌了?。
周全指挥着府里下人扫雪,又嫌府里那些光秃秃的枯枝太过难看,便指挥下人们在?枯枝上挂满了?无数花灯。
凝雪院已经被从里到?外?重新布置了?一番,换上了?崭新的被褥,周全盯着府中的下人搬花盆,时不时地叮嘱几声,“都给我仔细点,今日是王爷的好日子,可不许出半点差错。”
见辛荣从一棵树上飞身而?下,他赶紧将手里的灯笼交给辛荣,指着院中的那颗粗壮的歪脖树,“劳烦辛将军替我挂上去。”
辛荣接过花灯,飞身上树,将花灯挂在?了?枝头,再拍了?拍手上的残雪,稳稳落下。“好了?。”
周全提醒他道:“今夜殿下会在?仙缘桥约见薛二娘子,也是殿下第一次正经约会,辛将军可要上心些。都准备好了?吗?”
辛荣拍了?拍胸脯,“放心,都准备好了?。”
只听“啪”地一声响,一个宫女脚底一滑,打碎了?手里花盆。
周全抬手扶额,小?碎步上前,皱眉道:“都说了?小?心点,快快收拾了?……我说你们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这时,一身月白长?袍的言观飘然进?了?王府,一进?门便直奔书房而?去,对宁王报喜,“殿下,华裳说大婚的喜服这两日便能大功告成,若今日王爷能顺利求亲,两日后便可大婚了?。”
霍钰将怀中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雕刻着梅花的鎏金镯子。
“这是殿下的母亲留给殿下的遗物吧?”
霍钰微微颔首,他自出生便再也没见过母亲,这只镯子便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言观问道:“殿下是想将对您最重要的东西交给薛二小?姐来表明您对她的真?心吗?真?是太令人感动?了?。真?是神?仙爱情啊!”
他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帕子,做了?个擦拭眼泪的动?作。
霍钰抬头睨了?他一眼,“戏演得差不多得了?。若没什么事,你便可以滚了?。本王也打算出发了?。”
言观惊讶道:“这才早上,灯会要等到?天黑才开?始。”
“本王不能让王妃多等一刻。”
言观心想今后成婚后,谁的地位高简直一目了?然,他得赶紧想办法去巴结王妃才行。
霍钰推门出去,见府里空旷,从前他常年在?外?征战,很少归家,府里也没几个伺候的下人。
冬日花木凋零,树上也是光秃秃的,看上去很是单调,但好在?周全已经让人挂了?花灯,看上去也有了?些过节的气?氛。
可他仍然觉得府里既空旷又无趣,于是他看向言观,说道:“你觉得将小?世子和小?郡主的房间安排在?哪里合适?”
言观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难道说薛二小?姐已经有了?身孕了?。”
霍钰蹙了?蹙眉,不满言观这副表情,认真?地道:“以本王的能力,那也是迟早的事。不过若是安排在?凝雪院,恐怕会黏着王妃,那王妃陪本王的时间就少了?,那还是安排在?碧春阁吧!”
言观顺着霍钰的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碧春阁离凝雪院足足隔了?两个院子。言观轻叹了?一声,可想而?知?,摊上王爷这个父亲,小?世子和小?郡主又多可怜。
言观看着被拢在?大雪中的王府,想象着小?世子和小?郡主在?府里打雪仗的情景,便觉得这般的画面很温馨。
“还愣着做什么,走了?。”
与王府相临永安街,薛雁躺在?贵妃榻上,吃着刚从炭盆里烤的橘子,她剥开?橘子,将橘瓣放进?嘴里,一阵暖意传遍全身。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福宝见主子还没有动?身的打算,急得坐立不安,隔半个时辰便催促一次,“二小?姐,您和宁王殿下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今日是上元节,各府小?姐都出来赏灯约会,若去迟了?,路上拥堵,便要误了?时辰了?。”
“等我吃完了?这些橘子再说。”
“您就别吃了?。”福宝急得将薛雁了?出去。
“我的橘子。”
*
霍钰在?仙缘桥头足足等了?大半日,他撑伞立在?桥头,每当有个女子踏上桥头,他便握紧了?伞,心中越来越紧张急切。
眼见着天已经黑了?,他赶紧吩咐辛荣在?桥头挂上花灯,这些花灯都是他亲手所做,打算送给薛雁的礼物。
数百盏花灯挂于桥头,照得那桥缘桥上亮若白皱。
桥上的男女相约赏雪赏灯,甚至互赠荷包香袋,结伴离去。
桥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他却仍然未等来薛雁,等得越久,他的面色便阴沉几分,他一把扔了?伞。
霍钰怒道:“本王如此精心准备,她竟真?的不来。去薛府。”
他刚要离开?,却见桥上站着的薛雁,可薛雁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霍钰赶紧追了?上去,想问她到?底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来了?便要走。
第66章
薛雁被福宝拉出去,她嘴里咬着?橘子,含糊不清的说道:“还没梳妆呢!”
福宝愣了一瞬,捂嘴偷笑,心想?虽然二小姐表面看上去不急,但恐怕心却早就飞到了仙缘桥去和宁王相会了。
“奴婢就知道二小姐只是表面看上去不急,其实心里还是盼着?赶紧去仙缘桥和殿下赴约呢!奴婢这就给二小姐梳妆。”
薛雁掰下一片橘瓣塞进福宝的嘴里,冲着?镜中的福宝道:“这橘子真甜,福宝也尝尝。”
“呀,真酸。”福宝酸得龇牙咧嘴。
她知道二小姐害羞了,那橘子堵她的嘴,便不再?打趣二小姐,专注替她梳发上妆,为她点?涂了胭脂,看着?她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白净的脸庞之上的那颗泪痣,更添一抹媚态。
福宝心想?大小姐是那种高贵轻冷的气质,而二小姐则看上去聪慧狡黠,这颗痣也更添调皮之感。
二小姐虽然与大小姐相貌生的相似,但因为这颗痣的区别,气质却截然不同,但倘若她们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动作,便只能通过这颗痣来分辨这对孪生姐妹了。
最?后,福宝在那浅纷色樱唇之上点?涂了一点?朱红的唇脂,让镜中的美人?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福宝眼?光好,为搭配今日的妆容,她为薛雁挑了一件胭脂色的狐狸毛斗篷,为薛雁装扮得美丽又不失俏皮可爱之感,更加明艳动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若是王爷见到二小姐这般模样,只怕欢喜得连魂儿?都被勾去了。奴婢听说今夜王爷要给二小姐一个大大的惊喜,不会是王爷想?对二小姐当场求亲吧?”
福宝双眸放光,想?象着?二小姐赴约的情景,仙缘桥上花灯璀璨如星,一身锦衣的宁王殿下撑伞翘首以盼,苦苦等着?佳人?。
这时?,一身绯红衣裳的薛雁直奔入情郎的怀中,两人?在大雪中紧紧相拥。
王爷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定情信物赠给二小姐,对薛雁表明心意,再?说出一番感人?肺腑的告白之言。
薛雁轻点?着?福宝的额头,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呢!”
福宝笑了笑,“奴婢话本子看多了,不禁想?得有点?多了,出府的马车薛管家已经安排好了,二小姐,咱们也快快出发吧!莫让殿下等久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宁王对二小姐表明心意,修成正?果。
外头北风正?紧,风雪甚急,大雪若纷飞的柳絮,在天空中飞舞。
余氏在门外听到福宝的那番话,紧握住手里的帕子,咳嗽了几?声。
薛雁听到咳嗽声,见翠果搀扶着?母亲前来,赶紧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外面天冷,母亲的风寒未愈,不能吹风的,还请母亲赶紧进屋避避风。”
“好。”余氏进了屋坐下,薛雁亲自替余氏沏了盏茶。
余氏捧茶轻抿了一口?,看向?薛雁,“雁儿?可是急着?出门?”
薛雁脸一红,低声说道:“今日是上元节,我想?出去看看,便让福宝套了车,想?去看灯会赏花灯。”
“是去赴约吗?宁王今晚约了雁儿?吧?”余氏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怒色。
“听说这几?日宁王府正?在大张旗鼓的准备,对外说是要办喜事了,雁儿?,宁王再?次娶妻,不会又与咱们薛家有关吧?”
余氏明知故问,是为试探薛雁。
昨夜月妃竟然亲自登门拜访,应该也是为了宁王的婚事而来,可长女死了,她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宁王再?娶她的小女儿?,她昨夜称病并未见月妃。
“雁儿?不会是忘了,宁王是你的姐夫,你若与宁王相好,旁人?会如何看待你,又会如何议论凝儿??凝儿?已经死了,难道要她到死都要忍受非议,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吗?”
余氏这番话说得极重,带着?质问的语气,当她以为一家人?终于得以度过难关之时?,却得知长女投河自尽的消息,她受不住痛苦,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一病就是十多日。
那天,宁王亲自抱着?薛雁回府,薛雁的身上还穿着?宁王的衣裳,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如此亲密,那谁又会在乎那个已经沉入那冰冷的湖里,再?也无法醒过来的长女,得知长女的死讯她心痛如绞。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薛雁一再?错下去,她要阻止薛雁和宁王再?有任何牵扯。
她将薛雁的手握在掌心,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气得发抖。
见母亲面带病容,憔悴的脸上更添一抹忧虑,薛雁明白母亲出生名门,最?看重规矩礼数,也知母亲因为姐姐之死,心中有怨。她理解母亲的心情,只怕她因为薛凝之死迁怒了霍钰。
但薛凝跳湖一事与霍钰无关,薛凝鬼迷心窍被柔妃利用去害霍钰,霍钰对她高抬贵手,并未追究她谋害皇子之罪。
“母亲忘了吗?我曾随义父四处行商,也曾被人?指指点?点?说身为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该与男子同桌喝酒谈论生意,但女儿?觉得规矩礼数远没有一家子的生计重要。”
余氏气得摔了手里的茶盏,浑身发抖,“你……你这是执意要嫁给他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你姐姐的死?”
余氏红了眼?圈,滚下泪来,内心既失望又绝望,“那般冷的天,她掉进冰湖里,该有多痛苦绝望啊!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宁王逼的,你当真要嫁给杀害你姐姐的凶手吗?”
几?天前,有人?来找她,说出了宁王为了娶薛雁为妻,如何逼得薛凝和离,最?终逼得长女投河自尽。
福宝听到屋里的动静不对,便想?着?赶紧去找薛况想?办法,谎称肚子疼要去茅房,却被守在门外的翠果给拦住,“夫人?说了,今日你和二小姐哪里都不许去。”
“来人?!”
只见两个身形高大的护院出现在福宝的面前,福宝刚要跑却被抓了回来,被绑得严实,还被堵住了嘴。
福宝瞪着?翠果,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翠果对那两个护院道:“将她带上马车,夫人?说过,今夜便出发离开京城。”
福宝拼命摇头,想?要发出声音提醒薛雁,却被那两个护院拖走了。
余氏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握住薛雁的手,柔声劝道:“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比宁王好太多的男人?,为何你偏偏选中了他。算母亲求你,这辈子都不再?见他好不好?”
薛雁道:“若说逼死姐姐,那也是我而非宁王,姐姐被贵妃利用,用失魂草害宁王殿下,是我找到薛凝,让她离开京城。”
可没想?到薛凝接受不了现实,竟会选择投河自尽。
“若非要说她是谁害死的,那也是我害死的。”
余氏气的一巴掌打在薛雁的脸上,可见到薛雁脸上瞬间肿起的五道指印,她发泄了心里的怒火和痛苦,渐渐冷静下来后,才彻底意识自己失控竟然打了小女儿?。
她只是无法接受那个她付出了精力和心血,呵护了一辈子的女儿?竟然已经死去的事实,可打完之后,她又便后悔了。她知道薛凝任性要换亲的事,也知晓了薛凝为了不离开王府,被柔妃利用,对宁王下毒之事,更是知道薛凝之死根本怪不到薛雁的头上,相反一直受委屈的是她这个懂事的小女儿?。
可她就是没办法接受,没法接受薛凝就这样白白死了,她恨宁王,恨宁王苦苦逼迫。
她心疼的轻抚薛雁被打肿的脸颊,“对不起,母亲不该打你。母亲知道你为了救薛家吃了很多苦,更是知道凝儿?的死怪不到你的头上,我只是接受不了你和宁王,和凝儿?的夫君在一起。”
她将薛雁搂在怀中,面色凄苦,哽咽道:“雁儿?,母亲就只剩你一个女儿?了,就当母亲求你,求你别去见他。就你为你死去的姐姐留最?后的体?面。”
薛雁却道:“母亲……我不能答应你。从小义父便教?我人?应该为自己活着?,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虽然我从小离家,并未养在母亲的身边,但我敬重父亲母亲的心思却一点?不比姐姐的少?,但即便如此,我的人?生也只能由我自己做主,我的选择都只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作出的认为对的选择,因此,我不能答应母亲。”
“好好好……”余氏捧着?茶轻抿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虽没有养在我的身边,但我也能看出来你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我知道自己劝不了你。”
“谢母亲理解。”薛雁起身,对着?余氏躬身一拜,正?打算转身出去。
可余氏却道:“雁儿?你知道吗?昨夜八皇子深夜来求你的父亲,晚上回宫便遭遇了刺客,八皇子遇刺身亡,薛贵妃也失足掉进了井里淹死了。不仅如此肃王也被人?活活勒死在牢里。可柔妃已经被关进了慎刑司,那还有谁做得如此狠绝,还要对贵妃和八皇子赶尽杀绝呢?”
薛雁震惊不已,听说自从薛贵妃被打入冷宫后,人?就已经疯了,八皇子断腿落下了终生残疾,没想?到有人?却仍不肯放过薛贵妃和八皇子。
“母亲怀疑是宁王所为?”
余氏皱起眉头,“放眼?天下,皇太子死了,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八皇子和三皇子被杀,圣上仅剩下三位皇子,四皇子有眼?疾,早已无缘储君之位,而五皇子只醉心吃喝玩乐,早早便去了封地。八皇子和三皇子死了,那唯一的得益之人?便是宁王。薛贵妃是你的姑母,八皇子是你堂兄,他如此心黑手狠狠,绝非良配啊。”
“母亲,此事断然不会是宁王所为。就算是他为了皇位,薛贵妃和八皇子已经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他又何故再?多此一举呢!”
余氏怒道:“他或许就是生性凶残之人?,你别忘了薛贵妃曾经派人?刺杀过宁王,或许他早就怀恨在心,利用柔妃的身份被拆穿,众人?毫无防备之时?,再?下毒手杀人?灭口?!雁儿?,你的父亲已经递了折子,提前致仕归乡,咱们一家人?今夜便离开京城。”
薛家经历了被人?构陷,薛老夫人?身死,薛家阖府遇难,差点?冤死在狱中,经过这件事之后,薛远更是明白只有一家人?的平安才最?重要,京城中争斗不休,危机四伏,倘若再?留在京中,被卷入争斗,只怕就没有先?前的那般好运气了。
薛远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家人?。
余氏看着?薛雁说道:“今夜便走。”
“这么?快吗?”她和霍钰约好今夜在仙缘桥相会,她看向?窗外,只见天色渐暗,大雪纷飞,寒风怒号,只怕他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生气发怒?
薛雁心想?父亲突然决定举家离开京城,除了担心薛家被卷入风波之中,只怕也有躲着?宁王的意思。
余氏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卢州见你义父吗?老爷已经和许老爷通了书信,咱们便先?去卢州后再?做打算。”
薛雁点?了点?头,“好,母亲准我去和宁王告个别,再?和父亲母亲一道前去卢州。”
其实她也担心自己不去的话,宁王会一直等下去,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在大雪中久等数个时?辰,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余氏看了一眼?香炉中缓缓飘出的香烟,说道:“宁王是什么?人??他若想?得到便会不择手段也要将你留下,但那时?你还走的掉吗?不仅如此,只怕是薛家也走不掉。”
薛雁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向?那香炉中飘出的香烟,突然感到有些头晕,虚弱说道:“母亲对这熏香动了手脚。”
是她忘了,薛凝那一手出神入画的调香手段便是跟母亲余氏所学,余氏也是真正?的调香高手,她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余氏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薛雁,痛心的道:“我知自己无法说服你,但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选了一条错的路。”
她吩咐两个婢女将薛雁扶上了马车,等到出了城,到了卢州,再?劝说她改变主意。
“夫人?,准备好启程了吗?”
薛远看着?曾经曾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府宅和高悬着?的匾额,心中感慨万千。
余氏叹道:“突然要离开了,还真是舍不得啊!”
薛远将她拥在怀中,看着?府里的下人?们正?在忙碌着?,他们将收拾好的箱笼抬上了马车。
他已经将府里值钱的物件都换成了银钱,除了那些视为宝贝的字画,其他的能卖的都卖了,便是为了更方便带走,留些银钱,也好为孩子们找些出路。
“但为了孩子们,还是要尽快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薛远握着?余氏的手,一起坐上了去往卢州的马车,对薛管家吩咐道:“出发吧!”
车夫赶着?马车,匆匆前往城门,为了不惊动宁王府,趁夜匆匆出城。
薛远看着?薛府门前的匾额,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他才放下帘子。
以他朝中为官多年的敏锐,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启明殿他进出十多年,可最?近宫门的守卫频繁换人?,还都是一些陌生面孔,他总有预感有大事要发生。
他心中愧疚自责,高居相位多年,竟然没有能力保住妹妹和八皇子的性命。
出了城门后,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风雪肆虐,像是一团迷雾般让人?分不清方向?。
前路未卜,可出了京城,薛远心想?不管怎样,前方的路也不会像在京城那般举步艰难,布满了荆棘。
薛况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父亲突然举家离京也就罢了。可薛雁却并未对宁王打声招呼,便突然离开京城,他觉得薛雁分明和宁王心意相通,盼着?妹妹和宁王得婚事能成,可没想?到薛雁竟然走的毫无留恋。
他赶紧策马上前查看,想?问薛雁到底是怎么?想?的。
却见母亲一直守着?妹妹,只说是薛雁累得睡着?了,让他不要打扰了妹妹休息。
他眼?见着?马车就要出城南下,便对薛燃说道:“我这便去一趟宁王府,大哥护送父亲母亲出城,晚一点?我再?追上你们。”
宁王和二妹妹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他不想?他们就此错过,便想?着?赶紧去寻宁王前来,至少?也该说几?句送别的话。
*
霍钰在仙缘桥上等了大半天,立在桥上,像是一尊雕塑,久等不到薛雁来赴约,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气得扔了伞,怒气冲冲地走下仙缘桥。
他知薛雁喜欢看他穿白色,今日他特地换了一身月白绣云纹的锦袍,带玉冠,扮成矜贵公子的模样与薛雁共度佳节,赏雪赏花灯。
但上元夜的灯会已经结束了,桥上相会的男女也已经散了,却仍然不见薛雁的影子。
正?当他怒气匆匆离开,却见到站在桥头的薛雁,怒道:“怎么?现在才来?知不知道本王等了你多久!”
薛雁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霍钰赶紧上前,气的抓住她的手腕,来迟了也就算了,何故竟然转身就要走,可见到她却舍不得对她生气发怒。
“本王也并不是怪你的意思,本王是担心你会出事。你虽然来迟了,但本王不怪你,虽然灯会没了,但本王另有惊喜。本王为你准备了烟花。”
那些他亲手为她做的花灯都已经燃尽了,他拉着?薛雁走上了仙缘桥,此刻,数道烟花一齐绽放,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烟花绽放的那一瞬间,霍钰握住薛雁的手,拿出那只藏在心口?的镯子,深情说道:“雁儿?,从在大雅琴行第一见到你,本王便再?也无法忘记你,那时?本王将你认成了薛凝,得知母妃要请旨赐婚,本王便顺水推舟娶你为妃,哪知竟是本王认错了,后来在苏州时?,本王认出了你的身份,从那时?起,本王每天都盼着?能与薛凝和离,能娶你为妻,这只镯子是本王生母的遗物,是本王最?重要之物,本王现在将它送给你,雁儿?,嫁给本王好不好?”
薛雁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仙缘湖的对岸,对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微微点?了点?头。
突然,一道冷箭裹挟着?风雪的冷意迎面袭来。
为了不让薛雁受到伤害,霍钰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拔出长剑,劈开那道冷箭。
紧接着?数十道暗箭射出,霍钰手执嗜血长剑飞快抵挡飞来的冷箭。
霍钰紧盯着?河的对岸,那些射箭之人?手上的力道惊人?,箭法极准,王府的守卫被那些飞来的冷箭射杀,这些人?像是军中才有的神箭手。
他对辛荣道:“有埋伏,你先?架马车带雁儿?离开。本王来对付他们。”
“雁儿?,此地危险,本王先?送你离开。”
霍钰一面抵抗飞来的箭雨,一面护着?薛雁离开,可没曾想?薛雁从袖中莫出一把匕首,对准霍钰的后腰猛地刺了进去。
而紧接着?埋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手里的箭对准了霍钰的胸口?。只听嗖的一声,冷箭射入霍钰的胸口?。
霍钰不敢置信地看着?薛雁,“为什么??”
他胸口?中箭重重地倒在雪地里,血染衣袍,鲜血自他的身下弥漫开来。
薛雁看了一眼?他手里紧握着?的鎏金镯子,转身大步离开。
上了马车,她抹去了眼?角点?上去的那颗殷红泪痣。
第67章
她正?打算走上马车,突然一剑自身后刺来,陆枭赶紧抱着她侧身躲过,手臂剑刺伤,顿时鲜血淋漓。
只见霍钰手上抓握住他胸口的那一箭,手中的嗜血长剑正?在滴血,他看着陆枭道:“原来竟是你?。”
看来当初肃王能调动军营的黑甲骑兵也是得到了陆枭的相助,“敢问陆将军背后之人是?到底有什么目的阴谋。”
陆枭冷笑道:“自是要你的命。”
霍钰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想?要本王的命?那你?背后之人是志在皇城了?”
陆枭是镇国大将军,手里握着地字营的兵力?,他暗中设局杀自己,便是为了他手里的天字营和玄字营的兵力?,只怕那人的目的是为了皇城。
只是他受伤太重,方才刺出那一剑用尽了全力?,已经精疲力?竭,手中的嗜血长剑被插进了松软的雪地里,用来支撑身体的力?量,方才他奋力?刺向薛凝,便是为了引出设局之人,果然那人为护薛凝挺身而出。
“轰隆隆——”
声声惊雷传来,没想?到雪天竟然打起了雷,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霍钰的那双染血的眼眸,他正?在苦苦支撑,那把匕首还插进他的后腰,方才奋力?一击,伤口剧痛难忍,血流如柱。
薛凝焦急扶着道:“将军的伤如何了?”
陆枭摇头,“并无?大碍。凝儿别担心。”
他看向那身白袍几?乎被血染的鲜红的霍钰,道:“不愧是宁王,即便伤成这?样也能伤了本将军。”
雪夜里,霍钰发?出一声冷笑:“陆将军的过奖,但陆将军的布局更高明。”
这?怕这?局从薛雁落水失踪便开始准备了,只为今日的行刺。
陆枭拱手道:“不过宁王是从什么时候认出她不是薛雁,分明她们姐妹生得?一模一样,薛凝还在眼下点了一颗痣,旁人难以分辨。”
只见霍钰一剑削断胸口所中的箭,牵动了伤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冷笑道:“因为雁儿不会杀本王,她也没有那么蠢,一再当成棋子被人利用。”
“你?”薛凝气的咬牙切齿。
陆枭又道:“不过,即便你?故意?避开冷箭,躲过要害,后腰处却是实打实的中了一刀。即便你?本事再大,也难以抵挡这?百余位箭法高强的死士。今日你?必死。”
霍钰轻蔑的抬眼,“想?杀本王,那便就试试看!”
他一口血喷在剑上,他持剑飞身而上,只见身影形似鬼魅,长剑所到之处,那些死士被嗜血剑一剑封喉。
而正?在这?时,辛荣驾着马车冲了进来,高声道:“我来助王爷突围。王爷快上马车。”
霍钰长剑杀出一条血路,数十位身受敏捷死士全都葬身在他的剑下,霍钰从窗户跃进马车,身后的冷箭紧追而至,马车也几?乎被扎成了筛子。
辛荣飞快架马车穿过街巷出城,担心霍钰的伤势,焦急问道:“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他推开车门,只见霍钰伏低在马车里,而马车中已经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利箭。
霍钰面冷若寒冰,一言不发?,突然他呕出大口鲜血,面色已是苍白若雪,虚弱的问道:“薛雁在何处?她可有危险。”
辛荣见霍钰身受重伤,浑身失血几?乎连命都没了,他却仍然关心着薛家娘子。
他忍住泪意?,气愤说道:“薛家举家离京,薛雁同薛家人早就已经出了京城。再说她根本就不在乎殿下,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还走得?那样决绝,她不配殿下对她那样!殿下巴巴地等了她一整天,就连大婚的喜服和聘礼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她呢!竟让爽约不来,若非迟迟不来,殿下又怎会遭了薛凝的暗算,依属下看,她们薛氏姐妹都是灾星。”
他从未见过宁王殿下受如此重伤,都说宁王殿下是战神下凡,即便孤身冲入敌营,也能有办法全身而退,可如今宁王浑身失血,就连嘴唇也惨白无?一丝血色,还不停的吐血,也不知道这?一次殿下能不能熬过去,辛荣担心主子,声音也逐渐哽咽了。
霍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冷沉的眼眸中似染了血,似一只嗜血的猛兽。
身后马蹄声震耳欲聋。
辛荣大惊失色,“殿下,他们追来了。”
那些人的战马快如闪电,很快追上了宁王所在的马车,辛荣拼命地扬鞭打着马背,想?要摆脱身后的那些追兵,只见两人突然从马背上跃起,飞身越过马车,落于马车的前?面。
霍钰急忙提醒道:“小?心绊马索。”
可已经迟了,那马的速度太快,根本不受辛荣的控制,只见那两名死士手握铁链,绊倒了马腿,马栽倒在地上,马车则不受控制地往前?冲了出去,车身发?出剧烈的震动,霍钰重重地撞在马车上,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可前?面是悬崖,那辆失控的马车飞快地冲了出去,“砰”的一声,瞬间坠入山崖,霍钰所在的那马车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走,追上去。”
那些死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飞身跃至悬崖边上,只见辛荣正?负着身受重伤的宁王,抓住悬崖边的一棵树正?在往上攀爬。
而宁王应是重伤吐血,又因马车的震荡,伤势加重,奄奄一息。
“抓住他,抓住宁王,对先生交差!”那些死士以手中的铁链卫武器,缠住辛荣的双手双脚,手持利刃飞身袭来。
辛荣顾着宁王,只能尽力?招架,却难挡四个?高手的同时袭击。
领头的人高声道:“放箭!”
辛荣终是难敌对手,跌落山崖,那些黑衣死士在山崖边站了一会,又朝崖地射了几?箭,见这?山崖深不见底,这?般摔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久等不到动静,便回?去对主人复命。
城郊的梨花别院。
陆枭接到宁王坠崖的消息,便推门进了书房,原本正?在抚琴的谢玄,突然琴声嘎然而止,陆枭恭敬地对谢玄道:“先生,宁王已经伤重坠崖而亡,此次先生大获全胜,恭喜先生大功告成,先生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
谢玄问道:“可曾找到他的尸体?”
陆枭摇头,“还没有,但宁王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中箭坠崖,只怕是活不成了。”
谢玄轻抚着琴弦,那古朴陈旧,已经变色的琴身雕刻着一个?敏字,他细细抚摸着琴声上的刻字,神色伤感凄苦。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记得?要抓活口。”
毕竟宁王是她的孩子,宁王身上有她的一半血,若非宁王阻拦了他的大事,他也不会走到设局刺杀这?一步。
谢玄心中伤感自责,心道:“他日我去地下见你?,再向你?负荆请罪。”
他将琴抱在怀中,似抱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宁王不在,通知天字营的陈景明和玄字营的夏弘秋,让他们今夜便开始行动。”
这?陈景明和夏弘秋一个?贪酒好赌,另一个?贪财好色。
京城最大的地下赌坊销金坊和青楼兰桂坊其?实是谢玄的产业。开青楼和赌坊最赚钱,谢玄在暗中蛰伏了整整十年,暗中招募兵马,培养死士,收买贿赂朝中官员和军营中的重要将领,若没有大量的银钱,便是寸步难行。
而那陈景明和夏弘秋是赌坊和青楼的常客,是谢玄让人抹去了陈景明多年的赌债,那夏弘秋娶了个?母夜叉,管他管的紧,每次来青楼捉奸,都是谢玄派人暗中提前?通知他彻底。
“伪造兵符,调动玄字营和地字营将士,趁着燕帝毫无?防备,今夜便攻入皇城。”
陆枭问道:“谢先生准我带兵攻进皇宫!为我死去的阿姐报仇。”
当初她的姐姐陆明鸳被赵家逼死,赵妃也出了不少力?,而他那时候只是宫里的一名小?小?护卫,若非被下朝路过的谢玄所救,他怕是早就死在了赵妃的手里。
后来他便被谢玄送到了军营,这?些年不停的上阵拼杀,暗中替谢玄做事,终于成了掌握一方势力?的大将军。
谢玄却道:“不急,陆将军此番受了伤,还是先在别院中休养几?日,谢某自然有需要将军的地方。”
“好,都听先生的。”
这?时,书房传来一阵叩门声,只听女子的声音传来,“陆将军还未上过药吧?凝儿想?为陆将军包扎上药可好?”
陆枭看向谢玄,谢玄则笑道:“算起来,陆将军的夫人已经过世整整十年了吧,将军对先夫人的情意?实在令人敬佩感动,不过,既然将军已有了心仪之人,便也可考虑续弦的事。”
“让先生看笑话了。”
谢玄抿唇一笑,拿起桌上的那张银色的面具戴到脸上,搬了琴,出了书房,走进雪地里,寻了凉亭的石凳坐下,轻抚着琴弦,那琴声甚是凄婉哀怨,薛凝听了好一会,不禁也为他的琴声打动,落下泪来。
“这?位先生的琴技出神入化,闻之令人动容,谢先生的琴好生厉害。只怕便是在京城中,无?人能超越他。只是这?琴音实在哀伤,就像是承受过极大的痛苦,闻者为之落泪啊!”她擦拭眼角的泪,想?到她和谢玉卿分道扬镳,也不禁泪下凄苦的泪水。
陆枭笑道:“外面太冷,自打你?上次落水后,身体一直十分虚弱,绝不可再吹风感染了风寒,这?种上药包扎的小?事,让权叔来做就行,可别累着自个?儿。”
“将军为救我而受伤,又怎会是小?事。”
薛凝红着脸,想?起那晚在琼林宴上,赵文婕来威胁她要去圣上面前?揭穿对宁王下毒的事,她和赵文婕在拉扯间坠入冰湖,那时她大喊救命,可赵文婕却吓得?头也不回?的走掉。
她在冰湖中不停的挣扎,却越来越绝望,最后只能沉入湖底。
她感到浑身冰冷刺骨,快要窒息时,是陆枭救了她。
若非陆枭那晚也去了琼林宴,又碰巧路过,跳进湖中将她救起来,她便早就已经死了。
之后,她便被陆枭带进这?梨花别院中静养,直到几?天前?,她偷偷潜入赵家,入了赵文婕的闺房,赵文婕见到薛凝,以为是女鬼索命,差点吓疯了。
听说赵文婕如今被关在地牢里,至今还神智不清,总说自己见了鬼。
薛凝觉得?当鬼比当人更方便行动,便一直藏着不露面。
直到陆枭求她出面,扮成薛雁去见宁王。即便今日薛雁会出现,陆枭也会派人阻拦薛雁和宁王见面。
当初是宁王步步紧逼要将她赶出王府,逼着她签下和离书,害得?她被赵文婕羞辱威逼,害她落水,险些死了,如今她捅宁王一刀,同他也算是恩怨相抵。尤其?她听到宁王对薛雁表明心意?的话,得?知当初是他将她们姐妹认错了,这?才顺水推舟,默许月妃去求赐婚。
见到到他手里的打算送给薛雁的鎏金镯子,那一瞬间,她愤怒至极。
薛柔脸红了,低声道:“凝儿想?看看陆将军的伤势,当初若非陆将军相救,凝儿早就已经死了,今日将军又为救凝儿受伤,凝儿说什么也要来看看。”
陆枭褪去身上的衣衫,赤着上半身,“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凝儿替我上药。”
薛凝从未见过男子赤身,羞得?脸也红透了。
“这?……这?。”实在让人觉得?难为情。
陆枭笑道:“凝儿若是不便就算了,我让权叔来替我上药便好。”
薛凝紧张得?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方便。”
她轻柔地将药粉倒在陆枭手臂的伤口上,替他用纱布一圈圈的包裹着伤口。
包扎完他手臂的伤口,她轻轻拂去额头的汗珠,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好了。”
她正?打算离开书房,却不料被陆枭将她抱在怀中,“凝儿,从我第一次见你?,我便喜欢你?。我将你?带回?别院,每日见你?愁思难解,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叹气,我便想?让你?高兴,想?让你?多笑笑。后来,我见你?每天都要出门。便以为你?终于肯迈出屋子,肯与人打交道。后来我听伺候你?的婢女说你?每日都会去永夜巷的买胭脂,钗环。今日谢玉卿和三公?主成亲,这?几?凝儿每天都出去,其?实是去看谢玉卿的吧?我心悦你?,但若是凝儿仍然忘不了谢玉卿,我不会勉强。”
薛凝不禁红了眼圈,落下泪来,“他已经成婚了,从前?是我执迷不悟,总是想?着从前?发?生的那些事,可今日之后我不会在执着了。”
陆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唇,“凝儿别哭,见到凝儿哭,我便会心疼的。凝儿,我知自己年纪比你?大了八岁,还成过婚,但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凝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薛凝心中既惊又喜,同陆枭在梨花别院相处的这?一个?月,心中也对他生了情,但她出生名门,做不出同私定终身的事。
“可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需先问过父亲母亲的意?思。听说我的父亲和母亲已经离开了京城,也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家人是否平安?”
“凝儿别担心,我会派人去打听你?家人的下落,等谢先生攻破京城,到那时这?天下尽掌握在谢先生手中,我再求谢先生让岳父大人官复原职。这?样凝儿也能很快和家人团聚了。”
薛凝与陆枭紧紧相拥,点了点头。
*
薛家的马车出城后便一路南下,薛雁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好像到了仙缘桥,见霍钰的头上和身上都落满了白雪,俨然冻成了一尊雕塑,他板着脸,面沉似水。
见他黑着脸,神色不耐烦的模样,她赶紧跑上前?去,想?对他解释,并非是她不愿赴约,而是因母亲阻拦,她不能前?来。
可当她走近一看,只见霍钰那双眼眸中似染上一片浓郁的血色,以为他又发?了狂症,便想?要去唤醒他,可却连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衣袍几?乎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
鲜血自胸口蔓延开,霍钰倒进了血泊中,他流了好多血,那些血一直从她的脚底下蔓延开。
“王爷!”
薛雁口中唤着王爷,她突然睁开眼睛,已是满头冷汗。
心想?她为什么会这?般可怕的梦,又想?着定是自己思虑过重所致。宁王是战神,断然不会被人所杀。
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头疼得?紧,见薛况正?满腹心思的看着自己。
她扯了扯嘴角,对三兄挤出一丝笑,“三哥哥这?是怎么了,怎的竟是这?副表情。”
薛况叹了一口气,心疼的看着二?妹妹,“妹妹可要撑住,切不可悲伤过度,伤了身体。”
薛雁紧紧抓住薛况的衣袖,焦急问道:“是不是他出事了?”
难不成方才那个?梦是在告诉她,他真?的遇难了。
只听薛况苦着脸,脸带忧伤,“宁王在仙缘桥遇刺,身受重伤后,被人追杀,最后跌落身崖,粉身碎骨。”
薛雁只是怔怔看着薛况,面无?表情,也没有半分情绪的起伏。
薛况吓坏了,急切地道:“妹妹别吓我,你?要是觉得?难过便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将自己憋坏了。”
“三哥哥是骗我的对不对,定是三哥哥又对我开玩笑了。他是战神,是大燕的战神,他不会死!他又怎会死!”
“呵呵……定是三哥哥骗我,我不信。”
薛雁推开门,看向白茫茫的雪地。
见薛雁要跳下马车,薛况吓坏了,他赶紧吩咐马车停下。
薛雁下了马车,往回?京城的方向走去,可因为身中迷香,手脚发?软,往前?摔了出去。
薛况见状,赶紧追了上去,“妹妹,京城大乱,叛军攻入京城,城中无?辜百姓惨遭屠戮,京城官眷的府邸被洗劫一空,叛军见人就杀,多少官员和其?子女都惨遭杀害,多亏咱们父亲有先见之明带着全家逃离京城,逃过一劫,只怕咱们薛府也已经遇难了。妹妹昨晚是没看到,京城起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回?京。”
薛雁看着薛况,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流,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倒在了地上。
“二?妹妹!”
自从薛雁悲痛吐血后便病了,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彻底好起来。
只是自那以后,她除了去看许怀山交给打理的铺子,便是关在房中算账,看上去神色平静,就像是不在意?宁王已经遇刺身亡的消息。
薛家人安置在许宅之中,这?天,余氏正?和几?个?隔壁的几?个?中年妇人做针线女红,几?个?妇人便围着她打听薛雁的情况,见薛雁这?般能干,都想?让自己的儿子娶她为妻。
到了晚上,余氏叩开了薛雁的房门,“雁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母亲知道你?为了那件事心中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不如走出去看看有没有更适合自己的男子。”
薛雁怔了一瞬,“母亲是想?为我说亲事吗?”
第68章
薛雁将门打开,让余氏进屋。
余氏满面忧愁说道:“我知雁儿怨我将你带走,也知宁王死了,你心?中难受,但你难道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吗?你才十八岁,往后还会遇到很多比宁王更好的人。”
余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雁儿恨我,我也要不后悔将你带走。”
若当时让薛雁去了仙缘桥,只怕薛雁也难逃那场劫难,只怕如今也听到薛雁的噩耗了。
薛雁却很平静,“母亲,我要今日还要去铺子。议亲之?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她拒绝了余氏,让福宝准备马车,去许家的?铺子。
如此天下大乱,叛军南下攻占了卢州和荆州,半个月前由中山王陆枭带兵拿下了江浙一带,只待一举攻破京城,便可拿下大燕。
遭逢战乱,受苦的?是黎明百姓,中山王四处征兵征重税,商人们更是首当其冲。地方?州府征重税,收缴大量的?银两购买军饷上交至军中,商人们不仅面临州府的?盘剥,还要防着流民和劫匪抢劫铺子。
自叛军攻占卢州城以来,街上大量铺子都纷纷关门。
铺子少了,地方?州府能征税的?税额也就少了,为了对?上头有所交代,他们便对?剩下的?铺子加倍征税,再按名下所有的?铺子数量征户头税,不给卢州城的?商户留活路。
许怀山在卢州经营多年,辛苦行商了大半辈子才挣得这份家业,许家共有十余间铺子,共有伙计约百余人,层层重税之?下,许家的?铺子几乎无半点盈利,就指望着许家织布坊送往宫里的?那批布所得的?银子,用?于年底进货发工钱,维持铺子的?正常运转。
许家是卢州城最大的?商户,许家暂且如此,那其他商人更是不用?说,铺子倒了,店铺的?伙计们纷纷找到许府,希望善良宽厚的?许老爷能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许怀山自己?也只是勉强能维持铺子的?运转,实在无力再请人,只得给他们一些银钱,客气地将他们送离了许家。
可今日许怀山的?义子许远舟回家后便一直唉声叹气,一问才知如今扬州正在打仗,原来约定?十日前便坐送到卢州的?那批生丝却迟迟未到,织坊无丝可织,铺子里再没有多余的?银钱进生丝。
许远舟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不但织布坊要关门,约定?的?期限无法交货,到时候宫里问责便是死罪。”
许怀山做了多年生意,为人热情随和,加之?店铺的?货物品质过硬,积累了多年的?好名声,多年前得遇贵人关照,许家织布坊也被?选做皇商,为宫里供货,倘若没有织布的?生丝,按期交不出货来,不但许家的?织布坊难以维系,许家上下都难逃一死。
许怀山怎会不心?急,当即便下了决定?,“我亲自去一趟扬州将那批生丝带回来。”
可如今陆枭自立为王,纠集兵马和粮草攻占了扬州城,打算再次攻入京城。
如今京城由月妃的?弟弟韩世昭带兵守城,但韩世昭和陆枭的?兵力悬殊,京城仅剩负责城防的?神策营,仅有不到五万的?兵力,历经两次进攻后,城墙破损严重,将士们死伤惨重,恐支撑不了不久,叛军便会攻入皇城。
许远舟担心?义父的?安危,劝道:“如今扬州战乱,义父这个时候去扬州也太危险了。”
许怀山看向薛雁,慈爱的?笑道:“那雁儿觉得呢?”
薛雁点了点头,“若是家中已经没了退路,去扬州或可博得一线生机,我赞成义父去扬州,我将罗大哥留给义父,罗大哥有出海的?经验,此番坐船前往扬州,他也能护义父周全。”
许怀山道:“不愧是我的?女……”如此聪慧决断,但他想着如今薛雁的?身份,觉得叫女儿不合适。
薛雁知道许怀山心?思,像往常一样,亲密地挽着许怀山的?手臂,“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在我的?心?里义父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薛家的?女儿,但更是义父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许怀山激动地握住薛雁的?手,泪盈眼眶,“好。”
薛雁笑道:“义父就放心?去吧,家中的?生意交给我和远舟哥哥打理。”
当天夜里,薛雁便送走了许怀山,许怀山坐船前往扬州,他原本打算聘请一些搬运货物的?伙计一同前往,可那些曾经受过许怀山恩惠之?人都纷纷自告奋勇要随许怀山前往扬州,且分?文不取,都愿意助许家渡过难关。
许怀山年轻时将从人贩子手里买下薛雁,便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养在身边。恐担心?她受到委屈,便一直未成婚,后来他渐渐挣得了这份家业,但随着年纪大了,便也没心?思再成婚。
后来因?为侄儿许远舟的?父母出海做生意被?流寇所杀,见许远舟年幼丧父丧母实在可怜,便将许远舟抚养长大,情同父子,而许远舟也改口唤父亲,这些年帮许怀山打理生意,他也没让许怀山的?失望,他性情温和,为人谦和知礼,对?许怀山也很孝顺。
这几年,许怀山的?身体每况愈下,暗中也透露过打算将家中所有的?生意都慢慢交给许远舟接管。
临走前,他还特?意问过许远舟对?薛雁的?心?思,见这个孩子从小养在自己?身边,也算是知根知底,想为薛雁找个真?心?疼爱她的?人,便打算撮合薛雁和许远舟。
他原本还担心?薛雁是相国的?千金,薛府的?门第太高?,许远舟商贾出身高?攀不上薛家。可如今薛远已经辞官归乡,他也暗暗向薛雁的?母亲余氏打听过,只说是家世门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和性情,要待薛雁好。
如此许怀山就放心?了,那许远舟的?性情最是温和老实,且擅长勤俭持家,从不奢靡浪费,临走时他叮嘱了许远舟,告诉了他关于薛雁得喜好习惯,希望他能讨得薛雁喜欢,成了好事。
故每日许怀山都去铺子给薛雁送饭,变着花样做她喜欢吃的?点心?,早晚一次,风雨无阻。
南方?的?冬天虽然没有北方?的?寒冷,但空气湿冷,寒意浸骨,这几日还下起了冷雨,南方?的?冷雨天气甚至比北方?的?大雪天还要难熬。
这天,天色骤变,许远舟冒雨前来,去了瓷器铺子,为薛雁送来了保暖的?护膝和铜手炉,等她盘完货,再一道回许家。
不仅如此,许远舟对?薛家人也是关怀备至,余氏的?头痛症犯了,许远舟便忙前忙后替余氏请郎中,去药铺抓药。
但余氏的?头痛症是顽疾,根本无法根治,许远舟为了替余氏缓解痛苦,有一次他得知了一种治头痛的?偏方?,便前往深山替余氏采药,那草药十分?稀罕,生长在悬崖边上,他差点跌下悬崖,摔得鼻轻脸肿,回来后不顾身上的?伤痛,又忙前忙后给余氏煎药熬药,余氏见了好生感?动,
之?后余氏便对?许远舟赞不绝口,平日里同她一起做刺绣的?好姐妹都说余氏好福气,能得许远舟做女婿。
许远舟仪表堂堂,温柔体贴,性情温和老实,是卢州城的?女子最想嫁的?如意郎君。
薛远与许远舟接触了几次,见他谦逊有礼,待人宽和,对?长辈仁孝,也对?他很满意,便总是在薛雁面前提起他。盼着他们的?婚事能成。
薛家上下只有薛况不喜欢他,总是阻拦许远舟,不许薛雁和许远舟单独相处。
还见到许远舟时总是阴阳怪气,对?他冷嘲热讽一番,薛雁曾在私底下问过薛况,问他为何如此针对?许远舟,薛况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总觉得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旺财看着盆里的?肉骨头。”
旺财是许府养的?那条狗,薛雁气得捶了薛况几拳。
见许远舟再次出现,薛况瞬间垮了脸,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头子又生了个儿子。许兄干脆改姓薛如何?”
许远舟脸一红,低声道:“薛兄说笑了。”
薛雁瞪了一眼薛况,提醒道:“你今夜要当值吧,还不快去,要迟到了。”
“哦,我差点忘了。”薛况匆匆出门,换了官服,腰挂佩刀,便去衙门上值。
来了卢州后,为了替家里分?担,薛况凭借着一身好武艺去衙门寻了个衙役的?差事,每月虽然只有二两银子的?俸禄,钱少事还多,还要夜里当值,今日的?任务是巡街,直到天亮才能归家。虽然辛苦,但他却干劲满满,就像当初他在锦衣卫当值之?时那般,总觉得至少凭自己?的?能力谋得一门差事,便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但他不放心?薛雁和许远舟独自相处,便央大哥薛燃送薛雁回去。
薛雁等人出了铺子,便锁门打算去往许家。
见秦宓手中提着灯笼,焦急等在门前,发髻被?风吹得凌乱,裙摆也被?冷雨淋湿,见她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薛雁转头对?薛燃道:“秦娘子像有话?对?大哥哥说。”
见未婚夫慕容澈就在秦宓的?身边,薛燃便装作不在意,道:“在京城时,我便已经和她都说清楚了,让她回苏州,安心?和慕容澈成婚,如今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又对?秦宓道:“秦娘子请回吧!”
秦宓却一直不肯走,倔强的?等着,脸色苍白,冷的?直发抖,却一直不肯接受慕容澈手里的?披风。
薛雁见薛燃神色别扭,明白他心?里的?顾虑,知他是担心?自己?的?腿留下残疾,又未寻到差事,心?里难免觉得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秦宓。
薛雁握住薛燃的?手,眼神中满是鼓励,“大哥哥,既然秦娘子能追到卢州来,便表明大哥哥在秦娘子的?心?里很重要,说明她根本不在乎大哥哥心?中忧虑的?那些事。如果大哥心?里有秦娘子,便舍得将秦娘子白白让给那慕容澈吗?”
薛燃怔怔地望着秦宓,见她抱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实在可怜又心?疼,便似下定?了决心?,道:“那我去见她。”
薛雁心?想那秦娘子也是个可怜之?人,此番终于伤痛中走出来,主?动迈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她也希望大哥哥和秦娘子的?好事能成。
“既然雁儿妹妹能劝得薛家长兄,那雁儿妹妹自己?呢?就不愿给自己?一个机会吗?一个对?人打开心?扉,重新开始的?机会。”原本撑伞站在薛雁身后的?许远舟,走到了薛雁的?身侧,与她并肩同行。
“家里的?铺子急需处理,再说我现在并不想成婚。”她不信霍钰已经死了,他是大燕的?战神,曾在雁门关外一举击杀了北狄十员猛将,他如此强悍,又怎会轻易便死了。
其实她是打算等许家的?织布坊交货,她便亲自送那批货回京城打听霍钰的?下落。
这间瓷器铺子离许家不远,只需穿过永夜巷便能到许家大门。
此刻三更天已过,卢州城不如京城繁华,到了夜间,街上清冷寂寥,如今流民流寇横行,街上更是人迹罕至,只闻几声犬吠。
许远舟将伞往身侧偏了偏,为她遮挡斜飞而来的?冷雨,自己?的?袖袍却已经被?雨淋湿,雨天风大,薛雁手中的?灯笼被?风刮得时明时暗。
只见那昏暗的?巷道中出现了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公子,那贵公子的?身后是几个手握棍棒的?随从。
贵公子摇着手中的?折扇,看向薛雁,笑道:“都说卢州城来了一位绝世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丞相的?千金就是与众不同,这般的?姿色在卢州城可找不出第二个,你们说对?吗?”
随从们齐声附和,“对?,公子说得甚是。”
“那般绝色的?美人,也只有像公子这般才貌双全,风流倜傥的?俊俏郎君才能与之?相配。”那些随从争相对?那锦衣公子一顿夸赞。
那锦衣公子对?那些溜须拍马之?言自是信以为真?,哈哈大笑。
许远舟低声道:“这是卢州刺史卢大人独子卢照,已经娶了十八房小妾,为人霸道蛮横,只要被?他看上的?,便会强行抢入府中。”
如今天下大乱,地方?州府官员无人管束,仗着自己?掌管着一州之?地,自然更是毫无忌惮,为所欲为,当起了地头蛇。
皇城被?围,中山王不日便会攻入京城,已经有不少地方?州府的?官员投靠了中山王,卢刺史便是最先投靠中山王的?那批州府官员。
卢照摇着手中的?折扇,笑道:“薛相经世治国之?才,可由家父引荐去见中山王,那中山王是个爱才之?人,势必能助薛相国重握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卢照看了一眼身旁的?许远舟,轻蔑笑道:“一介商贾白衣又怎能配得上薛二小姐?只有我卢州刺史之?子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二小姐这般的?才貌。”
薛雁笑道:“请问卢公子冷吗?”
大冬天拿扇子,怕不是脑子不太正常,也不怕得风寒。
卢照突然被?打断,心?中有些不满,裹紧了身上得白色狐裘披风,打了个喷嚏,“你管我!”又继续酝酿情绪,说道:“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薛雁道:“卢公子想娶我?”
卢照皱眉思考了一瞬,便道:“正是。”还仔细想了一下,强抢回府中应该也算娶吧?
“那我有两个问题想请教卢公子,还请卢公子替小女子解惑。”
卢照收了手里的?折扇,饶有兴致的?看着薛雁,一般当他当街强抢民女之?时,那些女子都会吓得不停地尖叫反抗,可像薛雁这般的?沉着冷静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心?想不愧是他卢照看上的?女人,这薛二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于是卢照笑道:“二小姐请说。”
“第一个问题,卢公子说远舟哥哥是商贾布衣,那敢问卢公子可曾考取功名,可有官职在身?”
卢照如实答道:“没有。”
没等卢照说完,薛雁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敢问公子正在做何差事?”
卢照道:“未领差事。”
薛雁冷笑道:“那便是说卢公子既没打算考功名,又没有做差事,那便是管家中父母要钱啰?如此说来,卢公子还不如脚踏实地,依靠自己?双手挣钱的?远舟哥哥了?”
卢照脸一白,狡辩道:“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见手下的?随从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卢照一把抽打在那些随从的?头顶,“你们也敢瞧不起本公子,找死吗?”
薛雁继续问道:“那卢公子是打算娶我为妻,还是纳我为妾?”
卢照面露难色,对?手下的?随从说道:“夫人对?我一往情深,又如此贤惠大度,从不管我纳妾,我实在不忍心?休妻再娶。”
随从担心?被?打,纷纷点头,“公子对?夫人一往情深,是在令人感?动。”
卢照更为难了,“我见薛二小姐对?我一往情深,要嫁我为妻,这该如何是好?既然夫人毫无过错,我却要休妻,女子被?休弃,无异于让她去死,那本公子岂不成了禽兽了吗?岂不是遭世人唾骂!”
于是,他好生在心?里思索一番,“若二小姐嫁过来,便只能先委屈二小姐做妾,等三五年之?后,再抬为平妻,如何?”
薛雁冷笑道:“我堂堂薛家嫡女,怎可嫁与你这种无赖草包为妾。如此请卢公子回府照照铜镜,看看自己?的?脸到底有多大呢?”
卢照虽然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但总算也是听明白了,薛雁是在拐着弯儿的?骂他不要脸。
见自己?被?戏耍了,他当即暴怒:“本公子为什么要同她浪费口舌!就像本公子那十八房小妾那般,先抢过来再说。”
随从附和道:“是啊,为什么?”
卢照挥了挥手,道:“给本公子上,抢过来,今夜便安排洞房,只要洞了房,保证她对?本公子服服帖帖的?。”
突然,许远舟拿起一旁的?竹篙,高?声道:“你们不许欺负雁儿妹妹。”
他手持竹篙向那些人冲了出去,可没想到脚下一滑,手中竹篙便打到了自个的?头,打的?头破血流,当即便晕倒在地。
卢照招呼手下都围了过来,打算将薛雁抢入府里,今夜便洞房。
薛雁看着躺在地上的?许远舟,眼见着要被?人拉入马车。
她盼着那个人能突然出现,就像那日她被?肃王欺负,他如同天神下凡,救她于水火。
“住手!”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薛雁心?中激动,心?脏也砰砰直跳,眼眸酸胀,泪水一涌而出,“王爷。”
她欣喜回头,见到那永夜巷的?尽头站着之?人,当那人渐渐走进,她的?心?也像被?人提了起来,待她看了那人的?相貌,心?中失望至极。
不是他。
她多么希望是他。
卢照不耐烦了,刚倒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又来了个一个柔弱书?生,那些人怎么都来坏他的?好事。
“来人,给我打!”
赵文轩不顾将薛雁护在怀中,那一根根粗大棍子打在他的?身上,打在他的?背上。他强忍着疼,忍受着棍棒落在他的?身上。
薛雁怔愣了一瞬,突然推开了赵文轩,一把抓住了卢照的?手腕,将他用?力往后摔去,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抵在卢照的?脖子上。
方?才她只是在赌,赌霍钰会来。
她赌输了,他没有来。
她怒吼道:“再不滚,我宰了他!”
卢照吓得浑身发抖,对?随从吩咐道:“你们还不快走!本公子出事,你们担得起吗!”
见那些人都走后,薛雁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刀尖往下,“再让我碰到你,我废了你。让你当太监!可听懂了?”
卢照赶紧吓得两股战战,抖若筛糠,“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滚。”
卢照吓得连滚带爬逃走了,而薛雁也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往下倒去。
第69章
经历那次肃王下药后,薛雁便跟罗一刀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何况如今遭逢乱世,若是?不懂得自保,她?一个女子要在卢州城里做生意开铺子,那些流民和流寇会?将她?活剥了去。
所以今日便是赵文轩不出现,她?又等不到宁王,也会?找准时机反击。
赵文轩见薛雁吐了血,赶紧将她?抱在怀中,见她?这般伤心难过,心也跟着揪痛不已,“雁儿又何必这般自伤自苦,看着叫人心疼。”
“我没事。”可薛雁已然十分虚弱,两眼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他将薛雁打横抱在怀中,送往附近的医馆,却?不放心让那些民间的郎中替她?医治,便着急将杜郎中唤来替她?诊脉。
此番却?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直皱眉头,杜郎中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公子这是?连苦肉计都使?上了,公子生得这般俊朗如玉,放着好好的美人计不用,偏偏要用苦肉计,白瞎了这张脸。”
赵文轩无?视杜郎中的嘲讽,焦急问道:“她?的病到底严不严重?那卢照胆敢伤她?,我便要他的命!”
杜郎中替薛雁把脉,“并无?外伤,只?是?连日郁结在心,悲痛过度导致吐血昏迷,但将那些淤血吐了出来,反而于她?的身?体有好处。倒是?你,得知她?来了卢州,便巴巴的赶来卢州赴任,为?了使?苦肉计,挨了一打,公子的手?是?不想要了吗?手?若是?被废,今后要如何握笔写字,要如何披阅公文,公子如此痴情,连老夫都感动不已。”
赵文轩怔怔地看着薛雁,见她?双眸紧闭着,鸦羽般的双睫在皎洁的面容投下浅浅的阴影,面色苍白,唇也不见血色,他想伸手?去触摸她?的唇,看那唇是?否如同自己梦中时的那般柔软。
可还?未碰到,见她?痛苦地皱了皱眉头,他便赶紧将手?缩了回来,“能打动你,却?不能打动她?。她?为?了那个人竟然将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或许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如此深爱着那个人。”
“既然如此,公子又何必如此自苦自伤,明知她?心里有了别人,公子便应该放下。”
杜郎中更不能理解赵文轩一厢情愿的痴恋,赶紧替赵文轩上药包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自从公子认识了薛二娘子,受伤不断,旧伤未好,再添新伤。公子为?了她?,是?打算连命都不要了吗?至少方才在面对卢照之时,公子便该亮出自己的身?份,免得白白挨了这顿打。”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放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明知她?心里没我,但还?是?想要试一试,想知道她?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丁点关心我。为?了她?一个关心的眼神,一句关切的话语,我便甘之如饴。”
杜郎中不停的摇头,“我看你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那公子要唤醒她?吗?还?是?说你想趁她?昏迷着再偷偷看一会??毕竟若是?她?醒了,便会?离开这家医馆,公子便只?能偷偷去看她?的画像了。”
他家公子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书房暗室的墙上挂满了薛雁的画像,将爱慕心思藏在心里,不让人察觉。
赵文轩无?奈苦笑:“请杜郎中救醒她?。”
杜郎中为?薛雁施针后,人终于转醒,可薛雁看到眼前的赵文轩,又不禁皱了皱眉头,“当初赵公子辞去兵部侍郎一职,主动申请调往洛阳,洛阳离卢州千里之遥。赵公子有怎会?突然出现在卢州?”
当初赵文轩主动申请调往洛阳,前后不过一个月,陆枭便在上元夜行刺宁王,之后便在洛阳起事。看来赵文轩应该早就知道了陆枭要谋反的计划,若她?猜的不错,而赵文轩去往洛阳便是?为?了替陆枭暗中招兵买马的。
赵文轩道:“我来卢州上任的。”
“那可真是?巧了!”薛雁嘴角挂着淡淡的讽笑。“赵公子舍弃中山王麾下的要职,来到这小小的卢州,不觉得太?屈才了吗?还?是?说中山王派赵公子前来是?另有所图。”
薛雁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冷冷看着赵文轩,“若我猜的没错,中山王是?请赵公子当说客的吧?”
来说服她?的父亲入朝为?官,等到陆枭拿下京城,再请薛远出面稳住朝堂,压住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不仅如此,薛远是?文官之首,若他投靠中山王,往后中山王每占据一处,以薛远在朝臣中的威望,一定能替他尽快收服那些不服从他的官员。
“不过恐怕要令赵公子失望了,父亲无?心仕途,只?整日在家摆弄花草和字画,安享晚年,若是?赵公子因为?此事而来,我劝你还?是?快快回去罢!”
赵文轩盯着她?的眼眸说道:“我是?为?你而来。”
薛雁怔了一瞬,她?没想到赵文轩竟然如此直白。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她?仿佛被灼烫了一下,赶紧移开。
“舅舅确实有如此打算,不过被我拒绝了。”
谢玄志不在皇位,便将兵权都交给了陆枭,说他可相助陆枭当皇帝,条件便是?他日攻破皇城,燕帝霍文绍交给他处置。
陆枭得到了天、地、玄三个营的兵力,彻底取代了宁王,手?握重兵,自立为?王,野心勃勃,志在当皇帝。
自从陆枭自立为?王之后,眼里的野心再也藏不住了,为?了让天字营和玄字营的将士彻底服从他为?他所用,他杀了营中将近一半的将领。
更是?在攻下卢州荆州和江浙一带后,将那些不愿投诚的州府官员当众处以绞刑,
赵文轩没想到人一旦手?握权势后就变了,变得狠辣无?情,如今大燕的百姓苦不堪言,陆枭却?变本加厉对百姓征重税,这一路从洛阳到卢州,赵文轩见了太?多沿路乞讨的流民,各州百姓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他们被逼得没了活路了,那些杀人抢夺财物的流寇更是?肆意猖狂。
他劝过舅舅让他善待百姓,让他颁布政令安民,但陆枭一心只?有大业,根本就不听他的劝告,只?是?敷衍他,说是?等他人登上龙椅,他再想办法安抚百姓,当务之急是?杀进皇城,抓住燕帝。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文轩见劝说无?果,便自请前去卢州当刺史,又听说许家的铺子出了事,他此番匆匆赶往卢州也为?了助薛雁一臂之力。
薛雁见他言语真诚,不似欺瞒,便暂且信了他的话,问道:“赵公子伤势如何了?可上过药了?”
“谢二小姐关心,已经并无?大碍了。”
见赵文轩如此畏首畏尾,连勇敢表明心意都不敢,杜郎中一掌拍在赵文轩的背上。
赵文轩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杜郎中却?笑道:“还?以为?我这药真是?仙丹灵药,能让人一夜回春,现在看来确实再寻常不过。公子为?了不让二小姐担心,实在不必隐瞒伤势,夸大其词,委屈求全。”
薛雁面色一红,赶紧转移话题,“既然上过药了,那赵公子便好好休息,如今夜已深,我不便再打扰,便先?回去了。”
“那我送送雁儿。”
薛雁刚打算出去,想到有一处觉得不对劲,便问道:“不知卢州如今有什么官位空缺?”
赵文轩迟疑了片刻,便道:“卢州刺史。”
薛雁看着他,突然冷冷一笑,“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吗?”
而后头也不回,径直出了医馆。
赵文轩急切追了出去,抓住她?的手?腕,却?被薛雁一把甩开了触碰。
“我错了。”赵文轩轻扯着薛雁的衣袖,低声?下气地道:“我知你在气什么,若今夜我表明身?份,那卢照便不敢伤我,但我想查卢刺史,想找到他贪赃枉法的证据,但我需要一个契机,那卢照殴打朝廷命官,便是?那个契机。借此契机,我便能查卢刺史,揭穿他欺上瞒下,纵子当街强抢民女的恶行!当今天下大乱,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而像卢刺史这般的贪官污吏更是?变本加厉趴在穷苦百姓身?上吸血,再这样?下去,卢州的百姓都没了活路了。”
他方才着急将薛雁拉回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薛雁皱了皱眉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赵文轩嘴角控制不住翘起,将外衣解开,薛雁见他伤得甚是?严重,背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淤痕,红肿不堪,不禁皱了皱眉头,“即便你要查那卢刺史,你也不必如此拼命,伤得这样?重,你这是?连命也不想要了吗?”
赵文轩却?弯起了嘴角,欣喜道:“雁儿是?在为?我担心吗?”
又低声?添上一句,“得你这句关心,便是?被打得再狠,我也甘之如饴。许家铺子的事我也听说了,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开口便是?。”
薛雁摇了摇头,道:“义父已经去了扬州,只?要能将那批生丝带回来,许家的绸缎庄就能度过这次难关了。不过,我想问赵公子打听一事。”
“你是?想问宁王遇刺的经过吧?”
“是?。”薛雁握紧了茶杯,虽面上不显露声?色,但心却?紧张得砰砰直跳。
赵文轩起身?为?她?添茶,“上元节那日,薛凝扮成?你的模样?去见了宁王,那晚百余死?士行刺,他被薛凝刺了一刀,以致重伤!”
原本她?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霍钰不会?出事,但没曾想他是?被薛凝刺伤,他身?受重伤,胸口中箭,又被打落悬崖,他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薛雁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已是?浑身?冰凉,如坠冰窖,连说话都在颤抖,“薛凝之前一直不出现,便是?为?了这次行刺吧?如此看来,在琼林宴的那天夜里,她?是?被中山王所救。听说中山王就要迎娶王妃了,那王妃应当就是?薛凝,对吗?”
赵文轩知她?聪慧,没想到她?能通过一处细节便能推测出这一切,对她?更是?心生倾佩。
见她?双手?紧握成?拳,紧紧咬住牙关,神色痛苦不堪,赵文轩担心她?伤了自己,用力掰开她?的手?掌,见她?的掌心已然被指甲掐破,鲜血淋漓,更是?心疼不已,
“你何苦伤了自己,若你实在难受,咬我便是?。”
赵文轩卷起衣袖,将手?臂伸到她?的面前,见薛雁脸色苍白,紧咬着唇,眼神中满是?痛苦愤恨,唇已经被咬破,渗出了血珠。
见她?不松口,赵文轩不顾一切掰开她?的齿,将手?指塞进她?的口中。
被她?死?死?咬住,“别咬伤了自己,咬我!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别为?难自己。”
两行泪自脸颊流下,薛雁已是?泪流满面,终于松开了齿,赵文轩将她?拥在怀中,见她?这般自伤自苦的模样?,更觉心疼如绞。
“你若想出气,便打我骂我,千万别为?难了自己。你心疼他,为?他而伤,同样?也会?有人心疼你,为?你而伤。”
他紧紧地将薛雁拥在怀中,想要温暖她?冰冷的身?体,感到她?的身?体微微发颤,那极低的压抑的哭声?,让赵文轩心口滞塞,一阵阵疼痛自心中蔓延开来。
哭过发泄过后,薛雁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中山王的人可有找到宁王的尸体?”
赵文轩摇了摇头,“舅舅已经派人去山崖底下搜寻,并没有收获,但那山崖深不见底,底下都是?乱石,那些死?士亲眼看着宁王坠崖,还?朝崖底放了箭,除非宁王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否则他没有生还?的可能。”
没找到尸体,中山王想必怀疑宁王还?活着,他这个时候准赵文轩来卢州,必定也是?将赵文轩当成?一颗棋子安插在她?的身?边,势必为?了逼宁王出现。
那她?若是?中山王,会?如何做?
薛雁已经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此番除了赵公子,还?有何人来了卢州?”
赵文轩道:“王妃薛凝。”
*
永安巷,卢府。
卢裕一巴掌打在卢照的脸上,他已经接到消息,陆枭已经将侄儿赵文轩派来卢州接手?刺史一职,古今他官位不保,偏偏在这个时候,卢照还?闯了祸。
他派人去调查赵文轩,派去打听的人回来告知他,才得知儿子卢照当街强抢民女,有个男子替薛家二小姐打抱不平,卢照出手?打了那男子,而被打的男子便是?赵文轩。
见儿子捅了马蜂窝,卢裕更是?气得将卢照狠狠打了一顿,打算将卢照绑去赵文轩宅院负荆请罪。
府中的师爷宋桥曾是?得陆枭手?下一员副将的同乡,得知赵文轩要来卢州,他便去打听赵文轩的消息,得知赵文轩此番来卢州是?为?了查卢裕贪赃枉法一案,卢裕绑着儿子去负荆请罪根本就行不通。
宋师爷为?卢裕出主意,只?说是?王妃今夜会?到卢州,若是?能想办法见王妃一面,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而此刻,王妃薛凝的船已经到了。
卢裕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码头迎接中山王妃。
船已靠岸,陆枭替薛凝披上斗篷,嘱咐道:“本王还?有军务要忙,现要赶回洛阳,此番不能随凝儿去见岳父岳母,还?请凝儿同岳父岳母说一声?,等他日拿下京城,本王定会?风风光光的迎薛家人回京,等本王当了皇帝,便立凝儿为?皇后,丞相之位还?是?岳父的。”
薛凝靠在他的怀里,“当不当皇后倒是?无?所谓,夫君已经在洛阳城给了妾身?最隆重的大婚,妾身?更担心的是?夫君的平安。”
她?从荷包中取出一枚护身?符,交到陆枭的手?中,“希望这枚护身?符能庇佑夫君平安无?事。”
陆枭地头亲吻在薛凝的额头上,“放心吧,凝儿等着本王攻破京城,迎娶你为?皇后。还?有,若是?凝儿觉得那件事难办便罢了,本王另想办法,此番回到卢州是?为?凝儿和父母家人团聚,其他的都不重要。”
薛凝微微蹙眉,“不就是?妹妹的婚事吗?如今妾身?已是?王妃,自然也会?让她?寻得一个如意郎君,风光出嫁。”
此刻,卢裕匆匆赶到,见到中山王和王妃,赶紧行礼跪拜,“下官参见王爷王妃。”
陆枭赶紧搀扶他起身?,笑道:“卢大人有礼了,此番王妃到卢州探亲,还?请卢大人照拂一二,王妃心善,想为?亲妹妹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卢州城有什么青年才俊,请卢大人多留心些。”
卢裕恭敬说道:“下官自当尽心竭力,为?薛二小姐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尽快风光出嫁。”
见陆枭面色一沉,道:“本王不忍心见王妃时刻忧心,寝食难安……”
卢裕在官场混迹多年,当即便明白了陆枭的意思,三日之内,定会?让薛二小姐风光出嫁。”
“好。”陆枭满意地点了点头,同薛凝告别后,便坐船离开。
*
出了医馆,薛雁便回了许家。
薛况正焦急等在许家门前,他见到薛雁便焦急迎了上去,见妹妹毫发无?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妹妹竟然遇到了卢照那个恶棍,好在妹妹没事,不然老子去剁了那个畜生。”
薛雁心中感到暖暖的,“三哥哥,我没事,那卢照被我吓得不轻,今后他要是?见到我,只?怕会?饶道走,绝不会?再敢招惹,再说我还?有个那么厉害的三哥哥,为?了保住他的小命,他也不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薛况叹了一口气,“就连妹妹也觉得我这个小小衙役没什么前途吧?”
“怎么会?呢!我觉得三哥哥很了不起。”她?挽着薛况的手?臂,“我还?觉得终有一日,三哥哥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就像那璞玉,历经打磨雕琢,便能成?为?价值不菲的珍宝,我相信三哥哥有一天一定能做到的。”
“有妹妹这句话,我一定脚踏实地当差,做出一番大事业。对了,那许远舟呢?不是?他送你回来的吗?怎的连人影都没见到,果然不靠谱。”
薛雁将薛况悄悄拉到一旁,低声?道:“三哥哥能替我找两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吗?”
薛况问道:“怎么?你也觉得许远舟不对劲?想打他一顿?”
薛雁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我觉得义父不在,心里不踏实,总觉得铺子会?出事。”
她?想起方才卢照带人将她?强抢进府里,许远舟的举动。
他虽然拿着竹篙冲上前,但腿却?分明在后退,而且许远舟虽然看上去性子温和老实,但他将铺子打理得紧紧有条,其实是?个极精明之人。
又怎会?被自己手?中的竹篙打到了头,这未免显得过于刻意愚蠢了些。
她?摇了摇头道:“但愿是?我多想了。”遇到危难,难免优先?想到自保,或许并非是?他别有用心。
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薛燃策马回府,满脸喜色。
薛况笑道:“兄长见了秦娘子,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再垂头丧气?”
“不许取笑大哥。”
薛雁问道:“大哥哥可是?有什么喜事?”
薛燃笑道:“都站在外面做什么,妹妹身?体弱,不能吹风,还?是?进屋再说。”
兄妹三人进了屋子,薛燃得知喜讯,不停地赶路,此刻感到口干舌燥,饮尽了杯中茶水,“妹妹,我打算去参军。”
薛雁诧异道:“那秦娘子呢?大哥哥怎么突然想去参军。”
薛燃笑道:“我和她?约定了三年之期,三年之后,我若能闯出一番事业,我便去苏州城的慕容家提亲。”
薛雁道:“所以,大哥哥是?想当大将军。”
薛燃点了点头,“如今天下大乱,在民间出现了一支义军,首领名?叫卫凌,卫将军英勇无?敌,又肯善待百姓,每到一处,便为?当地的百姓开仓放粮,如今卫将军正在招募兵士,如此大义之士,我薛燃必定跟随。”薛燃说话自带一种豪气,听了薛燃的话令人觉得热血沸腾。
“大哥哥一定能成?。”
见长兄踌躇满志,薛雁也深受鼓舞,又想到了自己的事,薛凝为?了逼霍钰现身?,她?会?如何做呢?
她?摩挲着衣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两位兄长道:“见两位兄长信心满满,踌躇满志,我也不能再消沉下去,明日便劳烦两位兄长替我张榜选婿。”
与其时刻被人惦记婚事,倒不如主动出击,大张旗鼓远夫婿,若是?霍钰还?活着,他醋性那样?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吧。
第70章
卢刺史连夜放出?消息,说是中山王的王妃嫡亲的妹妹要招婿,一夜之后,卢州城中?人尽皆知,待那?选婿的榜文往城中?一贴,城中的贵公子们更是趋之若鹜,毕竟若是谁有福气娶了薛雁,那?便能和中?山王攀上?关系。
当今天下中山王占据南方,手中?的兵力?最多,韩世昭守卫皇城,卫凌算是新气之秀,在?民间招募组织的义军,他的势力最弱。
卢州城的那?些贵公子除了看中薛雁的相貌模样,他们更是看中?王妃妹妹的这层身份,若是中?山王当了皇帝,娶了中?山王的妻妹,那他们便也是皇亲。
张榜不出?半日,报名选婿的便已高达两百余人。薛雁让人将那?些人的画像和家?中?情况都登记造册,待到报名截止,再具体看报名的是何人。
今日,薛雁核对了账本,清点?了铺子的现银,便回?到许家?,见薛况和薛籍两位兄长早早地来了房中?等候。
“二哥哥和三哥哥找我有事?”
薛况和薛籍将手中?那?两本厚厚那?册子放在?桌上?,“妹妹可知,报名的竟然有两百多人。二哥在?誊写那?些人名字的时候,人差点?被挤出?去了,妹妹是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可壮观了,人山人海,正条长宁街拥堵不堪。”
“竟有这么多人报名?”
薛况坐下灌了一口茶,“还不止呢?足足有三百五十八人报名,三哥已经帮你把年纪太大的,手脚残疾的,已经娶妻生子的全都一一排除在?外,剩下这两百人通过初选。妹妹是不知道?你有多受欢迎,张榜已经截止了,仍有许多人家?追赶着二哥的马车,希望能将他们的名字添进去。”
薛雁冷笑?道?:“可不是因为我受欢迎,这其中?大数人应该也是冲着中?山王妻妹这个身份而来。”
“这些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依我看妹妹不选也罢。不过还好,赵文轩和许远舟都报名了。”
薛雁抬手扶额,“赵文轩又来凑什么热闹。对了,薛凝可有出?现?”
“没有。但我见到了卢府的师爷宋桥和卢裕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卢照。”
薛雁疑惑道?:“他们来什么?”
薛况摇了摇头。
不管他们因何前来,只怕也没好事。
“不管怎样,还请三哥哥在?选婿当天帮我留意卢家?的人。”
卢家?已经投靠了中?山王,他们只怕也是受了中?山王的指使,恐会对宁王不利。
薛况看着那?两本厚厚的册子替薛雁犯了愁,“话?说这么多人报名,妹妹要看到什么时候?”
兄妹三人正说着话?,只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怒骂声,薛雁与两位兄长对视一眼,道?:“看看去。”
三人来到后院,见父亲薛远面色铁青,怒骂道?:“我宁愿你死?在?外头,我们薛家?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又见薛凝哭着跑了出?去。
余氏紧追了出?去,想要将女儿?叫回?来,却被薛远阻拦,“你不许去!”
余氏满面泪痕,凄然说道?:“老爷又何必这般疾言厉色,如此狠心,凝儿?也是一片孝心,想来看看妾身和老爷,老爷竟然将她赶走。她在?冬日坠湖,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难道?老爷就不能心疼心疼她,也替她着想吗?何苦刚见面就要赶她走!”
薛远气红了眼,指着已经跑出?了许家?的薛凝,怒道?:“那?中?山王陆枭是叛军啊!从古至今,那?些与叛军勾结的能有什么好下场!陆枭心狠手辣,苛待百姓,民心尽失,她不与家?里商量,嫁给了那?种人,被人利用了却不自知!我怎么生了那?样一个蠢货,她也不想想陆枭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大逆不道?的残暴之徒,难道?还指望他能有真心吗?”
余氏也跟着抹眼泪,“老爷,或许事情还没到哪般糟糕的地步,我听凝儿?说中?山王待她不错,再说这天下落在?谁的手上?还不一定呢!”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民心尽失,将来必败!”
薛远轻哼了一声,“都怪你,纵她太过,平日里将她宠坏了。”
他背过身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你若真心疼她,便该去劝她与那?陆枭和离,从此一刀两断。若她不答应,我便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从今往后,再也不必见面。”
薛况见父亲低头佝偻着背,默默走进了书房,不停地叹气,他平日里在?家?喜欢练字,可此刻他将桌案上?的纸铺开,笔沾了墨,却迟迟不下笔,手不停的颤抖着,一块块墨团在?纸上?晕开,手抖得似是连笔也握不住。
薛况觉得眼睛酸胀不已,对薛雁说道?:“妹妹有没有觉得最近老头子老了许多?”
薛雁道?:“护住家?人,父亲舍弃了官位,离开京城便是为了护着我们平安,之前姐姐出?事,父亲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日未出?,他其实也很担心姐姐,他只是心中?越失望才越生气。”
薛况怒道?:“这个薛凝真是不知好歹。我这就去将她骂醒,让她回?来给父亲认错。”却被薛雁拉了回?来,“如今中?山王宠妻的名声在?外,她连父亲和母亲的劝说都不肯听,你觉得你去有用吗?”
薛况无奈摇了摇头。
“她喜欢一个人,便会毫无保留的付出?,谢玉卿是这样,如今的陆枭也是这样,她宁可为了他人委屈了自己,可她不知道?越是如此,那?人珍爱她便罢了,若是贬低她轻视她,那?人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伤她的利器,她若只是一味放低姿态,旁人又怎会珍惜她,尊重她。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惜薛凝上?过当,却还是不明白。”
谢玉卿便是如此,倘若她再日发现谢玉卿并非良人,早早的放下,或许她也会有另外一番境遇。
薛况不懂情爱,不懂她这般弯弯绕绕的到底说了什么。
“那?二妹妹的意思是?”
薛雁笑?道?:“爱一个人要有所保留,永远不要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被那?捏了,因为先动心的那?个人就输啦!”
薛况摇了摇头,心想这谈情说爱实在?是太复杂,他可应付不来,还是当好差事,踏踏实实的过好每一天要紧。
只听外面一阵吵闹声传来,只见有不少?男子拥堵在?许府门前,想着能在?选婿之前能见到薛雁,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薛况见到他们那?般狂热疯狂的模样,头痛得揉了揉太阳穴,“妹妹还是先说说该如何解决了他们吧?”
薛雁也没想到会来那?么多堵在?许家?门前,都是借着招婿的由头前来相看的,许家?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出?行都受到了阻碍,薛雁去铺子也遭多人围观尾随,这些已经对她造成了严重的困扰。
她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招婿,而是为了引霍钰前来。于是她下决定,对薛况说道?:“三哥哥,我已经有了主意,此次招婿分为三日,第一日是文试,由二哥哥出?题考考他们。”
薛况抚掌而笑?,“我觉得妹妹这主意好啊,二哥学富五车,由他出?面考察学问,免得某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字弟混了进来。”
薛籍感叹道?:“没想到如今三弟也瞧不上?纨绔子弟了。”
薛况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二哥可别再提了,可羞煞我也!”
薛雁抿嘴偷笑?,赶紧替三兄争回?面子,“明日也要劳烦三哥哥帮忙,请三哥哥出?面考验那?些人的武艺。文选和武选之后,应该便能筛选掉大部分人。”
薛雁低声对薛况说道?:“此番还请兄长试出?那?些人的真本事,倘若发现有武艺高强之人混在?其中?,三哥哥不要声张,悄悄告诉我便好。”
薛况笑?道?:“我明白的。”
若有人混在?那?些报名之人当中?,只要三哥哥薛况全力?试探,一定能试出?他们的真实水平,霍钰武艺不凡,若混在?那?些报名之人中?间,三哥哥一定能觉察出?不对劲来。
两日后,文选和武选的结果已出?。
薛雁站在?仙凤楼上?,看着经过文试和武试各选出?的十五人。
当薛况看到那?清一头戴布巾着青衫,手捧书卷的文弱书生,这些人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似不太灵光,于是皱紧了眉头,“这便是二哥哥选出?来的十五人?”
薛籍笑?道?:“正是,他们所写的策论观点?明确,针砭时弊,文章流畅,华而不俗,甚是不错,他日金榜提名,朝堂之上?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薛况听了直翻白眼,“我看二哥是为自己挑学生罢?”
薛籍曾在?刑部大牢中?受了拶刑,从此再也握不稳笔,此番来到卢州,见两位兄弟都出?去寻了差事,他便不愿闲在?家?中?,那?些富商得知他曾高中?状元,曾是翰林院修撰,便亲自登门聘请他去当教书先生,好教自家?的子弟成才。
原本薛雁觉得她这个二哥哥只醉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怕是不愿教授学生。薛籍执意想去试一试,薛雁担心他不喜与人接触,只说若不喜欢便不必勉强。
但薛籍去过一次,他却觉得能教书育人也不错,将自己所学传授给自己学生,也算是一种做学问的境界。
更何况自从他收了弟子后,便不再只知埋头读书,而是想着如何将书中?所写讲的更生动透彻,能让学生都能听懂他的课。
几日后,薛籍竟似改头换面了一般。曾经的那?股书呆子气已经没了,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薛籍笑?道?:“也未尝不可,以他们的才学,只等天下初定,朝廷恢复科举考试后,他们一定能榜上?有名。”
他指向台上?武选出?来的那?十五个人,“这便是三弟替二妹妹选出?来的?起码我挑选的至少?五官端正,才华出?众,看上?去也顺眼,再看看三弟挑的那?几个歪瓜裂枣,还好意思说我。”
薛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人是不怎么样,但武艺出?众,拳脚功夫一流,我实在?不忍心将埋没人才。”
薛雁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兄长,捏了捏眉头,她算是看出?来了,薛家?的三位公?子都有一股子痴劲,都一头扎进了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靠着这股子痴劲,有何愁不能成大事,他们早晚会发光发热,只是需要打磨历练罢了。
薛雁看着台上?的赵文轩和义兄许远舟,这两个人容貌俊朗,气质出?众,在?那?几个人的衬托之下,显得鹤立鸡群,格外与众不同?。
薛况和薛籍异口同?声道?:“不如妹妹便从他们中?间选一个吧。”
至少?各有各的长处,已经远远超过了前来报名的所有人,有两位公?子在?,其他人都显得太过普通平庸。
薛雁低声提醒两位兄长,“你们别忘了我招婿的目的。”
“是为了宁王。”
*
仙凤楼的暖阁中?,慧儿?替薛凝换了手炉中?的碳,再将热乎乎的铜手炉递给她。
自从落水之中?,薛凝便一直畏寒怕冷,郎中?替她诊脉,说是冬日落水,寒气入体,伤了根本,以后不容易有身孕了。
可陆枭先头的那?位夫人身体弱,也没给陆枭留下儿?女,如今陆枭已经三十五岁了,膝下无子无女,他父母早亡,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如今膝下尤空,难免觉得孤单凄凉。
她想为陆枭生个孩子,想为陆家?留后。
慧儿?将那?手炉套在?狐狸毛缝制的口袋中?,“王妃可用它来暖暖肚子。郎中?说只要王妃调理好身子,将来定会有孩子的。”
薛凝叹道?:“但愿如此吧!”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薛凝皱眉问道?:“我倒要看看,她闹出?这般大的阵仗,到底想做什么?”
慧儿?因为先前被薛雁打了耳光,因此事怀恨在?心,心想不愿薛雁嫁得良人,便道?:“王妃也太纵容她了,这都已经选了两日了,闹得卢州城人尽皆知,又是文试,又是武选,如今这外头的人都说王妃的妹妹爱胡闹,她自己丢脸,连累王妃也被人取笑?。”
她将那?补身体的人参养荣丸递给薛凝,薛凝强忍着那?股难闻的药味,将那?药丸吞了进去,惠儿?赶紧将一颗蜜饯递给她,让她压下嘴里的苦味。
又调油加醋道?:“中?山王为了宁王的事日夜悬心,倘若一日未发现宁王的尸体,中?山王便不能安心。”
薛凝微微蹙眉,“夫君也同?我说过,说是不日便要北上?,再次攻打皇城,倘若宁王带兵截断了退路,夫君怕是会一败涂地。这打仗之事我也不懂,只是见夫君日夜忧心,我却帮不上?忙,我心里难受。”
慧儿?道?:“所以啊,王妃便要想办法促成二小?姐的亲事,王爷说过,只要宁王出?现,他必定会有办法将宁王除之而后快!”
“嗯,那?你替我去催催她,让薛雁不许再胡闹,今日便若是还选不出?夫婿,我便随意指一个,到那?时,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我同?她姐妹一场,让她自己选,是给她留一丝体面。”
“是,奴婢这就去知会二小?姐一声。”
慧儿?出?了暖阁却去见了卢裕,卢裕将一袋金珠交到慧儿?的手上?,恭敬道?:“不知此番王妃有什么吩咐?”
慧儿?在?卢裕的耳边说了几句,“请卢大人将此事办妥当了。”
“下官一定谨记王妃的吩咐。”
待慧儿?走后,卢裕便对身旁的随从吩咐道?:“去准备罢。”
看来这王妃并非真心心疼妹妹,说什么想为妹妹找如意郎君的话?也是一些维护自己名声的场面话?。
“你们想办法混进那?招婿的人当中?,伺机而动,好助那?个人当选。”
*
文选和武选的结果出?来后,慧儿?便带着薛凝的命令前来,说是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些男子中?挑一个,如若不然,便由王妃便会为二小?姐随手指一个。
薛况见慧儿?趾高气扬,仗势欺人,为妹妹打抱不平,便对着慧儿?一顿冷嘲热讽,将人骂哭了。
等慧儿?走后,他看向薛雁,“妹妹,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要不妹妹就选赵公?子罢?至少?赵公?子对妹妹死?心塌地,痴心一片。”
薛雁摇了摇头,“自然是要选的,但我不选赵文轩。”霍钰的醋性这般大,只怕会牵连了赵文轩,她已经负过他一次,不能再辜负他第二次了。
但她已经等了他整整两日了,他仍然不肯出?现,那?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她看向仙凤楼外来往的路人,下了决定,“抛绣球来决定。”
“这”薛况和薛籍面面相觑。
她让福宝昨夜做了绣球,那?可爱的红色绣球上?还缝了几朵花,绣球上?还挂了几个小?铃铛,看上?去很喜庆。
薛况和薛籍都惊呆了,原来妹妹早就已经准备好要抛绣球选夫君了。
此刻薛雁已经抱着那?绣球站在?楼上?,楼下那?些入选的报名者顿时蜂拥而至,往仙凤楼跟前挤。
他们好不容易文选和武选入选,此番终于见到了薛雁,心情激动澎湃,高声欢呼,都想挤到最前面,希望这天大的好运砸自己的身上?。
“薛二小?姐,往这里扔!”
“我爱慕二小?姐已久,二小?姐便是我梦寐以求的妻子。选我!”
“我为二小?姐做了一首诗,只便念给二小?姐听。”
薛家?兄弟看得瞠目结舌,他们没想到那?人竟然当众诵读诗文来,声情并茂,极度煽情。“什么天上?的明月,池中?鸳鸯”,薛籍听了也不禁抽了抽眼角,恨不得冲下去将那?日的嘴缝上?。
不仅如此,薛雁还开口说道?:“感谢大家?前来捧场,今日不仅是入选之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有机会,只要接到绣球,我便嫁给他为妻。”
她将绣球捧在?手中?,看着楼下的众人,心中?紧张,再次扫向楼下众人,希望能在?人群中?发现那?人的身影,可还是没能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她闭上?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将手中?的绣球用力?抛出?。
人群中?一阵哄抢,卢裕的手下混在?人群中?,浑水摸鱼,抢夺绣球。
几番抢夺之下,这绣球一直被人夺来抢去,甚至有不少?武艺高强之人为夺绣球打了起来。
薛况紧紧抓住薛籍的手,心中?紧张极了。见那?绣球一会飞向东边,一会儿?又飞往西边,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片刻,那?绣球便会从他的视线消失。
在?打斗之间,有人用球顶了一下,那?绣球径直朝一个人飞去,落在?那?人怀里,只见那?人抱着绣球,高举于头顶,高声欢呼道?:“我抢到了,雁儿?妹妹,是我抢到的。”
见是被许远舟抢到了绣球,薛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薛况见薛雁眼神失望又落寞,宽慰她道?:“若是妹妹不想嫁,没有人敢逼你出?嫁。”
“谢谢三哥哥。”
许远舟抱着绣球正要穿过人群,来到仙凤楼的二楼寻薛雁,可却乐极生悲,一跤跌了下去,绣球从手中?滚了出?去,一直滚到一人的脚边。
那?人红衣黑靴,一张银色面具遮挡面容,头发高束脑后,虽看不轻面容,但给人一种狂放不羁的感觉。
那?人拾起脚边的绣球,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将绣球塞进许远舟的怀中?,“你的绣球挡道?了。”
见那?红衣身影逆着人群,渐渐远去,薛雁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心口一滞,不管不顾朝那?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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