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去酒吧弹电吉他?”江兰溪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杜宏翘着二郎腿,长吁短叹道:“还不是我一哥们,酒吧开业请了支乐队,结果你猜怎么着?嘿!合同都签了!吉他手摔骨折了!
他们做生意最忌讳这个,这不满天满地凑人头吗?我听说你要回来,就跟我哥们提了句,他说只要你愿意,就在你的正常出场费上再加这个数。”
杜宏举起右手,五指分开。
杜宏一边说,一边又给他续了杯碧螺春。江兰溪了解到,那位酒吧老板是做建材生意的,经常在杜宏家的民宿搞团建,是杜宏的包年大客户。
客户有难,杜宏义不容辞,何况仅仅是牵个线搭个桥。
那位老板也有意思,听说杜宏请得动当年苏南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说加钱也要把人请过来。他们有钱人最爱这个,拉良家下水什么的,想想就刺激。
就算没有出场费,看在杜宏小时候用拳头保护他的份上,江兰溪也不会拒绝。
更何况十五万也不算少。
只有一点江兰溪比较担心,“我不是专业混乐队的,能跟人家配合好吗?”
“嘿,不是我吹”,杜宏大手一挥,豪爽道:“我兄弟谁啊,顶有名小提琴家,等你一上场,乐队那些贝斯手啊鼓手啊,都得配合你的电吉他!”
江兰溪扑哧一声笑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傍晚,杜宏开着大g来家门口接兰溪。
“阿嬷,我跟杜哥儿出去一趟,你吃完饭不要刷碗,等我回来刷。”兰溪简单收拾了下碗筷,带上背包就要出门。
“快去快去,杜哥儿都按喇叭催了。”阿嬷一个劲地推搡他。
那不是喇叭,是游船经过门口时急促的马达。江兰溪没多解释,老太太不服老,解释多了反而惹人不高兴。
酒吧在老城区内,酒吧老板请来的乐队也算小有名气,江兰溪发现前几天单曲循环的摇滚乐就是这支乐队的作品。
队长是鼓手,寸头大花臂,妥妥的肌肉男,肱二头肌尤其粗壮,不止能抡鼓槌,抡死人估计不在话下。江兰溪和这类体格熊壮的男人天生有壁,悄悄和对方拉开距离,站到和他差不多高的贝斯手身旁。
江兰溪顶替的是原吉它手的位置,和乐队成员简单磨合完旋律,就在一旁熟悉曲目。
余光看见花臂队长拿了个蝴蝶面具,时不时绕过他身边,欲言又止。
“大哥有什么事?”江兰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队长嘿嘿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憨厚形象和流氓外表极具反差,“小兄弟,最近我们乐队在网上比较受关注,我们担心吉他手突然换人粉丝会多想,到时候给你带来麻烦.....”
后边的贝斯手吹了声口哨,“其实是我们队长觉得你太好看了,今晚一露面啊,我们的吉他手就回不来喽。”
队长朝贝斯手挥了挥拳,对上兰溪视线时,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来的路上江兰溪听杜宏讲了,乐队在网络平台上有上万粉丝,风吹草动都是新闻。他有想过“武装”下自己,又怕客户会多想,对方既然拿出面具,那就再好不过了。
兰溪对着旁边的玻璃柜带上面具,蝴蝶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嘴唇和下巴,银色缎面材质衬得肤色更白。兰溪美滋滋照了好几遍,赞道:“这个蝴蝶好漂亮。”
鼓点颤动,琴弦铮铮,音乐开场。
“您是不知道,我爸前几天还念叨呢,让我去北京给陈伯伯送刚采下来的洞庭碧螺春,去北京的票我都预备好了......隔壁有几个朋友想见见您,一块叫过来喝几杯?”
说话人是酒吧老板李东志,他划了根火柴,手拢着火殷切地给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点烟。
正是陈何良。
少年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中央,两条长腿搭在茶几上,身边有个肤白清秀的男孩低头给他捏腿。
他吐出一口烟圈说:“别叫乱七八糟的人烦我。”
“好嘞哥!”李东志揉了揉男孩的头发,问陈何良:“小洛您还满意?要不多叫几个?”
男孩闻言一怔,微微抬起下巴,晶亮的眸子看向面前俊美的男人,眉眼皱巴巴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陈何良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俯身勾起小洛的下颌,手指抚过皱起的眉心,唇边轻声滑出一句话。
“别皱眉,要笑起来才好看。”
低沉的声音像哄闹脾气的小孩子。
小洛听话地笑了起来。
陈何良向来是这样的性子,知道别人最在意什么,然后指缝泻出一点温柔。上位者的偏宠,如罂粟牵机,勾得人趋之若鹜,不死不休。
李东志看在眼里,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陈大少爷抬抬手,就有那么多人不管不顾追上门,撞到南墙也不回头。
vvip包厢外,杜宏抓住李东志的衣袖,朝门内努努嘴,“里面那位谁啊,好大的架子。”
混江湖眼力见儿必不可少。李东志在江南一带也算有名有姓的富二代,难得见他讨好谁。
而且里面那位小洛他是知道的,李东志刚得的新欢,学舞蹈的大学生,正蜜里调油呢,竟也舍得送出去。
杜宏立刻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陈少。”李东志言简意赅,说完就亲自下楼拿酒去了。
刚刚李东志给他介绍来宾时,要么是某某公司老板谁谁谁,要么是开酒庄的某某某,实在没职务的无业游民,也会说是哪家公子哪家姑爷,名头称号一个不漏。
唯有这一位,不但没有头衔,真名都不透露。
说明那人已经远远不是他能接触到的阶层了。
李东志很快回来,拿上来的是镇店好酒,五瓶九零年的罗曼尼·康帝。
“那位身份特殊,总不能一个陪场的都没有,杜哥儿你酒量好,一定把人陪舒服了。”李东志交代道:“陈少不喜聒噪,你记住,别多问,不多说。”
杜宏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明白李东志的安排,他是搞服务业的,服务人最有一套,最重要的是把握好贴心和谄媚的界限,尤其大人物,稍一过界就会被抵触。
临进包厢前,杜宏不太放心地多问了句,“这个太贵了,我陪喝的话,给我换成别的酒?”
李东志轻啧一声,“不就几百万?这么跟你说吧,那位上个月投资的互联网项目,开盘当天净赚这个数。”
李东志伸出右手比了个八。
杜宏暗骂一句自己没见识,低着头就跟李东志进去了。
陪陈何良喝酒实在是一项太简单的任务,只需要当好木桩,连酒都不用倒,叫小洛的男孩服务得很周到。
到底怕怠慢了陈大少爷,杜宏又找来一个知根知底的陪着。
这位是某家连锁餐饮的二公子,叫刘勇,和李东志一个圈子的,平时就瞧不上杜宏这种白手起家的暴发户,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杜宏也不在意,仍一口一个刘少地叫着。
摇滚乐已至高潮,音乐开到最大,照射灯缤纷变换,电子音效如病毒传播,群魔乱舞,舞台里三层外三层被挤得水泄不通。
二楼包厢可以把一层舞台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玩电吉他的真他妈带劲儿。”刘勇跟李东志碰了下杯,咂摸着酒杯品鉴道:“瞧那小腰扭的,比小洛的腰还细。”
小洛正给陈少倒酒呢,闻言往楼下看了眼。
吉他手随着躁动的鼓点跳得飞起,白色衬衣最上面两颗纽扣已经崩开,胸前大片肌肤暴露出来,灯光下白的晃眼。最绝的是银质蝴蝶面具,勾勒出果冻一样的唇和精巧的下巴,怎么说呢,又骚又纯。
这样一比,倒显得他寡淡了,小洛闷声道:“刘少,电吉他我也会的。”
“是吗?”刘勇趁机掐了把小洛的腰,一脸邪笑,“待会儿让我们小洛跟他比比,看谁扭得好。”
成功赢回注意力,小洛心满意足地笑了。
杜宏听到电吉他三个字脑子一嗡,他们说的是自己的好友江兰溪!
音乐旋律慢下来,一朵玫瑰花掷到吉他手身上,吉他手拿起来,衔到嘴边,随着音乐轻晃腰肢。
“看见没!他腰窝里有颗痣,红的!”刘勇心痒得不行,抹了下嘴巴道:“大志,把吉他手叫上来喝一杯。”
这是陪陈少的场,总不能说加人就加人。李东志偷偷瞧了眼陈何良。
好巧不巧,陈大少也盯着舞池吉他手的方向,目光越来越探究。
他心底有了谱,正欲朝服务员挥手,杜宏“啪”地一声打下他手腕,勾住他肩膀把人拉过来,掩着嘴巴低声道:“喂,那是我发小。”
在杜宏看来,他的发小江兰溪,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人品优秀,他当亲弟弟看待的。刘勇想交个朋友也就罢了,偏偏不是,那刘勇分明是色字当头,算盘珠子都崩到十里外了!他怎么能让朋友被人戏弄?
李东志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我给忘了。”
他站起身给陈何良满上酒,状似无意道:“吉他手是我这位弟弟的朋友,咳……算是自己人,您要见见吗?”
他得提前交个底,打个预防针。
杜宏也跟着站起身,小心翼翼递上去一根华子,“陈少,吉他手是我发小,他之前在苏南乐团是首席小提琴师,前段时间去了北京发展,已经混到第一提琴手了。”
全场就这位陈少面子最大,他不得不提前拜码头,把发小的底细抖露出来,以此证明发小是有正经工作的正经人,别被当成抽烟喝酒胡搞乱来的小混子。
“首席?那不是更带劲?”刘勇嘿嘿一笑,盯着舞台的眼睛都直了。在他看来,杜宏就是给他们服务的狗腿子,狗腿子的弟弟,自然也是狗腿子。
那根烟已经递到陈大少爷嘴边,李东至连忙拽了拽杜宏的衣角。他忘了跟人说,陈少抽烟有讲究,过嘴的烟都是云南那边特制的,外面买不着。这么贸然递过去,陈少肯接才怪。
他刚要把那支烟拦下来,就见陈何良手一抬,接过来,咬在嘴里。
火柴一划,竟是自己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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