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常林站在一家模样普通的甜品店前。
他抬眼观察了一下, 这里兴许是个废弃的城区，人烟稀少，入目的建筑基本都带上了时光的痕迹。
“这就是奇遇甜品店吗？”他的身后有玩家说道，“样子也没什么新奇的。”
另一个玩家笑着接话：“毕竟是需要伪装嘛, 想要捕捉猎物, 一眼看过去就暴露异常只会把猎物吓跑吧？”
这几人都是S级的佼佼者, 对于永夜市副本这个在高级玩家里出了名的福利副本并不陌生。
他们所属一个公会，公会里的前辈留下了不少通关经验作为福利，他们先前被别的事情耽误了，直到现在才来体验这个有名的永夜市副本。
在来到奇遇甜品店前，他们已经通过了两个未解之谜。
难度都不算大, 甚至比不过一些高危的A级副本里的boss凶险，加上论坛里的经验贴和看到公会里前辈留下的经验, 他们此时甚至可以说上是有些放松。
“S级副本竟然真的有这么简单的, 真是不可思议。”最先开口的玩家如是感慨。
包常林说道：“不要掉以轻心，小心阴沟里翻船。之前那些人的例子还不够给你们敲响警钟吗？”
“知道了知道了。”虽然这么说着, 回答的人神色却颇为不以为然。
也有人说道：“广为人知到热搜都是它的情况才比较难搞吧，像我们先前解决的, 哪里难了？这个地方也不算出名, 难度也不会很大。”
包常林本来还想再说什么，见到队伍里的其他人即便没有言语，表情多少也蕴含一点不在意后, 便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他张了张口,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一行人中，包常林名义上是队长, 可他并不以实力取胜，在其他玩家看来, 包常林只是进入这家公会的时间比他们更长了一点，因此才被委以队长的职位。
但在信奉弱肉强食实力至上的悬月游戏，玩家们根本不把包常林放在眼中。
包常林也知道他们表面恭敬下隐藏着的轻蔑，可他压不住这群人，便只能作罢。
前两次的未解之谜确实很好过，一个类似于地缚灵，实力并不算强大，玩家们轻松把它解决了；一个更像是不想上学的孩子过于强大的怨气，凝成了奇形怪状的东西，但能力也不强，顶多是让玩家们做了一晚上写试卷的噩梦。
解决它的办法也很简单，完美写完那些卷子，或者是展现出强大实力把封锁的教师门砸开就可以了。
两次成功经验，让玩家们不由更放心起来。
他们开始着手打探起其他未解之谜的信息。
与孤狼玩家不同，公会玩家的最大好处就是情报会更齐全。
在公会前辈留下的经验里，他们和包常林等人说了一个虽然没有被完全证实，但可信度很高的秘密。
——永夜市的过关奖励和玩家们通关的未解之谜一定程度上是挂钩的。
通过的未解之谜越新奇有趣，或越广为人知，又或者是通关方式越新颖，那么他们得到的奖励越好。
为了奖励，包常林一行人在解决了前两个未解之谜之后，有了一定实战经验，便着手寻找起最好找的、广为人知的未解之谜。
在永夜市，虽然每天都有无数人因为这些未解之谜死去，又有无数的凶杀案，但是很多时候，它们更像是人们出行时遇到的糟糕天气，虽然很叫人糟心，但是人们往往习以为常，熟视无睹。
因而流传在表面的、被大众熟识的未解之谜其实并不算多。
因为永夜市这个副本的特殊性，每一批进来的玩家们遇到的未解之谜都不一样，包常林等人也不例外。
他们光明正大用副本里的手机搜索未解之谜时，弹出来的未解之谜和他们进来前在笔记里的自然也不同。
玩家们看到的首先是不存在的地铁。
先前这个未解之谜并不算广为流传，但是最近因为一些沙雕性质，有人留言吐槽说，有些没素质的人仗着没人看到，就在这个不存在的地铁上乱丢垃圾，偏偏垃圾还能穿过时空砸到上地铁的人，还把不少人绊倒了。
因为在地铁通勤的大多数都是社畜，上班本来就烦，还要忍受莫名其妙出现在周围的垃圾，简直烦上加烦，不少人纷纷在社交账号上吐槽。
玩家们一开始有想过去这趟不存在的地铁体验一下的，可很快他们就放弃了想法。
因为他们在用户们上传的图片里看到了那些被拍下来的“垃圾”的真面貌。
被挖出来、随意丢弃的眼珠；残破的肢体像是废弃的骨头一样随意丢弃；被吐槽的让人会绊倒的液体是满目红色的鲜血，凝固成半胶稠的模样；而那所谓的塑料袋，实际上是人类被扒下来的皮肤。
在地铁里滚动的皮球，是被摘下来的头颅。
玩家们认得这些头颅的主人。
高级玩家来来回回也就这么点人，越是小众的圈子，越是容易熟识。
而现在，被他们熟识的人，尸体残肢就这么明晃晃地被这些npc们拍下来，然后放在网上随意点评。
虽然这一行人对自己的实力比较自信，他们只是勇不是脑残，暂时还不想送死。
所以玩家们老老实实一下子就把目标收缩起来，决定找一些出名、但没有完全出名的未解之谜。
未解之谜们难度大的很大，弱的又很好解决，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名气不大不小。
——他们是在社交平台上美食角落里看到的。
这个帖子的回复并不多，比起其他大几页的回复，它只有寥寥几十个回复。
【郊外废弃城区新开的甜品店有人来聊一下么？[回复：53]】
【楼主：之前因为个人原因，去了一下废弃城区，结果发现那里竟然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因为那会比较饿，在店员的推荐下，试着买了几个甜品，意外的好吃诶。】
【附图：图片1.jpg、图片2.jpg、图片3.jpg】
【1L：哇！看上去确实很不错诶，图片很好看】
【2L：不会是照骗吧？】
【3L：！！！那个兔子造型的甜品好可爱！是香草牛奶味的吗？】
【4L楼主回复1L：谢谢】
【5L楼主回复2L：不是的，真的好吃】
【6L楼主回复3L：！没错！你猜的味道好准！我也最喜欢这款。】
接下来几楼里其他人也是半信不疑的，觉得楼主会不会太夸张。
楼主一直强烈安利，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店的老板，然后被楼主跳过不回复。
【18L引用6L回复：真的很好吃吗？想去试一试，请问这家店铺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呀OVO】
【21L楼主回复18L：叫奇遇甜品铺，就在XXXXX地址】
不少人都说坐等18L回来点评，没想到18L没还回来，就有吃过的人过来吐槽楼主了。
【23L：18L还有别的楼层都不要被骗了，因为地点很近，去尝试了一下。结果？tmd，难吃得我想吐！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楼主显然不干了，他跳了出来：【没品味的家伙！怎么就难吃了？！明明是世界第一好吃！】
层主脾气显然也不好，兴许是被坑了，上来就开喷：【梦里的世界第一好吃！你这傻逼水军，收了钱真的是什么话都能昧着良心说出口！我真的是心疼我的钱，心情不好想买点甜的，结果吃进嘴巴就像是酸甜苦辣全炸裂开了，比呕吐物还要作呕。】
【@#￥%……&**！！！】
层主的战斗力显然是好几个楼主那么强，讽刺道：【楼主跳脚这么厉害，难不成是那傻逼老板？我说实话，你改行算了，别做甜品了。越想越觉得要吐了，呕！】
楼主显然生气了，和23L对喷了好几层楼，反反复复车轱辘说些什么：哪里难吃了，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这个味道，是你自己品味不行，胡说八道之类的话。
不过因为实在没骂过，恼羞成怒把23L禁言了。
还有不少楼层说老板你暴露了，楼主还欲盖弥彰说自己不是老板。
好好一个安利贴直接变成了排雷贴，本来到这里这个帖子应该已经结束了。
直到18L真的回来反馈了。
美食板块虽然是楼层的形式，但是能够看到每层层主的头像和昵称。
18L的层主头像是一只站在枝头上、背景是茫茫雪地的雪啾。雪啾歪着头，羽毛蓬松又可爱，萌得人心头乱颤。
昵称为一颗星的层主语气很活泼，和他头像一样透着几分神气，看上去年纪似乎并不大。
【37L：我回来啦！抽着空闲时间去尝试了一下！楼主推荐的那几款去到的时候已经卖完了，好可惜的。但是吃到了芒果班戟，真的很好吃耶。果肉给得很多，又香又甜，一口咬下去全是芒果的香甜，可以给到95分的高分哦！】
【还试吃了一下新品草莓蛋糕，有点酸酸的，但是味道也很特别。比起口感上纯粹属于半熟草莓的酸，更像是会激起人记忆深处的那一幕。个人原因不太喜欢吃啦，毕竟咬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吃的时候，才会觉得草莓蛋糕酸酸的。不过，如果有谁有比较深刻的记忆的话，来试试这个甜品应该会有意外收获吧！】
【最重要的是——】
【这家甜品店能够带来幸运哦！在这里买完了甜品之后，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爱人！他很喜欢我带着的甜品哦，我们两个就这么在一起啦！我永远喜欢甜品，甜品真的会给人带来幸福。】
【推荐程度：五颗星！】
【下次我还要再去尝试，希望老板能推出更多的新品o（v）Y】
长长的点评一下子拉回了楼主的信誉。
毕竟和点进头像主页一片空白、只发了这个帖子，其余回复都是在别人的热帖下安利奇遇甜品店的楼主不同，这个名为一颗星的层主主页不仅很豪华，他写过很多高档豪华餐厅的点评，有图有真相，也晒过满满一墙一看就很贵的手办，各种痕迹都能看出来这是个不缺钱的富二代。
他这么点评，大家对楼主的风评也开始转变起来了。
【38L：真的有这么好吗？那我下次也去试试看好了……】
【39L：甜品好不好吃不重要，去了之后真的能脱单吗？心动了】
【40L：心动+1】
【41L：真的吗真的吗？那个层主，我有个朋友想知道更多的细节。买甜品真能有桃花运？】
【42L：没错，我就是那个朋友。细说，我流量很多】
……
【52L楼主回复37L：谢谢你认真的点评！没错！甜品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祝你和你的爱人永远幸福！像你这样可爱友善的顾客就应该永远幸福幸运。下次来，请务必告知我，我给你打五折优惠，珍藏的甜品也一定会给你品尝的！】
激动得连伪装都不顾了呢店主。
【53L：好耶~！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OV<~】
帖子就此结束。
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帖子，在玩家们使用了指示道具之后，却指引玩家们刷到了这个帖子。
【道具名称：侦探放大镜】
【道具等级：C】
【道具介绍：作为侦探，想要找到线索，合适的工具是必不可少的。】
【备注：一次性消耗品，使用后，在心中默念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定概率获得指引】
使用了之后，这个回复时间截止在小半月前的帖子就浮现出来了。
奇遇甜品店。
这正是玩家们此行的目的地。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这家平平无奇的甜品店铺。
这一带明显人烟稀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绕过了不少的弯道，穿过了许多小巷。
一路上本就没见到什么人，现在他们一行人聚集在这里，倒也让人注目。
甜品店外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和出彩的地方，只有招牌的那几个字显得圆滚滚的，像是小孩子的手写体，旁边还贴着一些云朵花朵彩虹的童趣装饰。
玻璃门倒是能将里边看得一清二楚，不大不小的店铺里，以暖白色的装修为主调，一大半是装着甜品的橱柜，只有一小半留作空位来招待客人。
但包常林看了就怀疑，真的会有人来这里吃东西么？
把甜品店开在这种位置，店主看上去就不是奔着赚钱的目的。
——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吧，包常林想。
推开门后，穿着普通招待服的员工朝他们扬起笑脸：“欢迎光临，请问客人需要些什么？”
第092章 092
平心而论, 店员的笑容恰到好处的热情。
既不会过分殷勤，也不会给人冷淡的感觉，一切都刚刚好。
别看这群玩家们一个比一个傲慢，但看他们直接无视掉通关之后奖励肯定更大的不存在的地铁事件就知道了, 他们还是想要活命的。
所以进来前, 他们多少是抱有警戒心的。
可惜的是, 无论玩家们顺着店员的推荐买这个甜品，还是刁难对方想要尝试新品，对方的反应似乎都一板一眼，不像是什么可怕的鬼怪，也不像是有正常人情绪的普通人。
更像是一个按照标准程序行动的npc。
说想要把全部的甜品买下来。
店员：“是开玩笑吗？感觉客人们不像是那种爱吃甜品的人。买下了不吃是很浪费的事情吧。”
让他们店的老板出来。
店员：“老板？不知道呢。可能是出去采购食材了吧。客人找老板有什么事情吗？告诉我的话, 我或许可以帮忙转达。”
故意说自己没有钱，问可不可以赊账。
店员：“（笑容变冷淡）客人真会开玩笑——没有钱的话进来前不考虑清楚吗？小店不接受赊账。”
但无论如何, 这家店、这个店员都不像是要立刻把玩家们拉入领域之中。
虽说大部分的未解之谜按照攻略来说, 基本发生在晚上，不过玩家们若是主动踏入这些未解之谜的地盘, 它们也不会拒绝多狩猎几个主动往陷阱里扑的猎物。
先前的未解之谜就是这样，玩家们甚至不用费尽心思考虑怎么进入它们的领域, 光是靠近, 就被它们迫不及待地拉入自己领域之中。
然而没想到这次突然就棘手起来。
店员在玩家们各种各样试图触发剧情的对话中逐渐丧失了耐心，那张完美的接待笑脸一下子冷酷了起来。
“我这里是甜品店，只卖甜品, 不提供聊天服务——那是另外的价钱。如果你们实在闲得无聊就请出去, 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嘴巴里说着这么不客气的话，店员的神情还要更过分。
他鄙夷地看着玩家们, 脸上明显写着：买不起就滚，一群穷鬼。
玩家们伪装出来的和善也消失了。
他们对视一眼。
进来了好一会, 无论如何对话，都无法触发真正的未解之谜。
仿佛故意卡进度一般，让人觉得不爽。
来都来了，花费了道具，那必定要通过这个未解之谜才行。
于是身形魁梧的玩家站出来了，瓮声瓮气道：“我们又不是不买，但是你这里的价格未免也太贵了？一百块一个小蛋糕，分量也就这么点，抢钱吗？”
因为先前的搭话，店员把放在柜子里的甜品按照玩家们的要求拿出了几个，放在柜子顶部的托盘上。
听到这句话，店员脸上的笑容彻底收起来了。
他是一个模样平凡的中年人，带着笑容的时候还能说几分和气，没有笑容时，那双吊销眼就显出几分难言的刻薄。
“客人想怎么样？”声音也变得冷漠。
找事的玩家嗤笑了一声：“想怎么样？你觉得我们想怎么样？”
说话的玩家本就又高又壮，不算大的店铺里乌压压挤着这一行人，更像是一群□□了。
玩家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拿了一个甜品来吃，当然，因为这很有可能是鬼怪做的食物，玩家只咬了一口，咀嚼都没咀嚼就吐了出来，面上一派嫌弃：“讴！真难吃！快点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玩家故意在挑衅。
从先前的对话也看出来了，这个店员的脾气并不是很好，既然无法被正常拉入对方的领域之中的话，那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试图去激怒对方。
店员的视线从玩家的脸上移到他吐掉的那口甜品，又慢慢移回了玩家的脸上。
这一刻，店员伪装出来的正常人模样似乎一下子被撕开了。
他说：“原来你们是来找茬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格外冷酷，盯着玩家们的眼神也怨毒憎恨起来。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莫名其妙找茬的人了！”
“在网上被莫名其妙的人说就算了，店里竟然还会进来你们这么不识趣的人。”
“明明我这么用心地在制作好吃的甜品，这么认真地经营我的甜品店，为什么总是会遇到你们这种可恶的客人？”
“你们根本就不喜欢甜品，也不喜欢我的店铺。来到这里好像就是为了说莫名其妙的话。你们到底把甜品当什么？到底把别人的心血当成什么？真恶心！真叫人厌烦！！！”
店员越说越生气，越说神色越恐怖，整个人的面部就像是高温里被烤融化的蜡烛，面部化作脂肪和血液全部滴落下来了。
“这么喜欢糟蹋我的甜品，那么，把你们制作成甜品好了。”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明明是故意挑衅的玩家，却感到了极大的危险。
好、好像，他们做了很糟糕的决策——
“少爷，前边的路无法通行，只能送到这里了，。”司机恭敬地帮元楚星拉开门。
甜品店的位置很偏僻，要穿过几条小巷子，可以直达的大路已经被放上了路障，汽车无法开过去。
“嗯嗯，没事。等下我走过去就好啦。陈叔叔你在这等会我吧，我买完甜品就回来。”
元楚星解开安全带，抱着自己从公司里带回来的小粉，朝司机挥了挥手。
小巷子显得很是逼仄，落不进多少光线。
而站在巷口前的司机也像是一道要融进黑暗里的影子。
司机沉默寡言，目送自家小少爷像是一只觅食的小鸟般开开心心地扎进小巷子里。
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不太熟悉路，有着导航元楚星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有了经验，元楚星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新品。”元楚星碎碎念着。
虽然上次只吃到了好吃的芒果班戟，草莓蛋糕有点不太合元楚星的口味，不过那会在帖子留言后，明显是老板批皮水军的楼主答应元楚星等他第二次光临让他尝试自己珍藏的好吃甜品，元楚星不由期待起来。
最重要的是——
打折！还是五折优惠！
虽然元楚星并不缺钱，但是谁能抵挡得住老板承诺的五折优惠呢？
起码元楚星不能。
走了一会，元楚星到达了目的地。
元楚星站在了这家店铺面前，目光往招牌看了看，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杂志上看到的传闻。
【名称：奇遇甜品店的未解之谜】
【介绍：日渐荒废的旧城区不知何时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甜品店不大不小，偏偏只有一位店主。店主承包了所有的工作。主厨、清洁、服务员……很忙碌，但也悠然自得。】
【客流量并不多，显得很冷清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网上突然多了很多这家店的夸赞，许多人慕名而来。】
【“真的像是网上说的那样好吃吗？”】
【“味道真的这么特别？”】
【“据说是什么独属于记忆的味道？”】
【“咦？老板是在做慈善吗？竟然不要钱就能吃？”】
【“让我试试！”】
【客人们蜂拥而至，在店主的推荐下，满怀期待地尝试起了这里的甜品。】
【然后：】
【草莓蛋糕——“好酸！真难吃！”】
【芒果班戟——“甜过头了，糖不要钱吗？”】
【牛奶布丁——“咦，黏糊糊的，好想吐……”】
【各种各样的甜品造型可爱得要命，偏偏味道却难以下咽。客人们纷纷给出了极为糟糕的评价，觉得网上那些评论夸张过头了，一定是这个老板请的水军！真可恶！】
【他们抱怨地说道：“老板，你为什么在骗人呢？”】
【“明明这么难吃，竟然还那么自信地让我们品尝。”】
【“什么记忆中的味道，记忆要是都是这种东西的话，会变成再也不想回忆的糟糕噩梦吧。”】
【“不要钱怎么了，难吃就是难吃！”】
【满怀期待的客人们失望地说。】
【同样满怀期待、却被各种厌弃点评伤的店主变了脸色，把这些客人们纷纷赶了出去。】
【他愤怒道：“没品的家伙，哪里难吃了？！我做的一直都是这个口味好吧，从来没有变过。明明那么多人喜欢，是你们不识好歹，不懂欣赏而已！”】
【心情糟透的老板当即闭门，决定以后向隔壁植物店老板学习，只接待有缘人。】
【他伤心地在想：明明做的甜品都截取自你们的记忆，为什么以前喜爱的东西，现在却被你们用这样的话语来抨击呢？被否认的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吗？】
【“给宝宝买的草莓蛋糕，喜欢吗？”“妈妈，这颗草莓好酸……”“啊呀，糟糕，买到了劣质品。”“哈哈，妈妈，一起吃吧。酸酸的也不错。”】
【“好甜的芒果班戟啊，这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甜品。虽然真的很贵，一天的工资就够买一块……吃完后，就努力振作起来吧。”】
【“牛奶布丁好吃吗？”“还不错。”“咦？真的吗？我尝一下——唔，好腻！这么难吃你竟然也吃得下呀？”“哈哈，因为是你做的嘛。”】
【“抹茶原来是这个味道的……真好啊……是幸福的味道。”】
【明明诞生的时候，是因为想要为大家留住所有品尝到甜品时产生的快乐和幸福，但变成人类的样子后制作出来的甜品，却被喜爱的人类所嫌弃。】
【老板有时候也会迷茫。甜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偶尔也有不知情的大人带着孩子一起来到这个在网上全是骂评的甜品店。】
【老板原本不打算接客了，但是看着来者有些熟悉的面孔和孩子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叹息着打开了店门：“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想要品尝些什么？”】
【带着孩子的母亲看着透明柜台里造型精致的甜品，神情似乎有些犹豫：“这些甜品怎么卖？”】
【看出她犹豫的店主微笑着说道：“不需要钱，客人可以免费尝试。”】
【“竟然不要钱？”女士有些不太相信，但老板已经很自然地询问她和孩子想要什么了。】
【“妈妈，我想吃这个。”孩子拉了拉她的手，童声童气地说。】
【女士狐疑的目光在老板身上停留了会，到底信了他的说法：“那帮忙拿一下这个，和……”她又犹疑了片刻，才指了指自己想要的，“和旁边那个抹茶毛巾卷吧。”】
【这确实是一家奇妙的甜品店。每个来到店里的客人能品尝到的甜品都是不一样的。】
【奇遇甜品店会根据不同客人不同的经历，在只有老板能看见的菜单上列出不同的甜品。】
【只要初心没有变化的话，那么，对方自然能够品尝到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甜品。】
【这次老板依旧满怀期待地递上了他精心制作的甜品。】
【女士只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倒是小孩子吃了第一口时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妈妈，好吃！是幸福的味道！”小孩子开心地眯起眼睛，把手中的黑森林小蛋糕往妈妈嘴边递，却被妈妈低着声音夺走了小蛋糕：“别吃了，万一吃坏身体了呢？”】
【“免费的东西果然不靠谱，抹茶的味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算了。等下妈妈再给你去别的地方买。”她抱怨着，也不管自己的声音会不会被老板听到。】
【她把孩子带走了。孩子走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地回了一下头。】
【孩子似乎很喜欢自己吃到的黑森林小蛋糕，但对方又能记住这里、记住这块黑森林小蛋糕的味道多久呢？】
【或许都不要一天，对方就会把这家甜品店遗忘了。】
【因为曾经说过抹茶是幸福的味道的客人，再也无法从抹茶里体会到幸福了。】
【两人走后，好不容易来了新客人的店铺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老板有些落寞，但似乎又习惯了。】
【想要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快乐和幸福，可所作所为都好像是无用功。】
【无论是努力宣传名气，还是无偿提供甜品，无论如何，留不住的就是留不住。】
【或许，不被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甜品，而是从老旧泛黄的回忆中诞生的他。】
【——过去，是不被需要的。】
……
印在纸张上的文字基调其实有些悲伤。
比起是宣传，或者是介绍什么都市里的神秘传闻，更像是店主的写的故事，只是故事里带着一些自传。
元楚星想起了自己那天来的时候，店铺里唯一的店员。
对方没有任何不耐，在他说出那番奇怪的言语之后，虽然叹气着说元楚星是个奇怪的客人，但元楚星走之前，他还是微笑着祝福元楚星能够如愿以偿。
“奇遇甜品店……”
元楚星低声念出这个招牌，慢慢弯起了眼睛。
“嗯，既然写着奇遇甜品店，那就当做是奇遇继续体验好啦！”
元楚星看着这个不显眼的甜品店，把小粉塞进自己宽大的口袋里，再一次走了进去。
“打扰啦，请问有人在吗？”
第093章 093
店里一眼过去似乎没看到人, 但一进去元楚星就听到了声音。
“欢迎光临。”
窝在柜台背后靠椅的店员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说话时语调也带着点不耐烦。
他懒洋洋的直起身体，从柜台后探出个脑袋来。
那张稍显平凡的脸上还残存着不耐，此时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客人需要些什么？”
元楚星眨了眨眼睛：“你好呀, 请问今天有什么新品可以推荐一下吗？”
原本还有些冷淡说出这句话的店员在看到进来的人是元楚星后, 他脸上有一瞬间错愕, 旋即，温和的笑容慢慢蔓延起来。
“原来是你啊，客人。”
店员还记得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元楚星。
少年长相精致，过盛的容貌本就叫人记忆深刻，何况他当时的行事作风还格外古怪。
而且！这是店里唯一一个回头客！
先前从甜品店出去的客人无一例外都是排雷拉踩, 现在网上翻车的评论能够被隐藏，除了老板无能狂怒当水军疯狂自己给自己刷好评以外, 就是老板去和能力与网络有关的未解之谜“友好”交流了一番, 让它帮忙屏蔽差评。
发布者能够查看自己发布的差评，但是别人不会浏览到。
可纵然如此, 奇遇甜品店至今没有客人愿意第二次来。
毕竟那些家伙品味都太差了，没有一个有眼光的！
现在看到一个印象深刻的客人, 店员整个人都变得明媚开朗起来了。
“这次来尝试一下我们店的新品吗？”店员笑着推荐, “这些天推出了不少新品，客人来得刚好，还有不少, 味道应该不错, 客人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
“咦，推出了什么新品吗？”
元楚星本来想看看有没有上次那个酸得过分的草莓蛋糕, 虽然他不爱吃，但是那时候云藏月吃得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有。请看。”
店员走过来热情地为元楚星介绍。
“雪媚娘、毛巾卷、蛋挞、鲜奶布丁……”
他越说越觉得惊奇。
明明第一次来的时候, 出现在柜台里的甜品还不算多，说明这位客人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和值得留念的回忆，但是这次竟然多了那么多种类。
是在这段时间里，遇到了什么值得纪念和开心的事情吗？
店员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元楚星。
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年虽然眉眼之间还带有几分稚气，但俨然已经逐渐长开，像是一颗正在冉冉发亮的星星。
孩子们已经岁数小，经历少，随意很容易因为随处可见的东西感到幸福和快乐，可大人们不同。
长大似乎往往伴随着某种能力的缺失，在变得成熟的过程中，兴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人们对很对事情，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迟钝。
活下去就已经够麻烦了，活得怎么样，有没有创造更深刻的回忆，那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所以往往第一次来店铺的时候，店里柜子里摆放的甜品，已经是最丰盛的了。
如果再有别的客人重新摆放这里的话，甜品数量只会越来越少。
所以，毫无疑问，眼前的人是特别的。
想到这里，店员的表情慢慢变得软化起来，连脸上营业用的笑容也变得更真心了。
虽然他的初衷正在因为人们的冷落逐渐黯淡，可店员不讨厌、或者说，他其实相当喜欢元楚星这样的客人。
会让店员有一种他的所有坚持都是有意义的错觉。
“都是很不错的新品，客人想要哪一种？”他温声说道。
元楚星的目光专注地停在玻璃柜台里精致可爱的甜品上边，即便隔着一层玻璃，元楚星仿佛也能从空气里嗅到香甜好闻的、属于甜品甜蜜的味道。
看上去又可爱又好吃，又很好吃又无敌好吃的。
每一个都闪闪发亮，像是在和元楚星说：把我全部带回家吧！
他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可以……全都要吗？”
在店员一言难尽的表情中，元楚星逐渐理直气壮：“毕竟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可是全都要的！”
贪婪的客人如是说道。
店员：“……”
店员笑容僵了一下，犹疑地看了元楚星一眼：“全部要的话，客人绝对吃不完的吧。”
元楚星：“……不行么。”
店员叹了口气：“浪费是可耻的。”
他看元楚星的视线多出了几分看无理取闹的熊孩子的无奈。
元楚星：“……哼！”
“那一种类型来一样总可以吧？”
人一尴尬就会想要做点什么来缓解，元楚星摸着自己口袋里的小粉，把它掏了出来：“我带回家放在冰箱，很快就能吃完的，不会浪费。”
元楚星穿着的外套新潮又漂亮，两侧的口袋格外宽大。
之前嫌一直手捧着很累，元楚星索性把小粉往口袋一塞，口袋轻轻松松地容纳进了小粉。
“要是有草莓味道的和偏酸的甜品可以来两份。”他还兴致勃.勃地提着要求，雪白细腻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粉晶莹剔透的肉瓣。
虽然这样还是很多，但是要求明显正常了很多。
店员便点了点头：“可以。”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元楚星手上的东西，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能冒昧问一下，客人手上的是什么吗？”
元楚星：“唔？”
元楚星有些迷茫地举起小粉：“是在问它么？它叫小粉，种类是观音莲。颜色是不是特别漂亮？我感觉我们家小粉就算在所有的观音莲中也是最可爱的那一个哦！”
说到最后，少年脸上充满了神气，完全就是家长在溺爱自己的孩子那般毫不客气地夸耀起来。
被他赞美的小粉也因为元楚星的话变得闪闪发亮的，清透的粉色都似乎变深了不少，如同一朵被天文望远镜捕捉到的漂亮玫瑰云，在观察中变得越来越闪耀。
店员看着这个熟悉得有些叫人害怕的某个邪异东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维持着最后的倔强，声音颤颤巍巍地问：“客人……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元楚星爽朗地报了无忧植物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店员好像一瞬间整个人都褪色了。
竟然、真的、是这个东西！！！
要不是在客人面前死要面子，店员都想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血色观音莲，一个就算在永夜市也邪乎得要命的存在。
它搞事起来不分敌我，哪怕是无心的鬼怪们也会受到影响，再强大的未解之谜遇到它也只能含泪被它操控着自相残杀，在能量清空之后，血肉残骸全部变作它的养分。
店员是永夜市的原居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莫名出现的植物几乎要变成永夜市永恒的梦魇，长夜似乎因为它的到来而到来。
如果不是前些时日，从无忧市搬来的植物店老板将它收纳了，永夜市的市民们估计还要心惊胆战不知道多长时间。
偏偏询问植物店老板的时候，老板也苦笑着回答，不是他收服的观音莲，而是这株观音莲兴许吃饱喝足了，陷入了睡眠时间，觉得他的领域很适合睡觉，所以凶巴巴打上门霸占了他的地盘。
植物店老板顶多是被恶霸盯上的可怜倒霉蛋，还得负责伺候这个恶霸。
店员和植物店老板交好，从他那得知不久前有客人不要命地挑走了观音莲，店员那会还在想是谁活腻了。
没想到，这个在永夜市大名鼎鼎的邪恶存在，此时竟然像是一朵无辜纯洁的白莲花那般装得自己毫无异样，恶心巴拉地摆出岁月静好的模样，在元楚星手心上娇羞地挺立着。
店员：……6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自己颇有好感的客人，本来想硬着头皮提醒，结果就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无形的蔓藤抽了一嘴巴。
元楚星手里的小粉仗着元楚星看不到，正气势汹汹地瞪着店员，警告着。
‘不许在我主人面前说我的坏话！不然吃了你！’
虽然先前还被云藏月给教训了，但除开在云藏月那里吃过亏，其余时间都是横行霸道的小粉一改唯唯诺诺的样子，对着别人又开始重拳出击了。
店员感觉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主人？
什么时候这凶残至极的观音莲竟然会那么诚心实意地把别人当做主人了。
他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元楚星。
在他眼中，元楚星确实很好看，就算店员本质上不算人类，可他还是觉得元楚星很好看。
仿佛在整个黑暗的世界里，只有他在闪闪发光。
其实现在仔细向来，从一开始就对元楚星很有好感了。
毕竟那会的奇遇甜品店已经停止了免费品尝甜品的福利，被骂得心态失衡的老板也决定不再接待新客人。
可是元楚星这么走进来，询问店员这里有什么甜品能够介绍的时候。
他竟然下意识地伪装出人类世界里普通店员的模样，编织了无数谎言，就为了不让元楚星发觉异样，走出甜品店。
哪怕现在从小粉口中得知了元楚星是对方的主人，店员震惊之后，竟然有种莫名其妙怅然若失的失落和羡慕。
真好啊，能够这样留在元楚星身边。
如果是他的话……
他估计也会——
——也会什么呢？
沉思着的店员又被无形的蔓藤给抽了一嘴巴。
小粉气势汹汹的，要不是元楚星还在场，它估计已经叫店员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它为什么叫做血色观音莲了！
店员被蔓藤这一巴掌抽醒了，咳了咳，视线还是没忍住去看元楚星。
元楚星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玻璃橱柜里的甜品们看，表情很好懂，写满了期待。
如果这个时候，他用这种表情朝人提出要求的话，就算再过分也会被答应吧。
店员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因为元楚星没发现异常的表现弄得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心里那股不被注意的失落更明显了。
小粉似乎更生气了，感觉得到它抽出了十根蔓藤，不想再被扇十巴掌的店员只能咬牙切齿地传音：知道了！又不会和你抢！嫉妒心这么强烈做什么！
这么神经兮兮的，叫什么血色观音莲，改名叫嫉妒巴掌手好了！
店员愤愤地收回自己的心思，专心工作。
就在店员为元楚星打包的时候，元楚星的注意力忽然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奇怪，”元楚星忽然拧了拧秀气的眉头，“请问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
这里除了他和元楚星和傻逼观音莲外哪还有什么家伙，……不对。
等等！
店员似乎想到了什么，怅然的心情一下子收了起来。
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傻逼他因为不爽打算慢慢折磨来着的，没想到在网上翻着《教你如何简单有效痛苦地折磨仇敌》的酷刑大全时，元楚星突然走进了甜品店里。
看到了熟悉的喜欢的客人再次光临，店员都忘了他的领域里还关着那些讨人厌的傻叉们了。
想到这里，店员抬起头，虽然心里因为紧张七上八下，脸上的表情却很无辜：“什么声音？”
元楚星仔细分辨了一下这含糊不清、像是被隔了一层屏障般的声响。
“好像是、什么人在惨叫？”他不确定地说。
对方叫得太含糊了，但那股痛楚似乎格外清晰，听着就叫人想要潸然泪下。
店员的神色看上去更茫然了：“有吗？兴许是客人听错了。”
店员微笑着说道：“我们这里那么偏僻，附近的人基本都搬走了，兴许是外边的野猫发情了吧？”
元楚星：“咦？野猫发情吗？现在春天快过了吧……？”
元楚星有些吃惊，现在是春末夏初的时间，野猫是这个时节发情的吗？
店员一本正经地科普：“是啊，没人管的野猫发情起来可不看什么季节，毕竟不知道看人眼色、没有任何情感，行事惹人发笑的野兽只会被愚蠢的本能控制，不管不顾发情起来也没有办法。”
元楚星被唬了：“这、这样啊。”
毕竟连谈恋爱后要发展亲密关系都不太懂、被摁着亲来亲去也还没学会换呼吸的他本质上就和被养在深闺里的小少爷差不多，自然是别人科普什么就是什么。
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在二人对话之后除了痛苦，似乎还多了几分被污蔑的悲愤，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店员面不改色道：“没错，就是这样。”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若有似无扫过一旁的空气。
第094章 094
此时, 在领域之中被员工遗忘了的傻逼、呃，倒霉玩家们心情无比糟糕。
他们被困在一个类似于甜品世界的领域之中。
正常的甜品造型可爱，颜色丰富，在旁边时, 空气里还会充满了令人心动的甜蜜香气。
但这里的甜品却截然相反。
它们的外表还是精致的, 可却散发着无比奇异古怪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在高温天气下腐烂变质的食物, 光是嗅闻就让人想要作呕。
玩家们挑衅完店员，如愿以偿地被店员扔到这个领域。在那之后，那面色恐怖的店员便消失不见了。
一开始，玩家们还想像之前那般暴力破解这个未解之谜。
可是这个看似脆弱的古怪甜品领域，无论玩家发出什么攻击, 撞击到某个边界时，都会像是被腐蚀一般吞没。
那无形的墙似活着的生物, 蠕动着将缺口一点点补全。
而被攻击之后, 那些甜品散发的味道更浓郁恶臭了，熏得玩家们头晕目眩。
“有毒……！”
虽然进来了之后, 玩家们就已经各显神通用上了类似防毒面具的道具，可这股气体似乎并不能被隔绝, 进来到现在, 玩家们的体力正在慢慢流逝，而且无法恢复。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像是摆设一般的甜品似乎越变越大, 膨胀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挤占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
玩家们可不敢用生命去保证被那些一看就很危险的甜品碰到之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但是再强大的攻击都无法打破这个领域的屏障，使用的道具也会慢慢失灵, 明明是强大无比的玩家，被困在这里之后, 却仿佛变成了普通人状态的自己。
“……身体素质变差了。”
包常林握了握拳头，清晰地认识到了这点。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玩家们。
虽然同为一个公会的玩家，可悬月游戏从不是什么真善美的游戏。在这个以性命做入场券的危险游戏里，有时候最大的危险往往来源于自己身边的玩家。
大家应该也发现了。
那无法抵御的气体拥有着无比古怪的效果，让他们被强化过的体质一点一点削弱。
包常林腰部有些疼，脖子处似乎也在发酸。
但他并没有被什么攻击到，甚至这久违的疲惫和劳损还让他莫名的熟悉。
不像是削弱。
更像是……
——变成了进入这个世界前，弱小无比的自己。
他们原本站得还算靠近，此时却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距离，各自的眼神在闪烁着。
危险好像从外界渐渐变成了自己周围的人。
“有些糟糕。”
包常林在心里想。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认识似乎模糊了。
包常林看了一眼自己的道具。
【道具名称：陈旧的手表】
【道具等级：C】
【道具介绍：不知道是谁遗留下的手表，有着机器猫的外形，很受小孩子的欢迎。并不昂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只能用来查看时间——或许这就是它的作用？】
【备注：时间随时都能查看，但是时光只会流逝。】
道具的等级并不高，但在某些时刻下，确实有着不错的作用。
就像是现在，他们对时间的感知被模糊了，只能用道具查看他们进去这里多少时间。
包常林盯着上面显示的时间。
——五分钟。
“竟然才过去五分钟吗？”包常林感到毛骨悚然。
不止是包常林，其余玩家也发现了自己身上古怪的变化。
比起包常林还能冷静下来思考，性格更极端的他们只能像是一群没有头绪的蚂蚁，又或者是一群任性的孩子，止不住发起了脾气。
“该死！没人说这个未解之谜这么难搞啊？！”
“攻击根本没用，赶紧想想办法！”
甚至有人趁机朝别人发泄了自己的不满：
“喂，你用的什么道具，怎么会找到这么危险的家伙？！”
被指责的玩家也忍不了了，反驳道：“不是你们叫我使用的道具吗？来之前是大家一起做的决定，现在倒好，赖上我了？”
“管我们什么事，要不是你那破道具出了问题，我们会同意过来？”
明明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未解之谜，他们却莫名地吵起架来，丝毫不顾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危险。
这个打算同进一个副本才临时组成并不牢固的队伍，矛盾一下子被激化了。
包常林作为名义上的队长，虽然有些烦这群根本不听指挥的队友，但还是皱着眉头出来阻止：“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还只顾着吵架。”
可惜的是，这些原本就瞧不起包常林的玩家们根本不买包常林的账。
“你算个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当老好人？”
就连被指责道具出问题的玩家也不屑道：“要你管，滚远点！”
之前他们无论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多少还给包常林一点面子。
现在他们蓦然撕破脸了，直直让包常林下不了台。
包常林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无比冷漠，他不再言语，任由这群人继续吵架。
冷眼旁观后，包常林发现，这一群人不仅身体素质变差了，心理年龄似乎也变小了。
这是不对的。
肯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们。
可包常林莫名不想要管，身体和灵魂像是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让他变成这一场闹剧的旁观者。
只是空气里那腐烂的味道更浓郁了，熏得包常林有些头脑发胀。
可与此相对的是，明明已经膨胀得将近人类大小，写满古怪的甜品看上去似乎更精致、更美味了。
原本是腐臭的味道，似乎也开始渐渐变得芬芳起来。
不知何时，争吵着的玩家们声音慢慢就停了下来。
氛围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包常林听到有人咕咚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抬眼望去，看到了其余人变得痴迷的面庞。
那一双双原本写满高傲和恶意的眼睛，染上了怪异的贪婪。
“……它们看上去，好好吃。”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气氛一下子由安静推向了更叫人心底发寒的狂热。
“一定很好吃吧。”
“肯定很好吃，好想吃啊……”
“我想吃巧克力了。”
像孩子们一样吵架，现在又像孩子们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面容和身体都似乎缩小了。
——不。
是这些人，真的变成了孩子！
其实一直都在缩小，只是周围不断膨胀的甜品把他们连同对周围的感知都一并模糊了。
可是……为什么……
他没有变化？
包常林颤抖着抬起了自己的手，心底无法控制腾升出了难以言明的恐惧……
那双手宽大粗厚，指腹和关节带着笔摸出来的老茧。
加上身体素质的回落，包常林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在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包常林在卷入游戏前，是个童话作家。
悬月游戏挑选玩家并不局限于一个世界。
这一点，稍微聪明一些的玩家很容易就发现了。
聊起天来不同的名人，对某些提到的常识没有半点印象，不同的习惯……
各种各样的细节很容易推出事情的真相。
这些世界，有的很普通，世界总体和平又安定。
有的战火不断，战争没有停止的征兆，进来的玩家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有的带着幻想的色彩，那里的玩家比其余玩家更有优势，很容易熟悉悬月游戏恐怖的节奏，并熟悉地选择掌控能力。
包常林在的世界就是后者，只是他并不算一个优秀的玩家。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那个世界慢慢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幻影。
他们嬉笑着，尖叫着，对着包常林恶作剧，吓唬包常林。
包常林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他去看过医生，也试图找过大师求救过。
——可是无法和人说出口。
嘴巴像是被封印了，与之相关的任何东西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觉得包常林疯了，在各种非议和舆论下，包常林只能辞职。
他的生活开始变得一团糟。
久而久之，包常林也以为他自己疯了。
直到有一天，包常林发现，言语无法说明的，闪烁含糊说出来也不会被人信任的东西，文字却可以记录。
加上生计所迫，包常林试着转职了作家。
在应聘这份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工作之前，包常林在文字上很有天赋。
包常林最熟悉的就是孩子，恐惧的也是孩子。
偏偏动笔的时候，包常林鬼使神差地把主角设定为一个有着奇异天赋的孩子。
越是恐惧，越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描述。
出乎意料的，包常林几乎当做日记一般发泄恐惧的作品一炮而红了。
后边的写下的文字，也全是由孩子作为主角，借助孩子的眼睛去观察一切。
——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吃人世界。
明明大类上，包常林归属于童话作家。
但他的文章类型，恐怖的色彩要比童趣浓郁得多。
有评论家毫不客气地点评他的作品说：【毫无情感的文字垃圾，披着童话作家壳子在肆无忌惮发泄自己的恐惧私欲。光怪陆离的故事下带着作家自己都没发觉的深深恶意。你到底是想要用作品表达些什么东西？这样的故事真的可以给孩子看吗？只是无能的人在借助孩子的视角，在表达成人肆意投射在孩子身上的扭曲情感。】
那个世界或许真的是扭曲的。
没有人觉得写给孩子看的小说这么恐怖怪诞有什么要谴责的地方，包常林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偏偏真有人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
包常林讨厌这种人，太过敏锐的人无论是谁他都讨厌。
越是扭曲，越是厌恶黑白分明。
他是在一次新书发布会上被拉进游戏的。
因为出名，发布会热热闹闹的。
记者们都在热情地提问，试图得到什么爆点。
“请问包先生，这次的新书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可以和我们简单透露一下吗？”
记者的笑脸格外灿烂。
包常林的笔名就是他的原名，但是包常林很反感别人喊他老师，这个怪癖众所周知，所以大家退而其次，喊他包先生。
“啊，是源自我的过往，一个很温暖治愈的故事。”
这么意气风发说完后，包常林就被拉入了悬月游戏。
一开始，包常林其实也胆战心惊过。
包常林其实并不比别的玩家优秀出众，除去文字上的天赋外，他其实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
但是文字在悬月游戏里毫无作用。
大家都提心吊胆生怕用完复活次数后就死的彻彻底底，闲暇的时候发泄通常是更为极端的方式，没有人会有什么闲情雅致去看什么恐怖童话小说。
可是进入了那些副本世界之后，包常林却觉得很熟悉。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了解过、看到过这些对于常人而言恐怖至极的存在。
然后，包常林意识到了。
这些不能被常人所理解接受的，正是他借助自己笔下的孩子去观察到的恐怖世界。
没有进来悬月游戏前，包常林越是用文字去记载，他眼中的怪异越是少，通过笔下文字的发泄，他在逐渐变得正常。
可现在，他再一次直面了自己遇到的恐怖。
但无论是面对怪异的经验，还是自己在笔下写过的主角的应对错觉，加上敏锐的感知，虽然用掉过复活次数，但包常林还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一个个副本。
兴许是记载习惯了，每次出了副本以后，包常林都会把自己进入副本观察到的东西写下来。
【所有人都说这些副本是毫无逻辑、无迹可寻的，但是，它们确实是有规律的。】
包常林的记录传出去或许会惹人发笑。
写到这里，包常林也很疑惑。
就算有规律，可是——规律是什么呢？
先前的副本就让包常林隐隐觉得自己捕捉到了那点怪异，而永夜市的副本这种怪异更明显。
这里的未解之谜，恐怖的同时，也带着几分孩子特有的童话想象。
童话是温柔无害的，但孩子们因为过于天真无邪，会在某种意义上透露出极致的恶。
所以这些原本充满了童趣风格的未解之谜，在杀人时也格外地从心所欲。
就像是现在，那些膨胀放大的甜品长出了眼睛，长出了手，长出了嘴巴，把那些由成人变成小孩的玩家们溺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玩家们如同遇到了高温的铁，一点一点地融化在了甜品之中。
只有一直僵硬站着的包常林没有被吞噬。
这些甜品们发出了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的清脆笑声。
“嘻嘻嘻，吃掉你。”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无法动弹。
像是被使用了定身术，包常林僵在原地。
好害怕。
好恐惧……
精神上的屏障仿佛也被吞噬掉了。
包常林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一块长着眼睛、嘴巴、手臂、腿，像是甜品和人一样缝合在一起的蓝莓蛋糕来到了包常林面前。
它童声童气、委屈又带着几分好奇地问：“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呀？你不想吃我吗？”
它一字一句地喊出了那个熟悉而禁忌的称呼：
“包·老·师——”
包常林的脑子轰然炸开了！
“呵呵呵……”
孩童清脆的笑声在包常林耳畔响起，仿佛在这一刻，无数个孩子都笑着跑到了包常林的身边，各种各样古怪的问题在他脑海里回响。
老师为什么不接受这块小蛋糕呢？你不是最喜欢孩子了吗？不是说过要成为孩子们的保护神吗？你难道不是发自内心地爱着孩子们吗？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在这样尖锐得让脑子都快要炸掉的叫声下，包常林的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
在成为童话作家之前，包常林其实是一个小学老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包常林以为自己忘记了。
——直到现在，从一声又一声呼喊中，包常林才从旧日中又窥见了那冰封的回忆。
“包老师。”
细弱的呼喊带着压抑的哭腔。
熟悉的声音让包常林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忽然想：
那个孩子其实很可爱，也很乖巧。
能在贵族小学上学，他的家境其实也不差。
可他的家长似乎并不在意他，不被在意的孩子很容易沦为目标。
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还拥有一双敏锐的眼睛，他们似乎天生就知道谁可以欺负谁不可以欺负。
在那个古怪扭曲的世界，所有人也是古怪而扭曲的，小孩子的恶意被放大得几近恐怖的地方。
包常林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些异常。
过长的袖子下也无法遮掩的伤痕，细嫩皮肤上的淤青，愈发沉默寡言的孩子。
“包老师……”
那个孩子似乎嗡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包常林往往会僵硬地转开了话题，一开始，他还有些愧疚和心虚，后来，包常林便觉得没什么了。
因为那个孩子很乖，很听话，很懂事，和别的孩子相同又不同，他的敏锐在另一个地方。
“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老师就先去改作业了。”
察觉得包常林的躲避后，对方变得更沉默了。
“……没事了。”
他轻声地说，几乎要变成安静的影子。
就这样，时间流逝，来到了一个特殊的日子。
那天是教师节。
包常林的办公室突然被敲响了。
“包老师。”
一个样貌俊秀的小孩站在他面前。
是班上的好学生，孩子王，也是他们班里家境最好的孩子，好得校长都特异嘱咐包常林照顾对方。
“你等下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在包常林回答今天没有课要上之后，对方朝他笑了：“那么，能拜托你今天都不要回学校吗？”
良好得体的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恶意。
再然后。
包常林辞职了。
从包老师变成了童话作家包先生。
那日发生了什么，彻底成了一个秘密。
——但包常林还记得。
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可是，在这一刻，注视着那块蓝莓蛋糕，包常林无法控制自己在恐惧和发抖。
一点冰蓝像是永夜里的极光，被水雾包围，于冰雪的黑夜里摇摇欲坠。
那是一双小孩子的眼睛。
“……”
他在目睹着一场悲剧的发生。
可他没有阻止。
“……包老师。”
幼小的孩子蜷缩在墙角，因为冰冷和恐惧在瑟瑟发抖着。
兴许是看到了熟悉的、可以信任的存在，孩子轻轻地喊着，试探着在向包常林求救。
——但是。
包常林没有回应。
——他沉默地走开了。
再不久，他听到了对方意外身亡的消息。
对方的死亡会不会与这个冰冷的夜晚有关？包常林害怕着。
无数个夜晚，他似乎都看到了这双漂亮澄澈到叫人心生恐惧的眼睛。
包常林的生活一点一点被这双蓝色的眼睛毁掉，他眼中的世界也跟着光怪陆离。
再然后，功成名就的包常林在长达十几年后，终于打算直面自己深藏的恐惧。
包常林想要把自己的恐惧写出来。
似乎写出来了之后，他就能够彻底摆脱掉自己的阴影了。
包常林想写一个救赎的故事，他在里边，塑造了一个虽然有些懦弱，但是正直善良的老师。
那位老师在逃避过后，最终还是帮助了个这个安静乖巧的孩子走出了阴影，走出了那个冰冷的夜，孩子很感谢他，在书里说：“谢谢你老师，我原谅你了。”
包常林越写越觉得，他其实是没有错的。
他本质还是很善良的，他最多就是没来得及帮助这个孩子而已，对方的死亡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甚至愧疚得出现了幻觉，还因此辞职了。
他不应该再为此感到恐惧。
所以记者在提问他新书是什么故事时，包常林才会那么自得自满地说：“啊，是源自我的过往，一个很温暖治愈的故事。”
可是，那是虚假的。
真实的是，那个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明明进入悬月游戏后包常林杀死了那么多人，可是为什么，现在他最大的恐惧依旧是那个孩子呢？
包常林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就在这时。
“包老师。”
一道熟悉的清脆童音在包常林身后浮现了。
这一瞬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包常林又可以动弹了，他几乎是僵硬地、颤抖着回过了头。
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化为了恐惧。
那被封锁在记忆最深处的孩童身影，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怯生生地捧着小蛋糕，像是一只纯白的鸟，又像是一朵脆弱易折的花，小心翼翼地抬起小脸。
“要吃蛋糕吗？”
小少年朝他露出一个朝露般短暂而可爱的笑容。
“蛋糕，是甜的。”
***
“客人要坐一会吗？”店员殷切地问元楚星。
打包元楚星需要的甜品需要一定的时间，元楚星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上次来的时候，元楚星并没有多少留意这里边的摆设，买完甜品就走了。
现在等待着，元楚星有了空间，无意识地观察起来了。
甜品店不大不小，留出了给客人们坐下休息的位置。
在座椅旁，摆放着一栏书架，书架的书还有不少。书架旁的壁纸是明黄色的，贴着几个风格毫不相干的贴纸。
机器猫、云朵、Q版甜品、大白熊……
甚至角落里还放着个巨大无比的冰淇淋模型。
整体风格其实并不出众，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色。
……但是，好奇怪。
是元楚星会喜欢的风格。
在上小学的时候，兴许每个人都写过一篇作文，名叫我的梦想。
元楚星也写过。
虽然记忆好像模糊了，但元楚星感觉，他的梦想应该有过一个是关于想要开一家甜品店的。
不过元楚星比其他的小朋友还要更贪婪一些。
除却甜品店，他还想开一家花店，或者植物店。
想当过漫画家，也想当过小说家。
如果让小时候的元楚星来设计他开的甜品店的话，或许也是这样的风格。
小孩子的想象力很新颖，但是落实到具体就会模模糊糊的，明明在写甜品店，却感觉什么都要有一点。
那会还是小孩子的元楚星描述起自己未来要拥有的甜品店就和现在这个不出众又带着几分古怪的甜品店差不多。
元楚星蛮喜欢的。
他没忍住，抱着小粉过去问为他打包着的店员：“可以问一下这里是谁设计的吗？”
店员：“？”
店员本来想要回答，但是刚准备开口，就被问倒了。
“设计？唔，让我想想，……呃。应该，是谁呢……抱歉，我也不太清楚。”
店员很沮丧。
明明模样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阴鸷的外表，不笑时就显得很阴沉的气质。
但这个时候莫名给人一种孩子气的感觉。
似乎回答不出来元楚星的问题让他觉得很懊恼。
“没事啦，我就是随口问问。”元楚星安慰这个丧气的店员，“毕竟是你们老板去装修的，可能你们老板才懂。”
店员：“……”
店员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牙疼的感觉：“我们老板，就是个废材。”
努力安慰着他的元楚星：“？”
这么光明正大地和客人说自己老板的坏话真的好吗？
他凑过去小声提醒：“小心监控被听到哦。”
会被扣工资的！
元楚星对这个店员还是蛮有好感的。
店员也凑过来小声地说：“没关系，我们店没有监控。”
元楚星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看出了元楚星的担忧，店员又说：“不用担心，我们店里只有我一个员工，随便说老板坏话也没关系。反正他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元楚星：“咦。”
少年有些惊讶地张了张那双漂亮的蓝眸，看他的眼神很是欣赏：“原来如此。”
仗着自己老板身份同样喜爱摸鱼的元楚星依旧觉得这个员工很顺眼。
“一个人搭话，高峰期会不会忙不过来？”元楚星问道。
店员狡黠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叹气着说：“根本没有高峰期……”
他确实也很喜欢元楚星，和元楚星说了实话：“这家店完全没有客人。”
就算有过热度，但是那群没有眼光、也吃不出来甜品美味的客人早就跑光了。
想到这里，店员看元楚星更顺眼了，感慨道：“客人还是我们店里第一个回头客呢。”
“诶？”元楚星更惊讶了，“怎会如此……你们家东西明明还挺好吃的啊。”
虽然那个草莓蛋糕元楚星试吃的时候觉得很酸，但是并不难吃，只是元楚星不爱酸口。
可吃到的芒果班戟可是让吃惯了美味的元楚星都惊艳的存在。
店员因为这句话都有点泪眼汪汪了：“您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客人……”
元楚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没有啦，网上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们家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来的。”
听到这话，店员沉默了。
店员心虚移开了目光，不敢继续看元楚星。
元楚星：“？”
元楚星想到了一个可能。
等下……
开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装修也不豪横，店员还这么和元楚星说话……
……啊。
那些零散的好评推荐，很可能都是老板自己当水军厚脸皮推的。
“懂了。”元楚星说。
现在回想起来，那会说是甜品太受欢迎告罄了的时候，店员其实也很心虚，只是元楚星没看出来。倒是说草莓蛋糕奇怪的时候比较真诚，似乎是想要劝退元楚星。
店员更心虚了。
他有些难过地说：“虽然很努力在做出好吃的甜品了，可是，依旧没有人喜欢……”
“但明明就很好吃呀。”元楚星蛮喜欢这里的，安慰他，“是真的好吃。我吃过很多家甜品的，你们家味道是最特别的。可能是运气不太好吧。”
“我有试着给你们推荐过，但是好奇怪……明明我以前的帖子流量都不错，可是推荐你们的时候，发出去的帖子莫名其妙就折戟沉沙了。”
店员：！！！
店员原本脸上还有些伤感的表情一下子变化起来。
“推荐……？帖子？”
店员想起了某个让他回看起来就美好得尸斑都淡了的评论，两眼都放光了。
“您、您是那个[一颗星]吗？！”
“如果说的是网名的话，我的网名确实叫这个。”元楚星眨眨眼睛。
“原来是你……竟然是您客人！”
员工泪眼汪汪的，直接留下了眼泪。
网络上的萍水相逢的知音，竟然是二次光临、让他颇有好感的顾客。
两两相加起来简直是绝世白月光的效果。
他本来想说出什么更过分的，像是这么有缘我们又这么合得来，不如我把店铺关了去你家当个甜品师，不要钱，请问客人需要吗？之类的话语。
还没开口小粉就张牙舞爪对着他威胁。
‘不可以！主人身边只能有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开口！！！’
店员这回都不怂了，直直瞪了回去：‘你是宠物，我是甜品师，这个家位置多我一个怎么了！’
虽然是人类外形，但是元楚星想的话，店员也可以随便改变形态的。
跟着喊主人都没问题。
毕竟本质上比起“他”，店员更像是“它”。
同样是渴望归属的鬼怪，店员想加入进来怎么了！
店员还没有把这样对正常人类而言有些过于唐突的话语说出口，元楚星的目光就在玻璃展柜里搜寻起来了。
“上次的草莓蛋糕还有吗？”元楚星问。
店员笑容一愣，似乎没想到元楚星会问这个问题：“啊……应该有吧？”
他不太确定地回答。
店员的脑子还晕晕乎乎的，有什么甜品都没记清。
他跟着一起搜寻，一时半会没在种类繁多的甜品里找出存在感不算强的草莓小蛋糕。
但是元楚星找到了。
在最角落里。
“咦，怎么才做了一个。”元楚星嘀咕着。
店员问：“客人很喜欢吃这个吗？”
虽然奇遇甜品店的甜品基本是由到来的客人的记忆自动在领域里变出来的，但领域提供的只有味道，承载记忆味道的甜品还是得由老板在空闲的时候自己在后台里做出来。
他做甜品随心所欲，偶尔多做某个类型或者少做某个类型都是正常的。
毕竟店铺里的甜品是真实的事物，没有人购买吃掉它，只会腐烂，老板一般会丢到领域里化为虚无的能力。
加上根本没有客人，最近自暴自弃的老板都没怎么做新的甜品。
元楚星到来还能有这么多种类都是因为老板残存的做甜品的习惯，种类多，数量其实很少，只是摆出来咋一看显得很多的样子。
要是元楚星喜欢吃——
“喜欢的话，可能需要客人等一下，后厨可以现做的！”店员笑容满面。
刚好可以给元楚星展示一下他做甜品的能力。
然后趁机商量应聘甜品师的位置！
他不要钱的！
问及到这个问题……
“还好啦，主要我男朋友好像很喜欢吃。”元楚星说。
店员：？
店员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更疑惑了：“男朋友？”
他还记得上次元楚星过来的时候，说的是没有交往的对象也没有喜欢的人。
元楚星脸有些红了，红晕像是春樱一般在那雪色的脸颊上晕开：“嗯。”
“上次不是和你说万一在路上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对方刚好喜欢我手里的小蛋糕吗？没想到真的那么幸运。真的让我给遇到啦。”
少年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眉眼里还带着一点可爱的神气。
永夜市能有什么命中注定、可以让人觉得幸运的无害存在呢？
那时候店员觉得无奈并不是因为元楚星的话天真可爱得惹人发笑，而是觉得，为了元楚星好，他最好还是什么都别遇见。
几近黄昏才到来的元楚星，买完甜品后回家路上估计已经天黑了。
天黑后的永夜市是最危险的。
店员很喜欢元楚星，也是因为这样，他没感受出元楚星身上有什么强大的气息。
元楚星就像是白日里的永夜市里那些普通的市民，到了夜晚很容易变成被狩猎的猎物。
店员在元楚星提着的草莓蛋糕上偷偷下了诅咒，那诅咒只针对和他一样的鬼怪，只要实力弱于他，诅咒就会帮元楚星驱逐对方。哪怕实力比他高，也会给元楚星提醒，帮他阻拦危险，让他有逃生的机会。
店员在店里并没有感知到自己的诅咒被动过，但是留在上边的诅咒他也一直没有感知到，就像是融进大海里的水滴，无声无息消失了。
店员其实不想去猜那个最坏的结果，可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现在看到生龙活虎的元楚星，又看到了他手里的小粉，还听他提到了“男朋友”，店员忽然想起了那个诅咒。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他面前的元楚星眉眼弯弯的，说话时语气全是喜悦和幸福，整个人闪闪发亮得就像是一颗星。
店员看着他，慢慢就笑了。
“真好。”他微笑着说。
店员像是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生那般，帮元楚星打包好甜品，递给了他：“客人，装好了。”
除去柜台里的，店员还从冰箱里拿出了不少珍品，也给元楚星打包了。
他告诉元楚星这是先前说好的珍藏品。
“一共多少钱呢？”
元楚星没有听清店员前边的轻语，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店员朝元楚星眨了眨眼睛：“免费哦。”
元楚星惊讶：“免费？”
“不是打五折吗？”他同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着问。
这个五折自然是先前楼主在帖子里承诺过的话语啦，隐隐猜出店员身份的元楚星和对方开着玩笑：“小心被老板骂哦。”
“老板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情。”店员同样笑着说。
“比起这个，客人。”他的声音逐渐慎重，“虽然有些冒昧，但有一件事必须想和客人商量。”
“诶？什么事情？”
被对方认真慎重的模样感染到，元楚星都稍稍站直了身体，把小粉塞进口袋，像是被点名的学生一般严肃着小脸：“请、请说！”
“虽然说这话或许有些狂妄，但是我自认为做的甜品比绝大部分人要好。客人喜欢我的甜品的话，需要我关店去客人家当客人的专属甜品师吗？”
冷清到连店员都请不起、只能自己上证的老板马甲一掀，真诚无比地顶着小粉的死亡视线自告奋勇地应聘。
“我不要钱的，是为爱发电！”
元楚星：？！——
……当然没有当场接受。
不过元楚星也没有立刻拒绝，因为，老板的手艺是真的好！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老板让元楚星尝试一下他的珍藏品，元楚星咬了一口就被惊艳到了。
但元楚星觉得老板可能一时头脑发热，毕竟像关店去他家当甜品师这种重大决定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
虽然老板说根本不用考虑，他随时可以关店上岗。
“反正这家破店一个人都没有，就算关门也无所谓的了。比起这个，还是给客人做甜品更重要。”完全不打算继续装的老板说话非常地理直气壮。
元楚星无奈了：“虽然很感谢你的免费甜品，但是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毕竟突然说想给我当什么私人甜品师，我是很开心没错啦，可是……”
“……老板你自己呢？”
元楚星静静地注视着不知道和谁斗气龇牙咧嘴、试图推荐自己的老板，似乎没有看到他那有些搞笑的模样。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开店，没有多少客人也坚持着做那么多好看又好吃的甜品，老板应该是想要给更多人带来笑容的吧。”
“只给我一个人做甜品的话，以后就没有新的客人品尝你的手艺，这样子也不会感到失落吗？”
模样精致的少年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当然啦，要是深思熟虑之后还这么想的话，再联系我吧。”
他把老板让他一定要尝试的蓝莓蛋糕微微举起，弯着那双像是闪烁着星星一样的眼睛。
“不要因为灰心丧气就胡言乱语啦。”
“想要夸奖和肯定的话，我以后还可以来很多次的。”
“因为老板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是甜的，我非常非常喜欢哦。”
第095章 095（补了一千字结尾）
元楚星喜欢甜味的东西, 就算是他最爱的草莓，他也只喜欢甜甜的新品种。
甜味是最寻常、也是常人能够触及到幸福的最简单的途径，元楚星喜欢一切能够给人带来幸福感的东西。
而作为甜味代表的甜品，差不多是元楚星最喜欢吃的食物了。
能够做出好吃的甜品的甜品店老板如果愿意给自己做私人甜品师当然是一件好事, 可老板不太一样, 元楚星能够感知到, 说出“反正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客人”时，老板的情绪其实是有点低落的。
低落的人很多话都是气话，这个时候要反着听才对，元楚星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怎么说呢……
……感觉在被一个陌生人撒娇了。
元楚星嘴角的弧度更弯了。
老板似乎在嘀咕着, 说了些什么“只有客人您才会这样夸赞我”、“……感觉客人好像在想些什么失礼的事情”的话。
但是在元楚星带着笑意的注视下，他到底是把自己脸上那种渴望被带走的表情收敛了不少。
“……那么, 约定好了。”老板一边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元楚星, 一边疯狂用眼神暗示。
“是是是，之后你考虑清楚的话, 再联系我吧。”
元楚星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但是, 算了。
对有好感的存在, 稍微优待耐心一点吧！
两个人加了联系方式。拒绝了老板“我帮您拿一些东西去搭车的地方吧”的建议，在老板依依不舍的视线下，元楚星脚步轻快走出了奇遇甜品店。
司机一直在原地等着元楚星, 见到了元楚星, 那张向来沉默的脸庞似乎都多出了点温和。
“辛苦啦。其实不用一直站在外边等啦，在车里坐着也好呀。”
司机摇了摇头, 只说：“没关系，少爷。”
司机性格沉默寡言, 但是很可靠，国字脸，长得也很魁梧。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或许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好相处，他太高太壮了，常人难免会害怕他。
可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司机其实很好说话，形式温和，也很会照顾人。
他走了过来，接过了元楚星手里满满两大袋甜品。
一袋是按照元楚星要求打包的，一袋就是老板珍藏的甜品。
虽然元楚星不太清楚这两个的区别，因为在他品尝起来，感觉都很好吃。
不过看老板那么扭捏的样子，元楚星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觉，很自然地道谢。
两大袋东西拎起来确实有些重，元楚星不常锻炼，还有点气喘吁吁的，司机接过去的时候，却像是拎起了两片轻巧的羽毛，似乎根本没感觉到重量。
知道司机的性格，元楚星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他从口袋重新捧出小粉，兴许是光线问题，小粉颜色看上去没有先前那么晶莹剔透，肉瓣里像是血线一般的纹路明显了几分，要是它是人类的话，估计此时的样子就是气呼呼的。
不过被元楚星捧在手心里，少年安抚般用指尖蹭了蹭它的肉瓣后，小粉很快就被哄好了，重新变得粉润可爱，更显清透了。
司机大步往前，放好甜品后，又为元楚星拉开门。
“谢谢陈叔~”元楚星朝他眉眼弯弯地笑。
被唤作陈叔的司机眼神似乎软了软，不自在道：“少爷不用客气。”
在车子里坐好后，元楚星按下了车窗，黄昏依旧残存着些许闷热的气流拂过他的脸庞。
他并不晕车，可元楚星不太喜欢狭小而封闭的空间。
那会让元楚星心情变得不好。
所以哪怕坐在车上，元楚星也喜欢打开车窗。
他往外看去。
这一带的景色确实很荒芜。
永夜市并不算什么小城市，可现代化似乎略过了这片老旧的城区。
入目的房屋都很低矮，基本不超过四层。
居民们似乎已经被迁移了，即便是下班的时间，路上也没有看见什么回家的行人。
呼吸了几口窗外新鲜的空气，元楚星才重新倒回车里的靠椅上。
接元楚星一段时间后，这辆车俨然已经成为了元楚星专属的代步车。
所以现在，后排放着不少靠枕，前座的兜网和后排的空间还塞着不少元楚星喜欢的零食。
车速很缓和，昂贵的车辆行驶起来很少颠簸，技术很好又安静的司机让每次出行都是一种舒适的享受。
元楚星其实已经忘了陈叔是什么时候来给他当司机了。
过往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像是空中楼阁，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它好似存在，但如果想要去寻找它确切存在的证据，就只能触摸到幻影。
但是一见到对方，那股模糊不清的记忆就告诉元楚星：这是可以信任的。
元楚星觉得有些困惑。
“陈叔，你是什么时候来我家当司机的呀？”
元楚星忽然很好奇，往前凑了凑。
陈叔似乎被问到了，沉默了好几秒，才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已经很久了。”
人长得魁梧，声音也很沉闷，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的。
“嗯嗯，有多久呀？”元楚星兴致勃.勃地问。
陈叔的声音开始多了点细微的笑意：“那时候少爷还小呢，小小一只，才到我的腰部，还是个小孩子呢。”
“诶——我好像都没什么印象了……”
元楚星听得有些莫名脸红，他本来还想问个具体的时间，可他透过镜子看到了陈叔的脸。
陈叔明明单看的时候存在感很强，可是一旦对方不说话，其实很容易被忽视。
他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回过头随时会在，可平日里从不出声。
元楚星刚来工作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去上班，于是那会和陈叔提出想放他假，陈叔一开始还不愿意，常人梦寐以求的带薪假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比起无所事事，他更愿意给元楚星当一个司机。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少爷？不要赶我走……】
连沟通时都看上去委委屈屈的。
元楚星那会虽然记忆里有陈叔的存在，但是总感觉和他不熟，看到这样有些亲近的短信还觉得有些头疼，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复。
不知道回复索性就先不回复，熟读摆烂文学的元楚星就暂时这么得过且过了。
反正上下班有司机接送确实很方便。
先前元楚星请假在家照顾自己捡回来的男朋友时，司机还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元楚星有什么他可以帮元楚星做的吗？
元楚星总觉得，陈叔这个问法似乎不太正经。
比起“有什么需要他做的”，感觉他更想问的是：元楚星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有的话，他会为元楚星解决那些麻烦。
他似乎对元楚星很纵容的样子，比起雇主，更像是把元楚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那般。
好像是无论元楚星说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去执行，就算叫他去杀人也可以的那种，杀完后还会问有没有什么其他讨厌的目标。
后来听到元楚星说在放他假时坐了地铁遇到了不讲素质的人，常年沉默的司机还闷闷地说道：“下次少爷出行还是叫上我吧。我是司机，职责就是为少爷开车。永夜市的治安不算好，遇到危险我还能保护少爷。”
他说话的时候总给元楚星一种错觉，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当一个好的司机，如果元楚星连这点都不让他做的话，他可能会连生存的意志都没有了。
元楚星当时打着哈哈，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是现在，和后视镜的陈叔不经意对上视线时，元楚星忽的一愣。
注视着那双眼睛时，他脑海对陈叔并不熟悉的记忆一瞬间浮现出来了。
小小的孩子被大人抱在怀中，亲昵地喊“陈叔”；
去游玩回来会开心地举着照片分享给对方看，陈叔常年不变的表情都似乎多了几分微笑；
开家长会的时候，忙碌的父母无法前往，也是陈叔帮忙去的。
一群穿着正常的父母里，最中央的陈叔穿着黑西服，安静魁梧得像是个□□大佬，父母们都汗流浃背，只有小元楚星亮晶晶地坐在他身旁奶声奶气地喊他陈叔。
明明元楚星感觉自己上学的时候应该总是一个人的，现在却多了个一个沉默高大的身影。
……就像是父亲一样。
其实这些记忆并不算深刻，只有一些画面浮现，更具体的就没有了，不能深究。
但是……很温暖。
元楚星定定地凝视了后视镜里的陈叔一会，慢慢放松自己，倒在靠枕上。
“这样呀……那真的好久了。”他微笑着说，声音多了几分亲近，“真好呀。”——
元楚星在车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等他清醒过来，就到家了。
陈叔帮忙把东西提了上去，元楚星邀请他留下来吃饭，陈叔犹豫了一下，目光穿过还闭合着的门，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欲言又止。
“小星，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哪里很奇怪，比如你身边的人……”
陈叔说得很含糊，仔细看去，额头似乎还留着细汗。
他像是在顶着什么巨大的压力在说这句话，偏偏还只能说得闪烁其词。
“什么？”
元楚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元楚星一个字都没听见，只看到陈叔嘴巴开开合合，仿佛在演什么哑剧。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陈叔的喉咙更堵了，毫不掩饰的恶意笼罩了他。
如果不是元楚星还在他面前，门口里那个恐怖的存在，估计已经要彻底杀死他了。
——那个怪物，很可怕。
他本来是想要让元楚星警惕他那个男朋友的。
莫名被元楚星捡回家的青年，危险得像是一个行走的核.弹，随时都可能把永夜市搅得天翻地覆。
陈叔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恐怖的存在，只一眼对视，他的所有都要被看穿，过往、能力、一切。
那双写满冷漠的红瞳似没有感情的神明，所有存在都会消亡在神明眼眸开合之间。
无法与之对视、无法记下身影、甚至无法去聆听祂的声音。
就像是某种高维生物偶然降临在这个世界，所有人在祂眼中都是渺小的、不值一提的。
任何想要记录祂的人，都会死在无止境的疯狂之中。
然而这样可怕的存在，竟然和他要保护的孩子有着交往关系——
陈叔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人类才有的情感，陈叔不相信对方会懂。
比起两情相悦、喜爱元楚星才和元楚星交往，陈叔觉得云藏月一定有着更大的阴谋。
——但是无法说出来。
任何直白的提醒刚在嘴巴里打转，喉咙里就漫出腥甜。
连这样拐弯抹角的提醒都无法说出口。
……简直就像是什么被恶龙死死藏住的珍宝，根本不容许任何人去触碰。
听到元楚星的留饭邀请，陈叔听到自己在拒绝。
不、他想留下来，他想见到那个恐怖的存在，想质问他留在元楚星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这一刻，陈叔的身体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操纵着他说道：“不了少爷，我回家吃就好。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说的。
但是，无法控制自己。
只有进电梯时，陈叔才感觉自己身上的控制松动了一下，担忧的视线落在元楚星身上，“……不要伤害小星。”
他在心底求着操纵自己的那位恐怖存在。
“不要伤害那孩子……”
回想起那双明亮干净的蓝眸，陈叔心里就生出了无尽的勇气。
很久以前，永夜市曾有一个很懦弱的父亲。
没有什么出息，一直开着出租车，赚着仅够温饱的钱。
他的老婆很快和他离了婚，留下一个孩子。
孩子很小，却很懂事。明明还是想要被仔细照顾的年纪，却肩负起了这个家。
“爸爸出去开车赚钱养家已经很辛苦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爸爸不用担心。”
说着这样话语的孩子笑容那么纯洁可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珍宝。
但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的孩子被盯上了。
有一位钝感的父亲，懂事反而会让孩子更容易受伤。
等父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孩子不知何时变得沉默寡言。
“……爸爸，我不想上学。”孩子这么说。
但是父亲没有任何想要了解孩子为什么不想的意思，他只说：“不许任性。不去上学你还能做什么？”
孩子便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背起书包继续上学了。
再然后，是孩子死亡的消息。
原因是失足。
父亲疯了，变得浑浑噩噩。
他不相信自己那么可爱乖巧的孩子会因为失足掉下楼摔断了脖子。
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就这么离自己而去。
“我的孩子，明明那么乖，那么小，他怎么会就这样死去了呢？”
可是外界只会觉得他无理取闹，学校甚至赔了他一大笔钱，丰厚得叫父亲目眦欲裂。
他本来是一位感知迟钝到什么都发现不了的无能成年人，但唯一的孩子的死亡，让他迟钝依旧的感官慢慢变得锋利。
孩子的死绝对不正常，他试着上诉，却石沉大海。
所有的证据都在说，你的孩子确实死得不正常，但是你又能怎么办呢？
是啊。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
只是一个庸碌无为、连自己孩子变得沉默都没发现的人。
连父亲都做得极为失败，不配被喊爸爸。
甚至在坚持找到真相的过程中，连工作都被弄丢了。
所有的人和事情都在说：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这位父亲最终在一个夜晚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死之前，父亲心中充满了怨恨。
他恨自己懦弱无能，觉得孩子死亡不如表面那么简单也没有办法复仇。
恨自己平日里忽视孩子，因为孩子懂事所以就没有关心孩子。
他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在极致的怨恨中，父亲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于是，“司机”诞生了。
像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是“司机”，也是“父亲”。
诞生之后，“司机”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
任何安静的、沉默的、曾被欺负过有着不为人知过往的孩子，都会像是磁石一般吸引着陈叔过去。
可那些孩子，都不是“司机”的“孩子”。
直到那一天——
“陈叔。”那个少年在对着他微笑。
明明在喊着“陈叔”，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位可以依赖信任的长辈。
笑容很明亮，带着几分温柔和乖巧，灵魂的气息却那么悲伤，像是黑暗中的烛火那般明显。
他喊的那个人，并不是“司机”。
对方兴许认错了人。
永夜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像是游戏数据被清理那般，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冲刷干净，仅有少数的强大的鬼怪能够保留一点记忆。这个孩子兴许就是记忆混乱的那一批人。
按理来说，“司机”应该就此走掉的。
但是看到那个微笑，那个眼神，“司机”停下了脚步。
“……啊。”他回应了对方。
“司机”就此变成了“陈叔”。
从决心取代那孩子记忆里的人开始，陈叔就决定，从今以后，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为了保护他的孩子，他愿意付出一切。
——所以。
“请您，不要伤害他……”
兴许是听到了陈叔内心的哀求，那个存在似乎顿了顿。
祂没有给陈叔任何反应，但也没有继续针对陈叔。
下一刻，陈叔被扔进了电梯里。
彻底隔绝了他望向元楚星的视线。
第096章 096
元楚星没有看到陈叔欲言又止的表情, 在他眼中，陈叔酷酷地拒绝了他的邀约，转身就走了。
“本来还想喊陈叔吃个饭的，陈叔好像都没来过家里……”
元楚星嘀咕着, 又想起了陈叔方才的表情。
明明看上去绝不会拒绝元楚星任何要求的样子, 偏偏只是留饭都好似让对方为难了。
告别完还走得飞快, 毫不留情的，仿佛有什么恶犬在虎视眈眈地瞪着人。
“我家有那么可怕吗？”元楚星想不通。
叹着气，元楚星走进了家门。
“我回来啦，小月~”
他快乐地喊道，像是在外边奔波劳累一天归巢的雪啾。
“欢迎回家、小星。”
云藏月就好似一只在家等待了一天的狗勾, 元楚星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棕发青年。
云藏月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吓人。
面无表情, 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红瞳幽幽地凝视着元楚星。
要不是元楚星胆子还算大，也习惯了云藏月这幅做派, 他估计也会被吓一跳。
云藏月凑过来嗅了嗅元楚星的肩颈，又在元楚星的颈窝处蹭了蹭。
他的长辫还是元楚星出门前帮忙绑好的, 白皙的额头两侧散着一些发丝, 蹭动时惹得元楚星忍不住发笑：“好痒啊小月。”
云藏月呆呆地说：“不痒。”
比元楚星还要高半个头的青年此时毫无自觉，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到元楚星身上。
“小星、抱起来软软的。”云藏月把脸埋到元楚星的颈窝里，完全没有自己在说骚.话的认知, “也很香、喜欢。”
元楚星脸红了, 推了推他，发现没推动：“胡说什么。”
在云藏月回话之前, 元楚星捧起云藏月的脸，笑着问道：“今天在家有乖乖的吗？”
云藏月的视线有些飘忽：“……有。”
元楚星没发现异样, 听到这个回答亲了亲他的脸蛋：“我们小月真棒。”
云藏月被亲得眼睛一亮，明明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此时身边却像是飘起了无形的小花。
他忍不住凑过来继续讨要亲吻：“小星、还要。”
元楚星被缠得没有办法，便又亲了亲云藏月的另一侧脸。
“可以先放开我了吧？门口还有东西呢，今天买了很多甜点回来哦，待会一起吃吧。”
提到这个，云藏月忽然直直地凝视元楚星。
“小星、我今天，很乖。”他没头没脑地说。
元楚星有些茫然，望进了云藏月那双像是玻璃珠一般漂亮的红瞳：“？”
“要、奖励。”棕发青年慢吞吞地说——
云藏月这一天确实安安分分在家里。
但是，元楚星刚出门，云藏月就想他了。
“小星……”他呆呆地喊着。
没有任何人回应。
毕竟元楚星没有多长出一双耳朵，也没有可以扩散到整个世界的感知，自然听不到云藏月的呼唤。
偌大的家，少了一个人，却好似丢掉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温馨的家莫名变得空荡荡的。
冰冷和死寂似乎自元楚星关上门之后，又气势汹汹地卷席过来了。
没有元楚星在，这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云藏月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呼吸，可元楚星以为他需要，所以云藏月才会努力去学着做一个人类。
他一开始做得并不好。
元楚星去洗澡的时候，云藏月会蹲在门口。
第一次见到这个情形的元楚星被吓了一跳，差点撞到了门神小月。
元楚星：“……小月。不可以吓人。”
云藏月：“哦。”
晚上一起睡觉的时候，元楚星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要喝水。
云藏月根本没有闭上眼睛睡觉，而是坐在元楚星身边，幽幽地凝视他。
那双红瞳在床头开着的橘黄小灯的折射下，莫名显得有些阴森诡谲。
再一次被吓到的元楚星：“……”
元楚星：“……小月，你、你不睡觉的吗？”
云藏月慢吞吞躺回了床上：“哦。”
吃完饭后一起消食看电影，元楚星看着看着有点困，倒进了旁边的男朋友的怀里。
他迷迷糊糊地靠过去的时候，还打了个哆嗦。
因为云藏月的体温太低了，低得已经不正常了，像是一个在冷藏室里冻了三天三夜的尸体，一下子把元楚星哆嗦醒了。
元楚星：“……小月。你怎么这么冷，是感冒了？”
他把手支在云藏月的胸膛上，手心按在上边的时候，一点也没感到胸膛有呼吸的起伏和心脏的跳动声，元楚星茫茫然地望了面无表情的云藏月一眼，又感知了一下。
半晌后，元楚星：“！！！”
元楚星：“救、救护车！小月你不要死啊！！！”
兵荒马乱，最后还是没有去成医院。
云藏月在看到元楚星大惊失色的表情后，醍醐灌顶，模拟出了体温和心跳，又捉住元楚星的手放回自己的心脏处，无辜地说：“小星、我没事了……”
这才勉强打消了元楚星打120的念头。
磕磕碰碰的相处中，云藏月看上去总算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然而现在，家里并没有需要云藏月继续伪装人类的存在。
“小星……”
云藏月轻轻呢喃着，明明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但习惯了元楚星的陪伴后，祂却好像突然知晓了什么叫做寂寞。
好难受。
好想小星。
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
整个人因为没有见到小星而像是燃尽的蜡烛那般差点融化掉了。
冰柜里有元楚星叫保姆给云藏月做好的饭菜，云藏月把饭盒拿了出来，食不知味地吃着。
小星说，等云藏月把冰箱里留着的饭吃完了，他就回来了。
云藏月心底念着这句话，不知不觉把筷子也嚼碎了。等云藏月回过神，他连饭盒也一并吃掉了。
云藏月：……
云藏月后知后觉，自言自语：“啊……小星没有回来。”
小星是骗子……
这么想着的云藏月气质看上去更沮丧阴郁了。
他蹲在冰箱旁，目光有些犹疑，但是，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件坏事。
知道他又乱吃东西，小星应该会生气吧。
……糟糕了。
云藏月歪了歪头，不过，也有可能，小星不会发现。
他心怀侥幸，毕竟他连罪证都一并吃掉了。
在冰箱旁蹲了一会，云藏月又感到了难言的寂寞和饥饿。
方才吃掉的东西只是普通的食物，连化为能量的资格都没有，像是被黑洞吞噬的事物，吃进去就被消化掉了。
没有元楚星在旁边，进食都只是一种模仿，连本能都算不上。
云藏月站起身，在家中开始游荡。
他被元楚星捡回了家，这里就是云藏月的新巢穴。
一开始，云藏月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新巢穴，因为它太狭小、太干燥了、太明亮太刺眼了。
云藏月没有过往的记忆，但是他似乎更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会让他像是一朵吸饱了阴雨水分的蘑菇，心情变得平静宁和。
但是元楚星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家。
云藏月原本还想要改造，最后怕元楚星生气，便没有动手。
他只是悄悄地改造了小区的环境。
空气里饱和得可怕的潮湿水分，墙角不知何时开始蔓延发霉的青苔，清晨和晚间弥漫的薄雾，若有若无似海风一般的古怪腥气……
这个小区，一点一点变成云藏月合心意的样子。
不过没有关系。
元楚星什么也不会发现。
变化都被藏在难以发现的细节里。
至于小区其余的人——
啊。本来就是一群行尸走肉，云藏月很自然地接过了他们的操控权。
元楚星先前还很奇怪，为什么小区那么安静。
“感觉自从把小星捡回家后，小区里的噪音都没有了。”无知无觉的少年笑着和自己的男朋友说着自己的发现，“感觉还蛮奇妙的，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样。”
云藏月那时候歪了歪头，无辜地应：“是哦、好安静……为什么呢？”
被接过操控权，绝大部分时间都被云藏月命令待在家里不许出门、也不许发出一点动静的小区市民们：……
哪怕是非人类们，这个时候也只能紧紧地抱紧自己，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给云藏月清理它们的借口。
毕竟云藏月真的真的非常不讲道理。
云藏月在家里巡逻着，这个时候他又像是一只黑猫了。
无声无息，视线冷淡，巡逻着自己的领地。巡逻着巡逻着，云藏月停在了窗边。
这里能够看到小区的南门，元楚星一般出门和回家都是由这个门进出。
但是现在，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云藏月越来越低落，回到了房间里。
他躺回了床上。
被子是薰衣草的味道，还有元楚星的气味。
因为元楚星总是拉着云藏月一起坐在床边吃零食看电影，所以床边还残存着一点零食的香气。
云藏月躺进了被子里，静静地嗅闻了一会，还是不满足。
明明云藏月先前总觉得元楚星的家作为巢穴有点太小了，可是此刻，一个人躺在床上时，床铺好像变得特别大。
云藏月慢吞吞坐起身体，发了一会呆，然后往衣帽间走。
元楚星是一个大平层，主卧里还有一个巨大的衣帽间。
元楚星捡到他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所以衣帽间里一大半是元楚星的衣服，剩下的是元楚星后来为云藏月添置的。
衣帽间在不同的角落里都放了熏香，但更多的是衣服被柔顺剂洗干净后又晒饱了太阳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暖融融的，对云藏月来说，更浓郁的是元楚星残存在这些衣物上的甜蜜气息。
云藏月很喜欢元楚星身上的味道。
甜甜的，像元楚星喜欢的甜品。
云藏月躲进了衣帽间中央的衣柜里。
这处空间很大，即便挂了大衣，下边的空间依旧足够容纳云藏月。
云藏月抱下一件元楚星刚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睡衣，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想要更多的，属于小星的味道。
但比起味道，心里更想的是去拥抱元楚星。
才刚分离一会，被捡回家的野犬就无法控制自己快要溢出来的思念了。
云藏月忽然感到很委屈。
现在就很想见到小星，不想他去上班。
想一直一直和小星在一起。
要不把这个世界的常识修改成人类不需要上班好了。
也不需要睡觉。
这样，无论是白天和黑夜，那双蓝眸就只能注视他了。
但是——
【一颗星：小月要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哦ovo】
出门不久后，元楚星就给云藏月发了这样的消息。
……要乖。
苍白昳丽的青年靠着墙壁，紧紧搂着那件睡衣，面无表情的脸上，唇线抿得更紧了。
这一天的上半段时间里，云藏月确实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发呆的。
但是到了后边，云藏月还是没忍住，悄悄分出一缕意识来到元楚星身边。
然后，因为元楚星随意一句话就乖乖伪装成听话小狗的云藏月忽然有点生气了。
他嫉妒地看着小粉可以肆无忌惮地陪在元楚星身边。
这一刻，云藏月都有点想要取而代之了。
元楚星喜欢这样的东西，云藏月也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话元楚星就可以带他一起去上班了。
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去夸小粉好看。
云藏月无比嫉妒，他想，元楚星为什么要哄小粉。
让它去死。
这个臭东西有什么脸在元楚星面前装纯洁。
想把它的肉瓣一片片拧下碾碎。
让它再也不看靠近元楚星。
那些公司的同事们也好讨厌。
小星为什么要和他打招呼，为什么对他们笑？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最让云藏月生气的是，摸鱼的时候，元楚星刷视频的时候刷到了萌宠，手机里的狗勾汪汪的叫着，元楚星不仅点了赞，还夸这只狗摇尾巴摇得很可爱。
云藏月面无表情地想，小星喜欢小狗摇尾巴，他也可以变成小狗只对元楚星摇尾巴的。
——这样的话，小星也会夸他可爱吗？
好不容易等待元楚星下班了，云藏月开始期待起来了。
没想到元楚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而是叫司机去了甜品店。
云藏月本来还有点失落，却收到了元楚星的消息。
【一颗星：回来给你买甜品哦，有什么想吃的吗=v=】
看到这条消息，阴郁低落了一整天的云藏月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小星给自己买甜品好开心……
小星在别人那里提到了自己，说自己是他交往的爱人，好开心……
小星心里有他，好开心！
云藏月的红眸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明明整个人看上去很冷淡的样子，周身却飘起了小花。
好喜欢小星。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得想在就想把分身具现，把毫不知情的元楚星绑回深海里，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但是那个老板好讨厌。
云藏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阴森了。
靠小星，太近了。
老板等级没有小粉高，小粉在元楚星口袋里瑟瑟发抖的时候，老板还在试图推荐自己。
云藏月越来越生气。
为什么要用那么亮晶晶的眼神注视他的小星。
为什么还一副扭捏作态的样子，让小星去哄他。
好生气，好讨厌……
还敢提出要和元楚星回家——
“咔嚓。”
因为云藏月的震怒，巨大的触手攀上了沿海的大陆架，紧紧一绞，永夜市边缘的建筑便塌了一大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不少白日里还装得人模人样的鬼怪们直接被崩塌的建筑压得都傻眼了，血肉模糊，哀嚎声彼此起伏着。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永夜市竟然也有地震！？”
“警察、那边的警察，说你呢！干看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啊！啊哟，我的腿——”
鬼怪们尖叫的尖叫，抱怨的抱怨。
不少比较强大的鬼怪则是恐惧地看着海洋的方向。
那庞大的黑影几乎遮天蔽日，它们毫不怀疑，只要祂稍微动作，整个永夜市都会被轻易毁掉。
就连原本和老板交谈着的元楚星都在这巨大的动荡着踉跄了一下，下意识般望向了云藏月的方向。
“小月？”
明明确信元楚星不会发现自己，但听到元楚星呢喃出声的时候，云藏月：！
生气生到一半的云藏月就像是被主人发现在做坏事的小狗，心虚不一，想要赶紧销毁证据。
也是因为这样，云藏月才发现自己本体的触手不知什么时候要把永夜市拧烂了，云藏月赶紧松开触手，将时间倒退回几分钟前，假装无事发生。
只有先前一些比较弱小的鬼怪在动荡中一下子没了气息，时间倒退后，在重新在永夜市的另一端刷新。
“我是谁？我在哪？”被刷新的鬼怪迷迷蒙蒙的，游荡在街头。
知道自己生气会造成糟糕的后果，所以云藏月这回没有跳出来教训老板。
他在努力按捺着，甚至怕自己会越看越生气，只能闷闷不乐地收回留在元楚星身边的意识。
视频里的那只小狗因为一整天老老实实守在家里等主人回家，没捣乱，也没破坏家具，所以被归家的主人说了好乖，要奖励乖狗狗。
——他也很乖。
云藏月心里慢慢浮出了不少小心思，他想：他这么乖，还忍住了没在小星面前发脾气。
所以回来后，小星是不是要夸奖他，给他更多的奖励才行？
虽然期间有用分身一直紧紧跟着元楚星，还因为太生气不小心弄坏了永夜市，但是现在他不是没有被元楚星发现么？
所以讨要奖励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要、奖励。”
说完这句话后，云藏月就期待地望向元楚星。
“我今天、在家，有很乖。”
这一瞬间，元楚星几乎要幻视一只巨大的狗狗在和自己摇尾巴。
第097章 097
男朋友太粘人了怎么办？
元楚星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去回答这个问题了。
好不容易才把云藏月撕下来, 现在讨要着奖励的云藏月又黏黏糊糊地挨了上来。
元楚星有些无奈，人的脑子没反应过来要做什么时，就容易把自己听到的话重复一遍。
“真的很乖吗？”他随口问着，不带任何要质问的情绪。
但是黏糊的云藏月忽然顿住了。
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半晌后避开, 不敢看元楚星。
元楚星：？
元楚星发誓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云藏月的表现完全就是不打自招。
元楚星：“……小月,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他狐疑地眯起眼睛，云藏月看上去更心虚了。
“……没、没做什么。”
回话也很是弱气，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可信。
元楚星打量了下写满了“我在说谎”的男朋友。
云藏月根本没有什么心机，被捉到小辫子后完全不敢直视人, 连说谎都不会。
“一个人偷偷出门了？把什么家具弄坏了或者是移动了位置？还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元楚星说一个，云藏月摇头一下。
但是他摇得不是很坚定, 一边摇头一边偷偷地瞄元楚星, 试图观察他的反应。
元楚星双手环臂：“老实交代的话，我会考虑从轻处罚的哦？”
云藏月看上去都恨不能把头低到胸口去了, 但他还是坚称自己什么都没做。
信誓旦旦得到最后元楚星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冤枉云藏月了。
直到他打开冰箱，看到原本应该有饭盒的位置空无一物。
“……饭盒呢？”元楚星有种不详的预感。
云藏月：“诶……好奇怪, 是哦、饭盒去哪呢？”
云藏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撒谎时有两种反应, 要么就是没被抓到证据前心虚得不敢看人，要么就是被抓到证据后破罐子摔破，连语气都流畅了不少。
元楚星朝他招手：“过来。”
云藏月顿了顿, 还是乖乖地凑过来。
“张嘴。”元楚星命令道。
“……哦。”云藏月慢吞吞地张开了嘴巴, 锋利的齿尖闪烁着寒芒。
元楚星用指腹轻轻摩擦了一下男朋友比起常人牙齿更像是鲨鱼利齿的尖牙，半晌, 他冷不丁地问：“饭盒的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云藏月下意识地说：“没有、味道。”
因为一吃进嘴巴里就被化作虚无了，云藏月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当时在吃饭盒。
吃完后, 也觉得毁尸灭迹就好，想不出还可以复原这个操作。
元楚星：“小月，你……”
该说不说，他的男朋友，好像是个笨蛋。
“肚子不疼吗？”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说人也没有用，元楚星松开云藏月的下巴，伸手去摸他的肚子。
云藏月慢慢就脸红起来了。
他向来神色淡漠，此时低垂着眉眼，竟流露出几分羞涩腼腆。
“不、不疼。”说话的时候，云藏月按住了元楚星的手。
元楚星的手温热细腻，和云藏月冰冷的截然不同，他不太敢给元楚星继续去摸。
他先前太生气了，吃醋吃得李志全无，以至于回来后云藏月还在生闷气。
所以捏造出来的人类壳子崩裂了，变化有点大，还多少带了点本体的特征。
虽然种族和人类差得很大，没有人类各种乱七八糟的情感，也没有人类处理情感的细腻，不过在一些本能上，云藏月还是表现出了共性。
比如：拥有健壮美丽的身体，以此来吸引伴侣。
云藏月对自己的本体其实还算自信，但是元楚星没有见过他的本体。
两个人见面后云藏月用的都是人类的壳子，见元楚星很喜欢他人类模样，云藏月一直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化成本体给元楚星看。
毕竟化为本体，就意味着要更进一步了。
他想要侵占小星更多——
可是云藏月怕小星会不喜欢他本体的样子。
而且……小星现在的身体，暂时还无法承受他……
真露出本体的话，云藏月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只想把元楚星拖进巢穴里。
“有点痒……”他小声地示弱着，向来无机质的红眸都微微浮着细碎的水光。
“——什么？”元楚星有点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按在了云藏月的小腹前。
即便隔着衣物，元楚星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手心下冰冷柔韧的肌理，与元楚星的柔软不同，云藏月看似阴郁寡言，实际上身材很好，腹肌的线条漂亮流畅，手感也很好。
“很痒……”
云藏月凑过来，脑袋轻轻蹭了一下元楚星的颈窝，歪着头，眼神说不出是在拒绝还是在撒娇，像海潮一般冰凉的气息轻轻拂过元楚星的耳垂，元楚星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啊、诶？很痒吗……那、那我不摸了。”
元楚星脸慢慢也跟着红了，两个人的气氛好像又莫名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他莫名有些不敢直视此时的云藏月。
苍白昳丽的青年做出这样的神态时，表情内敛，偏偏眼尾的红痕落在过于白皙的肌肤上，莫名显出几分色.气。
元楚星想要收回手，却被云藏月捉住了。
“下次、再给小星摸。”云藏月天真懵懂般说着让元楚星脸红得要爆炸的话，“现在摸……我可能会、控制不住……”
元楚星听完一开始还有点迷茫，什么控制不控制的，等他反应过来，脸直接红透了。
“这这这这——”
这是可以说的吗？这是他可以听的吗？
他、他就是轻轻摸了一下啊！
偏偏云藏月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泣地的发言，表情看上去温吞的同时还有点呆，搞得元楚星好像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元楚星抽回了手，脸上的滚烫几乎要烫到脑海里，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要问什么了。
云藏月嘴角似乎落了浅浅的笑意，像是雪花从空中落到水潭里，稍纵即逝，很快就融化了。
怪物们向来是狡猾的，何况是和神明无差的云藏月。
先前的迟钝只是因为这具脆弱的人类壳子无法容纳祂的灵魂，懒洋洋窝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发呆还好，行动只会耗费更多的能量，而情绪一旦从平静变得激动，这具身体就会崩裂。
云藏月不知道自己在元楚星睡着后偷偷摸摸缝补这具躯体多少次了，他越是和元楚星相处，越是感觉自己晕晕乎乎。
明明一开始还能做到一天崩几次，现在一个小时崩几次都说明云藏月进步了。
毕竟，元楚星在云藏月眼中，太可爱了。
蓝色的眼睛很可爱；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和他说话完唇珠会浅浅压在下唇上，微微嘟起，很可爱；晚上睡觉的时候乖乖地睡在一个位置上动也不动，但是被搂进怀里也不会挣扎，而是依偎过去的样子的也很可爱。
无论怎么样都很可爱。
可爱得云藏月要花很大的功夫才能忍下想要把他一口吞进肚子的欲望。
甚至到了后边，哪怕同在一个空间什么也不做，云藏月都要竭尽全力却压抑自己不住躁动的心脏。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可能，真的要对元楚星做出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情了。
而还是普通人类的元楚星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元楚星永远不知道，看上去面无表情在发着呆的云藏月心底到底在想什么恐怖又变.态的东西。
——他现在甚至狡猾得学会用示弱去博得伴侣的怜惜，转移伴侣的注意力。
但如果元楚星坚持要摸也不是不行。
云藏月的拒绝只浮在表面上，轻而易举就能够看穿他的真正意图。
无论是自然地与元楚星十指相扣的手，还是呼吸时带动的微弱气流。
在颈窝蹭着撒娇时，发丝轻轻划过敏感脆弱的肩颈，带来如细微电流般的颤瑟感。
说着“有些痒”，却把元楚星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不让他抽离。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比起拒绝，他更像是不动声色地在引诱着元楚星。
元楚星如果接受了他的引诱，就会给云藏月一个顺理成章去做坏事的借口。
——看，我有好好忍耐过的，可谁叫小星太热情太可爱了呢？
——所以真的要做些什么坏事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被衣物遮挡的小腹上，除了青年薄韧的肌理，裂开的缝隙下，隐隐要探出什么，蠢蠢欲动着。
还有什么更黑暗扭曲的东西在虚空中窜动着，随时有可能冲破屏障，来到现实。
元楚星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对云藏月全然的信任让他的警报有时候会意外的失灵。
他为了缓解尴尬，只能急忙转移话题。
“那个、要吃甜品吗？我买了很多回来，那家店的老板手艺真的很不错。小月可以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口味。”
云藏月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元楚星从袋里里顺手把最上方的甜品拿了下来，拆开包装盒，递到云藏月面前。
“是黑森林蛋糕，小月看喜欢吗？啊——”
云藏月歪头看了下元楚星，少年完全没有被引诱到。
虽然雪白的小脸上还残存着羞涩的红晕，可那更多的是下意识的害羞。
——对他的意图全然不知。
明明前不久才被那么过分地欺负过了，现在却好像一点教训都没长，没有半点会被怎么样的意识。
“小星、是笨蛋。”
云藏月声音低得几乎不叫人听见。
元楚星：“？”
元楚星迷茫：“小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云藏月若无其事：“我在想、这个蛋糕，是什么味道的。”
元楚星眉眼弯弯：“什么味道的吃了就知道啦。”
“嗯。”
云藏月慢吞吞的回应，乖乖吃过了元楚星喂来的那一口蛋糕。
“好吃、小星也吃。”
棕发青年的神态不再具有攻击性，恢复到了往日的迟钝，看上去又变回了无害的云藏月。
元楚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弯了弯眼睛：“好~”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这个小蛋糕，被心爱的小星分享新口味的小蛋糕，和他亲亲密密地挨着，云藏月的周围慢慢又飘起了幸福的小花朵。
元楚星把甜品在冰箱里归纳好，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差点忘了！”
元楚星兴冲冲地把口袋里的小粉掏了出来，像是献宝一般把小粉递给云藏月看。
“之前和你提到过的小粉，是有着特别颜色的观音莲哦！今天我把它带回家了，以后它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啦！”
小粉没有什么重量，一直窝在元楚星的口袋里，元楚星差点都忘了它。
云藏月：……
云藏月此时身边飘着的小花一下子谢掉了。
他像是一个cpu过载烧到短路的机器人，瞳孔似乎都微微放大。
“……小星、竟然是把它放在口袋里，带回家的吗……”
云藏月幽幽地问，红眸一点一点地回冷，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攻击性，在这一刻又浮了出来。
被元楚星捧在手心里献宝一样的小粉：！！！
救救我救救我！
第098章 098
制造了可怕修罗场的元楚星丝毫没发现此时气氛正在变得古怪沉重。
他甚至饶有心情地把小粉递了过去, 小粉要是现在能够开口一定要哭着求元楚星不要这样。
它就像是一个趁着恶犬不在才能暗戳戳亲近元楚星的碰瓷仓鼠，现在却被元楚星冷不丁地拎到正主面前，虽然不用呼吸，但是现在不耽误小粉紧张得几近要窒息了。
先前小粉其实还没有什么b数, 虽然被云藏月用分身抽了几嘴巴子, 但它心底其实还是不服气的。
它觉得云藏月虽然可能有几分实力, 但是它潜力也不差。
给它一点成长的时间，它就能把这个可恶的、试图独占元楚星的坏家伙吊起来打。
但是元楚星自从下班回到车上时，小粉就开始咯噔一下。
司机的实力很强，小粉虽然能打得过，但是也会受伤, 这么强的一个存在，老老实实的给元楚星开车不说, 都上了电梯来到元楚星家门口了, 却不然进去。
元楚星的家里肯定有更为可怕的存在。
在进门前，窝在元楚星口袋里的小粉已经开始深呼吸了。
不知道是门里的那个家伙把气息藏得太好了, 还是元楚星身上有什么奇妙的buff，小粉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未知显然给让小粉觉得不安。
等它看见门后的那个棕发青年时, 小粉彻底呆住了。
无法直视的警报声从脑海彻底响起。
本能在诉说着危险。
无论知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那种比遇到天敌还可怕的警告已经彻底在心底回荡了。
但最可怕的是，连逃跑的意识都升不起来。
在只有同为鬼怪们才“看到”的世界里，黑雾像是一团墨水彻底将元楚星面前的那个人给笼罩起来了。黑雾并没有笼罩到脚, 更像是一只并不规则的章鱼, 触须垂到青年的脚踝上方。
随着祂的走近，那团墨汁也像是活物一样涌动翻滚着, 漆黑如同深渊，一边走动, 视野越似镜子般出现裂纹，像是永昼下被炽烈的阳光烤得几乎要融化沥青道路，行走间，那一片空间都似乎扭曲起来。
要是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团墨汁并不是真正的墨汁，而是一条条极为纤细的、好似具有生命力的扭动着的黑线组成的。
那些黑线不停地流动着，才会造就视觉里空间像是被融化一般扭曲。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考验人的心理了，无论是什么种族，只要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会连直视对方的勇气都丧失掉了。
精神如同被钻了一个大洞，理智在逐渐被清空。
小粉都不敢置信，自己先前原来和这么可怕的家伙在争宠。
因为小粉自己就是喜欢玩弄猎物、使猎物精神崩溃的恶劣生物，只是此时面临着比它种族顶端还要恐怖强大无数倍的同类存在，那种天生被压制的感觉一下子浮现在心头。
——无法匹敌。无法注视。无法认知。无法记住。
如果不是祂没有用真身降临、小粉又因为种族特性精神抗性极高的话，光是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小粉现在可能已经要变成一个傻子。
即便如此，小粉也被冲击得不清。
或许说，因为它精神数值远比其他鬼怪要高，所以看到的“真实”越多，更容易陷入崩坏的结局。
它颤颤巍巍的，无比恐惧的同时，充斥满“好可怕好可怕想要逃跑想要跪下求饶想要臣服——”的脑海在惊惧的缝隙，不由为元楚星担忧起来了。
只是一瞬间的注视，小粉的走马灯就要被冲击得出来了。
危险危险危险！
仅剩的脑容量已经不足以应对此时的情况了，小粉残存的意志充满了对元楚星的担忧。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元楚星并不知道自己手心上的小粉只是因为看了云藏月一眼，就差点休克过去，还眉眼弯弯地问：“小月，它是不是很可爱？”
是不是很可爱云藏月不知道，他只知道元楚星以前只会夸他可爱。
而现在，可爱2号就这么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云藏月先前就知道了元楚星会带一个讨厌的家伙回来，云藏月先前吃醋吃得理智全无，好不容易忍耐住了，现在却被贴脸绝杀——
云藏月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棕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小粉，就像是看一个胆敢和自己争夺地盘的竞争对手，恨不能直接咬死它。
他顿了顿，方才慢吞吞地开口：“不可爱。”
“没有、我可爱。”一边这么说着，云藏月一边有些委屈地拉过元楚星的衣袖，神色很自然地流露出失落，“小星、不可以……喜欢它……”
他的语气丧巴巴的，听上去还阴森森的。
说话的时候，云藏月朝小粉伸出了手，如果让他碰到小粉，保证让小粉粉色的粉，变成粉身碎骨的粉。
云藏月的恶意毫不掩饰，被这恶意特地针对的小粉恍恍惚惚的，似乎都出现了错觉，它觉得自己见到了地府的神。
神明有着一张很好看的脸，气息也很好闻，和它命中注定的主人一模一样。
有着元楚星外貌的神明温柔地捧着它，说它虽然可怜可爱，运气却不怎么样，被某个凶残的存在针对，以至于英年早逝。
于是他询问小粉要不要死后要不要跟随。
小粉脑子浑浑噩噩的时候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它一边眩晕着，一边殷勤地向神表明自己的忠心耿耿，说它愿意的，它愿意一直给元楚星当宠物追随元楚星。
然后他们还可以一起甩开某个现实里的家伙，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就当小粉的梦想准备实现时，更可怕的威慑唤醒了处在濒死幻觉中的小粉。
比先前还要可怕的危机笼罩住了小粉！
它猛地一激灵，对上了云藏月背着元楚星充满了恶意的红眸。
云藏月一边用眼神威胁着小粉给小粉施压，一边还非常拉踩般地说：“小星、你看它，那么弱小，那么没用，喜欢它、会不幸的。”
他原本都是慢吞吞说话的，现在拉踩小粉时，语气变得极为流畅。
“这样毫无是处的东西，交给我、我会让它，很快就消失的。”他阴森森地说。
元楚星：……
听着男朋友似曾相识的诋毁话语，元楚星把小粉收了回来，没让一看就对小粉心怀恶意的云藏月碰到小粉。
元楚星委婉地道：“小粉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吧？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因为他看到了云藏月眉眼间笼罩的阴郁。
兴许是真的在生气，那双红眸都有一瞬间浮出了月亮的纹路。
气场也变得与平日有些微妙的不同，感觉随时可能要做些什么对他没有伤害但是对小粉伤害很大的事情。
虽然完全没有过处理修罗场、还是这种奇形怪状的修罗场的经验，但元楚星的本能依旧让他画风一转，甜言蜜语张口即来：“——当然啦，我们小月是最厉害的，谁能有我们小月那么可爱那么厉害啊？”
他重新把小粉塞回了口袋里，然后捧着云藏月的脸，让他布满冷沉的眼眸注视自己。
“吃醋了吗？好少见的样子哦……”声音拖长，携满了笑意，“不过，真可爱。”
元楚星微微扬起脸，凑过去在云藏月的嘴角亲了一口。
云藏月冷凝的表情一顿。
“不要和小粉计较了，好吗？”
语气轻柔甜蜜得就像是在哄父亲不要总吃孩子的醋。
云藏月：“……”
云藏月被亲得红眸轻轻一眨，纤薄的眼皮下，玻璃珠般的瞳孔原本还没什么光亮，现在白皙的面庞却浮出了几分红晕，针对小粉的浓郁恶意也微微停滞住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元楚星看，像是一具忽然僵直住的人偶。
“小粉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观音莲啦，不要太欺负它啦，作为家里的另一个男主人，要好好对待新的家庭成员才行。”
元楚星也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凑过去又亲了一口云藏月的脸。
“可以吗？”他笑着问。
云藏月：“……”
云藏月：“……哦。”
元楚星不依不饶：“哦是什么意思啦？”
云藏月抿了抿唇，垂下视线的样子莫名显出几分乖巧来了：“可以……”
他慢吞吞地应，表情慢慢褪去了危险。
瑟瑟发抖着的小粉：？
它紧张地从元楚星的口袋里稍微探出头，看着几秒前还一副可怕神态的恐怖存在，轻而易举地消去了身上那浓郁的黑气，露出下边人类的壳子。
忽略他本质的危险，其实云藏月长得很好看，身姿挺拔修长，冷淡沉郁的神色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奇异的魅力。
一时间，小粉又像是先前隔着一扇门那般，明明和云藏月近在咫尺，却再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异样了。
它一时半会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这个家伙，就这么被哄好了？
虽然此时应该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松口气，但隐隐约约，小粉又觉得不可思议。
它觉得很淦——
轻而易举引发了修罗场（？）又轻而易举解决修罗场的元楚星并不知道小粉现在复杂的心思。
他搞定了男朋友和宠物的矛盾后，决定给自己煮一盒自热米饭。
饭菜被云藏月连带盒子一起吃掉了，现在临时叫阿姨过来也麻烦。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捡回男朋友后，这里的网络好像也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元楚星总是无法搜到附近的外卖。
他做饭又很一般，元楚星决定不折磨自己了。
感谢现代社会！
自热米饭和泡面都是伟大发明。
在泡面和自热米饭之间纠结了一会，元楚星还是决定吃前者。
“小月要一起吃点吗？”元楚星掏出了自己喜欢的腊肠排骨双拼口味后，回头问了声莫名变得很乖巧，像是安静的狗狗那么跟在自己身后的云藏月。
他自从被亲了两口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了。
明明先前也不是没亲过，甚至亲得很过分，可是这个时候反而显出莫名的纯情来。
云藏月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亦步亦趋跟在元楚星身后的自己样子看上去有多呆，
云藏月静静地看了元楚星一会，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小月想吃什么口味的？”
元楚星一边问着，一边转回脑袋继续等云藏月回复后，好挑出合适的口味。
下一秒，元楚星就感觉自己被云藏月抱住了。
冰凉的呼吸像是晚间拂过海面的风，落在元楚星有些敏感的后颈。
云藏月的体温向来偏低，他从背后忽然这么抱住元楚星的时候，元楚星感觉自己好似被一片深渊吞噬进去了。
“……小月？”
元楚星试着喊了一声。
“……”云藏月没有说话。
安静下来就会变得黏黏糊糊的云藏月好像更粘人了。
他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元楚星的肩膀上，双臂环着元楚星的腰，就像是挂在元楚星身上的大型挂件。
云藏月脸上的碎发有几缕落在了元楚星的耳垂和肩颈处，弄得元楚星有些痒。
“……都可以。”
好半晌，男朋友才有些呆呆地说。
“都可以的话，芥末味的也行吗？”元楚星说。
自热米饭当然没有芥末口味的，出这个口味简直是反人类。
但是不妨碍元楚星有时候恶趣味地捉弄男朋友。
云藏月：“啊、可以……”
“藤椒味的也可以？”元楚星又问。
藤椒味也是元楚星讨厌的口味，以云藏月什么都可以吃、但又什么都好像不爱吃的样子，家里能出现什么口味的事物基本都要看元楚星喜不喜欢。
所以藤椒味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但是——
云藏月：“可以。”
他还是呆呆的，估计连自己此时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元楚星：“？”
元楚星闻言忍不住侧眸瞧了眼云藏月，没发现男朋友在生气或者自闭，对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被捉弄了。
他莫名有些想笑，学着云藏月平日的语气慢慢说了声哦，在云藏月茫然的视线里也真的弯着嘴角笑了一下，也没再多理会，去烧热水了。
“算了，小月要是真的想吃芥末口味的话待会单独拿包芥末酱给你好啦——在此之前，那就先和我同一个口味的吧。”
等待自热米饭加热的过程中，元楚星又想起了还在自己口袋里待着的小粉。
就云藏月方才吃醋的态度，元楚星把小粉带回家都差点让小粉当场身亡，要是把它带进卧室的话，被哄好的云藏月也不知道会背着元楚星对小粉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所以元楚星决定还是把小粉放在客厅好了。
外边空间很大，只要不是仔细去找小粉的位置，小粉应该不会碍眼云藏月的眼……吧？
——待会一定要提醒云藏月不要做得太过分。
小粉可是第一个元楚星没有养死的植物，元楚星不想他没把小粉养死，带回家后反而被占有欲浓郁的男朋友弄死。
他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决定把小粉放在客厅里的展柜上。
“摆在这里应该不碍事吧？”他嘀咕着。
云藏月的视线淡淡扫过了小粉。
小粉原本缓过神候，重新被元楚星捧在手心里还有点心神摇曳，不住娇羞。
现在被云藏月这么一看，它又想起了先前面临云藏月的恐惧，一下子僵硬起来，粉红泡泡碎了一地。
但是被元楚星亲了两口的云藏月对小粉的存在显然没那么生气了，他看小粉的已经从“外边那个妖艳贱.货”变成了“无须在意的家庭装饰品，虽然很碍眼但是可以无视”，懒得搭理它。
毕竟元楚星都那么说了——
“嗯。不碍事。”幽灵一般跟在元楚星身后的云藏月轻轻点头，语气好像还是轻飘飘的。
元楚星这下忍不住又去瞧云藏月了。
“没事吧小月？”他担忧地伸手摸了摸云藏月的额头。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藏月乖乖被摸着额头，红眸像是某种无机质的宝石，紧紧地盯着元楚星不放。
“……没事、”他迟钝地回应。
元楚星：……
糟糕了！他警觉地想。
现在的小月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不对劲！雪啾警惕.jpg
第099章 099
正如元楚星所想, 此时的云藏月状态确实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他的视线落点不知不觉落在了元楚星的嘴巴上。
唇形很好看，小巧的唇珠轻轻压在红润饱满的下唇上，秀气而可爱。
……看上去就很好亲。
云藏月的脑海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也确实很好亲。
云藏月先前亲过好几次了，每一次, 都能从那饱满的唇瓣里吮出甜蜜的汁水。
元楚星并不是第一次主动亲云藏月。
实际上, 在云藏月那日吻上去前, 元楚星有时候总是会夸他很可爱，然后凑上来亲了亲云藏月的脸。
他甚至一开始还会红着脸狡辩说只是普通的晚安吻，可云藏月发呆完要求从元楚星那得到十个晚安吻时，元楚星又红着脸拒绝了他。
甚至被深入地亲吻后，元楚星再没主动亲云藏月了。
人类的害羞在怪物眼中是难以理解的。
云藏月感觉小星好像在逃避他。
所以在看到元楚星夸别的存在可爱后才会那么生气。
有种元楚星要被夺走的感觉。
他有些担心元楚星会被别的存在抢走——虽然谁要是敢和他抢元楚星, 都会被他杀掉。
云藏月其实一直有点失落，直到方才元楚星忽然亲了一下他。
可是元楚星刚刚又亲了他。
“……小星。”他呢喃着说, 红眸如同缓慢复苏的人偶那般僵硬地转了转, 落在了元楚星的嘴巴上，“还要。”
元楚星：“？”
元楚星有些茫然, 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云藏月想要的是之前他像是亲狗狗那般哄他的嘴角吻和脸颊问。
明明已经过去好一会了，云藏月这才反应过来吗？
“还要亲呀？”他小声地问, 不太好意思。
云藏月乖乖点头, 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元楚星却莫名从云藏月那双红眸里看出一点期待。
元楚星莫名有些脸红，眼睛也显得亮晶晶的。他咳了咳, 有些矜持地凑过去, 轻轻在云藏月唇侧落下一个吻。
“够了吗？”少年的声音更软了，像是甜甜的棉花糖,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轻软的甜意。
云藏月被亲了这一下，原本垂落的眼眸好像蓦然生出了几分光。
但是他抿着嘴角, 说：“不够。”
元楚星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笑着说：“小月你好贪心哦。”
被说着贪心的云藏月也不恼，而是依旧专注地凝视着元楚星。
青年的眼型其实有些下垂，平日里总显得阴郁丧气，不带任何感情时又流露出一种冰冷的傲慢。可当他这样专注地注视着某个人时，纤长浓密的睫羽在红瞳上如枝影垂湖，眸光稍稍一转，便显出几分难言的缱绻来了。
像是狗狗一样无辜又可怜的，非常讨人喜爱。
元楚星被蛊惑到了，他在云藏月嘴角的另一侧亲了亲。
“这样够了吗？”
一边问着，一边眉眼弯弯地笑。
元楚星的声音听上去更温柔了，甜蜜的棉花糖像是真的变成了梦幻美丽的云朵，轻飘飘的上扬着，被清风缓缓吹着，要落到与天际交接的碧绿平原上。
他的唇很软，贴上来的时候带一点湿润和温热。
亲上来的力度轻的就像是蝴蝶点在新叶上，连页面都不会摇晃。
云藏月微微张了张嘴巴，本来是想要回话的，却对上了元楚星的眼睛。
漂亮的，干净的，清亮的，温柔的，还充盈满一种云藏月无法理解的陌生情感。
云藏月很喜欢元楚星的眼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明亮闪烁的光芒就让他莫名想要触摸，现在的元楚星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的东西让云藏月每次凝望的时候都会怔神。
明明还没有说出口，元楚星却像是已经提前知晓了云藏月的答案，他轻轻笑了一下，又凑过来亲了亲云藏月的脸，还亲了两下。
“这样子呢？”
元楚星的眼睛微微弯着，流淌着笑意的时候，就像是闪烁满了漂亮的星星。
兴许是那目光太过澄澈明亮，云藏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了元楚星含着笑意的眼睛。
“……不够。”他小声说。
——其实，怎么会够呢？
云藏月很喜欢元楚星身上的气息。
即便分身暗暗随在元楚星身后，可他本人确实一整天没有见到元楚星。
想念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体温。
只是这么简单的几个亲吻，根本填不满云藏月愈发空虚的内心。
想把元楚星按在地上，想压住他所有的挣扎，想更深入地亲吻他，想要继续去吮吸他的唇瓣，想和他筑巢，困在巢穴中再也无法挣扎。
这样的他，或许正如元楚星所说，贪婪得过分。
元楚星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男朋友在想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他亲了云藏月几口，虽然是他主动的，最后却把自己也亲得有些害羞了。
小粉在旁边什么都没看到。
在元楚星把它放在旁边，捧着云藏月的脸踮脚亲上去的时候，云藏月就顺手给它下了个禁锢，剥夺了它所有的感知。
小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下子调入了某个深坑里，看不到光也听不到声音，对外界一无所知。
茫茫然的小粉：？
感觉自己好像被孤立了.jpg
一定是那个混蛋做的手脚，生气！
***
自热米饭很快就煮好了。
不得不说，科技与狠活做出来的东西比元楚星自己做好吃多了，他吃得还蛮开心的。
就是云藏月不知道为什么吃一口看元楚星一眼，把元楚星看得莫名其妙。
“小月不喜欢这个味道吗？”他随口问。
云藏月说：“喜欢。”
明明这么说着，但依旧慢吞吞地吃着饭。还是那吃一口看元楚星一眼的吃法。
元楚星慢慢就被看习惯了，不再纠结。
吃饱喝足，收拾完东西，元楚星原本想顺路去衣帽间找自己的睡衣去换洗的，却没找到。
元楚星有些迷茫地挠了下脸：“奇怪……睡衣去哪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出门前挂在这个位置的。
身后跟着的云藏月慢吞吞眨了下眼睛，没出声。
要是元楚星此时回头，一定能当场抓获一只心虚的狗狗。
但是他没有回头，于是也就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元楚星实在翻找不到后，开始怀疑自己的记性。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他拍拍脸，叹了口气，“……算了。”
幸好他有很多套睡衣，不见了一套还能继续换。
元楚星并没有多在意。
毕竟很多时候，一些东西总是在想找的时候找不到，当你决定不理会的时候，又会在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它。
主打一个神出鬼没。
“先去洗漱。”元楚星推推云藏月，一边吩咐一边叮嘱，“等下不可以再吃牙膏。”
虽然教过云藏月很多次了，但是云藏月不仅反应比较慢，知觉感觉似乎也很迟钝。他像是察觉不到周围的环境变化，也发觉不了刺激危险的事务，好几次元楚星都看见他把牙膏沫吞了进去。
元楚星都得盯着他才行。
云藏月又慢吞吞哦了一声，低垂的眉眼看上去无端还有几分可怜。
主打一个听劝听话，但是要元楚星监督，不然不知道背地会整出什么事情。
元楚星：……
元楚星口气松了松：“……如果真的很喜欢牙膏的口味，我看看能不能叫人做出和牙膏一样味道的零食给你。”
云藏月眨眨眼睛，身上凝郁的气息似乎都散了不少。
“要我帮你洗头发吗小月？”元楚星摸了摸云藏月的长辫。
云藏月的头发很长，光泽柔顺，打理起来很容易。
元楚星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云藏月把头发随意束在身后，好看的辫子都是元楚星帮忙编的。
毕竟元楚星自己就有一条小辫子像雪啾尾巴般垂在锁骨上方，他喜欢这个发型，所以帮云藏月梳头发时也喜欢给云藏月扎成辫子。
云藏月的脸好看，气质也出众，长辫意外地适合他。
但是如果没有元楚星帮忙，云藏月洗完澡时头发总湿漉漉的，他还不怎么会用吹发筒，过冷过烫似乎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元楚星有次去客厅拿饮料，见云藏月面无表情地吹着头发，习惯性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发，还没靠近就被那股热意差点给烫到了。
自那以后，元楚星就不会让云藏月自己一个人吹头发了。
云藏月低眸望了元楚星一眼，见他什么都没发觉，表情温和又自然的样子，顿了顿，乖乖地说了个好。
等到一切都搞定了，元楚星带着饮料零食回房间，看见自己出门前铺好的床铺乱糟糟地摊开，叠好的睡衣莫名出现在床上。
还是元楚星睡的那一侧。
自从两个人睡在一张床后，云藏月似乎总觉得元楚星很脆弱，随时可能会死掉。
不仅会在元楚星洗澡的时候守在门口，还会把床里侧的位置让给元楚星，他睡在外边，像是守护王子的狗狗骑士。
虽然元楚星觉得他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他抵不住云藏月失落的眼神攻势，所以只好听从。
现在，元楚星就在自己睡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先前死活找不到的睡衣。
那里还有明显的睡痕，显然，在自己出门上班后，有什么人光明正大地躺了上去。
元楚星：……
元楚星终于知道先前男朋友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乖巧听话了。
因为坏事就是他做的！
元楚星回过头，就看到一脸无辜的云藏月。
他洗完澡才不久，散下来的棕发并没有因为吹干而炸起来，只是多了点蓬松的弧度，软化了云藏月身上的常年阴郁冰冷，看上去更弱气无害了。
元楚星：“笨蛋小月，不狡辩一下吗？”
他先前在衣帽间找了这么久，罪魁祸首就在旁边看着他找。
这让元楚星很想咬云藏月一口。
云藏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元楚星。
他先前做的时候完全没想太多，只是很想元楚星，所以迫切地想要被元楚星的气息给笼罩。
所以在挂满了元楚星的衣柜里待了好长时间后，又把这件睡衣带回了床上，掀开被子，就像是幻想自己在抱着元楚星那样抱着睡衣。
之后就是发觉了元楚星身边出现了讨厌的家伙，生气起来就忘了收拾了……
“对不起……”
他讨好般凑上来，红眸还有点水雾。
但是元楚星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
他叠好衣服后，定定地看了云藏月几秒，忽然凑过来，指尖压了压云藏月的鼻尖。
“笨蛋小月，又没说要生你的气，道什么歉。”
他鼓起脸蛋，脸肉软乎乎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像是生气，就是有点无奈。
“……刚刚都给你狡辩的机会了。”
但是他的男朋友好像真的笨笨的，狡辩都不会，直接就道歉了。
不过，元楚星抬眸凝视抿着唇线、模样有些低落的男朋友，慢慢就软化起神色了。
他把手指放下，与此同时，属于少年小巧精致的鼻尖轻轻靠了过去，像猫猫交换气味那般轻柔地碰了碰云藏月的鼻尖。
“把我的衣服拿到床上——”
“是因为，今天很想我吗？”
第100章 100
听到这句话, 云藏月的眼睛慢慢亮了，他极快地点了点头。
“想、小星！”
回答得也很快，向来平淡的语气里似乎都多了一份轻快雀跃。
元楚星忍不住笑了一下。
“有这么想我吗？”他笑着问。
云藏月重重点头：“嗯！”
“特别想、小星。”他一边回答，一边有些委屈般拉住了元楚星的衣袖。
元楚星被他的诚实可爱到了, 忍不住抱住了云藏月, 又亲了一下他。
“我们小月真可爱！”
一边夸着, 元楚星说着甜言蜜语，蓝眸写满了温柔：“我也很想小月哦。整个白天都在想小月，工作都无法专心了。”
云藏月被夸得苍白的面色都浮出些许红晕，像是狗狗一样蹭了蹭元楚星的手。
“不过为什么要把我的衣服抱到床上来？”元楚星摸着他柔软的棕发，还是有些困惑。
云藏月乖乖地将脸搁在元楚星的掌心里, 慢吞吞地说：“衣服上、有小星的味道。”
元楚星：“？”
元楚星：“……啊？”
云藏月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变态，坦露自己的变态行为的时候仿佛自己在吐露什么纯真甜蜜的爱语, 向来无神的红眸都有些亮晶晶的。
“抱着它的时候、感觉像是, 抱着小星。”
云藏月低声着说。他的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元楚星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莫名地雀跃, 像是叼着骨头玩具迫不及待想给主人一起玩的小狗，正快乐地冲着元楚星摇着尾巴。
“诶？抱着我？”
元楚星呆了呆, 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就茫然地被云藏月搂进了怀中。
——准确来说，是云藏月整个人都试图窝进元楚星的怀抱中。
他就像是有着什么皮肤饥渴症，先前一直压抑着, 现在内心的欲.望全被释放了出来, 恨不能和元楚星彻底地融为一体。
但是比起元楚星，云藏月相对而言又高又长大大的一只, 当他把自身全部重量压过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将元楚星压倒在床上, 柔软的床铺甚至还微微回弹。
元楚星被云藏月彻底笼罩住了，男朋友的长发有几缕垂到了元楚星的脸侧，弄得他发痒。
“有点重、小月——”元楚星试图挣扎，被这么压着，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云藏月闷闷地“嗯”了一声，稍微松开了一点力度，让元楚星勉强能从他身下别开头喘息，整个人依旧紧紧压着元楚星不放。
他的红眸因为专注，显得有些晶亮，背着光，像是不透光的宝石，那片红色的海都沉寂了下来。
他仔细嗅闻着元楚星的气息。
元楚星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气息，是新换的水蜜桃味。
他很喜欢吃甜的东西，连带其余的习惯也带上了明显的偏好，甜甜的水蜜桃像是刚刚从枝头采摘下来那般，桃子特有的香甜中似乎还混着新叶的清香。
但在云藏月的感知中，更明显的是独属于元楚星自身的气息。
那浓郁的香气似乎从纤薄脆弱的肌肤下缓缓流出，青黛色的血管在雪色的皮肤下汩汩流动着，带动这难以言明的香气涌进云藏月的嗅觉中。
和白日逐渐散去残存的香气不同。
那香气没有温度，随着时间流逝几乎散去了大半。床上仅仅残余一点，就连换下的睡衣也留不住元楚星更多的味道。
无论云藏月怎么把这些物品的时间倒回去，他依旧感觉自己的心脏空落落的。
床铺是睡过一夜后残有余温，衣服也带着温热。但这些东西越是温暖，云藏月越是觉得失落。
他倒回去的时光里，并没有元楚星。
直到现在，云藏月终于又重新抱到了元楚星。
他贪婪地把自己的鼻尖蹭到元楚星的颈侧，仔仔细细地嗅闻着，像是要把元楚星的味道刻入灵魂里。
“怎么这么像小狗，”
元楚星推了推云藏月，雪白的小脸上浮出的红晕像是春樱，几乎要从脸颊蔓延到耳后，“再这么压我，就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会让小星、喘不过气的。”
云藏月的声音听上去似乎还带着一点委屈，他讨好般凑过去，在元楚星颈窝处蹭了蹭。
元楚星被蹭得痒痒的。他此时被云藏月压在身下，呼吸也全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云藏月的体温很低，被云藏月这么黏糊糊地压着、抱着，元楚星也没有感到另一个人传达来的过热体温，只有额角因为才洗澡完不久还有点湿润。
碎发有些凌乱地散着，脸蛋微微浮出潮红，元楚星力气本来就不大，挣扎了一下，又使劲扑腾了一下，不仅没有半点挣扎开的征兆，反而被云藏月更过分的搂抱住。
云藏月深深地嗅闻这他，高挺的鼻尖压在元楚星的颈侧，冰凉的唇微微开合，略显潮.湿的呼吸气流拂过元楚星肩膀的肌肤，有一瞬间，元楚星几乎以为云藏月要张开嘴咬了下来。
白嫩的脚趾微微紧绷，在这样奇异的氛围下，元楚星甚至都不敢挣扎了，好似再挣扎下去，只会激发起凶兽捕猎的欲.念。
“小月……？”
他吞了吞口水，小巧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无端地吸引云藏月的视线跟随。
元楚星看不清云藏月此时的表情，不知道平日里显得淡漠迟钝的男友此时的红眸看上去有多么诡异。
他只感觉到云藏月的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喉结，听到他低得几近暗哑的声音。
“小星，好香、好软……”
浮着月亮纹路的红瞳缩紧又扩大，像是跳动的心脏，又像是怪物的眼珠，虚假的平静在激荡起伏的情绪变化下几乎要被撕破，连带被衣服遮掩看不见的皮肤都开始裂出瓷器般的碎纹。
看不见的触手如黑线般在暗影里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从虚空中探出来，缠绕住如纯白羊羔一般被困在床上的元楚星。
云藏月此时的思绪逐渐陷入混乱，难以言明的兴奋席卷上心头。
好想吃掉小星。
太香了……
也太软了。
云藏月的唇几乎要吻在元楚星小巧精致的喉结上，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滋生出无尽的饥.渴。
他因怀里的元楚星而不住的亢奋。
纤细腰肢轻易就能被拢住，四肢和身躯柔软得不可思议，美妙的香气从汩汩流动的血管中慢慢钻进他的鼻翼中，纤薄的睡衣下，温热从细腻的肌肤中清晰地传达过来。
云藏月轻而易举就能将怀中的珍宝彻底珍藏起来。
“小星……”云藏月低声呢喃，压抑着什么浓郁情绪般的声音毫无阻碍落在元楚星的耳膜之中，像羽毛般轻轻刮弄，元楚星的耳尖不知不觉就红透了。
元楚星并不知道云藏月在想些什么，听着云藏月一直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又像是喝醉了那般不住地夸他好香好软，脸彻底红了起来。
但是元楚星根本挣扎不开，看似瘦弱的云藏月力气其实大的可怕，到最后，元楚星索性就摆烂地躺在床上了。
“真是的……太会撒娇了小月。”
元楚星嘀咕着，小声地抱怨，放任自己被云藏月压在床上。
……其实也不算难受啦。
云藏月确实有好好的收着力。
但是这种姿势很容易让人感觉自己被什么束缚一般，要不是压着自己的人是很喜欢的男朋友，元楚星估计也不会认命得这么快。
“今天感觉小月好像和平日有些不太一样。”元楚星随口说道，伸手揉乱了云藏月头顶的棕发。
云藏月的声音似乎更闷了：“哪里、不一样呢？”
元楚星仔细想了想，努力描述着自己先前的感觉。
“……就是，感觉小月你好像一下子从小狗变成了某种特别特别特别——可怕的猛兽呢！”
元楚星一连用了三个特别，才勉强把自己的发现给描述出来。
平日的云藏月看上去确实没什么活力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还提不起精神，所以没和元楚星对视的时候，眉眼之间总充斥厌倦与冷漠。
但是方才的云藏月忽然又显出了和元楚星借口上班逃离前那种难言的攻击性和侵略性，让元楚星莫名觉得不太敢说话。
云藏月顿了顿：“……不可怕。”
原本低哑的声音现在听上去似乎都多了几分委屈的软：“还是、小星的小狗。”
他甚至讨好地亲了亲元楚星的脸：“我、很听话的。”
元楚星：“听话的小狗才不会这么压着主人呢。”
他哼哼唧唧地说：“小月根本不是什么听话的小狗。”
云藏月不知道为什么很执着：“我是！”
边说边紧紧盯着元楚星：“小星、不可以，养别的、小狗！”
样子看上去还气呼呼的，似乎元楚星真的在某个云藏月不在场的时刻摸了别的狗狗不说，还想把别的狗狗带回家。
元楚星很淡定：“哪有别的狗狗，不可以冤枉我的。”
云藏月不说话了。他就算再没情商，也不可能直接告诉元楚星说，我的分身跟了你一天，看到你在摸鱼的时候夸了视频里的狗狗很可爱不说，还给它点赞和留言，说什么以后也想养这样的同款狗狗？
云藏月能够忍耐小粉都是奇迹了！
毕竟小粉表面看上去不会说话不会动，顶多在家里当个摆饰。
要是家里真来了什么和云藏月争夺元楚星的注意力，云藏月估计能气死。
云藏月最后只能含糊地说：“小星的小狗、有我，就可以了！我是小星、最听话的小狗！”
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话听上去有什么不对。
哪有人上赶着给人当狗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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