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亲娘送回娘家,孟半烟也没闲着,一边继续安排母亲再嫁要用到的东西,另一边还能腾出精力处置家中产业,和进京的安排。
当年孟海平出门,带走了家里柜面上大半银钱,出事以后除了人回不来的打击,酒坊铺面没银子周转也差点要了孟家的命。
从那以后孟半烟就习惯了在手头多留现银,每年年底把账盘完,从结余了抽出一小部分来,换成黄金和好携带变卖的首饰,就跟那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攒。
几年前孟山岳看过孙女的攒下来的小金库,刚看完哈哈大笑,笑着冲孙女说怎么没看出来她还是个小财迷。
笑完之后又无不欣慰地一个劲的说好,以往看孟半烟处事总有些不计后果的孤注一掷,现知道她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就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孟半烟先和翠云把手头能挪用的现钱盘了一遍,刨去要给王春华做压箱底的银子和留下守家的支出,孟半烟手头拢共有现银一万二千两。
孟半烟最先把阿柒找来,“等我娘的事办完我就要去京城了,那天跟你说的事,你愿意不。”
和孟海平一起扫墓回程的时候,孟半烟就把自己的打算跟阿柒说了。当初想要去越州做生意,本就是想给自己多找一条出路。现在不过是去的地方变了,孟半烟的打算却还在,去京城做生意也不是不行。
“大姑娘看得上我,我自然愿意的。”
阿柒这些日子仔细算过了,自己在镖局能接的活本来就不多,这两年又有新招的女镖师渐渐能独自接镖,这么一来能分到自己手里的镖就更少了。
街面上养着小拾、小玖几个,看着热热闹闹能赚钱,但其实刨去上下打点的花费,也就养了他们几个的口粮,再多一点儿也没了。
算来算去,自己近几年最大的进项,竟然就是孟半烟这头。不管是跑腿还是押镖,酒坊好些原本要给男镖师的单,也都被孟半烟指明给了自己。
现在莫说是孟半烟愿意带着自己一起走,就是她不提这事阿柒恐怕也留不下来。
“你愿意就好,等过几天我这边收拾好,就让孟大和你作伴,你俩先行一步去京城替我探探路如何?”
孟半烟拿出五百两银票和一个装有碎银铜板的荷包递给阿柒,同样的荷包孟大手里也有一个。
“我给你们找了个商队,到时候跟着一起上路安全些。路上别光想着替我省钱,什么时候都是人要紧。你们要出什么岔子,我就没处再找人了。”
“到了京城也别急,找个客栈或是赁个小宅子先住下,多看看多听听,要是能看中合心意的房子就先定下,要是看不中也千万别凑合,咱们这次去京城还说不好要住多久。”
孟半烟嘴上嘱咐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她提前写好的各个事项和安排。
她不怕阿柒不听自己的话,但离得远了有什么事总归鞭长莫及。与其靠着让阿柒时不时回忆自己说过的话,还不如拿笔一条一条写明白,到时候拿出来看看总是会的。
“姑娘放心,孟大叔叔这一路有我照顾肯定安全。到了京城您也别担心,我这人最会认怂,京城那地界遍地的贵人,我肯定不敢随意得罪人。”
常年在街上讨生活,阿柒平时多穿劲装,也不刻意掩藏自己女人的身份,简简单单一个马尾髻,腰上挂着短刀或是长剑,就能吓退大半宵小。
还剩小半打上一场便是,阿柒不是每次都能赢,但到如今还活着旁人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也就轻易没人招惹了。
“你我当然放心,要不然这几年也不会老缠着你不放,隔三差五你不来我就要去找你,生怕你遇见比我更好的人,不来我这里来了。”
孟半烟再要强,这几年在外面也没少吃亏。好多次下乡去收粮食,要不是阿柒在说不得就要被不讲理的人拿锄头把头打破,现在要去京城,没有阿柒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
“你身边要是有愿意跟着一起走的人你就带上,京城大居不易,到了地儿我要用人的时候很多,不要怕多带了人我不高兴。”
“诶,那我就把小拾和小玖带上,只有他俩没爹没娘的,留下我不放心也怕他们学坏。其他几个家里都还有人,就不带上了。”
“这事你说了算,反正去了京城也是你带他们,你尽管挑自己用得顺手的来。”
跟阿柒在一起,再加上翠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本来今天还想出门办事也来不及,干脆把人留下又吃了个中午饭,才放她回家去收拾行李。
中午睡过一觉,下午空出来懒得出门。孟半烟想一想,干脆起身写了张帖子让翠云送去隔壁。之前得了武承安的信笺一直说要道谢一直没来得及,现在人都要走了,可别还欠着人情。
帖子送去对门,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武承安就领着秋禾与安福、安泰两个小厮过来了。这次过来武大公子没坐轿,一气儿走过来坐下的时候还有些微喘,但看上去脸色和精气神儿都还不错。
“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潭城县里大半的人都等着看我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如何倒霉。只有大少爷肯帮我,且是真真切切帮上了我。”
孟半烟坚持把武承安让到上首坐下,端端正正给他作了个揖道谢,“按说今天该是我上门去道谢,但想着你那里酒怕是不够了,就想着今天弄几道下酒的小菜,保证比那天在我这里吃的饭更好。”
武承安被孟半烟正儿八经的作揖逗得直乐,偏这人身子太差,笑得厉害了又急急喘息起来,两颊原本因为走过来热出来的几分气色又褪了个干净,着实一副病骨支离孱弱不堪的样子。
“我这人,从小身体就不好,一年倒有大半的光景闷在屋里过。家里人都不指望我还能做什么,总说只要我能保重自己便好。”
武承安说起这些并不忌讳什么,甚至因为孟半烟认真听自己说话,又不带半分同情与异样,心里越发高兴,“这次能帮上孟老板,我很高兴。”
“高兴就好,我这里还有更高兴的事儿。”孟半烟起身把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子拿出来,打开匣子递给武承安。
“道谢不能光嘴上说,那成什么了。这里头是我那酒的方子,送给大少爷。您要是愿意自己琢磨也行,要是懒得折腾,往后不管您在潭城县还是京城,只要派人来取我这里酒总是够的。”
孟半烟没提自己过阵子要去京城,但反正家里是要留人守着的,只要武承安不打算拿酒泡澡,自家的存货足够他喝上一二十年了。
“这、这可真是,我不过举手之劳哪里值当孟老板把方子给我。”武承安没想到孟半烟会把方子送给自己,一时间脸都涨红了。
从小到大作为侍郎府上的长子,他从未缺过什么。但这般直白又单纯的谢意,他也从未得到过。毕竟从来只有他拖累人的时候,哪里轮得到他帮别人呢。
也许是第一次,武承安再不好意思也不舍得把这份谢礼退回去,只好厚着脸皮收下,随即又从秋禾手里拿过两样东西。
“不瞒孟老板说,今天你没送帖子来,明天我也是要过来叨扰的。”
前天武承安就收到家信,说让他回京。信里只说趁着天气还没热正好回家,但武承安从送信的家仆的神情里,已经看出些不对来。
来人是他母亲的陪房,这些年向来以嘴严老实出了名,别说武承安,就是他爹武靖都别想从他那里问出孙娴心的事。
“潭城县如今都在传孟老板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问,但与孟老板做了大半年的邻居,就这么走了还是不放心。”
“这是我的一方小印,要是在潭城县有什么难事,孟老板可以带着印去荣恒当,铺子里的掌柜是可靠的,有什么事他能办的毕竟尽力替孟老板办好。
要是事情涉及到京城,还请孟老板别顾忌太多,派人去户部侍郎府上找我,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靠着祖荫借借势还是够的。”
武承安说完这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想帮忙还得靠爹娘,说白了自己半点本事都没有。
“行啊,大少爷人好,我也就厚着脸皮受了。拿一张酒方子换侍郎家的公子给我当靠山,这买卖真值。”
孟半烟不怕欠人人情,只要自己还活着还能还就行了。再说武承安还不知道自己也要去京城,他这份人情,孟半烟也真是舍不得往外推。
两人该道谢的道了谢,该道别的道了别。武承安留下吃了晚饭,临走时还被孟半烟又塞了两坛子酒,一场邻居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很圆满了。
只是武承安不知道,自家亲娘又起了给自己说亲的心思,还打定主要这次一定要给自己儿子找个手腕厉害的,能替儿子守住家业的母老虎。
孟半烟更加不知道,自己被亲爹这般谋划,最好的结果就是去给武承安做母老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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