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说想要看星星。
这对曼斯菲尔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秉承着雄虫说的一切都是要满足的圣旨。
等了一晚上雄虫指示的曼斯菲尔德,毫不犹豫地带着法斯特冲上了云霄。
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雄虫是娇贵又脆弱的生物,无法适应危险恶劣的陌生环境。
周围都是陨石群,任何一个陨石砸过来,雄虫都会当场去世。
更何况雄虫那颤抖的身躯与滚烫的指尖,剧烈的心跳与停滞的呼吸无一不在警告曼斯菲尔德,他正在猝死的边缘。
……任务要失败了。
无计可施的雌虫只能在心里求着雄虫不要死,并尽可能地抢救一下。
“回去?”
腰间被雄虫牢牢揽住,灼热的温度隔着衣物传来,过于陌生地触感惹得曼斯菲尔德不适偏头,正正好好将一双熔金的眼眸映入眼帘。
那双眼定定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什么曼斯菲尔德无法理解的过于炽热的复杂的情绪在其中野蛮肆意地生长。
曼斯菲尔德冷静地和法斯特对视,得出了一个不妙的结论。
——应该是被恨上了。
边境星被他砍了的异族们,临死前的眼神也是这么激烈而复杂。
他本该移开眼神,拒绝着过于激烈的情绪,偏偏那双隐含泪意的眼眸此时亮得惊人。
像是在沉迹的夜空中骤然升起的一轮小小的太阳,是夜幕中唯一的亮色,灼地人心尖发烫。
似乎有无形地、勃勃的生命力牢牢地吸引着曼斯菲尔德的目光。
曼斯菲尔德想了很久——
是了,是点点微光折射在那双水洗般的眼中
所以,他才比星辰更加耀眼。
“还想,要什么?”
或是出于对雄虫的愧疚,又或是那双眼睛的蛊惑。
曼斯菲尔德抿了抿唇,不太习惯地主动开口问道。
一定完成您的遗愿。
对方恨恨地望着他,像是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死死刻在脑海里。
最后眼睛一闭,没什么力气地砸在了他的胸口,“真是,糟糕的一天啊。”
好在高阶雄虫的生命力还算顽强,回到地面时除了心跳过快,呼吸不稳,面色发红,四肢僵硬,走路不稳外,没有什么其他症状。
由于走路困难,对方一路上不得不挽着曼斯菲尔德的胳膊,靠着曼斯菲尔德的帮助缓慢前进。
但一对上曼斯菲尔德的视线就会飞快撇过头去,与上天前堪称主动热情的态度截然相反。
曼斯菲尔德:……
作为从出生开始就能完美完成各项任务的虫虫,哪怕是面对自己的死亡,曼斯菲尔德也一丝不苟地当做任务来完成。
对在法斯特身上遭遇滑铁卢这件事,曼斯菲尔德感到了难言地挫败,总想再抢救一下。
偏偏雄虫显然是被气到了,一路上偏着头不和他对视,看天看地就不理曼斯菲尔德,曼斯菲尔德刚发出个音,对方就嗯嗯啊啊的已读乱回。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摆烂态度,曼斯菲尔德也只好保持了安静。
这么走了一会,法斯特逐渐恢复了力气,松开了靠着曼斯菲尔德的手臂。
眉眼瑰丽的雄虫双手环胸,飞快地打量了曼斯菲尔德一眼,便心不在焉地瞥向了路边,默不作声加深了呼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语速放的很慢,“你……”
刚说了一个字,雄虫就像被什么灼到了一样,紧紧地抿起了嘴唇,面色不快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身子。
在曼斯菲尔德耳边咬牙切齿地蹦出了一句,“你在这等着。”
目不斜视地向前方走去,脚步有些发飘。
对方离开的迫不及待,应该是对自己很不满意,找中年雌虫取消仪式去了。
曼斯菲尔德有些担忧地看着法斯特走着曲线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他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好在没走多远,法斯特就遇到了熟悉的朋友,法斯特的语气一下就闲适放松起来,说话时懒洋洋地,尾音微微上扬似带着小钩子,几乎听着就能想到他吊儿郎当地半靠在对方身上的模样。
以曼斯菲尔德的耳力及时不特意去听,他们的对话也能清晰的传入耳中。
“法斯特,原来你在这。害得找了你好久,一只虫跑到这来,怎么?是又遇到喜欢的雌虫了?”
“啧,什么喜欢的雌虫?”法斯特下意识了一句,忍住向后看的念头,佯装不在意道,“我就不能来躲躲清闲?”
“切,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我还不了解你?这次又盯上了哪只雌虫。”
普通的雄虫身形较矮,对方踮着脚想越过法斯特往后看,“怎么一只虫回来,需要我代劳吗?”
法斯特挑虫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每一只雌虫都能被他榨出足够的利益。
与法斯特交往过的雌虫堪称经过了雄虫严选,相貌、势力个顶个拿的出手。
法斯特心头不快,单手按住了对方的脑袋,强行给他调了个方向,“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个态度不对劲,心情不好?不会被盯上的虫拒绝了吧?”
对方习惯性嘴欠一句,不死心地想打听出法斯特的新目标是谁,试图截胡。
法斯特没来由地产生一种烦躁感,总有人想要抢他先看上的东西。
无论原来有没有人在意,需要。似乎只有他想要,就总会有一帮人跑来和他争抢。
“哼。”笑容在法斯特脸上一点点消失,锋锐、侵略极强的五官透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
他揽着对方的脖子,不容拒绝地强迫对方和他对视,压低声音警告道,“没错。”
脖颈边的手掌握成拳,大拇指朝后指了指,示意道:“我喜欢的虫,马上就要结婚了。”
和我,懂?
对方显然被法斯特强硬的态度吓到,灿灿地收了声,嗫嚅道:
“知道了,加西亚说有重要的事找你,让你快些回去。”
说完便忙不迭地跑路了。
法斯特听到了加西亚的名字,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原地踱步了一会,拿不久前故意给加西亚添堵的话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法斯特啊法斯特,那可是个万众瞩目的大麻烦。”
可自己本来就万众瞩目,再多点目光怎么了?
“一只边界星军雌,古板,无趣。”
可是他干净、听话,身上有着区别于首都星的自由的痕迹,可以独属于自己。
“还精神力损伤严重。”
对高阶雄虫的他不是问题,顶多费时费力了些。
“……一锤子亏本的买卖。”
可是、真的很想要。
法斯特捂着心口的位置,耳边似乎含残留着那几乎穿破耳膜的心跳声。
他底气不足道:“反正、反正不能便宜了加西亚。”
他这么优秀的一只雄虫,边界星回来的上将大人,对自己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
很快,法斯特就踩着匆匆地夜色回来了,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映照的他的眸子晶晶亮。
“曼斯菲尔德。”
法斯特慢慢地唤了一声雌虫的名字,不自觉抿唇笑了一下,又有些羞恼地撇过头去。
发丝下的耳尖微微泛红。
从曼斯菲尔德的视角,法斯特的脖颈连到耳廓下一片都明显地染上了一层粉色。
偏偏一张脸面无表情,保持了绝对冷静,冷白色的肌肤在月光下几近透明。
下定决心后,雄虫的态度又变得主动起来,但显然还记挂着刚刚的事情,撇着脑袋不主动看他。
银色的发丝微卷,层层叠叠形似狼尾,偏头时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挺翘的鼻梁与微薄的唇瓣,开始问奇怪的问题。
法斯特摸了摸鼻尖,开始回忆其它雌虫是怎么想和他确定关系的,毕竟他一直是不主动不拒绝的渣男角色。
语气郑重而飘忽,“有没有觉得我和其他雄虫不一样?”
一般来说,只要说一句不一样,神秘地微微一笑,就可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确定关系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反正不重要。
曼斯菲尔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毫不迟疑,“你是,特殊的。”
“嗯,咳咳。”法斯特清了清嗓子,似乎整只虫都轻快了些,偏回头来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曼斯菲尔德:……
迎着对方亮晶晶的眸子,他的直觉告诉他,骨架完美,脖子很标准似乎不是正确的答案。
曼斯菲尔德严谨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法斯特,终于从雄虫身上找到了区别与其他虫族,不一样的闪光点:“……亮的。”
眼睛特别亮,似乎会发光。
法斯特眨了眨眼,漂、漂亮?
好吧,这确实是他的优点,但这只是他显而易见的优点里的最不重要的一个。
曼斯菲尔德莫名其妙地看着刚刚还眼里有光的雄虫一秒黯淡,转身愤愤地走了。
走了没多远又原地倒了回来,站在自己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有气无力地掀起刘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好吧,有其他的吗?”
曼斯菲尔德的大脑开始宕机,让他从同一个种族找出特点是在是为难他了。
他的目光游移地落在法斯特略长的发尾上,不太确定地开口,“长、长的?”
法斯特揪了揪自己的发尾,指尖下意识揉搓了一下,静止的面容上染了一层黑气,“……还有别的吗?”
曼斯菲尔德真挚地与他对视,琉璃色的眼眸纯澈干净,一片空茫,除了真诚,还是真诚
两人间蔓延着长久的沉默。
雄虫从喉咙里轻轻“呵”了一声,揪着自己地头发,更加生气地走了。
而且这次走得更快一转弯就没影了。
曼斯菲尔德:……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他十分确定自己绝对搞砸了。
——这次对方没让他等着,他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正思考间,雄虫又漫不经心回来了,这次他明显有些泄气,挺直的肩膀微微塌了下来。
“既然我有这么多优点……”
法斯特站在曼斯菲尔德身侧,双手抱胸,轻轻碰了碰曼斯菲尔德的肩膀,蜻蜓点水般稍触即离。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小片阴影,显得静谧而安静,目光低垂看向地面,小声道,“那,要不要试试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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