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朱姜接下这任务,本是抱着简单又赚钱去的。
找人还不简单吗,放在这一窝子暗卫里算是专业及其对口,经济学博士生派去做收银的活,大材小用。
这也导致了朱姜罕见的对任务预估失败。
姚芳从秦员外家出来后,立马赶到飞鸣报馆。而沈正业听说今天她会去秦家的消息,早就在报馆等待。
沈正业焦急地在原地打转:“不可能,我差使人去门房打听过了,那姑娘确实是秦员外几天前……新纳的小妾。”
因为过于美貌,被接进府时门房的印象很深,不会出错。
沈正业说到这里,心下又是一痛。如果自己是在她进府之前就遇到她……
姚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着急,所以才在出来之后多转了转,本来是想打探消息,却从侧门看到一位遮遮掩掩的姑娘家出来。”
沈正业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难道?”
姚芳迟疑道:“我也没见过你说的那位姑娘,也说不准是不是……只是觉得很奇怪,就跟上去看了一眼……确实生的好看。”
但好看毕竟是代有主观意味的评断,并不能证明两人说的是同一位。
姚芳食指点了点自己右眼眼角:“最惹人注意的,那位姑娘眼角这儿,有一颗小痣。”
因为衬着凤眼显得旖丽又楚楚动人,她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沈正业立马激动了起来:“对对,就是她……太好了,她没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秦员外的夫人要说府里并没有这个人。
沈正业:“还是在秦府过的不好罢。”他一脸心疼,想来是觉得心上人必定吃了很多苦楚。
倒是几位暗卫在一旁听着,互相对视了几眼。
这可就不好说了……报馆的唯一老实人在朱姜的忽悠下晃晃悠悠仿佛灵魂出了窍一般地回了房间,旁边看热闹的白蔷被朱姜抓了个正着。
朱姜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的字数写完了吗?”
仿佛恶魔低语。
白蔷:……
她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声音有气无力:“在写了在写了。”
白蔷跟奚含蕊的赶稿计划如火如荼,在最后的关头赶上了截稿日期,飞鸣报馆的两本新书如期发布,也正好是朝廷上的惊天大案被揭露的重要时刻。
雍鸿飞洪新等人因叛乱尽数伏法,家产统数抄家充公。连宫里的雍贵太妃都牵扯到先帝的死因,而被一杯毒酒赐死。
如果说这是这惊天浪潮的最大浪花,百姓们惊叹一声就过去了,毕竟朝堂之上的事离他们很远。
很快另外一件事接替雍党的覆灭,占据了京城百姓的全部心神。
“——听说了吗,奚家的那个嫡子,不是亲生的!是有人在郊外那个寺庙里,把郡主的亲生女儿调包啦!”
“什么?!”围观的人脸色一变,“这不是,这不是……”
旁边有朱姜买通的卖报小童见此机会,看准时机大声喊卖报:“飞鸣报馆单行本售卖啦,《真假千金》最终章,还有安宁郡主的亲女儿的著作,两本单行本一起购买还有优惠价啦!”
旁边聚在一起闲聊的百姓听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互相看看,面面相觑。在几息之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真假千金完结了?!两本单行本一起出?!等等,优惠价是多少……”这是扳着手指头算优惠价的。
“安宁郡主亲女儿?!这不是被调包的那个?”这还沉浸在刚刚的闲谈八卦当中。
旁边的人先点头,后一大惊:“等一下,我从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这情况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这不就是真假千金的剧情吗?!!!”
他的喊话让周围人在一瞬间沉默,又在下一秒像是热水沸腾般炸开了锅。
“——话本的剧情变成真的了?!”
“我哪有时间写文呢,我之前都在看着洪新呢,宫内宫外乱成一团,我也静不下心来写啊。”
第二天一早,纪冰真就来到了飞鸣报馆。虽然事情已经顺利过去,但她担心会发生什么跟本来历史不同的变故。故而一大早地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情况。
皇宫她是进不去的,但飞鸣报馆肯定有牵扯其中,他们又知道自己的底细,可以直接问又不担心背上一个打探隐秘消息的风险。
然后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朱姜借着员工跟同僚的身份关系给自己脸上贴金,效果挺好的,起码老牌的那几家报馆已经明里暗里地跟她递出了消息。
第一报馆的地位他们不会跟她争抢。
朱姜心满意足:这才是她早该达到的地位啊。
有势不借是愚蠢和迂腐的行为。朱姜自认不在此列。
且无能有势之人才多借势压人,而她这种才华无可掩盖的,只不过是先一步借外力达到她该有的位置。以此来减少她扩大商业版图的过程中,跟同行之间因争斗而产生的损耗而已。
朱姜无辜摊手,这明明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好事啊!
毕竟,她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那个输家嘛。
其他报馆老板聚在一起时还心存侥幸,直到众人悻悻地讨论出来此人往外放出来的消息确有其事,特别是听说安吉郡主的亲女儿也在飞鸣报馆任职。
其他报馆:……真就扮猪吃老虎呗。
其他人送瘟神一样的打听出来飞鸣报馆单行本的发售计划,纷纷把自己的报刊往后挪了一期。
就怕引起明显记仇的朱姜的注意。
他们戒备朱姜是不是打着特意放任他们无视排挤自己,以达到放长线钓大鱼等着这时候再秋后算账的主意。
朱姜的不承认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他报馆老板:晦气,居然看走眼了。明明长得眉清目秀整日笑嘻嘻的,没想到还是个心黑的!
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这一遭,口头承认飞鸣报馆的地位。
朱姜要的就是这一份口头承认。
朱姜:等单行本发售的时候,就把京城第一报馆新书这一名头打出去!
她可不满足于就在京城发展,以他们报馆话本改编的戏曲都已经环京城巡演了,没道理他们的单行本在京城之外就没了销量。
只要没人出来反驳,她就能把第一报馆的名头吹到全国去!
在自己的创业史上新插上了一笔代表她成功的里程碑,朱姜很快把这点名声甩在了身后,对新出版的两本单行本拉赞助,开始忙前忙后。
然后,就是埋头写邓氏家书的赵横波突然一脸懵逼地出现,手里捏着好久不曾联系的曾经友人寄过来的信件:“他们说……我们报馆跟朝廷,有关系?”
朱姜翘着二郎腿,小腿自然垂下,一抖一抖坐没坐相得靠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木靠椅上,本来还在心不在焉地跟面前的两个人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一抬手打了个招呼:“啊,是不放心来看情况的?”
纪冰真点了点头,没有停顿地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朱姜面前站着的两个脸上一模一样神情惨淡的同事:“你们这是……”
奚含蕊跟白蔷眉头紧锁一人一句。
“馆长让我们抓紧写文……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呢,京城里谁有心情看话本啊。”白蔷丧气地双手捂着头,语气崩溃。
“是啊,才出了大事呢,人心惶惶的。就是呆在家里,谁有那么一份淡定的心情来写文啊……”奚含蕊耷拉着眉眼,没有力气地吐槽。
两人心有戚戚然地对视一眼,满是无存稿人的心心相惜。
白蔷是昨天晚上得到的消息,而奚含蕊今天早上收到的信件。两个被催稿的苦命写手聚在一起,试图对抗朱姜大魔王的邪恶计划。
本以为只要两人抗争到底,朱姜的计划就只能放弃……然后半路出了一个纪冰真。
她刚听到这话,就露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淡定地挑眉:“我就可以啊。”她以一种在朱姜看来帅气至极的动作,从怀中取出稿纸:“京城戒严,在家里呆着,就写了这么多。”
厚厚的一沓纸深深刺痛了在场另外两个人的眼睛,也让朱姜瞬间笑得牙不见眼的容光满面。她一边接过稿纸,一边特意在满脸不可置信的两人面前扬了扬:“看看,这才是我们报馆的优秀员工啊!”
白蔷跟奚含蕊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挂上了如出一辙的痛苦面具。
卷啊,太卷了啊……
突然出现的卷王破坏了市场秩序,两人在朱姜“别人可以你们怎么不可以”的眼神中极速败退。
白蔷:不行!她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而在她开口之前,朱姜先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看向两人的眼神格外的严肃:“我知道时间上是有些紧迫,确实有些勉强你们了……这样吧,我也不是什么黑心的商人。如果你们坚持的话,我也能先把纪冰真的稿子先抬上来一期。”
她说完看向纪冰真,询问她的意见。
纪冰真耸了耸肩,在三人的共同注视下,从容地应下:“我都可以,没有问题。”
这份有存稿的底气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同事们,白蔷跟奚含蕊的视线瞬间从她身上挪开。
白蔷:写得快了不起啊!
奚含蕊:有存稿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
白蔷心酸了一瞬,但听到事情有转机又瞬间心头一喜,刚想答应下来,旁边的奚含蕊却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迅速地转变了阵营。
她大惊失色地出声:“不行!”
白蔷也大惊:!!!
怎么就不行了呢。想起不久之前刚结束的拍卖会,白蔷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她就不该相信朱姜,把版权拍卖全权交给她处理!
利用可用资金不足、注定与版权无缘的戏曲班子,在拍卖小会里煽风点火,哄抬物价。
这放在现代是可以抓起来了。
但放在现在,法例不完善监管在这方面严重不足,没有先例的古代。
完全就是朱姜可以钻的空子。
白蔷冷眼看着昨天来报馆跟朱姜嘀嘀咕咕一段时间的班子主,在拍卖会也来到了现场。
装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时不时跟着举手把价格抬高一点。又在下一个人出价后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一副不要再往上加了,再加我就受不了了的模样……但又万分坚定的,颤抖地再一次举手抬价。
完全是演技满分的效果。
把两本书的版权费都抬高到之前不可想的程度。
白蔷:……鸿雁在暗卫所当了很多年的队长了。
在朱姜还在白隼手底下摸鱼,白蔷三翅也还没被遣散,接着被忽悠到飞鸣报馆再就业之前。
他就已经是暗卫的小队长了。
手底下的小队完成任务严谨迅速,在先帝时期就崭露头角。比起白隼小队这样的边缘咸鱼队伍,不知道要风光到哪里去。
老资格的老暗卫,有实绩有功劳还有资历。要不是黑卷尾早抱上新帝的大腿,天降上位。
鸿雁说不定还能争一争暗卫统领的位子。
也就是说,鸿雁是有自信傲然的资本的。
但这种资本在朱姜不知道以什么手段蒙蔽新帝,不仅在京城建立情报所,还把分馆开到了三王地界后,渐渐变成了固执己见不肯变通。
——在现在的分部其他人眼里。
鸿雁在心里暗骂一声,忽视掉旁边本来应该是自己小队手下的暗卫成员们推搡讨论声,烦躁地将手中墨笔在墨池里重重地点了一笔,又重新提笔写了起来。
“启禀陛下圣安,臣依令潜藏于兰城以期打探三王消息……三王听闻宫中突变,隐约有不安分之意。但在京城传过来的消息之下,近期又全部蛰伏起来……”
——监视三王,探听消息,分析局势,以求快速将三王地界的重要情报传回京城。
这才是他这个暗卫队长该干的活!
而不是同那些纨绔子弟,王府管事一起出去吃饭喝酒打马游街!再推销朱姜那些不知所谓的报刊!
一想到来到兰城后的遭遇,鸿雁不由得心思浮动握紧了手里的毛笔。
实在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是朱姜这个人简直有毒。
不仅是京城的那个情报所在她的带领下逐渐走偏,连兰城的分部——建立在这豫王领地腹部心脏位置,至关重要的暗地里的情报组织。也由现在明面上是由一个普通人管辖,内地里却是被腐蚀得也跟着群魔乱舞起来。
一个个暗卫改变了神秘主义作风,抛头露面地给人拉关系搞销售,甚至还有每个月的销售评比,个个都以正当销冠为荣……
彻底忘记了在京城时,身为暗卫的冷酷无情。
鸿雁一想到自己身负皇命到了暗卫分部,却在明面上要受到朱姜的手下,还是个普通人的分部馆长的辖制甚至是责问……
奸商啊。
这到底算是朱姜本人的无师自通,还是又从她的心声里学习到的。
白蔷冥思苦想,一边回忆自己在暗卫所里每天都不着边际地想了些什么,一边又觉得应该是前一种猜想。
她这么老实纯善,怎么也不会有这么奸诈的计谋啊!
所以还是朱姜这个人有问题吧。
然而就算她疯狂得往刚刚还是摸鱼的小伙伴身上使眼色,奚含蕊仍旧是一口咬定:“我可以,给我一周的时间。”
纵使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色痛苦,眼睛紧闭着眼瞳颤动,像是内心还在痛苦挣扎。
她也没有改变决定。
白蔷:……
朱姜正在和白蔷排查最靠近主院的一间院落。
夜深人静,秦府除了守夜的下人,连狗都睡着了。
朱姜:“而我,还在这里加班。”
白蔷叹了口气,在心里加上一句,还有她。
这种全世界都睡了只有她们醒着的感觉很不好,幸好已经快要找完了。
朱姜打了个哈欠,刚想说不在这里,去下一个地方吧。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同步进入耳畔的心音。
“雍鸿飞真的不怕当年的事情暴露吗!我们寇家当年可是因为他的命令才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这心音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朱姜条件反射地皱眉,还不待她因此分析出什么,白蔷悄声拽了他一把。
她惊愕地转头,白蔷已经看见了来人,立马神色激动地冲她比划:
\''目标人物出现’
朱姜:……啥玩意。
不就只有一道脚步声吗。哪来的目标人物。
而她探出头去,真的看到甲方老板多说的一见钟情的姑娘后,那道心音也随之更新。
因为人的走近,心音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和那正好在这个角度看清楚的表明目标人物身份的泪痣,更加鲜明的是心音表明的男性身份。
卧槽!
朱姜的眼神一下子瞪大,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目标身上的一身淡色长褙上。
虽然没有任何绣样,显得低调朴素,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但这确实是女装没错啊!
卧槽!
女装大佬!
第 24 章 第 24 章
朱姜的世界观正进行着激烈的重组。
提问:你的老板让你找的一见钟情的姑娘,被你发现是男扮女装,怎么回复老板才能体现你的高情商,同时照顾到老板的情绪。
这不就跟面试的时候提问,你发现你上司上厕所回来,裤兜拉链没拉,怎么得体有礼地提醒才不至于让上司尴尬。这种本身就很尴尬的问题一样吗?
等等等等,先冷静下来。
先想想,之前听白蔷说的答案是什么来着?!
朱姜慌乱地先让自己保持镇定:“上司的裤兜没拉,你该怎么提醒他。”
忘记答案了。
不急,先让她问一下。
朱姜得知后若有所思,这是已经查出来什么了吧,能让文乐逸对于奚玉泽交好雍兴才的事没有了膈应。
只是断了亲子这层关系应该也不会下来的这么快,怎么也得洪含蕊归家,奚玉泽世子之位被撸了之后,勇毅侯才能当上这禁军统领一职才对。
朱姜恍然,原来那奚玉泽真的知道自己身世啊,难怪洪含蕊会重生,前世就是被奚玉泽害死的吧。
朱姜对于这些内宅权斗阴私可再熟悉不过了,皇宫里见过的平时听着的,一桩桩一件件比这刺激的多的是。
洪含蕊跟奚玉泽之间的爱恨情仇她管不着,只是这样的话……
她喃喃低语:“抓人的计划得提前了啊……”
白蔷警觉:“抓人?你想抓谁?”
朱姜眨了眨眼睛,带了点无辜:“抓洪含蕊啊。”
白蔷:……?
“不是你抓她干嘛呀?”雍鸿飞就不怕自己的人也被困在火海里面吗!
火苗吞噬建筑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变得可怖,即使还未到他们躲藏的这处,那灼热的气息仍旧像是沿着风向,渐渐朝着这处逼近。
可恶,现在该往哪躲……
“往这边。”文乐逸扯了扯她的衣袖,修长的手指伸出拐向了冷宫的方向,“冷宫有长街隔着,火烧不过去。”
朱姜立马回神:“走。”
他们的踪迹很快被密布在这块的叛军发现,朱姜目之所及已经看到了至少五队的叛军呈围合之势向他们包围而来。更远的地方还有叛军赶来的身影。
朱姜很快做出了决定:“我们分开走。”
两人一起只能让叛军们集中人手,逃离难度增加。两人分开,只要能分走一部分的叛军,逃走难度都要降低一些。
朱姜思索了一瞬,伸手把文乐逸的面罩拉上,又观察了一番他的发型,将他头上的头冠拆了下来,随手给自己扎了上去。
文乐逸拦住了她的手,这才发现朱姜今天的穿着明显不对劲。——胸口处扎的紧紧的,手臂腰腹大腿等女生更加纤细的部位都用另外的布料加厚了。从远处看更加看不出破绽,再加上刻意加高的鞋跟,被挽上去的头发。
她现在的身型看上去就像是个成年男子。再加上两人现在同样的暗卫夜行服,唯一不同的发冠也被朱姜戴在了自己头上。两人曾同时出现过在叛军的视线内,如果两人此时再分开,带着文乐逸发冠的朱姜会成为第一个追击目标。
——她要将自己作为文乐逸的替身。
文乐逸瞬间抓紧了手中人的手腕。
文乐逸皱眉:“他们要抓的是我,你引开之后自己怎么脱身。”
朱姜却是慢慢的,坚定地,拂开了他的手:“我当然自有办法的,可别小看我了。”
她沉默了一秒,故作镇定地一笑:“再怎么说我也是暗卫,光明正大的打斗我赢不了你,逃跑我还是擅长的。”
文乐逸说的对。
朱姜转身离开之前,还在心里想道。
起码有一人能在岸边安全站着的结局,怎么都比两人都淹死来的要好。
**朱姜一边跟黑心的资本家一样的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用最浓的鸡汤给员工打最猛的鸡血,出最少的工资创造最大的价值。一边一心二用地分析现在京中复杂的局势。
京中这段时间都隐隐的紧张气氛,随着兰城一伙人越靠近京城,这股紧绷的氛围就越浓。
造成这种气氛的,还只是被知晓行踪的翁太傅一伙呢。
她想起最近接收到的情报,兰城一行人回京路上遭到的袭击可不止一两起,为了不暴露马脚,派过去拦截他们的都是一击不成就自毁的死士。
为了不暴露行踪,翁太傅一行人都不走官道了,估计到京时会比预先的时间再晚上几天。好在几次下来雍鸿飞顾忌着文乐逸的反应,又或者是死士消耗过大而及时收手。
朱姜:好险,不然她刺激穿越者投稿的谋划就要失算了。
总是防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刺杀,怎么能写好文呢。
朱姜跟投资了大盘打算到时机收获的天使投资人一样,等待着属于她的丰厚投稿。任何一点会打扰到她韭菜写作的,都是不可以原谅的对手。
雍党该死啊!
朱姜针对雍党的积极性又多上了一层,并且觉得自己在创立副业之余,还不忘对于主业的暗卫工作上心。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找寻机会能对雍党下手。
是真的超棒的!
朱姜完成了在心中对自己的鼓励后,重新回到最开始的情报分析上来。
现在回京途中的可不止这一伙人。
朱姜想着传回来一封信说拿到了证据立刻就回京,随后就没有消息的黑卷尾。觉得这股山雨欲来的预感,恐怕迎来的会是一场毁天灭地,让京城改头换面的山洪。
这些暂且还没有进展的事情先勿论,京城的浑水先被搅成了看不清底的泥浆。
朱姜眉头一挑,等她看清楚来自宫中的信上的内容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未来一段时间,估计会非常安全。”
**
雍鸿飞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费心地排查文乐逸的暗卫情报部,是他早就排除掉了的九流报馆吧。
朱姜虽然对于这一点很不认同,但情报所能越安全一点,她不用费心去遮掩,能更加大胆地出报刊,她还是满意的。
毕竟……怎么看,这京中的其他竞争对手,其他报馆们……怎么看起来比他们可疑好多啊!
白蔷接过她手上这一封从宫里传出来的情报,上面写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雍鸿飞借着边关之事发难,而被陛下轻易打消。
她叹了口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惊叹的气:“被聆风阁猜对了啊!”
雍鸿飞果然针对武昌军的事情做手脚了。
朱姜同样喟叹地点头:“所以咱们可安全了,不用担心。”
吸引仇恨值的另有他人。
她本来还在考虑着,自己的报刊一进入兰城,被困在兰城几年的翁太傅就被救了出来。会不会引得一些目光落在他们报馆上面。
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嘛。
论吸引仇恨,他们飞鸣报馆放在京城,现在居然都排不上号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最先报道寇丰的案子,也是率先对雍党开出第一枪的。
前有聆风阁的大胆预测,后有其他报馆的跟风一拥而上。这雍鸿飞要是怀疑到京城的报馆上面,估计怀疑一圈,都不会在他们飞鸣报馆上发挥多余的力气。
朱姜愤恨不平:“可恶,这风头不就被他抢完了吗?!”
这个他指的是聆风阁。
朱姜说他是强敌还真不为过,一想到朝上的事情一旦传出,聆风阁的销量会立马再往上一个台阶,朱姜就心痛难耐。
“咱们京城第一报馆的地位真的不稳了啊!”
这可是实打实的销量,和实打实的钱!
白蔷:……
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暗卫吗!
“……咱们没引起注意就可以了,越安全越好。”白蔷没她这么心大,先是安心了一下自己这边的安全,可下一秒就开始担心起无辜百姓会不会收到牵连,“雍鸿飞他们……会报复的吧,聆风阁的还是先避下风头好一些。虽然雍鸿飞怕被咱们抓到把柄不会明目张胆的针对。但是民斗不过官,再怎么样他都是当朝的仆射,这么下去……怕是要使发生意外了。”
要针对聆风阁下手脚,方法多的是。不能用明面上的身份以势压人,还可以暗地里施手段。
虽然他们也派了同僚在雍府外面打探消息,但万一真出了事……
朱姜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呢,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大家不就更没有心情看文了吗……”
百姓也关心国事的,从聆风阁这节节飙升的销量来看,这里面的商机还真不少。可惜他们报馆因为最里层的根基原因不能在这里头分一杯羹……但是他们报馆主推连载话本,不同赛道,影响有些,但并不算太大。
朱姜喊着第一报馆不保啦,实际是贪心不足,黑心企业家心态附身导致。
但是百姓也只在闲暇之余,心情好时才有心情看话本嘛。官老爷的事只是茶余饭后吹嘘的调剂,跟普通百姓的生活离得很远。
但要是聆风阁里头的人真出了点什么事,百姓惶恐之下,惴惴不安,谁还有心思看文呢?
朱姜大手一挥,给自己的员工新安排了个活计:“就让银翅去聆风阁外面盯着吧,万一雍党真对他们下手,就把里面的员工捞出来。毕竟是为咱们挡灾了。”
雍鸿飞可能对聆风阁下手,一方面是自己的计划被识破,还没成功有可能恼羞成怒。另一方面就是他本来就疑心文乐逸在针对他们,企图用报刊传播消息,在百姓中间损毁他的声望。
朱姜想要吐槽,你们雍党能有什么威望。但一想,之前先帝时期,百姓中间都不敢言官。到现在随便一家报馆,都敢踩着雍党上位了。
有这方面的猜测,确实情有可原。
诶,那这样看起来。他们飞鸣报馆老老实实地连载话本,是不是有点消极怠工,不务正业?
要不下一期,也报道一下朝堂之上,雍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故事?
朱姜把银翅喊了过来,前情提要说完,认真地嘱咐:“这可是无辜百姓的安危,你一定要打起精神,认真防范啊。”
合围之下分开行动成为了最好的选择。文乐逸虽然对此有异议,但危机在前,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用来说服跟阻止朱姜。
两人分开之后,叛军们迟疑了一瞬,很快分成了两队,分开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击而去。更多的一队选择了朱姜的方向。
追击文乐逸的这部分在他快速转过第三个宫墙,并且借助殿门遮掩踪迹从另一边翻越而出时顺利地甩开在身后。
他在原地静待了一瞬,叛军失去了目标后很快从密集转为散开搜寻。他转头远眺,在相反方向的另一处宫墙处,还有远远的传来叛军搜寻呼喊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身侧紧攥的手指捏的发白,又被他克制的松开。
文乐逸垂下眸子,语气带上了些许冷凝:“跟上她,给那些追兵们找一些事情做。”
等待在暗处的白隼现身,低低地行了个礼:“遵旨。”
……
刚找到领导就被派出来找自己曾经下属的白隼,苦逼地急匆匆往另一头的方向赶。
而此时朱姜正陷入鸡飞狗跳的你逃我追当中。
绝对的惊险刺激,精彩纷呈。朱姜以一个前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一支冲着自己头部射过来的箭。
……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
朱姜气急败坏地蒙头跑路,真到了逃命的时候,什么姿势风度全都顾不上了。她差点跌倒地跨过一道门墙,回头看着追着自己而来的一众追兵,回忆了一下刚刚追在自己跟文乐逸身后的人数。
喜滋滋地抚了抚头上因为逃跑而歪掉的头冠。
果然是追她的人比较多诶!
朱姜内心赞扬了一番自己的深谋远虑足智多谋,早在被喊进宫时就做好了这番准备。虽然因为手臂大腿都捆紧了加厚的棉布,而有些耽误行动。
但能起到引开追兵的作用,她的这些准备都是她聪慧的表现!
……虽然有点太好使了,导致她现在逃脱困难。
但是她这边困难就表明文乐逸那边的顺利嘛,朱姜一边狼狈的摸爬打滚,一边在心里苦中作乐地想到。
在她再一次被翻过一道宫墙企图拖延追兵追上自己的时间,一道暗卫的身影从她身后一闪而过。
白隼蒙着脸,头也不回:“往前跑,陛下已经脱险了。”
两人身影一分而散,各自跑向不同的方向。追踪朱姜而至的叛军分辨了一瞬,又各自分开一队,分别往两人的方向追去。
朱姜没有力气回话,只是闷着头往前又跑了几段,终于因为追兵人数的减少而获得了喘息之机。
白隼来的可真及时……朱姜在心里给自己的前队长点了个赞,并且因为对方传递过来的文乐逸安全的消息而松了口气。
这样就代表暂时安全了吧……文乐逸应该是往冷宫的方向去了。她跑过来的这一路上因为吸引了大批的叛军,放火的地方都没人管。已经有部分禁卫军灭火去了……
这样火势的问题也不足为虑,让她想想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
咦?这里是不是离雍太妃的长春宫挺近的来着?
朱姜的眼珠子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顿时凝滞住了一瞬,又因为主人瞬间心起的鬼主意而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朱姜本来打算往冷宫迈的步子停了下来,在原地观察了几秒,猫着腰往长春宫的方向摸过去。
片刻后,做完坏事的朱姜离开,听到身后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救火”的呼喊声,和从长春宫飘过来的起火产生的烟雾。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
……也叫你们尝尝被火烧的滋味,不然在宫外放了火又在宫内放,没完没了还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了。
朱姜合上手里用来引火的火折子,对自己制造的另一份给雍党的骚乱特别满意。特别是在呼救的惨叫声里分辨出来雍枝大惊失色而变调的尖叫,更是满意十足地勾起了唇角。
宫里要乱就全乱起来嘛,自己一个人躲在安全的殿内多不合群啊。也不辜负她特意冒着危险潜伏进去,算准方位在靠近雍枝房间的位置放了把火。
白蔷摸不着头脑:“都查清楚了她不是想对付咱,还是安吉郡主的亲女儿。你还想去惹她干什么?”
洪含蕊的真实身份在文乐逸那里都挂了号了,已经是半只脚踏进皇亲国戚圈子里的人了。就只等着清除雍党,再接她回侯府而已。
朱姜闲的蛋疼了,这会去抓她。
而朱姜对上白蔷“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还有点莫名其妙:“对啊,不抓她我还能抓谁。”
重生诶,貌似前世还挺有故事,正好给她的报馆提供下一本的素材。
朱姜眼睛亮亮的,已经看到了自己手下新增一名任劳任怨地打工人的场景。
“一刊只连载两篇还是太单薄了啊,我都把大理寺这段时间破了什么案件写进去凑页数了。”
白蔷一边想着原来她前天往大理寺同僚那转了一圈拿了点纸张回来是为了刊登进报馆,一边头疼的劝阻:“你歇着吧,她要还是洪家三小姐,咱……咱也不能抓。”
差点被朱姜绕进去……
白蔷快速地在朱姜再说出她的歪理前说完自己的话:“咱们报馆是合法合规还纳税的三好企业,你说你,你绑人过来是想干什么?”
朱姜先是一脸苦色的表示,她也想不交商税来着,跟统领请示了同样被驳回了,想不明白为什么。
又说起自己的想法是有理有据,且有充足的条件前提的。
她搓了搓手,神情极为认真:“我知道她在陛下那挂了号,要是想勇毅侯替他干活就必须保证洪含蕊的安全,可这不是咱手中有她的把柄嘛。”
握着把柄又不能说出去多浪费啊,不用白不用。
她嘿嘿一笑:“咱们悄悄地趁着她还没回侯府,把她绑了来,威胁她利诱她,用能帮她恢复身份吊着她干活,还让她有苦说不出。”
反正这件事只在文乐逸、安吉郡主勇毅郡侯跟他们这几个暗卫中间知晓嘛,洪含蕊本人还不知道呢。
正好让她打个信息差,借机生事忽悠一下。
朱姜还很有自己的道理:确实是她向上级请示的抓那尼姑啊,确实也是她把这件事揭发出来,搞定洪含蕊的真正身份的嘛。
按理说起来她这也不算欺骗,只是把事情的发展顺序调换了一下。这都是为了报馆的发展嘛。
至于洪含蕊……朱姜在心里嘿嘿一笑,到了能揭晓谜底的时候自己再告诉她,就当是一份惊喜了。
朱姜容光焕发的脸上充满了对报馆新员工的祝福和期盼:“到时候就说她是自愿加入我们报馆的,因为我们的《真千金》一文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决定加入进来为报馆的明天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样说的意思,就是新员工的工资可以减半了。
朱姜期盼的看着白蔷,亮晶晶的眼神里写满了“怎么样,怎么样,我的主意是不是很棒”的意味。
白蔷沉默半晌,最后默默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能说什么呢。
白蔷看开了,躺平了。
反正阻止不了,她淡然地在心中飘过去一句话。
只要折腾的不是她就好。
**凡事都靠对比,如果这胡说八道的剧情里头只有白蔷一个人,她可能觉得丢脸。但明显主角还是在奚含蕊身上,她就觉得无所谓了。
而且这一大段的话下来,重点可能都还在这不起眼的最后一句。
要不怎么说白蔷这么多年相当了解朱姜的狗德行了呢。
如果这前半部分是基于现实的额外加工,那后半部分就是明目张胆的推销广告。
朱姜越说越兴奋,单手握拳:“然后这里插入一段其作品的梗概,燃尽先生含泪说着,我将继续投身文艺创作,希望我的读者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顺便一提,我的作品将全权授予飞鸣报馆,在其他任何地方刊登转载的,都是盗版。打击盗版,违法必究,支持正版,人人有责!”
白蔷:啊,这……
感觉有点丢脸是怎么回事?
虽然中间突然插入了广告,但这还不是朱姜设定的结尾。她转身踱步几下,再转回来,侃侃而谈:“安吉郡主虽然痛苦,但也尊重女儿的梦想选择,决定默默地支持她。在燃尽先生的单行本发行后决定出资助其发售,现在订购燃尽先生的单行本即可抽奖,一等奖为由勇毅侯府赞助的京城郊外温泉庄子一个月的免费居住权,还有更多奖品等你来拿……啊,是不是广告插入太多了。”
朱姜在白蔷的沉默注视下停顿思考了一秒,意识到自己搞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宣传报馆跟单行本之后豁然开朗,继续往后说:“这些都是必要的……先说说后面吧,安吉郡主与真千金本想保持现状,但假世子知道身世后又跟雍党勾结!在皇宫叛乱中闯下大祸!”
“本来雍党的计划天衣无缝,但就如同疏影先生所说的,冥冥之中可谓是自有天意。郡主及真千金因为话本提前知道了真相,洞悉了假世子的阴谋,也因此躲开了洪家人的算计!”朱姜双手交叉合十在胸,闭着眼咏叹般地叹出一句,“真是结合朝政又迎合八卦,不大爆真是对不起这样的天时地利。”
白蔷:……
行吧,起码她的戏份只在最开始的一点点,比起奚含蕊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像是知道白蔷丧丧的脸色下藏着的侥幸,朱姜的全面营销计划没有打算放过她。
“当然,这只是引发舆论还只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之后就是怎么引导人们把注意力从八卦移到我们报刊上来了。话本作者访谈,讲述疏影先生跟燃尽先生因话本结缘的背后故事——这个标题怎么样?”
白蔷:“……你根本就没想问我吧。”
这都把她和奚含蕊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吗?
朱姜“哎呀,哎呀”地叹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小幅度摆摆手:“我们是很人性化的公司,还是要征求员工们的意见的。我作为领导可是很开明的。”
白蔷试探地开口:“那如果我拒绝……”
朱姜脸色一变:“什么!你说你不要奖金了!”
白蔷:……
她就知道!如果他拿这话去问朱姜,恐怕会直接得到一个“这肯定啊,在我心目中,我自己当然是最棒,最出色的。”的理直气壮的回答。
回答的时候大概率还会仰首挺胸,一副这个答案舍我其谁的模样。
文乐逸不觉得这是不好的点,反倒是觉得总是自信满满的朱姜,是有自己的可爱和魅力之处。
当然这一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说与她知道的。
……她已经够骄傲自满的了。
文乐逸看着纠结的眼睛眉毛皱起的人,心里一笑。
而且她很容易蹬鼻子上脸,察觉到人的态度退让就毫不客气地更进一步。
然后在他更进一步的时候,猛不丁地跑了个没影。
虽然心情挺不错的,但是他面上特意作出唬人的严肃样子:“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你这是在借着暗卫的幌子,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朱姜一脸无辜地装傻:“陛下在说什么,属下可都是在为了建立联络所做事。”
她头也不抬,一点都不卡壳地就开始胡编乱造:“只有明面上的报馆建立好了,才能更好地隐藏内地里联络所的所在嘛。而且第一第二条也是在寇丰的案子里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陛下您还特意给联络所批了奖金呢。”
一句有奖金就直接把第一第二点归为了联络所的正常建设。
文乐逸虽然知道她能编但没想到这么能编,挑高一边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还有第三点呢?”
“借用朕派出去的探子,推销你的报刊,你也真是大胆。”
虽然是这么说,语气里一定质问都没有。
她跳脱了些,大事上值得信任。
说是这么说,但文乐逸也想不明白,这人脑子里一天到晚的神奇思维是从哪里来的。在宫里时还稍微收敛一些,知道吐槽先帝要跟他偷偷吐槽,吐槽完了还跟他说,“咱们说的你爹的坏话记得不要说给别人听。”
也不管他当时再落魄,也是当朝名正言顺的皇子。
带着皇子吐槽他亲爹,完了还让他保密的。全天下也只有这一个了。
朱姜不晓得他心里的疑惑,狡辩这种事只要开了个头,她就可以越说越顺嘴,越说越理直气壮。
她一点都不慌地把自己跟白蔷胡扯的那个“我其实是在帮助他们隐藏身份,还帮他们把漏洞补上了呢”的神奇观点,再一次说了出来。
完了还补充自己的新成果。
“……经过前期的筹备,有同僚已经顺利通过售卖报刊,接触到了当地的官员,这是我们暗卫所历史上最快的潜伏速度啊,陛下!”
我这都没写个报告请功,我真是个谦虚有加的人。
她想的是什么都写在脸上,连文乐逸这会都有些无语了。
……她是不是觉得,他还得夸她两句才算呢。
文乐逸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过了很久,才轻声叹了口气:“你在宫外倒是玩的痛快。”
你在宫外怎么怎么,这句话已经从他口里听见几次了。朱姜再大条,也知道这人怕是真的很在意。
这可难办了,前几次她是敷衍了过去。按照她进宫的几次都是在勤政殿,而文乐逸都是在忙着处理政务……
朱姜很快得出了结论。
这人怕是真的忙疯了,然后出宫后心血来潮来看看手底下的员工有没有好好干活,结果发现她过的如此悠闲如此滋润。
怕是会心底不平衡啊……
朱姜扼腕,这也不能怪她啊。她早就把学会偷懒,把工作分给同事和手下的决定妙招传授给了他,他不听也不学。
朱姜提起了精神,试探性地回道:“也不是,我还是忙着工作的?”
文乐逸:……
这个疑问句是怎么回事。
他等了半晌,朱姜冥思苦想了半天,就得出来这样一句答案?
他忍了忍:“……这话你自己信吗?”
朱姜虚心接受批评,但是不服地反驳:“陛下看我天天开开心心的,就以为属下很清闲吗?”
文乐逸呼出口气,侧过身子一手支着下颚,等着看她还能说出什么东西。
朱姜眨巴眨巴眼睛,表情十分真诚地说道:“不是的,那是属下从工作中寻找到了快乐,把为陛下办事,为联络所做贡献当作了自己的追求。而每当属下从工作中取得成就,就会倍感高兴。”
她一句一叹:“属下总想着,要是暗卫所能多一点像属下这样尽职尽责,还能帮助同僚的优秀暗卫,能够时刻为陛下分忧。陛下也不会如此忙碌了吧。”
所以你这么忙不是我闲的错哦。
不要因为她看起来很闲而看不过去眼哦。
文乐逸:……
这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他冷笑一声,也不绕弯子,也不再允许她退后了:“你知道这些天雍鸿飞上折子,逼迫朕招收后妃的事吗?”?
后妃?
朱姜懵了一下,这她还真不知道。
新写手入职,新文章的发布,还有远方的销售计划都搞得如火如荼,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想,雍鸿飞怎么还没有怀疑到他们身上。
是不是老了糊涂了。
她都已经为怎么打消雍府的试探,列出了几点的计划,结果都没有用上。
说实话到了这一步白蔷也差不多快放弃了,但是想到接踵而来的讨论度,以及朱姜这么兴致勃勃绝对会说到做到的营销——虽然外面没人知道疏影先生就是她,但是暗卫里头还是都知道的啊!
真要作家访谈,她的这点事可要在暗卫所扬名了!
在这之前,同事之间问起来还能说自己是被辞退之后又返聘。属于新成立的另外部门,比之前的工作待遇还好,福利还高。虽然这多出来的一部分是她的稿费,也是她应得的!
但是前同僚们不知道啊!
说出去多体面。
如果作家访谈一出,前同僚们聚在一起一谈。她在暗卫所的形象,可就是要从被返聘的另外部门同事,变成写狗血文的那个作者了!
白蔷一时之间陷入了内心的挣扎,要不要冒着被扣奖金的风险捂好自己的写手马甲。
看着白蔷依旧提不起干劲甚至因为心累而愈加颓废的脸,朱姜不满地愤愤不平:“你可是我们未来商业计划里的主角之一,不觉得兴奋难捱吗?!”
白蔷叹了口气,丧气地把自己面前的稿纸笼成一叠:“不觉得,只觉得未来一段时间都不想出门了。”
她拿着稿纸,不甘心地挣扎了一番,问到:“你的计划里,需要我本人出面吗……”
如果只是书面的话……
她的底线只能到这里了!
朱姜虽然觉得把人拉出去在报馆面前演一出【你的话本改变了我的人生】热泪盈眶的戏码造成的舆论影响会更加热烈。
……但是想到主角两人估计都不会太配合,还是无奈作罢。
她干脆地点头,语气稍微带着点不甘心:“放心吧,就只是写一篇访谈而已。内容要给我过目哦。”
毕竟是为了宣传报馆的单行本,挑起读者的兴趣是排名第一位的重点。时人还是很吃冥冥之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套的。从玄学的角度出发,真假千金这本文怎么不算是对现实的投射呢?
至于奚含蕊是不是从文中知道自己的身世,这都不重要嘛。
白蔷这才神色复杂的答应下来。
**
而此时的勇毅侯府,在奚玉泽被勇毅侯拖出去后,洪含蕊……啊,不。安吉郡主已经握着她的手,和缓地喊她奚含蕊了。
“不要怕,这些事情都由他们朝堂上的大人们处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就放下在家里住下。”
“要是喜欢之前的名字,咱们就只把姓氏改回来,洪姓还是晦气了些……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取一个新的。”安吉郡主眼中也含着一层薄泪,看着奚含蕊的眼神充满了疼惜,“以前的日子苦了你了,想要什么就跟母亲说。”
“啊……好的。”奚含蕊含糊了半天,才从茫然之中找回自己的声音,“……母亲。”
安吉郡主笑着应下,又让她回房间休息:“今天吓坏了吧,瞧你的脸色,都白的没有血色了。”
她轻轻地抚着奚含蕊的鬓角:“先去休息吧,万事都有爹娘呢。”
奚含蕊恍惚着应下,跟着丫鬟走回自己的房间,转身关上门。等坐了下来,她才醒过神来。
她……回家了。
一切……都过去了?聆风阁的新刊如期发布,好评如潮。同时聆风阁将在京城报馆中引领潮流,当领头人的说法扶摇而上。
对此朱姜却只是淡定地听了一耳朵,就放置不管,转而在报馆外贴出单行本的发布消息和确切日期。
就在三天后。
而在《错爱》的单行本发行前一天,一行人终于达到了京城地界。
纪冰真坐在驴车里,看着护送他们入京的领头人出面跟守城门的将士出示了一份密件。他们很快被放行,在踏入京城的地界后,纪冰真跟他们告别。
雍太傅和他的弟子们被安排到暗卫保护下的庄子里居住。
纪冰真和纪父则表示早在入京之前就托了人在京中租赁好了院子,只待他们过去落脚。
纪冰真走的时候暗卫们还依依不舍,一个个的小本本上记得全是鼓吹飞鸣报馆的推销词句,只待他们归去兰城之后,勇夺下一季度的销售冠军。
暗卫:“纪姑娘在京中要是遇到难事,就去飞鸣报馆报我的名字,我的同事会帮你的!”
这句话说的万分情愿。
这是他们偷摸着上推销课的报酬。在此之前他们可从来不知道报刊上连载的小说话本还能跟这么多的哲学艺术扯上关系。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之后的销售环节将踏入更高一层的境界。
因为飞鸣报馆已经在纪冰真的口口传授下,在暗卫的眼中,摇身一变成为了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都必须购买的超值报刊。
不仅是参透人生哲理,明白人际关系。更是能从中悟得大智慧,明白大真理。
买飞鸣报馆,是你成为大学者的第一步!
这句话一出,暗卫只感觉自己的胸板听得更直了。
就问问,在都以自己是文人墨客自居的兰城,能有人抵御得了这句广告词吗?
没有人!
所以越听得多,暗卫们看向纪冰真的眼神就更为崇敬。要不是任务完成,兰城的销售任务还在等着他们回去。甚至想让留守兰城的兄弟也过来享受一下进修。
并且一路上翁太傅的弟子们还贡献了销售额,这也是纪姑娘的功劳啊!
纪冰真波澜不惊地点头,丝毫没有透露今日之后她就要在飞鸣报馆有自己的人脉了。
不是眼前的暗卫,而是同为穿越者的燃尽。
当然她的走后门得到的疏影先生现场签售的机会,就更不会让别人知道了!
暗卫之后,翁太傅的弟子们也都来和纪冰真告别。
这一路上他们齐聚在一起鉴赏文章,搞文学创作。除了纪冰真以外,居然还有学子试图往飞鸣报馆投递小说。虽然最后因路途艰苦,赶不上接稿日期而放弃,但也让纪冰真警铃大作。
在预定的带去见疏影先生的一篇大纲中,再加了一篇,以保万无一失。
纪冰真骄傲地抬起带着黑眼圈和红血丝的眼睛,在这一刻她的努力终于超过了百分之九九的人,而她确信如此努力的自己必将得到疏影先生的认可。
燃尽,不过是她接触到疏影先生的小手段而已。
翁太傅的学生1号:“可惜到了京城之后,老师就要忙碌起来了,作为学生自然也要跟着。能像这样平静地欣赏《真假千金》一文,领悟人生道理的时间不多了,新的读后感我还没写够三千字呢……”
纪冰真表示不急,她已经写了一万字的读后感,可以借给他看。
此中隐约的攀比对方没有听出来,但是感谢以及佩服她能写这么多读后感,肯定有很多真知灼见的夸奖让纪冰真心情舒畅。
翁太傅的学生2号:“此次投稿我是赶不上了,不知道下次的投稿活动会在什么时候。可惜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纪冰真对此在心里表示,这就是内部有人的好处。此时的赶稿可以先人一步,避免临时来不及的尴尬情况。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说着让对方继续创作:“平时的积累是最重要的,到了必要的时候,把平时积累的拿一些出来,就是你的成果体现了!”
纪冰真在内心感叹,天道酬勤。她不就是在现代时多年的积累,到了这古代仍旧是孜孜不倦地充实自己的文学素养。才能在回京途中,赶着截稿日期交上去自己的新文的吗。
翁太傅的学生3号,4号,5号……其他的都一一上前打招呼。
纪冰真看着眼前经过自己现代而来的知识洗礼,现在的文学素养已经不一般的十几弟子。想到他们日后要在朝堂之上与雍党分庭抗礼的斗争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空闲时间写读后感。
她忍不住地在离别之际嘱咐道:“各位忙碌之余,三五好友一起品茗赏报也不是为一种放松方式。飞鸣报馆对于你们不仅仅是一份报纸,而是……”她对着皇城的方向指了指,“还是了解内部情报的方式啊。”
文景帝唯一指定朝堂之上订购的官方报刊。
你值得拥有。
众人已经从暗卫身上联想到飞鸣报馆的真实身份,都一本正经地点头,说会继续续订。
纪冰真这才安心地点头:“此次别过,祝愿各位前程似锦,在文学这条道路上也越走越远。”
**
一行人在京城中欢聚而散,纪冰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想到历史书上关于这段历史的描绘。风云壮阔又波谲云诡,她有幸在这一路之上与他们同行,更是间接参与了历史,将现代文学的种子散播在学子中间。
纪冰真叹了口气。这何尝不是她穿越过来的意义呢。
她看着远处的夕阳,缓缓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她这也算是在文学史上做出了自己的一番贡献吧。
而明天。她抱紧了怀中自己的两篇大纲,眼神中充满了力量的光芒。
明天将是她和疏影先生的初见!
多么有意义的时刻,让她今晚再撸一篇大纲出来,提前庆祝一下好了。
……
纪冰真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己的大纲本出现在飞鸣报馆的门口。
此时是单行本正式发行的第一天,在朱姜的大力宣传下——指买通一群人专门在热闹地方尬演。
“我跟你说个消息,你不要告诉别人”
奚玉泽那杀千刀的,罪有应得了?!
飞鸣报馆新刊发布的那天,洪含蕊如往常一样等在报馆外面茶馆二楼的雅间里。点了一杯茶,吩咐小二不要来打扰自己。照例确认好现在的连载进度后,她放任自己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一会。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脸上忧郁且惆怅。
她昨天晚上试探性地想去姨娘房间里找那枚玉佩,可不知道是前世记错了位置还是姨娘特意换了个地方藏,翻了一回没有找到。
还被回房的姨娘看见,用来请安的借口说服了过去,但也被抓着念叨了好半天,让她结婚后跟奚玉泽好好过日子。
“他是侯府嫡子,你命不好托身在姨娘的肚子里,是个庶女。嫁给平常人家就算了,侯府嫡子的身份你是配不上的,多亏了玉泽心悦你,一定要婚后好好恭敬地侍奉他。”
洪含蕊听得只想翻白眼,前世她就是这样被姨娘的一番话哄骗。在洪府被抄家后更是贬低她的身份,劝说她做奚玉泽的通房。
她前世居然也就信了!
洪含蕊气起来连前世的自己都骂,真的是蠢猪脑子,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玩意,到最后落得一个一尸两命的结果都是自作自受的报应!
她又是气愤又是泄气,她本想先用留言引起亲身母亲的主意,再在合适的契机带着玉佩与她相认……没想到到头来漏算了一步,玉佩在哪没有找到。
……得再找个机会去姨娘屋里好好找找。
姨娘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身边统共两个贴身丫鬟,找一个房中没人的机会还是可以的。
洪含蕊定了定神,很快冷静下来,端起茶杯缓缓喝上一口。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房间内另一边站着的人好奇看过来的双眼。
洪含蕊:!!
“噗——”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他的一声喝,在几人因为打斗而出来的房间内有一道明艳的火光,朱姜抢先一步赶了进去。
一个穿着秦府下人衣服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了房间,手里攥着的一角信纸还在烧着,上面浇了灯油烧的飞快。
朱姜不知道这是烧的什么,手比脑子快地抢了过来,然而字迹已经全然模糊到看不清楚,只余下一角的“处理”“尽快”“邓”字还未烧尽。
“你……”
她惊讶地抬头,一息之间,那人已经口吐白沫自尽了。
第 25 章 第 25 章
自信满满前来,灰头土脸回家。
一窝子暗卫出门前立的flag在这一刻以直直刺入每个人背上结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秦员外一家就算是睡死过去也该醒了。
秦员外在下人的簇拥下只披了件外袍匆匆赶到,看到一院子东倒西歪的黑衣蒙面男子,还有一个穿着自家下人衣服的人被围着摆放在院子最中央,一张口吐白沫脸色青白明显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脸,正对着院门口这边。
“啊呀!”他脚一滑就跌倒在地。
换来还站着的五个暗卫杀气腾腾撇过来的眼神。
秦员外:!
五暗卫:艹!
真特么倒霉。
朱姜因为害怕而缩起来的背脊瞬间挺直了,有心想解释自己这个任务有着缜密的逻辑但又不敢真的写上去而立刻神情萎靡。
瞪着信上文乐逸的批复看了好几眼,垂头丧气地收了起来。
算了,一个优秀的下属是不会直白地指出领导的错误的。
她要用自己优秀的工作能力跟文乐逸澄清。她的计划,是多么的高瞻远瞩!
朱姜提笔往兰城发了一份“监视照旧”的回信,风风火火地往外跑去:“来活了来活了,谁跟我今天晚上去听墙角去呀!”
……
皇室旁支里识相的预料中的多。豫王苦心联系动用自己在京城深埋的眼线,也才联络上五个愿意配合他的。比他预计中的少,三王一边开大会逼逼文乐逸行不行的问题,一边嘲讽旁支们胆小怕事。
“把机会送到他们面前也不敢动,这帝位合该是我们的。”“皇室一族到这一代也算是到头了,唯一一个有点才干的居然不行。”“老天也站在我们这边呢哈哈哈哈。”
聚会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朱姜当晚就挑了一家翻上屋顶开始探查加听墙角。
在京城的暗卫从雍党案之后就没有别的任务了,好不容易有了新活,听说是几个皇室旁支犯了事,陛下下令收集罪状,不是情报所的也主动地过来帮忙。
朱姜自然来者不拒,这样不是自己小队的免费劳动力自然越多越好。
三个暗卫挤在一个屋檐上,一边仔细听下方的动静,一边打着手势跟朱姜抱怨读后感好难写。
《邓氏家书》早在一开始就被朱姜忽悠的让邓翊安签了暗卫所的订购合同,也理所当然地在之后的集体阅读活动中,被要求暗卫所每人同样的交一篇读后感。
这可难坏了一众暗卫。读后感是要先给统领查看的,而他们的统领,可是《邓氏家书》的当事人,邓氏的唯一幸存者。
暗卫晚上做任务,白天冥思苦想写读后感。争取写不出来也要憋出两行,不能让统领觉得读后感的敷衍是对他有意见。那一段时间,暗卫所的地面上暗卫们脱落的头发像是蒲公英的毛絮,到处都是。
作为让暗卫同僚头秃的始作俑者,朱姜装作天黑看不清,视而不见同僚哀怨的眼神。抽出怀里的纸笔,如实在上面写上“紫檀木雕云纹拔步床,红木雕花绢绘屏风一扇,掐丝珐琅白玉梅花盆景一对……”
一旁的暗卫凑过来一个头,戳了戳她的手,小声提醒:“诶,那边有个象牙嵌珐琅的香盒,做工精致挺值钱的。写上写上。”
眼睛还挺尖。
朱姜的笔尖停顿了一下,重新动笔写上。
下方房间里的人已经陷入了沉睡,而他头顶屋檐上的暗卫,已经开始乐呵呵地清点他的私藏。
暗卫们你一个“诶,那个金漆嵌的柜子也不错,写上吧。”
我一个“桌子上那个珐琅的瓷瓶写不写,看上去还不错。”
“那个斗彩的花瓶也写上啊。”
空气中充满了丰收的欢快气息。
暗卫笑眯眯地:“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次任务之前清点家当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这次的抄家任务分给了哪位同僚。”
“还没分任务吧。”另一个暗卫仔细回忆了一番暗卫所的任务列表,喜笑颜开,“这一段时间我都有空。”分任务到他头上的几率大大增加。
“陛下终于开始收拾这些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的宗室了。”
“不知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收拾这些人?”
“快了吧,罪证都收集齐了,就等一个发难的机会了。”
发难的机会啊……
朱姜心事重重地收起笔,把抄家重要物品注意列表收进了怀中,犯难地也开始思考起同一个问题。
文乐逸的心情什么时候才能变好呢……
**但这些也随着奚玉泽迟迟不入朝政,而显得人心浮动。
这也导致了洪新早朝的事,奚玉泽只能从别人那知道了。
勇毅侯府的情报线根本就没有向他敞开,奚玉泽之前根本没有感觉到分毫不对,他想知道什么问雍兴才也一样。可现在雍府因为洪新的事情闭门谢客,奚玉泽瞬间像是蒙住了眼睛一样,两眼一抹黑地根本不知道从何打听。
昨天在外一日,就是为了多了解一些洪府的现状。
毕竟……他的身世,洪家可一清二楚!
洪新下狱,昨天他打听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事情闹得有多大,而且证据确凿之下根本没有洪新翻身的余地。
奚玉泽急的也不是洪新犯的是不是杀头的罪,他侯府嫡子当的好好的,没必要去跟一个罪臣攀扯关系。他虽然之前有意向给雍党办事,那也是在他意识到只要他身份不败露,他可以两头好处都吃着的缘故。
而现在,洪新下狱,雍府又形式不明。他急的点就不一样了。
洪新……他不会在狱里把自己的身世也说了出去吧……
这个让他一想起来就胆战心惊的想法,让他走进奚府时还心不在焉,直到在安宁郡主这听到一个在此时他格外不想听到的名字。
洪含蕊!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下,新任禁军统领,勇毅郡侯奚巡往前走一步,打破了这份僵持的安静:“——陛下,臣有话要说。”
文乐逸这才抬起头,俊美的脸上哪有众臣所想的暴怒神色,只有一片平静。像是对奚巡的出声一点都不意外。
他平淡地一抬手:“准奏。”
奚巡这才在雍鸿飞意外且震怒的眼神里,说出他早就在文乐逸的示意下准备说出的话:“臣有一人选,可当此次边关大将。臣昔年手下一将领,在先帝时期有平乱之功,后又镇守过巴蜀岭南。”
“若为此次武昌军守关大将,定能为陛下平定狄戎之祸,保边关平安。”
文乐逸这才龙心大悦,像是早就等着他开口说话似的,一丝思考犹豫的时间都无。
在所有人都意外来不及反应当中微微一笑道:“善。”
两人双簧般的一应一答,动作快的在众臣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将大将人选定下了。
雍鸿飞还想反驳,可刚开了一个头:“陛下,臣以为这不妥……”
就被文乐逸淡漠地一句:“朕知道贺将军是你手下的爱将,可他有什么战功?能比得过勇毅侯提出的人选?知道的说是雍卿关心边关安危,用心良苦。可在不知道的人眼里看来,是雍老用人唯亲,抬举自己手下,不给其他武将出头机会呢。”
一番冷嘲热讽,又加之在奚巡开口后,陆续有墙头草出来为新帝站队说话。此事就在雍鸿飞的措手不及之下,被文乐逸直接定下了。
**
奚巡回到勇毅侯府时,朝堂上新帝跟雍鸿飞间的争执已经传到了其他人耳中。
他一踏进书房,就被奚玉泽满脸焦急地堵住:“父亲!你怎么今日在早朝上那般说话呢!”
奚巡只在他开口之时顿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解开朝服,同时问道:“我怎般说话了?”
奚玉泽恼怒地开口:“你明知道我与雍兴才交好,那贺将军是兴才姨妈家的子侄,与我也有交情。您在朝堂上当众驳了举荐他的人,这不是也下了雍府的面子吗?让我如何再跟兴才和贺将军交好。”
他听了消息之后知道不好,才忙不迭得来书房堵刚下朝的奚巡。
奚巡对于他的恼怒不甚在意,在侍从的服侍下洗了把脸,换上一身常服。这才舒坦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抬头眸色深沉地看了奚玉泽一眼。
这个在原来他眼里不学无术,多次教导都没有反省的儿子,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他呢。
他想了想回道:“如果真是你的交心好友,又怎么会因为一次举荐不成,而对你心生怨恨呢?若真因为如此,那贺将军与你生了间隙,这样的好友不要也罢。”
“父亲!你怎么这样说儿子的至交呢!”
奚玉泽是真的急了。
在雍党举荐贺将军之前是问过他的,让他去打探他父亲勇毅侯的意思。试探他是否有举荐其他人的想法。
在京中的武官行列里,能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除了投靠到雍鸿飞旗下的,也就只剩下他父亲,勇毅侯奚巡一人了。
只要排除奚巡搅局的可能,雍鸿飞此次就能万无一失。
奚玉泽当然要帮着确认了。他在一次和父母请安时问过父亲,问他旧日的手下是否还跟他有联系,其中是不是有想让他举荐的。现在父亲重新出仕,又是禁军统领这样紧要的位置,当年的下属说不定就想要走奚巡这边的路子,想要谋求更高官职的。
——“他们现在都有了去处,我又是刚上任,暂且让他们在原处待满任期吧。”
奚巡当时回复的很肯定。
他这才回了雍府那边。不然雍鸿飞此次在朝上怎么信誓旦旦再无人搅局。
奚玉泽为这个意料之外的意外打乱了阵脚,不待雍党那边来质问,先自己寻来堵住了奚巡。一边恼怒地说话,一边在书房里急的跳脚:“父亲,你为何为了一个外人来坏您儿子好友的好事呢!”
这让他怎么去跟洪府和雍府交代。
此事事关重大,洪新行事之前还跟他多次确认,每次他都说的确凿。却在今天关键之处出了岔子。
这让他如何不急。
“外人?!”奚巡听到他的话,怒气之下一掌拍在了桌面,“你口中的外人,是当年救过你爹命的下属!是多次跟你父我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是真正的刎颈之交!他在你小时也是见过你的!算起来也是你的世叔,现在却是你口中的外人?”
奚玉泽冷汗一下子浸湿了后背,在奚巡的瞪视下退缩地开始找补:“不……父亲,是儿子情急之下失言了。”
奚巡又紧盯了他几秒,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收回了全部的表情,淡漠地抽回了手。神色冰冷地说道:“你数次因为那雍兴才忤逆我,为了他甚至能不顾你父亲我的命令,至家族名誉前途与不顾。现在又是因为一个不曾来家中拜会过的好友,堵在书房质问我。”
奚巡的脸色愈发的冰冷,他冷下来的面孔让奚玉泽感到心下一凉。
奚巡冷冰冰地说道:“你想清楚了,是要你那好友,还是要我这个父亲!”
奚玉泽心头如有大锤落下的一震,他急切地站起来询问:“她在哪里?”
说着还左顾右盼,心急难耐又像是做贼心虚地想看清楚她在不在房间内。
可对上安宁郡主惊讶地看过来的目光时,他哑然地却步:“我……我听说了洪家的事,我很担心她。”
这一瞬间,奚玉泽的心里涌上了很多的念头,怎么控制住洪含蕊,利用洪家的败落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又怎么控制住其他知道自己身世秘密的人。
他的亲身母亲那很好处理。
换子一事已经用光了她全部的胆子,胆战心惊了十多年。可是洪新非但没有惩罚她,更是让她跟奚玉泽相认——绝处逢生的感恩之下,让她把洪新跟奚玉泽看成了自己的全部。
连养在身边的洪含蕊都只是她用来讨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欢心的物品。
是即使奚玉泽承认了自己的身世也不想承认的,上不了台面的亲身母亲。
奚玉泽甚至想着,这个女人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在寺庙内给他换了一个好出生。
如果他生活在洪府,长在一个姨娘的名下,他哪里能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不过,他对亲生母亲的感情也只是这样了。
不然还要他怎么样呢?
让他如今一个侯府嫡子,给一个姨娘尽孝,感恩戴德吗?
奚玉泽在心中轻蔑地想着。他甚至不用想一个别的理由来敷衍,只要他以身世败露,他们都没有好下场来要挟。为了他这个儿子,和她自己。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而洪新……一个下狱几乎被判了死罪,为了贪墨而害死同僚,间接害死边关几万战士的罪臣。
他说的话有什么可行度吗?
而那个寺庙里,当年为姨娘换子的老尼。
奚玉泽目光一顿……这确实也是个隐患,他得知时就想先处理干净。但那时已经是新帝登基上位之时,京中风起云涌,势力之间明争暗斗,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洪新说这么多年了对方也没有往外说,万一他们要下手,处理干净得还好,处理不干净就是一个把柄交到了别人手上。奚玉泽就先按耐住了。
后来又是跟新帝之间的势力交锋,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就逐步地往后拖。奚玉泽倒是有心自己来做,但还没等他下手,就得到了那个寺庙年久失修走火,一个老尼被烧死的消息……这,应该就没事了吧。
奚玉泽在心中冷漠的想着,而雍府那边,如果他们想要从这件事中脱身,更不可能主动把他的身世说出去——留着他,就有跟奚府扯上关系的底牌。
他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除非……有人从洪含蕊身上看出什么不对劲。
也因此在听说安宁郡主居然把洪含蕊接到了家中,他才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紧张地盯着安宁郡主,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幸好安宁郡主像是接受了他是关心洪含蕊的解释。
安宁郡主听他说“自己担心想先见一见洪含蕊”,抬了抬眉头劝说道:“小蕊没什么事,只是吓着了。我让她先别回去了,洪府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你也是,这几天就别去吵她。刚家中发生了大事呢,就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平复一下心情吧。”
看起来,是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奚玉泽的心渐渐落了回去。也是,当年的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看出来呢。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洪府那边的情况!
所以奚玉泽只坐了一会,就起身准备再度出去打探消息。只是当他起身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环绕了室内一圈,问道:“母亲,父亲去何处了?”
安宁郡主语气不变:“他呀,最近不在京里呢。”
安宁郡主看着奚玉泽笑了笑,看上去是和往常一样的温和:“你父亲被陛下派往墨城去一段时间,巡查驻军。”
墨城离京城不远,这个巡视三五年总有一次,奚玉泽并没有起疑心,又问道:“那父亲多久回来?”
安宁郡主思索了几秒:“这次会去的久一些,十天半个月肯定是回不来的。你问这个,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要问你父亲吗?”
奚玉泽干笑了几声:“没有,只是关心一下父亲。军务忙碌,若是儿子能为他分担一下……”
“你从来不喜欢军务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安宁郡主像是听到什么稀奇的话,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懂事了。”
奚玉泽:……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行径,在家中也不敢太放肆,低眉顺眼地表示自己之前是不太懂事,这次父亲回来之后一定多跟父亲请教。
直到感觉火候已经到了,安宁郡主已经被哄的开心了,才又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试探的神色:“娘,等爹回来之前,我想先找几本兵书看看……我能去爹的书房找一找吗?”
安宁郡主闻言只是不动神色地顿了一秒,再看向奚玉泽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毫无异常的笑意:“你想看什么,我让下人们再买一本给你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回来看到书房被翻乱了,又要发火了。”
奚玉泽被拒绝后眼底闪过一丝的恼怒,可片刻后又装作是毫不在意地撇过去脸:“我会小心不翻乱的,有些兵书外面可买不到。我想先学学,等爹回来考教我时,也好给他一个惊喜。”
安吉郡主口中欢喜地应下:“我儿愿意上进当然是好事了。”
文乐逸的心情大概好不了了。
能被豫王轻易忽悠的旁支都是没什么脑子的。
所以也没什么耐心,根本不知道如何等待时机。他们在打听清楚这个莫须有的谣言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后,立刻在京中开始了游说。
先帝时期杀了一批有脑子的忠臣,雍鸿飞倒台手底下聪明的官员又去了一批。翁太傅带过来的弟子还在低位置上攒资历,那几个旁支唯一的一点脑子用在了绕着他们这些身上打着文乐逸未来亲信刻印的人走。
以至于在文乐逸的冷眼旁观之下,居然被他们笼络到一批官员去。
先是隐晦的上书“陛下登基快一年,当立后妃了。”文乐逸不理会后,又是试探“陛下身为天子,为保江山安稳,还当绵延子嗣为先啊!”
文乐逸依旧懒得理会。
接下来的奏折中没有了动静,直到一次早会上有御史当朝谏言“前朝天子无子,所以导致承位无序,朝堂动荡。陛下难道想步前朝后尘么!”
文乐逸大怒,甩袖罢朝而去。
京城的风波并没有因为文乐逸的恼怒而停止,风吹湖水动荡不停。这场人为推动的风波终究是在有心之人的刻意引导之下闹大了。
一连几日的早朝都有朝臣劝说文乐逸该立后妃,文乐逸忍了又忍,忍不住驳斥了几个,有烈性子的早朝之下脱了官帽冒死觐见。
文乐逸大怒,站起身指着他怒骂道:“你们是想逼朕吗?先帝殡天不过一年,你们就逼朕开立后宫。你们将先帝置于何地,将朕至于何地?”
朝臣悲戚大喊:“先帝若是在这,怕此时已经心急如焚。陛下对立妃如此讳莫如深,终究是顾及先帝,还是另有隐情!”
众目睽睽之下,文乐逸的脸色一变,指着朝臣的手抖得不成样,却是最终一甩袖子,愤而不语。
众人心有了然,不少人对视一个眼神,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去。
唯有文乐逸背过身去,摩挲着指尖。
……朱姜这计划。
有点好用。
“那谁去跟老板说?”
几人面面相觑。
实在是……这件事不知如何开口啊。
“我明白了。”白蔷一脸凝重地起身,手里捏着笔,下一秒奋笔疾书,“报刊不能开天窗。既然说不出口,那我写成文章给老板看吧。”
“名字叫做《错爱》。”
“——我们在伦理与道德之间,诞生了纯洁的爱意。”
第 26 章 第 26 章
沈正业忐忑地坐在马车上,往飞鸣报馆赶去。
明天是飞鸣报馆新一刊的报纸发行日,按照之前的约定,飞鸣报馆差使人过来传话,事情已经办妥,他们充分了解到那位“姑娘”的现况,并邀请他过去审阅初稿。
“馆主说,是有些情况,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虽然可以过去沈府跟沈老板洽淡,但是作为文字工作者,报馆全体员工都觉得有些感情无法用言语描述,所以我们写成了文字,希望老板能过来一阅。”
——传话的人是这么说的。
来人说的客气,沈正业又激动又是忐忑。
他捏在手心的纸条写着朱姜使人一并送来的稿件篇名——《错爱》。
他之前不懂为何取这名字,等到上了马车,仔细回忆起传话人传递的话语,和错爱所表达的意思。
突然福灵心至地有了一番感悟。
他的爱情注定得不到回应,而且无法用语言说出口,他连亲自去见一见都做不到……而飞鸣报馆却对他的这份感情报以最真切的包容和认可。
“……狄戎近日里屡犯我边关,想是知道了关内军队不齐将士不足,以至于行动愈发大胆狂妄。为今之计只有让京外驻扎的武昌军即刻拔营,另有派遣驻军大将与军队一起归守,才能有边关太平。”
被推出来的不过是兵部的一个小官,在文乐逸面无表情的注视下,一段话说的兢兢战战。几次用朝服袖口擦拭额角的冷汗,好不容易说完,最后一句话到了口边确是再也说不出口。
几度酝酿,心中打了几次腹稿,才在雍鸿飞的瞪视下,吞吞吐吐地说道:“臣,臣以为……此次大将人选……额,人选可由左金吾卫贺将军可担此重任。”
竟是连一同回边关的大将人选都选好了。
文乐逸耐心地听他说完,说话吞吐也没有丝毫不耐之色。等到他推荐完人选后,才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
文乐逸:“哦?”
……哦是什么意思?“黑卷尾跟我提了你这次的功劳,若是此次鹿城真能找到线索。除去黑卷尾之外,你记大功。”
哎呀,这你不早说。
朱姜立刻喜笑颜开。
“不过——”文乐逸拉长的尾音中断了她提前庆祝自己又得一功的喜悦。他垂下眼帘,慢吞吞地一下一下拨弄着手里的茶盏茶盖,瓷器碰动间的声响让朱姜心里一跳——
“不过,雍府中的神秘地牢,如此隐秘的信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
朱姜:……
她借人的时候还没想好理由,说的是事态紧急来不及解释。这下子被问了个正着,可是她还没有想好借口!
朱姜矮下半边身子,放低了气势,先放出一个猜测:“我的探听消息业务能力特别出众,从蛛丝马迹中推理出来的?”
“哦?”文乐逸笑了笑,放下茶盏,半边身子往她这边探了探,感兴趣地问道,“推理的过程是?”
朱姜:……
好问题。
她哪知道。
一个答案不成,她很快再换了一个:“那就是洪含蕊先前去过雍府,发现了线索,之后又告诉我。”
文乐逸微挑起一边的眉头,似是惊讶:“没想到她还有这份能力,在去了一次的陌生地方都能细心观察,发现常人发现不了的地牢。这份能力不该浪费了,我批准她进入暗卫吧。”
同一时刻,朱姜的心里想起另一道声音。
“再编。”
她愣愣地抬头,对上文乐逸抬眸带笑看过来的视线。
……不要这个时候突然灵了啊!
我的读心术!被‘推选’出来的旁支子孙,是文乐逸明面上堂伯叔的孙子文茂。
十五岁的年纪,早被家里人纵容得骄纵跋扈。每日出门必是前呼后拥揣着将军肚,一身金银绸缎浪荡少爷的派头。
现在满脸涕泪横流在床上抽搐的样子,早没了带人看不顺眼掀桌子,聚众闹事的模样。
他旁边守着一个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伺候着,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伤口。文茂痛的不断挪动,她小心再小心也不免按到痛处,手上力气稍微重了一点就被推到在地上:“一点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她也不敢争执,捂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小心的爬起来站在房间角落里不动了。
文茂气闷地垂了一下床榻,就当是出了一点刚才在文乐逸面前受得窝囊气。
平日里他这副模样,家里其他人早就担忧心疼地围上来了。可现在家中另外的两位主子也在床上躺着。
文茂的父亲被踢断了几根肋骨,同样在床上哎哟着呼痛动不了身。祖父文泰则是看着孙子儿子在面前被踹飞,又被文乐逸恐吓,年纪上来了心口痛地动不了。只能青白着脸捂着胸口在榻上上气不接下气。
府里早乱做了一团。一早上家里三个男人欢天喜地满面红光的出去,一会就三人都横着被抬了回来,皆是一副凄惨的模样。惨白的脸色,半天喊不应一句的恍惚神情,文茂的母亲慌了神,也没问清楚发生了什么,连忙请人去叫太医。
忙活了半天才把三人都安顿下来,现在还在年纪最大的文泰身边守着。
文茂气闷地躺着难受,因为胸口有伤口翻不了身。他阴沉着脸不满意地挥了挥手,一旁待着的姑娘立马瑟缩着给他递上了茶水,途中洒出来一点被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了脸上:“你诚心的是吧?!看你爷们在外面被打成这样,回来还要受你这鸟气?!”
文茂的母亲撩帘子进来,一边口里心肝地喊着,一边心痛地接过茶杯,小心地扶他起来小口小口地喂他喝水。
“外面捡的人就是伺候的不尽心。”她斜着眼睛打量着又闷不作声退到一边去候着的姑娘,丝毫不顾及她微隆的肚子,叹了口气,“也是你心善,看她家里人都死了收进了屋里。要我说这样的人怎么配的在你房里伺候。”
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往旁边小几上一放:“还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就敢不用心伺候。哪来的娇小姐呢?尽让你给惯着。”
文茂早在她说自己心善,姑娘家里人都死了之时,就心虚地移开了眼神,不敢与之对视。更在母亲想要再说下去之前焦急地出声打断:“好了娘,我饿了让厨房送点东西来。”
他母亲立刻顾不上别的了,心疼地摸上了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伤口:“怎的弄成这样。太医说让你这些天吃清淡点,小心伤口留疤……我儿这是要做大事的人,要是脸上留疤了可怎么是好。”
文茂听到母亲说自己的大事,皱起了眉头。又想起了文乐逸居高临下的漠视眼神,跟怒极之后泠冽杀气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牵动伤口痛呼一声。
他扯开因为自己呼痛而上来查看伤口的母亲的手,不甘心地舔了舔嘴唇:“祖父呢,他老人家好些了吗?”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 感受到杀意,朱姜后背一僵,不动神色地一转语气:“赶紧都交代了,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不给加班费,统领小气!
这一点点的插曲没有被其他人察觉,朱姜装模作样地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回前面,自然地略过自己惹事没成差点被收拾的行径。
只要我话题转移得够快,就相当于无事发生了!
洪新咳嗽几声,牵扯到伤口又抽气着开了口:“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还挺硬气。
朱姜在心里啧了一声。
好麻烦,还不如回去催白蔷写文,看她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无能狂怒有意思。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不能给后面的黑卷尾知晓,不然先前说好的出场费也要跟着泡汤。
朱姜围着洪新转了一圈,在转到人身后时突然凑过去,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吗?”
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度,朱姜狡黠地眯了眯眼。
这熟练的走位技巧。
我特意转到身后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啦。
不然都站前面,岂不是抢了领导的风头。
不知道是痛的狠了,还是背后站着一个暗卫给的压力过大。洪新瞳孔微缩,控制不住内心的颤抖。体现在外部,就是他语气不稳。
“什么?”
朱姜站直了身子,用抑扬顿挫的语气,慷慨激昂的语调说道:“你眼前的这位就是我们暗卫部门的负责人,以最快速度从普通暗卫实现连跳三级坐到最高领导的位置。新帝的心腹,最锐利的黑暗之刃。我们敬爱的暗卫统领,黑卷尾大人。”
她说完,语气一跳,换成了欢快亲和的语调:“怎么样?由这位大人来亲自审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荣幸啊。”
黑卷尾:……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现在很想晃晃自己下属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有毒的产物。
然而现在他不可以。
所以只能站在原地,装作自己冷若冰霜的残酷形象无懈可击,即使心里已经跟被狗追着啃一样地想疯狂逃离。
洪新感受不到黑卷尾内心的冲动,只看得到黑卷尾被笼在暗处的外表。所以他害怕,他颤抖,他如同朱姜所预设地被攻破了心理防线:“……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姜当然没有想着凭一个领导头衔就让他把所有秘密都讲出来,刚刚那一段不过是她想拍个领导的彩虹屁,弥补一下刚刚皮的那一段拉下的优秀员工形象。
她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头:“冥顽不灵可是要吃更多的苦头的。”
随即轻快地跳步到了黑卷尾身边,因为眼睛注视着前面的洪新,而没有注意到领导避之不及想要拉开距离的身姿,依旧用一股子热情洋溢的语调:“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被你们害死的邓祥邓大人的遗孤!”
洪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朱姜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叹息着用咏叹一样的口吻,摇头晃脑地感叹:“十多年来的卧薪尝胆,一路的风雪交加,将无数的血与泪,痛与恨埋藏在心间,化作了支撑自己前进的力量。终于!”
她大臂一振。
黑卷尾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地往后一退,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终于!”朱姜眼睛倒映着牢狱中火把的光,双臂伸展,像是拥抱了自由和胜利,“我们的统领终于在今日,将罪魁祸首……之一,送进了牢狱。”
黑卷尾:……
我请朱姜来,是不是喊错人了?
他内心的血与泪,痛与恨还在不在是不知道了,但现在他心中充满了尴尬,和对朱姜的怒气。
你还要说什么!
眼见着朱姜还要开口,黑卷尾眼皮轻颤,慌张地伸手阻止:“可以了……”
“好吧。”
朱姜合上嘴,还有些意犹未尽。
刚刚那一段,是不是可以放在‘邓氏家书’地附录上去?
虽然朱姜想要呈现的表演成分有过度溢出,让当事人很头痛。但该有的效果还是成功达到了。
洪新现在不止是脸皮抽搐声音颤抖了,连身体都不住地打着轻颤:“是你……你居然没死。”
看着他这幅模样,黑卷尾诡异地在心中感到一丝欣慰。这样的场景才是应该正经出现在逼供现场的,而不是刚刚那样……
他眼光轻移,落在一旁仰着头,似是很骄傲自己的一番话让洪新产生了灵魂层面的震荡,而骄傲自满的朱姜。
黑卷尾:……
够了,真的够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文泰躺了两天才把胸口堵着的气喘匀了,太医来复诊时看着这一家大中小三人齐齐整整躺床上修养的情形,委婉地提醒了一句要文泰注意平心静气。
文泰当然在意自己的身体,但他一回想起当天文乐逸冷笑着说出“就你们也配?”轻蔑的目光,和看他们宛如看垃圾一般的蔑视眼神……文泰胸口一闷,猛地又咳嗽两声。
在旁边下人忙不迭地送来一口茶水喝下去缓了缓之后,文泰铁青着脸,越发感到怒火中烧。
文茂的父亲被踹断了肋骨还需要修养,但文茂年纪小身体健壮,又满身的肥肉阻挡了下,现在也能爬起床活动了。
爷孙两阴着脸关着门商量了半天,手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些什么。文茂出门之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吩咐下属好好照顾祖父,便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越走越急,脚步越快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癫狂。想到刚刚祖父同自己说的“文乐逸不知好歹,为他选好的台阶不下,那就别怪我们下狠手了”以及对自己的保证……
他就不由得心底燃起了一团热火,连迎面而来的人都没有看清,差点被人手上的茶水浇了自己一身:“没长眼睛吗——”
他一身怒斥,对面的人立马跪了下来:“少爷息怒,奴婢给您擦干净。”说着就要用跪着的姿势膝盖上前,用衣袖擦拭。
是文茂房里的从外面带进来的通房。
说是通房,其实干的都是丫鬟的活。怀着身孕也得不到好的对待,文茂动辄打骂也要受着,还有文太太的冷嘲热讽,其余丫鬟的冷漠忽视……本来姣好的面容苍白无力,却更显柔若无骨。
文茂看着心头的火气就降下去了几分,可还是冷着脸扫落了她的手:“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文泰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旁支里跟自己交好的几个人一起入宫,吃了一顿派头,不知道怎么被打出宫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开。
旁支里被他明里暗里拉拢过的,猜出来他大概因为什么事进的宫,但不知道是要给他亲孙子认爹……所以还有心肠好的上来规劝。
“老哥哥,陛下刚登基,你何苦拿这种事去惹怒陛下呢?”来的人苦心劝说着。
文乐逸不过二十,这年纪放在寻常人家虽然是结婚晚了点。可他毕竟是皇帝,那病……那病也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全天下最好的圣手都在太医院,谁也不清楚陛下到底病的如何。
来人想到文乐逸不行的消息也是愁苦满面,遮遮掩掩不敢明说,但还是劝着:“陛下年轻力壮,又正是要面子的年纪。你这么急匆匆地上去询问,不是明摆着要陛下训斥你吗!”
他一脸心焦地劝说着,想不通文泰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地要往陛下枪口上撞:“即使……即使真的不行了,那也是几十年后要考虑的事。何苦这时候惹陛下心烦呢?”
他就差扯着文泰的衣袖让他不要上杆子去找死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他们不过皇室旁支,又怎么能真的拿陛下长辈的做派,去找陛下的麻烦呢。
可惜他的一番苦心是摆给了瞎子看,文泰一脸铁青地不言不语,等他说完也是一言不合就抬手送客。
来人叹息一口气只能转身离开,只是回到府中少跟文泰一家来往。
“我看他们要遭,你们警醒着些,别没犯错被拖拽下去了。”
**
“我最近要干大事,别来烦我。”
平时跟文茂玩的好的几个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来喊他出去玩时,文茂不耐烦地这么回道。
但来人接着说到逍遥坊来了新玩意……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不去,小爷我要温书。让他们快走,别来烦我。”
说完就要下人关门送客带他们出去,生怕自己坚定不了刚才的主意。
但是他翻开崭新的书,看了看不下去了。
……这些狗屁倒灶的文章有什么好看的。
想到刚刚来人所说的逍遥坊,文茂心里起了心思瘙痒难耐。但顾及到家里的大事,仍旧咬牙死死地坐在位置上不动。书虽然看不下去了,但他人在书房里坐着啊。
朱姜硬着头皮说道:“不不不,我说错了。”
洪含蕊如果被拉进暗卫不但预示着她的报馆员工减少一人,还有她刚到手的安吉郡主的赞助费也没了!
赶紧再换一个。
朱姜谨慎地压低声音小声说道:“……雍府里面有我的眼线?”
文乐逸的心声继续响起。
“继续编。”
朱姜迅速放弃:“……那必定是不可能的吧。”
文乐逸冲她笑了笑,好整以暇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双手抱胸地等着她的下一句,就像他心声一样的“继续编”。
……
其实到这种时候了,朱姜也不准备再狡辩。
啧,这人明明猜到了,却要恶趣味地恐吓她,逼问她实话。她嘟囔着往嘴里又塞了一块杏仁糕缓解接下来摊牌带来的紧张。她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文乐逸单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大概是六年前的时候?”
朱姜惊讶,那么早!
她虽然猜测文乐逸应该是猜到了点什么,才会在她一二次提出线索的时候为她遮掩。包括这次和上一次的洪含蕊的事件,只是没有想到会在现在选择跟她摊牌。
……她应该也没有遮掩的很差劲吧?
虽然有些郁闷,但总归是好奇自己到底是如何暴露地占了上风。朱姜上半身撑在桌子上,探过头去问道:“怎么发现的?”
文乐逸脸上带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大概是你说见过一面的宫女和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太监是对食的时候?”
朱姜:……大意了。
这些年她没少跟文乐逸聊八卦,读心术用在听别人的秘密上简直太好使了。而且不知道原理,但是她的读心术确实在某些八卦的获取上面更加灵验一些。
导致她常年听到一些别人不知晓的八卦,又不能说给暗卫所的同僚听,解释不清楚消息来源。
只能把文乐逸当作消息垃圾桶一样的,时不时吐几个八卦出来,缓解一下分享欲。
虽然因为文乐逸的冷脸,导致她分享得很不得劲,但实在没有其他人选了。所以……她其实说的八卦文乐逸都有听,还在内心分析了她露出的破绽?
这是何等的,背叛他们八卦小分队的行为!
她尝试狡辩:“我是暗卫,出入宫中各处都方便。知道一点……好吧,是挺多八卦的。但是也挺正常的啊!收集各类信息本身就是我们的必要技能。”
文乐逸点头:“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我有一次在心中说想要一本练字帖,你第二天就拿过来给我的话,我确实会相信这个解释呢。”
朱姜:……
好啊,原来是不仅是猜测,还利用她的能力测试过了。
文乐逸笑了笑,安抚似的和缓了语气:“起初也只是灵验了几次,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直到你不肯再带书过来,我在心中说了一句’不会是拿不到吧‘?”
他捂着嘴“嗯”了一声:“然后发现只要加上‘她不会不知道吧’,‘她不会不行吧’,就能成功被你听见呢。”
他抬头微微地冲呆愣在原地的朱姜一笑:“总之,还挺好用的。”
朱姜:……
天啦,这不仅是猜中了她的读心术,顺便还把她的能力怎么才能加大成功率也给测试出来了啊!
她到底养了个什么玩意出来!
还有,那个好用,说的是她的能力。还是每次都被激将法“她不会不……”什么的,给激将到的她自己?!!
他没说可以,但也没说不可以。
这不上不下的态度,让殿内不少大臣都心中打鼓——陛下这是,要跟雍鸿飞针对大将人选干起来了?
谁都知道,今天朝上这一出是雍鸿飞在跟新帝博弈。
是雍党和新帝一脉针对兵权的不见血的争夺。
被推出来的兵部小官不是重点,被推举出来的这个贺将军才是雍鸿飞的心腹。——为了瓦解新帝在武昌军中的威望,削减文乐逸手中可信任的兵权。作为临阵的大将,深入到这支被文乐逸掌控中的军队中去,从内部想办法去除文乐逸的可信力量。
那份暂且还没有被朝上众多人看到的小报,分析雍党为何会从这点下手,理由是一针见血的。
武昌军是文乐逸手中兵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兵部被雍鸿飞牢牢把握住,禁军十二卫也被渗透了一半的现在。只要武昌军在京中一日,文乐逸的皇位就坐的稳稳当当。
雍鸿飞自然不愿,也忌惮这支文乐逸的亲信部队。
之前武昌军的大将军守将一职,一直是文乐逸担任。作为当年为了躲避雍贵妃的迫害而下的一步棋,在多年之后化为他能登上皇位的有力支持。
而现在他登基为帝,武昌军的大将之位空悬,才给了雍鸿飞的可乘之机。
文乐逸扫了一眼在兵部首位,雍鸿飞状似恭敬的肃立站着。内心冷呵一声“老狐狸”。他忽视掉出列刚刚进言的小官,朝着殿内其余武官问道:
“可还有自愿担任守将的?”
殿内无人应声。
武官一列队安安静静,不管是站队了雍鸿飞的,还是不敢在这场争斗中当出头鸟的。皆是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没本事当这个出使边关的大将军一职。
文乐逸不动声色地手侧抵着下巴,唇角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来。他居高临下地对着雍鸿飞问道:“朕满朝的武将只有贺将军一人可用吗?如果多线作战又如何是好?……雍仆射可有其他人选推荐?”
雍鸿飞双手行礼,高声回道:“回陛下,贺将军神勇无双又治军有方,在军中颇有威望,是北伐狄戎的不二人选。臣也推举贺将军为此次守军大将。”
殿内气氛随着这君臣的一问一答更加焦灼,雍鸿飞在文乐逸没发话时仍旧保持着回话行礼的姿势。但从他往下的一干武将,无一人敢再推举其余人选。
文乐逸冷眼一个个盯着看过去。
内心动摇地低头不敢抬头,站队雍党的目不斜视。
文乐逸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朝服的袖口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落在龙椅的侧靠背上:“朕再问一次——果真再无人敢任武昌军统领一职吗?”
新帝的语调压的极低,语气低沉,风雨欲来,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可朝堂之上,还是无一人敢站出来。
雍鸿飞站在武将最前面,对于文乐逸不死心的再问,在心里冷淡地失笑了一声。
果然是年纪轻,看不清楚朝堂上的形势。
雍鸿飞面无表情地跟刚刚开口的兵部官员对上一个视线,又缓缓移开。
他的人早开了口要举荐自己人,其他人哪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坏事。
他文乐逸就算是在武昌军多年又怎么样,等到武昌军回了边关,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高皇帝远。
这支军队之后听谁的命令,这种事可就再也说不准了。
雍鸿飞在内心盘算了一番之后针对边关的计划。怎么分而化之分解文乐逸留在军中的亲信,怎么安插自己人,怎么把武昌军变成为他马首是瞻。
他已经确认这一局已经是他赢了。形势比人强,纵使他文乐逸是新帝,还能让一个不情愿的将领顶了这武昌军统帅一职不成?
况且他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整套的话,用以应对文乐逸真的强硬指派将领的情况下。反对的声音一大,文官们心中也有疑虑,到时候新帝一意孤行是降低自己的威望。
在文乐逸根基不稳的现在,无论他如何想要破局,都是他雍鸿飞棋高一着。
**
文乐逸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被雍鸿飞推出来的小官站在勤政殿中间,百官的注视之下,心惊胆战地不敢站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陛下怎么还没发话。
同意和不同意这个人选,总要发个话他们才好接啊。
其余武将大多都是这样想的,甚至还有人未雨绸缪的在心中打好腹稿,如果待会被陛下问道能否担任大将,应该如何委婉推拒才能不失陛下的面子,又保全自身。
文乐逸低垂着头,在高堂之上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在朝下众臣眼里看来他是对现状无计可施,暴怒边缘又无能扭转局面。实际上他是趁着等待的时机放空思绪,在心中想着别的事情——
比如。
朱姜上次说的单行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虽然他看不上眼那些故事话本,但是看在朱姜巴巴地跑过来说印刷出来的第一本一定要献给他,跟他分享喜悦的份上。
也不是不可以看在朱姜的面子,放进御书房中去。
文乐逸低着头,眼神放空摩挲着手指,漫无边际地想着。
皇家的藏书馆中书籍那么多,放一本民间话本也不是什么稀奇到值得说道的事。
不愧是之后写出《错爱》此等优秀作品的疏影先生!
她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现在应该出版到第三刊了吧,《错爱》应该也已经出来了。
就像是《十个铜板》在政治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一样,《错爱》这一部小说在野史上也众说纷纭。
历史上传闻《错爱》流传到后世的版本不是疏影先生最满意的一版,还有一版更荒诞,更讽刺,更刺激和超越人想象的版本。
可惜的是,这个版本也只存在于野史的只言片语当中,有传闻中看过的人只手可数,看过之后也都是未能透露出一星半点的线索。
如果她能有幸一观这个失传的版本就好了……
纪冰真仔细地将报刊用牛皮包裹起来,这份报刊她要珍藏。
剩下的几刊,就等她到了京城再买吧!
第 27 章 第 27 章
《错爱》这篇创作背景极其复杂的小说,在飞鸣报刊上刊出后,因为其青涩疼痛又伴着遗憾的结尾,引得许多文艺青年的共鸣。
有人感叹:“有情人终究是难得眷属。”
有人思及自己不幸的婚姻:“……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又在哪里呢?”
有人心酸落泪:“此生错过,若有来世……”这是被戳中伤心事的人。
读者大多写信来感叹来世之约的遗憾和烂漫,对爱情抱有崇高的幻想和渴望。
然而,这些都是因为他们看的是第一版。
朱姜好整以暇地往后退一步:“当然是因为,想要知道你藏着的那点秘密了。”“你们情报所这次误打误撞帮朕解决掉了一个麻烦。”
说完这句令他自己都诧异的话,文乐逸没去管下方朱姜惊讶的脸色,微微转过身去装作不在意地随口说道:“百姓中有传言是雍党作乱才有上天降下责罚,而我惩处雍党才是天命所归……说实话,你当初创建情报所的时候,我并没有料到你能做到这一步。”
文乐逸的神情欲言又止,微皱起的眉头看似真的对这个结果感到意料之外,以至于都有些困惑。
搅乱京城的这摊浑水,把本来应该因为叛乱而产生的恐慌一扫而光,甚至是给己方贴上天命所归的名号。
说真的,如果不是朱姜在报告中提及,以及确实有相关的情报证明。文乐逸会觉得这是编的。
用舆论引导舆论,用局势压倒局势。不留痕迹,甚至是找不到有心引导迹象的平息躁动,另制造一个讨论度大的事件去掩盖叛乱的留痕。
不是他不相信朱姜……但这人的脑子就像是间歇性要进行休眠的神奇物种,在不涉及到正事上时,是不会自己转动的。
无利不起早,有事也摸鱼。
这属于是朱姜早就在冷宫的时候,想要传授给文乐逸的咸鱼之道。
奈何他当时还不理解,心高气傲地觉得这是没有骨气的人才会想的事,甚至在心里暗暗想着,自己之后一定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现在想起来,文乐逸只觉得当时自己的小时候,充满了实则是自卑的高自尊,跟不必要的假清高。
他有什么理由去看不起朱姜呢?
直到后来,他知道了她在暗卫所的处境,知道她的摸鱼实则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一些人的最好选择……对于之前的误会他深感抱歉。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要去相信脑子不转时朱姜的靠谱程度。
怎么说话呢?
朱姜闻言很愤愤不平。因为不敢大声说出来当面比比,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
这暗卫小队长是越来越不好当了,不仅是领导脾气大还小气,动不动扣奖金威胁。现在居然还搞起了口头打压员工的事来了!
她写任务报告可都是有事实有依据的!虽然只是发展单行本的过程中的意外收获,可怎么不算他们情报所的功劳呢?
如果没有他们发展单行本,把周边都发展到其他地区了,哪有这么快一边倒的声势。
别当她不知道,因为一次性抄家太多,本来百姓们都快有恐慌了,朝臣们也都暗暗自危怕新帝大刀举起不肯轻易收手,波及到自身上,早朝上的气氛一度非常紧张,连暗卫所都多了很多的工作。
但当奚含蕊的身世揭秘一出来,可都一窝蜂地关注他们去了!
说的好像是从最开始就没对她抱有信心,情报所在她的领导下不会有成就一样!他们情报所现在可是已经开到三王内部去了!连王府都有他们认识的情报眼线。
虽然是推销的时候拉回扣发展的人脉,但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呢?!
朱姜突然有了一丝明悟,关于自己到底有多么优秀。
为什么别人做不到这些事,偏偏在她一心发展副业的时候做到了呢?
说不定是她一心为了情报所的工作,连在发展副业的时候都恋恋不忘必有回响。虽然没有主动去发展,但她的心心念念已经成为了潜意识,无意识地推动她做出有利于情报所的决定。
无心而来却出了奇迹。
这说明什么?
朱姜背脊挺直了,心里一阵热潮汹涌。
这只能说明她是一个如此优秀的暗卫员工啊!
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把她的成功算作意外,而否定结果抹杀掉她的努力呢!明明是她无意识的时候也在想着怎么为任务努力啊!
朱姜想着想着就问自己的辛苦努力却被同僚和领导误解,而抱着心酸在心里热泪盈眶。
朱姜的表情变幻莫测,时而皱眉心酸,时而窃喜自得偷笑。
文乐逸看了一会,在一旁幽幽地开口:“在想什么?”
当着他的面走神?
朱姜丝毫没有被他冷淡的语气恐吓到,说服了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敬业优秀,连无意识都在为情报所努力后。
朱姜从未有过地自信,超大声地说道:“难道我就是个天才吗?!”
文乐逸:?
“啊,不。”朱姜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跟领导做汇报,很快地身子一缩,麻利地开始拍马屁,“都是为陛下分忧,虽然我是很优秀,但这份优秀也是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之下才发挥出来的。换句话说,这就是陛下的功劳啊!”
口头上的马屁不值钱,文乐逸都是最大的领导了,把高帽子都带上。不就既表明自己做的努力,又能向领导表明自己的衷心了吗?
朱姜搓了搓手,熟练地开始拉踩:“当然像我这么优秀的暗卫员工还是少见的,能时时刻刻想着如何为陛下分忧,结合情报所的优势为陛下扫清障碍,也不是谁都可以办到的。”
她停顿了一下,挺起了胸膛义正严辞:“比如说,往三王地界去的鸿雁队长,不是我说。这样的老队长却对任务毫无把控力度,听说这次过去一点贡献都没有,还没有进到王府就得罪了府里得力的下人……”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惨痛:“我们报馆也痛失了一个可以提供大量客户的中间商。”
很明显这才是她觉得最失落的部分。
文乐逸:……
就算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这种时候该怎么回话。
但他的沉默却被朱姜理解成为对鸿雁的维护,她急切地挺直了背,恳切地说道:“陛下您可别因为他的工龄高就容许他对待任务敷衍马虎啊!分馆可不止是飞鸣报馆的分馆,还是情报所的分馆啊!这可是渎职的大罪!”
文乐逸:……你的秘密被暴露出去吧……
被暴露出去吧……
暴露……!!!
她瞬间回了神。
咬牙切齿地说道:“燃尽居然什么都交代了?!她个傻叉!”
信都在别人手上了,纪冰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场见面是“燃尽”给自己准备的鸿门宴。
给她引荐疏影先生是假的,假意让她准备大纲取得好感度也是假的,说自己在飞鸣报馆很安全,同事们都很好所以不需要担心更是假的。
都是为了让她毫无防备之心的上门!
她本来以为燃尽接触飞鸣报馆只是求一份安全,没有想到她居然把最大的秘密也全盘托了出去啊!
你说就算了,还把她的也跟着说了出去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这份暴露的坦诚,才是燃尽在报馆中取得如今地位的秘诀!
她能和疏影先生坐一桌斗地主,就是因为出卖她和自己的后世身份吗?
这么的……令人嫉妒!天啦……难怪新帝一上位,就把旧统领废掉,扶持新统领上位,原来还有这样一回事。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难道发生了两个统领派别间的明争暗斗嘛?
他们想到有事,没想到这中间有这么大的事!他们曾经身处事件中心,居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朱姜表示并没有哈。她虽然这么多年了很适应小伙伴的突发奇想,但还是觉得朱姜每次能创下新低的道德底线,很让她有复杂的吐槽欲望。
朱姜瘪着嘴,有些不爽:“我这都是为了任务!”为了报馆的额外收入!
她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不当家不知到家难当,这个报馆馆长难做啊。
白蔷懒得说她,心累地搭着话:“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朱姜一脸的精神百倍,她警觉地抬头:“除了去把人偷偷带出来。”
人家愿不愿意出来还是两说呢,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朱姜的笑容瞬间消失,咕哝着“这明明是一步到位的好办法”“老板的满意程度最高的备选方案”“万一人真的被苛待了,还得偷偷去一次。”
白蔷通通视而不见。
她也是见怪不怪了。暗卫所那样的环境,朱姜能长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甚至还欣慰地觉得,啊孩子长成混沌而不是纯黑,果然是心里还存着善良的一面。
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时间,白蔷被她护着,眼看着朱姜慢慢地朝着纯暗黑的方向转变,不仅气质越来越阴沉,人也越来越自闭,一天可能都说不了一句话。白蔷心惊胆战又愧疚。
鼓起勇气抛弃作为现代人的曾经,忍住发自内心的反胃恶心感,逼着自己承担自己的部分,再在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给朱姜念叨着等退休后两人出宫的生活,算是一个美好念想。
白蔷恍惚地想起来。
诶,那个时候好像是说过两人一起出宫的话?那现在算是实现了吧。
她眼神温柔地看着朱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着嘴在纸上写写画画,从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孩子真活泼”的欣慰感。
以至于等到重新打起精神,朱姜抬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警觉:“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小心的眼神像是小动物一般的警觉又困惑,说出来的话却很听不得:“……看起来好恶心。”
白蔷微笑:……你知道她彻夜做考卷,就为了在高考上得满分的艰辛吗!
你知道一千字她要分析多久吗!
她绝望的泪水盈湿了眼眶,她哽咽着为自己的二十分发出挣扎的呼喊:“那是我唯一一次在文章分析上的满分,我还在考试结束后发在了网上。还有几千人为我点赞……呜呜,全是假的。”
白蔷比她更加绝望。
“什么?还有几千人点赞的嘛!”
**朱姜背在身后的手焦急地抓握在一块,硬着头皮回答:“统领这是哪儿的话,我最近可老实本份了……这是情报所探查的宗室里面跳的最高的几人的罪状,还有府里值钱的东西。”
后面的话说得飞快。
她好像是觉得只要她转移话题够快,就能够不被追问一样。
黑卷尾迟疑地接过报告,在“接着追问”和“算了,下属该有自己的空间”之中思考了一会。看着朱姜脸上难得一见的惊慌,暗卫所的良心上司还是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黑卷尾:“……算了,你不想说就不问了。”他回想了一下现在情报所的任务,觉得其中没有朱姜可以作妖的余地的。而上一个兰城的任务,照目前的情况看是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的。
三王的反叛之心已起,剩下的就只是静待情况发展,再由陛下发兵对三王一网打尽……这其中,没多少他们暗卫所可以插手的。
黑卷尾:“你有空把上一个任务的完成报告交一交。之后就没有我们暗卫所可以插手的地方了,只待三王的事情爆发,整个任务就都可以收尾。”
他认真地嘱咐:“你第一次作为队长参加这么重大的任务,任务报告好好写一写,斟酌润色一下。”
朱姜:“……好的。”
脸上的表情更加心虚。
**
她该感谢鸿雁之前的密信直接送到了文乐逸那吗?
在暗卫所里,她的所作所为还没有东窗事发?
朱姜满脸心虚地从黑卷尾处出来,一点都没有不被追问的放松。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关上门站定,满脸萧瑟。
不过能晚死一点,她还是选择晚死一点比较好的。
“汇报完了?”
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前,斜对面传来一声。
朱姜疑惑地看去,白隼苦着脸站在一边。看到她后苦恼地揉了揉头发:“你啊,我刚听说你一来就往统领这跑,同僚们想祝贺你都没有堵到人……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说的痛心疾首。
朱姜:“……”
白隼:“换个地方,好好地跟我说说,你又犯什么事了?”
……
白隼本来不想管的,但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诉他。
朱姜大概是惹了个大的。
……没想到是这么大的。
白隼听完就一脸的目瞪口呆,回不过神地震惊瞪着朱姜。半晌才幽幽地探出一声:“……可把你能耐坏了。”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地问道:“嘶,你是怎么想出这一招的?”
朱姜:“……不是你说的吗?‘不要传的太难听,陛下面子上过不去。也不要传的太轻微了,达不到目的。你也大了,自己思考着怎么办吧?’”
她绘声绘色地重复完白隼说过的,耸了耸肩:“所以我自己思考了办了。”
白隼“嚯”地一下退了半丈远:“跟我没关系啊,你跟陛下汇报的时候别把我供出去,就当是我们多年的小队情谊。”
本来朱姜就很心虚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个计划不错,甚至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真棒,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办法。直到被东窗事发被文乐逸喊进宫,对方明明忍着怒火,还要放她一马……
她才觉得坏菜了。
这些天一直提着的心,刚刚被同僚祝贺都不能高兴地接受。然后白隼还这么说她。
朱姜恼羞成怒地叉腰:“你就说这任务我完没完成吧!你就说这计划有不有效吧!”
白隼:“……完成倒是完成了。”
他一脸难言,显然也是觉得这么离谱的计划居然也能奏效,简直不可思议那一挂的。
目前还没有经历“居然成功了——全都相信了?——还挺好用的”转变。
所以白隼明显不能理解。
“你就不怕陛下问责你吗?”这么胡搞。
朱姜一脸衰样地缩着肩膀,内心还有那么一点委屈巴巴地:“陛下早就知道了,哪有可能瞒着他的。鸿雁那讨厌鬼一早就越过我汇报给陛下知晓了。”
白隼:……
难怪最近那些皇室旁支们说话都奇奇怪怪的,倒是没人敢直接说出口,都是用“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懂我懂”这类眼神悄悄交流。
以致于暗卫所里的人至今没有发现。
京城的暗潮汹涌,是这么一个暗潮汹涌法。
白隼:“同僚们都认为是三王许了好处,所以他们才闹事的。”
朱姜:……
白隼:“不过再闹大一点,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了。”
朱姜:……
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就不是秘密,特别是在京城传播的秘密,瞒不过暗卫们的敏锐触角。
之前不问不探究,不过是因为这是同僚的任务。而暗卫之间,没有特殊情况,完结任务之前情报是不共享的。
这是一场朱姜插不进嘴的谈话。两个人各有各的崩溃,最后的不欢而散之前。
纪冰真倔强地抬起了头:“入职申请我要再考虑一下。”
朱姜适时体现了自己的理解和包容:“你可以多想想,咱们报馆的管理还是挺人性化的。可以让员工制定自己的主题并且畅所欲言……”
她停顿了一秒,用相当诚恳地语气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那个二十分的答案,也可以作为特邀嘉宾,以文章分析的形式出现在我们的特别刊上。”
作为她对新员工的特别附加服务。
这一句话,惹得两个人都为之变色。
在纪冰真说完自己一定好好考虑后离开,白蔷才叹出一口气:“她知道真相后应该不会答应入职的吧……不过也算是说清楚了,都是误会。你说她会不会答应跟我一起纠正这传到未来还越传越离谱的出格分析?”
她真的受够了。
朱姜犹豫地嗯了一声,随后扬起一个格外开朗的笑容:“也说不定吧,毕竟她的偶像还在这呢。”
白蔷迷茫地跟她对视,感到头痛地转过头去:“……求求你,别提这个。”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就在第二天,纪冰真就恢复了平静并且主动找上了门。
表面上的平静也是平静。
她站在两人面前,以坚定的神情,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单手握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想明白了,我要入职。”
白蔷:……
朱姜:!!!
朱姜喜出望外地大跨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欢迎你,我的新员工。”
白蔷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可置信:“不是……你在想什么?还能这样的?你能告诉我你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活动吗?”
这和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往里面跳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她跳就算了,朱姜那个随口一说的,把二十分的满分答案,那个让她脚趾头疯狂扣地的离谱分析,放在报刊上公开发表这件事,也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啊!
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纪冰真表示为了文学的发展,人们思想的提高。她会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将历史上的“疏影体”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有思想有觉悟的讽刺现实文学。
她包含着对于文学的热忱说道:“我都辅导了翁太傅的学生一路了!就算这是假的,我也要把它都变成真的!”
这就是她的觉悟!
白蔷:……
这句话信息量过大,以至于她不知道先吃惊哪一点为好。
朱姜也很惊讶,但她很快地反应过来:“原来如此,你在还没入职之前就已经能发挥自主能动性,主动为报馆宣传了啊。”
但很快她脸色一变,变得非常认真:“你跟他们有说过我们报刊的订阅方式吗?他们有表现出购买的意向吗?如果没有,原因是什么?”
她好做做销售成果分析。
纪冰真胸有成竹:“他们在路上就已经通过兰城的销售员购买了往期的所有报刊,并在到达京城时与我表达了购买报刊的意愿。而且我还有后续的宣传计划,并跟弟子们约定了每月一次的宣传集会。”
朱姜大喜过望。
固定的宣传渠道,自动上钩的购买人群,还自带辐射会进一步扩大的消费者群体。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员工啊!
朱姜感动不已,热泪盈眶:“我代表我们报馆欢迎你的加入!”
签下合同,朱姜跟纪冰真相视一眼,具是满意微笑。只剩下旁边的白蔷,一个人明媚忧伤到格格不入。
纪冰真勾起嘴角,目光灼灼地直视着白蔷:“我会在报馆取代你的位置!”
“疏影体”的大旗,今后将由她来扛起。
白蔷有气无力地回道:“哦,谢谢你。”
纪冰真的眼神在一瞬间转变为恨铁不成钢。
她对于白蔷的咸鱼怒目而视:“你怎么能泄气呢!这样下去这个世界的文学发展,连原本该有的速度都企及不上了!”
她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一幕。
纪冰真厉声喝道:“你不好好码字,怎么有作品流传后世。不流传后世,原本应该蓬勃发展的‘疏影体’岂不是不能见天日?你以为只影响了你一个人的作品?今后那些收到‘疏影体’影响的巨作,都将不复存在!”
她一手抚胸,一手指着天空:“你我都将是历史的罪人!”
白蔷:……
好好说话,她怎么就成罪人了。
她就一个现代编辑,古代狗血文作者,怎么看都跟文学发展扯不上关系吧!
但是现场的其他两人明显已经听不进她说话了。
朱姜犹嫌不够乱地在一旁鼓着掌:“多么慷慨激昂的一段话,多么热血的壮志凌云。我简直被感动到无以复加!”
日,她为什么要跟朱姜的妈一样,欣慰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心情。
只有这麻烦的脾气长大了吧。
朱姜又警觉地看了她好几眼,确认小伙伴突如其来的肉麻眼神变成了熟悉地嫌弃又复杂,才放下心来。
还好,差点以为小强坏掉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
朱姜的小情绪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兴致勃勃地宣布,为了挽回他们岌岌可危的kpi,接下来将有一个集体活动。
她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宣布:“是时候让沈老板看看我们的专业度,忘记掉之前的不愉快,让我们完美地把这个任务解决掉!”
三翅和白蔷在下面稀稀拉拉地迎合,彼此的期待度都不高。
朱姜恍若未觉,依旧精力满满:“快速、完美是我们这次的任务指标,之前的失误让我明白,以轻视的态度来对待任务是错误的。为了报馆广告业务的美好前景,我们必须取得沈老板的五星好评。”
她掷地有声地宣布:“让我们久违的来一次晚间任务——夜访秦府,去听一下墙角吧。”
朱姜在心里暗暗发誓,她就不信了,这一窝子暗卫去探听个消息,还能出什么差错来。
这次让他们亲自出马,找到老板的任务目标,仔细细致地观察状态,再写出综合的报告。
当然,如果任务目标的状态不佳,也好让她跟老板汇报后商量进一步的任务内容,和任务奖金。
她忽略掉其他人明显有话要讲的神情:“请务必当成之前的暗卫任务来对待,任务报告每人都交一份给我,不许互相抄袭,互相借鉴,我可是要查重的!”
她双手抱胸,以百试不爽的招式燃起下属对于工作的激情:“我将对每个人的报告进行打分,由分数来决定此次任务的个人奖金。”
**
虽然一个个口头上说着“简单任务为什么要五个暗卫来做”“夜班上的想吐,为什么被遣散了还得重温”“上了夜班明天白天是不是就放假了”以及“查重率是什么东西,我不擅长写任务报告”“求别卷,答应我,最后五百字就可以了好吗”。
但从一个个把压箱底的暗卫制服又翻出来穿上来看,朱姜的奖金制度还是起到了作用。
是夜。
任务前的集合。
银翅迟来一步,嘴上骂骂咧咧地从旁边墙角翻了进来。
金翅:“……你干什么爬墙?”
自家门不走,非得做贼是什么毛病。
银翅看起来明显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漆黑的夜行服:“……我忘了,一穿上这套衣服就习惯翻墙。”
差不多有这毛病的几位暗卫同时面面相觑。
这种尴尬的职业病算是任务前的小插曲,在等待夜幕降临之前,几位准备就绪的暗卫同僚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银翅为什么是从外面回来。
银翅表情不自然地摆弄了几下本来插在护臂上的小刀:“……也没什么,这次任务不也算是团建么。我们几个好不容易再一次出一次简单任务,我就想着把鸳鸯那家伙也喊上。”
银翅说的内心心虚,虽然表面上一副嫌弃任务简单不太愿意做的样子,但其实在被遣散后重温暗卫生活,几人还有都不愿意表露出来的小兴奋。
他摆弄完衣服和要带的武器,激动的心情无处释放,又要装作若无其事,心下一激动,就跑去想把同在京城的另外的一位同僚也喊上。
其他人:……
银翅表情尴尬地说道:“我想着我们几个都去做任务,把他一个人撇下不好……”
结果他兴冲冲地不打算抛下任何一位同僚地去邀请麻雀,跑到姚府的屋顶上,按照暗卫的隐秘联系方式,三短一长地发出代表“集合”的鸟叫声。
支起耳朵等了半天,下面传来一声很不耐烦的短促鸟叫。
旧统领心怀愧疚,相当于是主动让位,废了武功现在在冷宫里面种菜呢。前不久还把腰扭了,暗卫所还有专职警卫员给他送饭。
朱姜都快羡慕了,这种有退休小院还包吃穿的日子。不知道等她退休的时候,还有没有这种干部级别的待遇。
她转向白蔷:“你跟着震惊什么呢?”她不是早就跟白蔷说过了吗。
白蔷讪讪地在三翅看过来的眼神中低头。
干嘛拆穿她,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是觉得不震惊一下很不合群吗?
众人窸窸窣窣地畅谈了一会统领们的爱恨情仇,很快又不约而同地坐直,说回了正题。
银翅:“那这么说起来,雍鸿飞还害死了咱们统领全家啊。”
这可是灭门之仇,怪不得黑卷尾从进暗卫所开始就一脸的苦大仇深的样子。银翅唏嘘不已,每次训练出任务都是黑卷尾最积极。能当上统领,除了跟文乐逸最早相识投靠,还有他靠本事拼出来的其他暗卫的心服口服。
朱姜点头:“估计是发现了什么,被雍鸿飞撺掇着先帝定下罪名,灭口了。”
用的还是对先帝不敬,酒后说出抱怨自己不得志,皇帝昏庸,不辨良才。这样的诛心之语。
先帝好大喜功,自然听不得这样的大不敬之语。又有洪新等人在旁边撺掇,说此人自视甚高,虽然平日里对不是自己名下的事物经常指手画脚,但此事应该是误会……明面上是帮着辩解却是火上浇油的话。
先帝为给臣下以警示,杀鸡儆猴,邓祥落下了一个半夜被灭门的下场。
“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朱姜在邓祥(已死)旁边又画出一条线,“当时揭发邓祥不敬之言,为雍鸿飞等人的构陷作证的,是当时邓祥的下属。叫黄二的。后来被提拔为库部司郎中,接替寇丰的职位。……然而更蹊跷的是,这个人与库部司经年的记薄资料三年后一起烧成灰烬。”
白蔷眉毛一挑:“嗯?这一看就有问题吧。”
构陷邓祥算是黄二对雍党的投名状,这份投名状看上去像是起到了作用,让黄二接替寇丰成为了库部郎中。
然而看上去偶然的遇难,让这个投名状打上了一层疑云。
“库部司有问题。”几乎是下一秒,白蔷就得出了结论。当然在场的暗卫都是相同的结果,“一看就很有问题,这是被放弃了,和证据一块销毁了。先帝就没想着查证一番吗?”
这么大一团的阴谋阴影摆在这,居然就以意外结案了?
朱姜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暗示她要理解先帝:“咱们要忍受蠢人,就要忍受他经常的犯蠢。”
不要问为什么,只接受他反正像是傻了或是眼瞎了一样好糊弄的结果就好。
白蔷:……你看看你对先帝有,哪怕一丝的尊敬吗?
然后她想想自己有没有尊敬先帝,发现也没有。
……她现在对先帝的印象只剩下,这人怎么这么好糊弄,都别说雍鸿飞了,换做她她也行,这样的理解上了。
朱姜在黄二(已死)后增添上,死亡疑云或跟库部司经年记薄有关。
脉络清理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邓祥发现了库部司的某样东西,一时大意被手下发现并泄密给了雍党,被当作投名状害死。结果害死他的手下也被雍党灭口,当作意外跟当年被邓祥发现的证据一起烧为灰烬。
朱姜写下这一大段结论才暗暗啧了一声。
难怪这事到了这里还不能给雍鸿飞定罪,这是人证物证全毁了,来了个死无对证啊。即使文乐逸知道当年之事,因为拿不出证据,根本奈何不了雍鸿飞等人。
难道这事就僵在这里了吗?
朱姜双手抱胸,在心里思索着。
既然未来的她能找到线索,那就说明这件事未必是个死棋。只是隐而未发,当年的事雍鸿飞一定留下了连他也不知道的破绽。
她的目光渐渐落在了邓祥的名字上。
或许……这件事情从他开始,也应该是由他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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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们的调查暂时陷入了僵局,同时陷入僵局的还是新员工的文章进展。
对此朱姜表示,重写一遍而已为何会卡文呢!我不是给你写好了写作要领了吗?
隔空传信的洪含蕊沉默了半天,到了傍晚托之间帮着买报刊的小童送出了一张纸条,上书:“好的。”
白蔷:……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仿佛包含了打工人所有的挣扎和血与泪。
悲兮叹兮。
她自己的新文倒是因为本来没有但是最近冒出来的,仿佛好像一开始就存在的原型,而取得了新的灵感。
是的,她也是压榨新员工的一员。从新员工不堪回首的前世故事当中获得了新一刊的创意,早早的完成了更新。
最近获得了难得的假期,在报馆摸猫。
“唉,我们的肉包好可怜啊,昨天被街上的三花揍了都。”白蔷一脸慈爱地抚摸着并不可怜,反而圆润地鼓出来的橘猫的脊背,“找不到媳妇不要紧,妈妈帮你问问你麻雀姨姨。”
她夹着嗓音问朱姜:“姨姨,你家的猫猫是帅哥还是妹妹啊,看得上我们肉包不。”
朱姜:……
她眼角抽搐地移开了视线,似是被她的夹子音伤到了而声音憋闷:“……我劝你别继续这个话题。”
否则……真的是姓名难保。
要不然告诉她自己养的不是猫,是个人算了?
纪冰真嫉妒地脸都红了,她急切地说道:“燃尽可以的,我也可以!”
管她什么暴不暴露,当然是能和疏影先生亲近更加重要了。
“诶?”朱姜疑惑地歪头,脸颊上贴的两三根纸条晃悠悠地落下又贴在脸颊上。这副姿态在纪冰真看来,已经脱去了斗地主输了傻兮兮的外表。变成了……
为了让她相信燃尽的傻白甜人设,这个馆长也是用心颇多啊……居然还自己亲自上阵。
纪冰真心中凝重又苦中作乐地想到,没想到她这个穿越者的身份能被如此重视。明明有一个同为穿越者的人存在了,还有什么是必须她才能做到的吗?非得做局引她过来。
纪冰真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她还没忘记因为自己的大意,她已经落入到了最糟糕的境遇。她现在就站在飞鸣报馆内,在这个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组织面前,她的警惕之心显得无力又脆弱。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试试。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即使是用于遮掩的外在形象,一个本体是暗卫组织的地方,怎么会不调查就直接收人进来呢。”纪冰真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是平静了下来,保持自己身为现代人的尊严,站在原地缓缓说道。
“想必那位‘燃尽’最开始是想要保存自己身份秘密的,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她和我一样,太小看你们了。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反正我的秘密被发现了,就彻底倒向历史上胜利的一方,也没什么不好’。……她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顺便还把她也一起供了出来。
虽然站在‘燃尽’的立场上,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作为被出卖的一个……
纪冰真即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表情也一瞬间变得扭曲。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我跟她一样,在穿越过来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纪冰真停顿了一秒,想到自己在信中居然真的相信了燃尽的所说,闭着眼睛踏入了这个陷阱……接下来的话就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前几封信应该是燃尽本人写的吧。她年纪不大,你们从她身上得不到什么。恰好这个时候我主动,”这两个字被加了重音,看得出来纪冰真对于自己的不设防意难平。
“……我主动联系了她,你们从我身上看到了新的可能,所以用写信的方式,诱导我一步步主动走进报馆。”
纪冰真说的笃定,说完后用一种答完题对答案,你看我说的对不对的眼神,看向朱姜。
但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应。
朱姜先是一脸茫然地回视,最后竟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纪冰真:……
哦?
她猜对猜错,你倒是说一句啊。哦又是什么意思?
纪冰真陷入诡异的沉默,不禁在想这是不是朱姜打乱她节奏的方式……起码她现在确实是想不起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纪冰真推理到一半,就因为听众的不配合而半路停止。想说的话也想不起来了,自暴自弃之下刚想开口问朱姜,引她入局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就见对面的馆主观察了她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以一种很无辜的方式眨了眨眼睛。
“哦。有个事情忘记放在最先说了。”她露出‘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表情,“这些信,是我写的来着。燃尽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实情呢,而且也不是穿越的。”
你怪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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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冰真:“……这种事情不应该放在最开始讲嘛!”
推理了一通最后以这种方式结束,纪冰真恼羞成怒地不接受是自己想太多而导致的结果。即使脑子里还有保持警惕的冷静,纪冰真还是控制不住地放大了音量吐槽道。
为什么要等她说完了再来强调啊!
这样显得她很尴尬的!
显然朱姜的词典里面没有尴尬这个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所以她摊开手,不以为意,甚至有点敷衍:“反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嘛。”
解释起来好麻烦。
而且……
她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单手托着下巴,以思考者的姿势说道:“我本来是忘记了,然后听你说的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就没有打断。而且从头到尾逻辑都很缜密啊……如果不是我知道内情,我都要觉得是这样了!”
纪冰真:……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飞鸣报馆馆长兼神秘组织负责人,她都要觉得你是傻叉了!
朱姜没有听到她吐槽的心声,一手握拳拍在另一只手掌心:“感觉这样很适合写文诶!”
他勉强忍住揉太阳穴的冲动,耐着性子问她:“那你觉得要如何惩罚鸿雁?”
朱姜一下子拖人下水的心思暴露无遗,邪恶地干脆说道:“扣他奖金,剥夺他参加年度优秀暗卫评选的权利!”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文乐逸一时有些沉默,又在半晌后忍不住出声道:“你的脑子为什么总在不该你使劲的地方机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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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姜是个说到就要做到的人,为了实现恐吓无辜重生者的目的,特地把一件堆着杂物的房间清理了出来。
还管其余同僚借了兵器架和暂时用不着的武器,放在屋子里充当拷问工具。
她声称:“诶,这是我见过的最业余的牢房了。”
没办法,正经的拷问一套件要花不少钱呢,朱姜既舍不得把得来的经费花在这上面,又不能带着人去借用大理寺或暗卫所的牢狱间。
专业的牢狱房无论是从大小还是设施完善程度都是这间伪造间的plus版,可惜她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借用。
硬件条件比不上,他们也可以从气氛上弥补缺憾嘛。
她和白蔷花了点时间一起把房间的窗户用木板和黑布蒙上,漆黑的房间内只有一个之前被用来烤红薯板栗的火盆散发着橘红的火光,靠在火盆上的火钳前端的部分已经被烤的发红炙热。
她就站在这火盆旁边,朝洪含蕊露出一个阴气森森的恐吓表情。
“赫——”洪含蕊两眼一翻,差点再次晕过去。
守在门口的白蔷适时地咳了一声,不仅唤回了洪含蕊差点飞走的神志,也警告朱姜别再闹了。
再耽搁下去,洪含蕊不见了的事情可就要被发现了。——白蔷看过来的眼神明摆着的催促。
赶紧问,问完给人放了。
朱姜失望地努了努嘴,调整表情到一个恐吓但不至于吓晕人的程度。
真不懂得欣赏,她的这个表情可是她特地回了一趟暗卫所,找专职于拷问犯人的同僚学习过来的。
还考虑到了普通百姓的承受程度,降低了难度。
怎么就这么不惊吓呢!——朱姜在内心扼腕,她的辛苦学习的成果不就完全没有展示的机会了嘛!
其实朱姜的先天条件决定了她的学习成功能表现出五成已经不错了。
一个五大三粗脸上还有刀疤的黑脸汉子狰狞威胁笑的样子,和一个清秀可爱肤色白皙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努力表现咧嘴吓人的模样,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洪含蕊在看到两人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她们的身份。飞鸣报馆在前世的名声,和洪家雍家被抄家的阴影加持,即使现在朱姜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都能因此联想到那些越传越过分,越传越神秘避讳的传言。
……进过飞鸣报馆的那些人,好多都没命出来了。
洪含蕊自己吓自己,越想越吓人。
如果朱姜能知道这个传言,肯定出离愤怒。
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报馆好好的在开门做生意就被这么污蔑。来来往往这么多订报纸的呢,有谁出不去啊!
谣言!肯定是谣言!是竞争对手恶意传播的谣言!
只是现在她对于洪含蕊的想法一无所知,所以错过了解后世对自己传播的谣言的机会。
洪含蕊目光落在那根本不能温暖人心的火光上,火盆出现在这种场合只能让她想起某些听说过的拷问酷刑。
那火钳上还有可疑的漆黑印记,在火堆的烤炙下散发出一股……诶,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息。
这点疑虑很快被房间内的其他恐怖气氛冲散,朱姜心虚地看着火钳上的污渍,那是烤红薯时渗出的糖浆,没有清除掉就被连火盆带火钳拿过来撑场面了。
小失误,无伤大雅。
朱姜很快就让自己进入了角色,拿出那两封回信甩到了地上:“提醒你一句,自己先交代清楚的话,可以免受些皮肉之苦,不然的话……”
她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把匕首,特意把诡异颜色的剑刃部分展示给她看:“这是一柄萃了毒的匕首,只要轻轻划上一刀就能让你生不如死。这上面的毒是用苗疆的蝎子毒虫和西域的蛇毒花毒混合而成的,碰上血肉不仅会造成流血不止的效果,还会在接下来的几天让你伤口溃烂,腐烂抽痛。”
她可以放低了声音缓缓威慑道:“想体会一下混身上下被蚂蚁啃噬,酸痛得在地上打滚却丝毫缓解不了的痛苦么?”?
她暗示地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信件:“你可以试试。”
洪含蕊目光虚焦地落在那两张自己亲手写的回信上,半晌抬头,语气发虚地回道:“我不清楚你们是谁,但这两封信我可以解释。……就像上面说的,我只是从真千金的文里发现了不对劲,如果是因为这个抓我过来,那也只是我的胡乱猜测。做不得数的。”
朱姜从心里发出一声哼笑。这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正好可以用来练习一下自己同步学习过来的恐吓术。
她在洪含蕊的注视下,幽幽地意有所指地说着:“是吗?”
拖长的音调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低声质问,让洪含蕊打了个冷颤,可下一句冷不丁的话又让她如坠灯枯。
“你知道你会说梦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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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含蕊怔愣在了原地。
梦话?
她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那个传闻中神秘恐怖的报馆馆主。在普通光线下是白皙健康的肤色,在暗室内,在火盆内烛光的照射下,是如同鬼蜮一般的苍白。
她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敲打着自己的手臂侧弯,像是不耐烦她的挣扎,又像是猛兽撕咬之前对猎物的戏耍。
她说道:“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的,但是你自己把握不住啊。”
洪含蕊在她的目光中,紧张又胆怯地咽了一口口水:“什,什么?”?
不满意她的反应,馆主的目光更加幽深可怖了。
“你的梦话可比你清醒的时候诚实多了……你应该想不到我们暗卫有监听朝廷重臣的任务吧。我的下属看到了你的回信,只是出于好奇连你的房间也一起监视了。”
她话锋一转地说道:“你好奇自己梦中在说些什么吗?”
洪含蕊:……
她的梦中?
朱姜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点头退下。
诶,这是雍鸿飞找上门来,会罩着她的意思么。
朱姜忧心忡忡地想着,她可是请示了的,被雍鸿飞发现报馆的真正用途可不关她的事。
可不是她暴露的。
而文乐逸则是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
想到雍鸿飞这些天不惜暴露其他人手也疯狂找寻他的新部门……嗯,找的地方都是一些三省六部新进人员,连现在闲置的后宫也派人查探了啊,还想往暗卫所里塞新眼线?
明明做了这么多无用功,可偏偏就没往他们第一个怀疑过的飞鸣报馆猜呢。
文乐逸沉默良久,拿起刚刚朱姜送过来的报刊。
……这算是误打误撞,还是傻人有傻福呢?
第 28 章 第 28 章
朱姜只苦恼了一会,就把烦恼抛在了脑后。
不去担忧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可是她的人生准则。人生嘛,就那样一回事,领多少工资干多少活。
这些大事,总有比你职位更高的人去担忧。
比如黑卷尾,比如文乐逸……
更何况,她可是请示了的。如果之后真的要被追责,她也可以暗搓搓地把文乐逸的虎皮披上。
比如说,现在京中的小道消息……
“听说当年的事情还有更大的阴谋……”
“那肯定了,那么大的事,不可能是一个人犯下的,背后肯定有人!”
“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若说这些风言风语还是在针对雍鸿飞,那么接下来一个朱姜特意放出去的。
“听说了吗!横波先生被邓祥大人的事迹所感动到,要续写十个铜板,给邓祥大人做单独的番外!”
这个就是给《十个铜板》的单行本做宣传,以及为之后的《邓氏家书》造势了。
朱姜:这就是一举两得啊!
情报部门和报馆的双赢,谁见了不夸她一句经商小天才呢!
而这些是为了进一步让雍党的人陷入困境。
雍鸿飞的人一击不成,迅速退走。为了在洪新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之前重新掌握局势的主动权,雍鸿飞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不能灭口,那就只能掀翻桌子,灭即将听到消息人的口了。
而在这之中,奚玉泽至关重要。他父亲是禁卫军统领,掌管皇宫护卫,而奚玉泽却是有把柄在他们手中。雍鸿飞有把握让奚玉泽配合自己行动。
而看今日奚玉泽的样子,看来是同意了。
朱姜暗自思忖着。这本来不关她什么事,可谁让她下面的员工有牵扯在里面呢。为了报馆员工们的团结,杜绝一切可能导致员工断更的不利因素。只能送奚玉泽去世了。
安吉郡主愿意最后再给奚玉泽一次机会,是因为毕竟抚养他一场。但是现在看来,奚玉泽是一路走到黑了啊。
这倒也不是预想不到的结果。
朱姜回家跟白蔷八卦完,叹了口气总结地说道:“这就是‘我是成年人我选择都要’的失败版本吧。”
贪求过多不是自己的东西可是会遭反噬的。
毕竟这世界上能够回回双赢,主业跟副业齐头并进,这样的小天才。目前朱姜认识的还只有她自己一个。
这可不是自夸,是事实!——朱姜挺起了胸膛,骄傲地跟白蔷宣布道。
“……”白蔷懒得理她,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奚玉泽能做出的选择,他那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是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威胁到奚府的利益以至于安全的。”
在他知道洪含蕊的真实身份,而又选择不揭露反而帮着隐瞒时。他就在奚府没有容身之处了。
白蔷看起来神情有几分感概,为这命运一般的发展跟洪含蕊前世的悲剧。幸好这个悲剧在现在迎来了新的转机。不过……
白蔷突然想到洪含蕊现在的境况,抱着对同为苦逼赶稿人的同情心,叮嘱了朱姜一句:“洪含蕊现在应该心情复杂吧……好歹安吉郡主是咱们的最大投资人,你这一期就不要催她码字了,让她先平复一下心情。”
“诶……”朱姜遗憾地拖长声音叹了一声,又想到自己刚入手的新的投资资金。仅剩的良心在跟身为资本主义老板的黑心搏斗中取得了稀少的胜利,不情不愿地答应:“那好吧,我问问纪冰真那边能不能先出个短篇,把新刊的空补上。”
纪冰真写了这么久的稿,也是时候掏出来一些库存,然后在鼓励她不要吃老本,要再接再厉了。
这样一想,刚刚的退步也瞬间变得可以接受。
朱姜在心中沾沾自喜:没想到我作为馆长优秀也就算了,居然还具备有体贴下属的品德。
这样想着,她决定今天再体贴一把。
她认真地盯着白蔷看,一脸深沉地道:“我跟你说这些也不只单单是情报分享啊……”
白蔷:?朱姜:……
她愤怒地锤了下床:“为什么我昨晚那么累今天还要早起!”
她都是馆长了,为什么还要早八!
“谁知道呢。”文乐逸闲闲地整理了一下束腕,再看向朱姜时挑眉,学着她说话:“……一个成功的女人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而作为她的丈夫理应支持……”
朱姜:“……别说了,我起。”
大婚之前为了能白天出宫而说过的大话,现如今被当事人念出来,还是有些羞耻的。
吃饭时文乐逸特意把收到的两份歌颂帝后感情的诗词给朱姜看,并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朱姜:“没有啊,这不写的挺好的,特别是夸我的这一段,多么写实……咦,等等,这诗我能登到我们报馆的新刊上去么!”
朱姜喜出望外。
多么好的素材!
第一次见夸她夸的这么贴,这么详尽的。合该放进新刊,让大家也看看她这么多的优点。
至于比夸她的比例更多的,夸文乐逸如何英明神武……没事,这也算是蹭一个帝后大婚的热点。
她就不计较文乐逸抢自己的风头啦。
文乐逸听她说完:“……你开心就好。”
朱姜开开心心地出宫,一把推开几天没回的报馆大门:“你们亲爱的馆长大人回来了!”
声音震耳欲聋,但是她想象中的员工们夹道欢迎她这个馆长的到来,甚至担心她在宫中出不来而焦虑不安,以至于看到她后喜极而涕的热闹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白蔷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手头上准备印刷用的纸拿去后院:“你回来了,就干活吧。”
平淡的仿佛她只是休了几天假而不是去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明明她大婚之前白蔷不是这样的!
还偷偷跟她说,如果文乐逸对她不好不要强忍着,说出来一起想办法。
大婚之后就不想念她了吗!
朱姜:……
没事,成功的女人就应该是高处不胜寒的。
奚含蕊本来坐着的,见她进来连忙站起身,朱姜对这唯一一个对自己恭敬的员工和颜悦色:“小蕊啊,新文写好了没。”
奚含蕊:……
她一脸胃很痛的表情:“在写了,馆……不,皇后娘娘。”
朱姜摆摆手,食指竖起嘘了一声:“在宫外,这个是秘密哦。”
奚含蕊是报馆里最后知道的,她既不是原本的暗卫党,也不是纪冰真这样从未来剧透过来的。听她娘说起馆长成了皇后,在立后大典看到馆长熟悉的脸还有点回不过神……哦,不对,赵横波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秘密呢。
奚含蕊的肩膀一瞬间挺直了,一脸严肃:“好的,我知道了,保密。”
朱姜乐呵呵地拿着两张今天新鲜出炉的诗去了后院:“等等,各位,我又有了一个好主意……”
众人都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好主意,对于她要把两份诗词登报的建议,也只是问了问来源跟这诗拍马屁拍得有点不顾实际。
朱姜认同地点头:“你们也觉得夸文乐逸那段有点浮夸了对吧。”
众人:……
除了你谁敢吐槽皇帝啊。
但是当着朱姜面吐槽她,又面临得罪小心眼馆长的风险。
纪冰真神色如常地伸手见过两份诗词:“挺好的,这样才显得此情珍贵,两方相衬相得益彰,和和美美感情幸福。”
白蔷敬仰地看着她:还是你会夸啊。
朱姜乐滋滋地点头。
因为这临头来的一笔,新刊印刷完毕已经是有些晚了。
朱姜看了看天色大惊:“完了,都这么晚了!”
她的门禁!
要是赶不回去,文乐逸那个小心眼的又要拿这事要挟她了!
她着急忙慌地起身,抬头却见到刚刚还在心里腹诽的人,已经熟门熟路地跨过后院的门槛进门,一副毫不意外的姿势出现在她面前:“……”
亲自来抓她把柄的?
文乐逸示意其他人不必行礼,挑眉语气平淡但听在朱姜耳朵里像是挑衅的:“我就知道你不记得。”
朱姜:“……今天比较忙。”
出乎意料的,文乐逸并没有抓着她的这一点计较,反而笑着对周围的其他人解释:“天黑路不好走,我来接我夫人。”
众人:……
你在一个暗卫,天黑了会眼瞎到不认路吗。
这么明显的秀恩爱行为,朱姜半点没有领略到,反而觉得自己几天之前抗议门禁的行为,起到了反方向的作用。
文乐逸他居然卡着点来堵她了!
如今不遵守门禁,人赃并获。这哪是接人回家,这是抓她的把柄啊!
朱姜戒备的回宫,果然在深夜里被算账。
朱姜语气诚恳道:“这都是你的文里人物原型的素材,现实中的故事要落幕了,你的文什么时候完结?我跟你说这么多,你有没有产生新的灵感?是不是应该去写文了?”
白蔷:……
你的体贴都是你的谎言吧?
等到后来,还在奚府激情码字的洪含蕊受到朱姜敷衍的问候,并且表示如果她心情不好的话这一期可以请假。
这是报馆另一个同事给的建议,作为一个有人情味的老板,她欣然接受,并且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她。
洪含蕊:???
这么搞不正当竞争的?
是谁要来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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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洪含蕊陷入职场纷争,并且进一步将陷害自己的‘另一个同事’的范围锁定在跟她有直接竞争关系的新同事身上时。
朱姜走进了大理寺大牢。
牢房昏暗的光线下,洪新半死不活地吊挂着。黑卷尾,邓翊安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脸上笼罩着冰霜一样的寒冷。
他偏过头,示意下属往晕过去的洪新身上再泼一盆冷水。等到洪新冻到惊醒,又是一鞭子甩在他身上。
洪新:“啊!”
鞭子上特制的细钩,只一下就带下去一层的皮肉。洪新痛的浑身抽搐,伤口处的神经带动痉挛着像是在火烤般灼热。
邓翊安神色未动,眼皮半垂着开口:“说,是谁指示你这么干的。”
即使痛到面部扭曲,洪新脸上的冷汗一层未干又冒出一层,他仍旧是青白着脸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没有,谁……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见他仍旧是冥顽不灵,邓翊安手腕一抖,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血腥气渐渐在牢狱之中传开,邓翊安身上的黑色暗卫服就像是融入了周身的阴影之中。狱中的光线暗淡,只有一旁的火把燃烧灯油的光,忽明忽暗地如同呼吸一般地明暗跳动。
牢狱之外的走道之中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邓翊安没有回头,直到朱姜走到门口,装模作样地在旁边敲打了三下:“咳咳,统领。麻雀到了。”
她想起家中上下,一提起飞鸣报刊就看不上眼的神情,嫡母轻描淡写地就禁止了她口中不三不四的报刊入府,连府上的下人们也自视甚高地表示,这都是外头那些平头百姓们爱看的。
他们高门大户看不上。
表情就一阵扭曲,暗自庆幸又幸灾乐祸。
你们知道就是你们看不上的这个小报馆,在之后覆灭了整个洪家跟雍家吗。
她躲在自己房间内,一会庆幸一会咒骂。
不行,她剩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把当年的事情传个消息出去。
她想起流传甚广的飞鸣报刊的几个小故事,突然计上心头。
也许……她可以利用一下这一点呢?
第 29 章 第 29 章
白蔷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会劝朱姜把心思放在报馆上面。
明明暗卫的活没干多少,最近都是在忙着写文。
咦,居然这样也能误打误撞立功,说不定他们这一伙人在当暗卫,还挺有天赋。
诶不对,那他们是怎么被遣退的?
白蔷夹菜的筷子停了下来,想了想,没想明白,决定还是先把心思放在抢肉上。
郕王在豫王的瞪视下放弃了摘一朵野梅下来把玩,转动两下拇指上带的翡翠扳指:“豫王还在犹豫,莫非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对上新帝?文乐逸的把柄在你我手上不假,可别忘了他还在皇位上一天,他就是正统。想拉他下来,一人之力不能行。”
所以他们才在得知雍鸿飞的计划后隔岸观火,就跟先帝殡天时四方势力各自警惕谁也不敢先动手一样。
等文乐逸跟雍鸿飞斗个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文乐逸赢了他们有可乘之机。雍鸿飞赢了对他们更好,现成的起兵理由,镇压叛乱剿灭雍党。
至于进了京城还回不回来……这里面可操纵的内容就太多了。再给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饰一番太平也就是了。
三王都虎视眈眈摩拳擦掌,等着京城的好戏上演。
可是几人都没有想到雍鸿飞这么不中用,等着捡漏的结果就是。文乐逸一点血皮都没掉,三王反而被架在了中间下不来。
郕王家底最厚也最怕文乐逸清算,没开口时还能装作淡定的赏花,开了头说了话也不准备兜圈子,径直说出三人最关心的消息:“京中开始关注起我们的消息是真的。”
豫王跟怀王一起陷入了沉默。
那篇读后感连赵管事看过之后都觉得要遭,何况是三位确实不太干净的异姓王。
京中那位虽然目前手上没有他们实质性的证据,可奈何三人之前大张旗鼓地做过太多事,一时半会扫不干净尾巴。如果被抓住了线头,文乐逸装腔作势地以此为要挟往外抽丝剥茧的一扯……
那他们这异姓王也就当到头了。
三王对视一眼,对反叛一事更增加了一丝紧迫性。
怀王拍板定下三人的合作:“我出将领,郕王你出钱,豫王你手下的谋士都出来动一动。新帝的刀都快架在咱们脖子上了,不奋力一搏。你我三人都没有活路。”
很快定下三人联合出兵的初步计划。
出兵简单,怎么找个过得去的借口出兵才是三人犹豫的。自古叛兵叛将要想真的成事,无不捏着一个正义的大旗。
可现在四海安稳,政治清平,又无大的天灾人祸。他们想往文乐逸头上扣帽子,换来换去都没有一顶合适的。
而不占大义的举兵而起,后人议论起来或是写在史书上都是不太好听。赢了还有个成王败寇的包装挡一挡。可要是输了……没看到雍鸿飞刚失败就被写进了话本里,还每个六部官员人手一本吗。
这种杀人诛心的手段,也不知道文乐逸是怎么想出来的。
三王当然也不是奔着起兵失败去的,但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这里摆着仍旧是心有戚戚。谁也不想后世出现什么《三王传》《x氏家书》,写他们三人的东西。
怀王本就没什么耐性,更何况这种动脑筋的事情。他一拍桌子:“管他那么多,把消息放出去。我看文乐逸还有没有脸面继续坐在皇位上。”
当朝天子是一个不能行人事的废人,这个消息放出去,别说朝堂上会发生多少变故。就那先在先帝时期被按下去不敢做什么的皇室旁支,再胆小怕事的,这时候都会壮着胆子争上一争。
一争京城就乱起来。所以她选择继续开口:“……这个计策好在借力打力,表面上是顺从了敌人的安排,实际上却是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利用敌人的性格弱点进行内部分化,不愧是陛下,果真是英明神武。”
她说完为了表现自己的夸奖出自真心实意,还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伸出右手毫不吝啬地比了个大大的大拇指点赞。
文乐逸:……
完了,这下脸色不仅是黑,眼看着要往阴沉的方向发展了。
哇,脸色好难看。
朱姜心下一急,还想开口补救。
却在开口的瞬间被文乐逸面无表情地抬手打断:
“不用说了。”
她还是闭嘴比较好。
朱姜遗憾住嘴:……
可惜了,她最近还学了几个新词汇都没有用上呢,她还想夸文乐逸是帝王里的翘楚,时代中的楷模呢。
朱姜偷偷打量文乐逸的脸色,在她住嘴之后反而有所好转,让她纳闷之余开始反省。
诶,她应该是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佩服之情吧,既夸赞了计策的有效又表达了自己对领导的敬意,就算是觉得她的拍马屁不真诚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副表情才对啊?
难道是文乐逸骨子里的倔脾气发作,就是不喜欢这么明显的,喜欢含蓄一点,不着痕迹的拍马屁手段?
是了,她早该想到文乐逸从小就难搞,肯定不是一两句好话就可以被收买的人。
朱姜在心中懊恼,可惜已经错过了补救的机会。
文乐逸则是站在原地,暗自运气了几秒才把心中的火气压下去。看朱姜还在冥思苦想自己的拍马屁手段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内心反而变得有些无奈。
算了,再慢慢来吧。
……几个暗卫都在紧张地清理自己的战备物资。
金翅虽然提议被驳回,但是出于有准备比无准备要好的前提下,正在按部就班地锻炼肌肉,争取在任务之前把身体调回最佳的战斗状态。
白蔷默不作声地从他身边经过,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现代的某个装修简陋的健身房。
那金翅一定是健身房的常用人员。
……他的胳膊甚至比她大腿都要粗一圈。
白蔷安慰自己,虽然同为暗卫,但很明显他们两人的分工和着重点是不同的。他是前锋和肉盾,还是狂战士级别的。
为了寻找安慰,白蔷去找剩余的二翅,企图从身型体力差不多的两人身上寻求安慰。
铜翅正从背包里小心地拿出来一个小瓷瓶,用特质的银针挑起一点瓶中的液体,满意地看到银针在接触的一瞬间立马变成了黑色。
这抹黑色还在迅速地朝上攀沿,在逐渐接近铜翅的手指前,被他不急不缓地放置在一边早就准备好的手帕上。
一边围观的银翅倒吸一口气:“啊呀,这是什么毒,毒性好强啊。”
铜翅一边小心地把毒涂抹在特质的暗器上,一边介绍着:“我这瓶毒采用了西域的毒蛇蝎子苗疆的蟾毒蜘蛛等毒性强烈之物混合而成,见血封喉。”
他也是很难得才得了这么一瓶,出宫收拾东西的时候第一件带上的就是这么个小瓶子。
银翅纳闷了:“不是说这次只是去查出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咱们头上动土,还动的这么随便吗?又不是去打打杀杀。”
见血封喉的毒药有什么用。
铜翅一脸严肃地说道:“那要是万一呢?银翅哥你忘记了我们上次大意就在秦府撞见了那一伙死士了吗?”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虽然他们是身手挺菜的,但准备充分点,准没有问题。”
银翅听后愣住,缓缓点头:“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思索了一会,带了点纠结地从房间内带出五支弓箭,抚过箭尾时还有点不舍:“……这是我用陨铁打造的箭头,搭配的是从最北边飞往南边的领头大雁身上最好的几根羽尾。总共得了这五根,平时我都不舍得用……”
他狠下心来递给铜翅:“你的毒也给我这箭来点。”
白蔷:……
她在旁边看着只感到一阵无语。
这对话,仿佛幻视了一桌子吃饭,他对同桌人说你旁边那蘸酱给我来点,我用来蘸大葱。
说的人随便,给的人也大方。
白蔷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深怕分大酱……啊,不是,分毒药的两个人想到了她,问她也要不要来一点。
铜翅慷慨地将毒药涂抹在银翅的珍藏弓箭上,并嘱咐他拿的时候要小心,这个毒他没有准备解药。
说这话的时候,铜翅白净温和的脸上还带着一抹骄傲的笑意:“因为死的很快解药没用,所以我根本就没配,所以拿的时候可千万小心。”
他停顿了下,抿了抿唇认真叮嘱:“如果因为我的毒,害了银翅哥,我也是会伤心的。”
白蔷:……
讲的还挺有道理的,反正死得快,解药吃进去可能还没消化人就嗝屁了,所以也就不需要了是吧。
她同情了地看了一眼银翅。这同僚情还挺真挚的,还能提醒一句别伤着了我会伤心。
多好啊,如果不是受伤的人不小心的结果是去死之外。
银翅去拿弓箭的手都僵在了原地,几秒之后才小心地绕过箭头拿住箭尾。
“……谢谢你提醒哈,我会小心的。”
铜翅羞涩地说了声应该的,银翅哥你不要客气。
白蔷脸上的同情之色更重。就这么看热闹晚走了一下,那边的两人就注意到了她。
银翅为了挽回这尴尬中带了一丝紧张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害怕的气氛,主动询问道:“小强,你准备带什么去?”
白蔷愣了一下,半晌露出一个微微一笑:“我是情报人员,带个人去就好。”
她背过身去捂住胸口时的表情痛苦。
总感觉自己输了。
但是这三个人看似积极准备,一个负责套情报的人都没有啊!怎么都在准备怎么灭口!
都说了会给小孩子留下阴影的!
没错,绕了一圈,他们还是决定通过那个被买通接近他们的小孩,去反侦查会更加隐蔽,不容易暴露。
朱姜作为暗卫小队长声称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对此次任务负责到底。
“这就是通过对方线人来反侦查,趁着对面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我们察觉,通过这个小孩为支点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为之后的计划做准备。”
至于做怎么样的准备,要看对方掌握他们的身份到什么样的程度。
如果只是怀疑那就按兵不动再行其他动作,分批次转移地下联络线,金蝉脱壳另建立新的联络所。
如果已经有所发现了……
朱姜的眼底一片暗色:“必要时,可以采取……”她手掌做刀状,干净利落地往脖子处一划,“这是最后的手段,毕竟一旦探子被杀,雍府那边是个傻子也该反应过来我们的问题了。”
四个暗卫点头,现场一片肃杀。
这还是他们出宫以后,第一次以暗卫的身份来做集体活动。
跟秦府那次相比这次众人准备更为充足,心态也更紧绷,是做好了会有流血冲突的准备的。
所以对于京城现在宫外的另一个同僚,朱姜只淡淡地说道别去惊扰他了。
“这件事就别跟沈央说了,他已经是成家的人了,不能再跟着我们打打杀杀。”
至于真的是身份暴露,暗卫联络所需要撤离,那当然也要把沈央跟姚老板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朱姜就一阵头痛。
啊……让她知道是谁在试探他们,之后……
文乐逸披上外袍坐到了朱姜旁边的位置,费公公看着眼色往两人中间上了两盏热茶并一小碟子杏仁糕。被文乐逸自然地推到了离朱姜更近的位置。
朱姜舔了舔嘴角,先把任务交代了清楚:“……具体的统领应该都跟您说过了,那天在雍府里好热闹了。x家,xx家……都送了贺礼。”
她眼睛随着那盘杏仁酥移动,还记着要给预定的抄家预备役上眼药:“我看着比庆贺您登基时,还要喜庆祝贺得实诚呢。”
领导,抄家的时候这点小鱼小虾也不要忘了哈!
文乐逸对她这点小聪明一清二楚,手指尖轻轻地点了两下桌面,不置可否地记下了这几个名字。
能送的起这么大的礼,家底应该挺丰厚才是。
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文乐逸的死亡笔记本又实时更新了好几个名字,朱姜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嘴。
她一边捻了块杏仁酥吃着,一边好奇地问:“我出来后统领都回宫里了,也没说之后的事……他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费心安排了这么一道任务,朱姜也不是总想着拍领导马屁。还有个更高级的任务等着她完成呢,当然盼望着黑卷尾的调查能有进展。
她兰城的小别院已经买下来了,就等着什么时候雍党倒台她什么时候回本。
她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要是机密也不用告诉我,我就好奇问问。”
这点分寸她还是懂得。
文乐逸束着的黑发因为练剑的缘故松散了下来,有几缕发丝垂在脸颊旁,冷峻的气息少了不少。
他偏头想了一秒:“……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想了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当年邓祥邓大人在探查到雍鸿飞在兵部的秘密后,虽然做了遮掩但还是被雍鸿飞察觉到。邓大人也清楚自己的祸事要临头了,在危险到来之前安排了那位家仆带着自己的孩子,也就是你们现在的统领黑卷尾——当年的邓翊安离开。”
“但是雍鸿飞早就在邓府周末安排了人手盯着,两人出来后就落入到雍家的圈套里,被围追着抓捕。家仆为了保护邓翊安引开了追捕的人,而邓翊安一个孩子艰难存活着,发烧快死之前被带回了暗卫所。”
朱姜了然地点头。
这不就是小黑卷尾生存记嘛,家族全灭,自己被仆人带着还被敌人围追堵截。好不容易被救后,发现自己直接到了灭门者直接执行人的大本营……
她内心叹息着摇头。
难怪黑卷尾进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跟个自闭儿童一样,一个字都不说,看谁都恶狠狠的。训练的时候都要把对手往死里打,好几次之后差点被看不过他的几个人联合起来套麻袋……
还是先统领制止的。
朱姜想到这里紧急住脑,这想下去又是一段小黑卷尾和先统领的仇恨史了。
他们作为暗卫,听从先帝的命令是本职。
但邓翊安作为全家被灭的受害者,憎恶执行人也是应该的。
倒不如说他到头来上位后,还愿意放过先统领一命,算得上是宽宏大度了。
朱姜对这中间的糟心关系也是理不清楚还乱,索性让两人自己解决。反正当年邓家的灭门参与者只剩下先统领一个了,其余人都在这些年的任务中折损消耗掉。
黑卷尾在暗卫所里看着仇人一个个因为先帝的命令而死,也不知道是什么个心情……大概最后放过先统领,不止有受过他隐瞒照顾,还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这些都是前情提要,文乐逸很快说到了昨天黑卷尾回宫复命时交代的线索,和之后提出的请求。
“……当年邓祥察觉到一些线索之后就知道了此事不太妙,那位家仆带着邓翊安是要投奔他在怀王鹿城中的一位旧友去的……那位家仆临死之前受刑应该是没有说出这一点,不然雍鸿飞应当早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黑卷尾昨天回来提出想要去鹿城看看。”
儿时的发烧让黑卷尾忘记了这件事,直到在地牢之中发现那具早成了白骨的尸骸,才受刺激之下想起。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鹿城又是三王中怀王的领地。那位旧友现今的情况都不能确认,但……他追查家人灭门真相这么多年,遇到一个最接近的线索,一定要自己亲自去一趟。
父亲要他去鹿城,除了为了他的安全,肯定还有着别的原因。
朱姜若有所思地点头。
乱起来好啊,京城乱起来他们才有机会啊。
豫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对怀王这个不动脑子的武夫有些看不上眼,开口反驳:“不行。”
另外两人虽然对散播消息立刻奇兵有些意动,当等豫王一开口就统统放下心思朝他一起看过来。
豫王心里对自己三人处于领头出主意的地位很满意:“你就没想过这个消息文乐逸不承认怎么办?你还能使人趴在皇宫那养心殿的床底下偷听不成?”
即使后宫无后妃,又无皇子公主后嗣。但一个先帝殡天未满一年,就足够文乐逸拿出来拖延时间了。到时候随意拉几个无根基的后妃上来堵上朝臣的口,他们又能想出什么其他办法来逼他承认?
怀王拉着脸想了想:“那这消息打听出来也没用了?”
那他们三人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急。”豫王脸上浮现出笑意,“咱们只要避开文乐逸把消息传到想要他们知道的人耳朵里……比如说京城里的皇室宗亲们。这事最要紧的还是应该让他们先知道,不是吗?”
皇帝为主枝,宗族为旁系。当主宗注定无后,那旁支就有起来的机会了。
郕王也跟着一笑:“是这个理,几个辈分高的堂伯还在。先帝的子嗣可只剩下一个皇帝了,堂伯们可比咱们说得上话。”
皇家宗室闹起来,京城还怕乱不起来吗。
三人对视一眼,皆相视而笑。
**洪含蕊虚头巴脑地低着头,低眉顺眼地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心虚地问道:“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好?”
别人不知晓,她一个重生的还不知道嘛。
洪含香要成为后妃是不可能的。
别看她现在已经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了,进宫之前也是一副我迟早会成为皇帝宠妃,胸有成竹到处招摇的样子。
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洪家打着大女儿稳固跟雍家的联合关系,二女儿作为后路跟备选棋子送入皇宫,就跟先帝时期的雍枝一样,作为必要的拿捏皇权和下一任皇权的筹码。
但是新帝文乐逸根本不给他们运作的余地,无论前朝怎么上书奏折,皇室宗亲们怎么劝说压迫。说了不纳后宫就是不纳后宫。
破有一种,你雍家想再塞一个人进来没门,连窗户我都不给你留之感。
洪含蕊边想边在心里感叹道。
以这样的条件作为前提,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嫁给奚玉泽了。
多么让人安心,又从另一层面上让人不安的提议啊。
洪含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婚事,还能让皇上来给自己兜底。内心底气不足地说出让自己不安的地方:“可是这样,陛下那边……会有些难办吧?”
想也知道,这样的话放出去后,雍洪两家在逼迫陛下纳妃上会更加急切,洪含香之后的动作会越发大胆。
上一世就是这样,什么御花园偶遇,什么贵太妃生病了新帝去探望结果让洪含香接待,还有连天送进勤政殿的糕点汤食。
这还是能传出来的。后面她惹恼新帝,连带着雍枝贵太妃被一同发作。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做了什么,但里面的内情,稍微猜想一下,也知道其中的艰险。
“这样啊。”朱姜听完她的话后,也是一脸严肃。继而又脸色快速一变,笑容和缓又坚定,“我会写成密信递给宫中的同僚让他们注意防范的。文……陛下也不是小孩子了,东西不能乱吃还是知道的。”
她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说道:“可是这是最简单而且有效的办法了,宫中也是不愿意见到你和奚玉泽的婚事顺利的。想必,即使有麻烦,陛下也会谅解的吧。”
毕竟……她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啊。
朱姜心中感叹道。
是……这样吗?
洪含蕊半是迟疑半是疑惑地点头。
宫中不希望看到奚家倒向洪家她可以理解,但是……她居然说陛下会谅解她诶。
什么人敢说出这种话啊。
洪含蕊看向朱姜的眼神里,又多了几丝惊叹和佩服。
——真不愧是新帝手下最无形之刃,最神秘的情报部门的负责人。简在帝心,又权责重大,连陛下的威慑力都可以借用驱使。
借力打力,用洪家另一个女儿的婚事,来牵扯勇毅侯府这边。
还让人说不出半个错字来。
洪含蕊脸色一肃。
她重生而来后,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恐怕就是不与飞鸣报馆为敌,在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后又火速投诚吧。
而朱姜则在心里想到。
“——事从权急,洪家马上就要往勇毅侯府去了。洪含蕊又来求助,属下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安吉郡主那边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顺利推辞过去。想着陛下从前的教导,属下们一直都是以大局为重的,细枝末节难免顾及不到。而陛下圣明,为了与雍党抗衡而宵衣旰食,孜孜无怠……想必,是能体谅下属的先斩后奏的吧。”
朱姜一边打着腹稿,一边在心里迟疑。
检讨这样写……应该可以过关吧。
**
检讨,是一款写多了就有心得的文体体裁。
而朱姜,在此题材上面颇有自己的建树。
先拔高自己当时的心理,一切是为了任务,为了领导,而自己的想法都是从大局出发,以领导的利益为自己的价值体现。
出错那都是无心之失。
然后再夸赞领导的深明大义,宽宏大量。总之,把领导的心胸捧上一个台阶之后,自己就有台阶可以下了。
朱姜的腹稿打的飞快,让人去勇毅侯府传话的速度也是飞快。
朱姜:“……先跟安吉郡主通个气,洪家大夫人应该也已经去奚府的路上了。让郡主为之叨扰烦忧就不妙了,我们先给她想好了办法,才好应对。”
她一脸“我是领导的心腹,暗卫的优秀人才”的神情,此等“我有经验信我没错”的笃定神态,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洪含蕊扯新帝虎旗的心虚。
殊不知,朱姜的笃定是来自闯祸闯多了,检讨心得写的贼溜而给自己的自信。
洪含蕊呼出一口气,在得知自己的婚事将要提前后就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犹豫着思索道:“郡主娘娘……她不会因为洪家,而对我有不好的印象吧?”
朱姜回想起跟安吉郡主几次的会见,想了想,一口咬定:“那不会,郡主娘娘明白道理的。”
那个出自皇家的郡主比勇毅侯还要更快接受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事实。
在得知前因后果,又亲自见了一面当初的老尼后,安吉郡主依旧是神色淡淡。仪态端庄又谦和地感谢新帝对自家的帮助,才能让自己没被蒙在鼓里找回自己的亲生骨肉。
又单独对发现并揭露这一切的朱姜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真是多谢你们了,等真相大白,我女儿正式回家后,再带她去感谢你。”
一番话表达了谢意,又表现出自己对两个调换孩子的态度。
而对奚玉泽……
“我就说我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傻缺。”
三王密谋的消息传来时,朱姜正在查看分馆这段时间的收益。
于论这个人天生就擅长做生意,一个文艺交流会被他蹭了个彻底。不仅是报馆的报刊年卡卖出去不少,单行本销量暴增。被放置在交流会场馆摊位上的周边,更是销售火爆。
《错爱》系列的定制陶泥人物盲盒,13个一组,另有男女主各一个的隐藏款。成为了此次交流会的明星产品。
无数人为抽到一个隐藏款而赌上运气。
朱姜:“隐藏款概率百分之零点一三是不是太高了点,换成百分之零点零一三吧。再弄几个敷衍点的陶泥做成sr,好一点的是ssr,再来一个每十箱只有一个的豪华隐藏版,充作sp。”
白蔷:……
坏了,后世盲盒的精髓被她学到了。
她心虚地劝说朱姜报馆还是要以报刊为重点,这点周边商品只算得上是锦上添花。重点是要有好的作品……
朱姜:“所以你什么时候开新文?真假千金完结有一段时间了吧。”
白蔷沉默两秒,极速败退。
恰逢此时,暗卫情报线上报三王异动,聚集兰城,似有变动。
朱姜大喜:“我就说我的计划能行吧!”看看,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在所有人不赞成她的计划时,只有她自己坚信自己能够成功。这就是坚信的力量!(单手握拳)
白蔷大惊:“什么?真的成功了?!”
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引来朱姜不满地注视。
朱姜:“……你好像对我的成功很不满啊!”
白蔷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是报馆里最看好这个计划的了。毕竟她都因此去问了纪冰真……
不过虽然有来自后世的纪冰真提前透底,但是这计划能成,确实还是有点太出乎她的意料啊。
要是这样还被找上门,只能说明朱姜最开始教的回信角度就是错的!
白蔷严肃以待。她倒要看看这人要说些什么。
她是不会给朱姜扣自己工资的机会的!
来人展开了信封,将回信的部分,那一句颇为眼熟的潇洒字迹摆在了白蔷的眼前。
在她目瞪口呆,惊恐万分,分外想撤的神情里,淡定地开口:“几日前,疏影先生回信称’你行,你上。‘”
他停顿了一秒,淡定地点头,继而缓缓开口:
“嗯,我觉得我行,所以我来了。”
第 30 章 第 30 章
不好了,这是冲着她来的!
虽然回信不是她回的,但是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啊!
白蔷瞳孔地震,先是看看那封回信,再看看来人平淡的脸上依旧平稳的表情。
现在这份平稳已经自动被她理解成了挑衅——
就是你吧,那个拒绝我的写作指导,还在回信里写要和我线下对决的,疏影先生!
连平平无奇还背着光显得有些无神的瞳孔,现在看都带着点幽深。
不是,那句话不是普通的嘲讽吗?!
怎么会有人真的找上门来的啊!
白蔷猛地把门合上,背着紧闭着的门扉喘了口气,惊恐地对着朱姜说道:
“完了,我的黑粉找上门来了!”
朱姜急了:“我很诚的,你看看我这长达三千字的检讨!”
文乐逸挑眉看了看她拿出来的,为了显得篇幅长而自动放大的字体,终于把笔放在了一边,拿起一旁的锦帕擦了擦手。
朱姜松了口气:“是吧,我很诚心的。你看我都道歉好几天了,要不就别扣了吧。要扣……要扣也把鸿雁的一起扣了!”
她抓耳挠腮,想出一个勉强能让自己心平气和接受扣奖金的方案。拖一个不顺眼的下水,总比自己一个人损失要来的顺意。
文乐逸不言,端起一边的茶,慢悠悠又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
朱姜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凑过去推了推他的手:“这事不都解决了嘛,大家都挺高兴的,什么都没损失就把三王给解决了,也算我的功劳。”
文乐逸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朱姜摸不清楚他今天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本就难懂的人今天越发的高深莫测。但是……朱姜挠了挠头,总觉得文乐逸其实心情不错。
没有生气,那为什么要扣她的钱。朱姜:……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她板着脸说道:“说什么呢?黑卷尾又不像我。”她可以没有道德,但黑卷尾老实人可不一样。
老实人,在没有道德的朱姜面前,就是可以利用的缺点。
白蔷:……听起来还挺欣慰的,毕竟还有自知之明。
能还嘴就没多大事,白蔷先是松了口气,又止不住地好奇地问:“那是怎么回事,你一副晦气的吃亏样子。”
朱姜沉默半晌,默默转开了视线:“……没什么。”
被自己的损招打败的这种事,她怎么会让下属知道!
白蔷还想要再问,却被金翅迎进来的人打断了话头:“统领?!!”
这一声直接让朱姜回到被领导查岗的恐惧当中,从瘫软的姿势一跃而起,大箭步冲到黑卷尾面前:“领导来了,我刚刚忙于事务,有失远迎。”
从头看到尾的白蔷:……这是什么医学奇迹的现场吗?
朱姜一扫刚刚的颓废模样,左手拿着报馆新刊,右手拿着跟同僚的纸质信件。一副我为暗卫所工作忙碌的优秀员工模样,大步流星地迎上去:“领导您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她还没做好迎检准备呢,幸好有刚到的信件就在手边上,还能拿着做个样子。
朱姜虽然相信黑卷尾的道德观,但这突然的来访还是让她猝不及防。她试探地问道:“统领这是来……?”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就无事发生,要是坏消息……不知道他们报馆全去抱着黑卷尾的大腿哭,会不会有效果。
黑卷尾不太习惯被这样捧着对待,一贯冷脸的表情在坐在飞鸣报馆招待贵客的豪华特供版老板椅后,还有稍许局促。
在朱姜好奇忐忑的目光里,他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角,不知从何开口,最终说了一句:“鸿雁说,你借着他去鹿城卧底的人,为你们报馆干活。”
**
鸿雁何许人也?
就是当初那个接了寻找寇英华的任务,结果被朱姜等人误打误撞的完成。完全没有出力反而在最后企图把任务失败的罪责推到朱姜身上的小队队长。
当初在大会上他可是丢了大脸,之后还以办事不利被黑卷尾处罚。这笔帐被他全数算在了朱姜身上,想着法子就想伺机报复回来。
所以当他在听到小队派出去卧底鹿城的队友,不小心透露在飞鸣报馆接的销售任务居然奖金超过了工资之后。选择了把这件事捅给黑卷尾,告朱姜的黑状。
当然,他告状的时候也充满了自己的主观色彩。为了报当初的被抢任务之仇,用的词都是把朱姜往最严重的罪责踩的。
什么“麻雀她不顾卧底的同僚安危,以权谋私给她的报馆干活,不怀好心!”,“心思全放在了报馆上,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暗卫?”,“给她兜售报刊的那点功夫,都够他们卧底的人多打探多少情报了”……“当然他们不拒绝也有错,但是朱姜她是小队长啊!”
“对,她还以势压人,让我队员不得不给她干活”。
听起来像是朱姜完全是个扯后腿不干正事,还以势压人欺压同僚,让同僚给自己干私活,还不允许拒绝的,十恶不赦的份子。
朱姜气的跳脚:“他胡说!”
虽然是真的,但绝对不能承认。朱姜气的眼睛都红了:“我可是每个都给了分红的!”
销冠还有额外奖金呢!说什么以势压人,所以不得不当销售呢!
她的员工必须都是自愿的!
而且为了鼓励他们积极推销报刊,朱姜每笔钱都按时到位,给的特别爽快。
虽然初开始的时候,确实有几个人不理解也不愿意。她不得不扯上自己是联络所小队长的幌子让他们不得不服从。可现在都积极主动地写信回来说不够卖,让她加大印刷量!
不然为什么她急着买兰城那间铺子,就是为了巩固销售成果啊。
朱姜说的痛心疾首:“说话是要讲良心的!”这说出去,别人还以为她苛待员工呢。
白蔷:……重点是这里吗?
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在黑卷尾明显也无言的“……”省略号中咳嗽两声,用气音提醒朱姜:“重点在咱们让卧底给咱干私活。”
“哦,这个啊。”说起这个,朱姜反而淡定了下来。她无辜地摊开双手,冲着黑卷尾摆出一个我清清白白结果受人诬陷的无奈手势,“我跟陛下通过气的,他还很赞成来着。”
黑卷尾的表情顿住,下一秒狐疑且不解的眼神凝在了朱姜的脸上,像是在辨别此话的真假。
陛下知道?
还……很赞成?
这下连白蔷都傻眼了,她冲着朱姜张了张嘴,无声地问道:“啥时候。”
朱姜冲她眨眼:别问,怕露馅。
毕竟通气是真,文乐逸赞成是假。
这还是上次黑卷尾带着文乐逸跑报馆来突击检查,结果她的创业计划被无情收缴,销售版图铺开大计被敏锐发觉,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她用自己的那一套歪理给说服了过去,但文乐逸也没说什么。
后来就扯到了雍鸿飞上书请陛下开后宫的事情上。
……后面文乐逸还负气离开的事就不必说了。
所以朱姜心安理得地眨了眨眼睛,扯着文乐逸的大旗:“若是鸿雁不服气,让他去问陛下吧。”
量他也不敢!
朱姜的有恃无恐让黑卷尾都侧目,皱着眉头心想莫非真的是陛下应允的?
朱姜还把自己的那一套说辞拿了出来:“……我这都是为了让他们有一个好理由打入三王的地界,外地人过去总得有个说辞吧。他们的身份背景虽然暗卫所里都给设置妥当了,但经不起细查。给我当销售就好办了啊,还容易接触到各形各色的人,打听消息也方便。”
她说完还叹了口气:“我这都是一心为了咱们暗卫所。去卧底的又没有我手下的人,若不是我热心又想着帮助同僚,何必趟这趟浑水呢。……我知道鸿雁队长因为上次的事情记恨我,但都是为了陛下做事,怎么能如此构陷同僚呢!若是人人如他一般,把精力都放在如何拉同僚下水上,咱们暗卫所岂不是再没有人认真做事了!”
朱姜暗地里啧了一声,面上讨好地笑了笑:“陛下要娶的皇后娘娘不知道是哪般的人物,能让陛下这般在意。”
用属下的奖金修宫殿!小气!克扣奖金,无良领导!
文乐逸应该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看上去心情不错地刮了刮茶盖,嘴角含笑瞥了她一眼:“你很在意?”
在意?她当然在意了!
朱姜急的跟跳不上树的猫原地蹦哒一样的:“在意在意,所以能不能别用我的奖金?皇后娘娘的大院子可以让礼部打报告从国库里头出啊。”
她心里还含了些委屈,为难她一个小暗卫算什么本事。她的奖金连那殿里的一个琉璃花瓶都买不下来。
文乐逸本来舒畅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冷着脸瞪了莫名其妙的朱姜一眼,手上的茶杯碰地一声往桌上一放:“我看你是在外面把心玩野了!”
朱姜噤声,然后内里的腹诽不断。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文乐逸一看就知道她不服,一口气堵上来气的他又暗自咬牙,半晌才恶狠狠地憋出来一句:“你的报馆建的不错啊。”
心思全放在那报馆上了,出宫前信誓旦旦会常回宫来看望,等到报馆建起了,就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回来了。
文乐逸恨的牙痒痒,可偏偏朱姜不觉得,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是,京城里现在谁不知道我们飞鸣报馆才是最厉害的,新剧都是我们的话本改编最上座,连周边都卖的脱销了。这还是京城,等到三城的分馆全部打通……”
文乐逸看她侃侃而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哼。”
朱姜立刻闭嘴,偏过头看他,一脸‘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难道要我猜吗?’的无语表情。
文乐逸从没见过这般不懂得猜测上司心思的下属,她不仅不揣测,还理直气壮摆出一副我懒得猜的表情。
文乐逸微微眯眼,不去看对面人迷茫的蠢货表情,伸出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朱姜:?
他又敲了敲。
朱姜这才看到旁边空了的茶杯,跟文乐逸大眼瞪小眼一会后,无奈地妥协,给人把水重新满上:“陛下,您的心思真难猜。猜对没有奖励,猜错还要瞪人……你看你看,你现在就在瞪我了。属下愚笨,您要是还有什么心气不顺的,直接吩咐下属便是。”
可别再让她猜了。
朱姜苦着脸心里想到。
文乐逸却是没有接她的话,捏着茶杯在手心里转了转。却是转头看向朱姜,一扬眉:“听说你们报馆的改编曲目最近一票难求?不知道,你这个报馆老板去,能不能匀个两张票出来。”
**
朱姜去当然是有票的,谁不想要飞鸣报馆下一本的改编权呢?她去了,戏院的老板只有奉为座上宾的份,别说两张票了。
可是这话……
朱姜小心翼翼地探头:“陛下,您要去看啊……”
文乐逸点头。
朱姜苦着脸:“您这是哪来的兴致,而且京里刚刚料理了一批人,正乱着呢。您这时候出去……”她竭力打消领导临时巡查的意图,上次文乐逸微服私访报馆,可是抓住了几人上班时间摸鱼嗑瓜子的潦草模样。
虽然之后她的创业计划吸引开了火力,但也保不齐这次再被抓到,文乐逸能不算个总账。
文乐逸只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我的安全不是还有你吗?我的暗卫小队长。”
朱姜只能听命。
幸而文乐逸这次没想着去看看下属们的工作情况,而是真的打算去听戏的。
朱姜在暗卫所换了件自己留下来更换的衣服,简单的藕紫色褙子衫,衣角还绣了两朵云纹,取紫气东来的含义。
朱姜:发财发财。
若不是直接绣元宝穿身上有点引人注目,她高低得搞一身招财穿搭。
文乐逸没看出来她的穿搭小心思,只是打量了一眼,就抬手让宫人挑了一件同样色系的。
朱姜:?
两人悄悄地出宫,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现在京城里最热闹的戏园子边上。
朱姜本来想去看看真假千金的末场,但打量了下那边的人流,再看看文乐逸周身换上了常服但也跟那边搭不上的气质。
为了领导好不容易出一次宫的体验,还是换了一边。
“也是赶巧了,《邓氏家书》今天也有场次。”她一边带着文乐逸往园子里走,一边介绍道,“这边人比真假千金那少一些,应该还有包间空着。”
倒不是《邓氏家书》不受欢迎,但真假千金毕竟是大结局场次,能去那边的谁也不想错过了,这可是全书的高/潮。
朱姜果然一进门就收到了戏苑老板的欢迎,不仅亲自把人迎上了二楼包间,还殷勤的送茶送点心。戏苑老板好奇地看了两眼跟朱姜穿的像是情侣装一样的人,贴心的没有多问。
这里跟真假千金那边的热闹不同,题材的原因虽然现在还没开场,但下面等候的看客大多表情肃穆。其中还有不少被爹娘带来的十多岁的孩童。
诶,还是得她来启发启发。
“你之前的工作不是编辑吗?”
白蔷恍然大悟的眼光中,她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说道:“编辑手底下没有作者,算什么编辑。”
她在白蔷逐渐明白过来的神色里,同样幽深地散播邪恶之语:“把他招进来,你盯着他写文。日常工作就是催促他马不停蹄的码字。”
然后给报馆创收。
“你想想看,到时候你的日常用语就成从‘我写不出来’‘我的头要秃了’到‘今天你日万了吗?’‘今天不日万,明天吃干饭’中转变,不香吗?”
白蔷头顶冒出一个闪亮的感叹号。
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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