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炮火映江河
押粮官姓许, 名舶铮,乃正五品厢军守备。
祖上据说是横行乡里?的?恶霸,趁着?前朝末年, 天下大乱之时, 结伙为寇,占据江道?, 当了水匪大王,抢劫过往船只,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等到?大旻高祖皇帝从乱世群雄中脱颖而出时, 许家先祖却又十分识时务地?主动献出大部份钱财和人马,舔着?脸跑去投效,转身就从匪寇变成了义军中一员。
乱世兵匪不分家, 到?了新朝初立时, 许家过往的?罪孽与功过两相抵消, 竟还得了一个子爵的?爵位, 如今虽然早就被降级得没了影, 可?许家却也慢慢发展成了两江水乡里?的?一方豪族!
许舶铮作为家族第一话事人, 其?性?子十分狂傲, 在?两江这地?头上, 他连金陵知府沈重山都不一定放在?眼里?。
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竟这般荒唐地?横停画舫,阻挡水路, 当真是不知死活!
手下小心翼翼地?请示许舶铮道?:“大人, 漕船顺风,骤然迫停实在?麻烦,要不先减缓一些速度, 放一艘小艇下去,属下去跟那画舫的?主人交涉交涉,让他们赶紧将画舫挪开?”
许舶铮冷着?脸,并?没有?半点想要跟人交涉的?意思,直接下令道?:“不必管它,直接撞过去就是!这种浪费米粮的?蠹虫,活着?也对家族无益!不管是出自?金陵府哪家,真要没了此等拖累家族的?废物,那家的?家主都得感谢我才是。”
手下微微有?些心惊,却又不敢多?劝什么,好在?那画舫是一艘大走舱,比起漕船也没小多?少。
手下掌着?船舵,打算待会儿稍稍偏一些方向,只从画舫的?船头擦过去就是了,这样即能将画舫撞开,运气好的?话也伤不到?那画舫多?少,只希望画舫里?的?少爷公子们命大,也该涨涨教训。
另一头,苏云绕瞧着?那高大漕船疾驰而来,根本就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苏云绕吓得又跟兔子一样,“嗖”地?一下跑回柴珃身边,拽着?他的?胳膊一阵猛摇,急得跳脚又急眼道?:“撞过来了,要撞过来!这‘大鱼’头硬身子铁,不是咱们能逮得住的?,王爷,赶紧撤吧!再不挪,就真要撞上了!”
即便是皇子龙孙,也不能在?犯罪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啊!
最重要的?是,老子水性?可?不好!
在?游泳池里?都只能勉勉强强地?浮起来,大江大浪里?还不得把小命丢啊!我还好年轻的?,还在?长个子呢,不想死啊!
可?惜皇子龙孙不听劝,都到?这个时候,还耿着?脖子在?那儿装逼呢。
柴珃笑了笑,握了握苏云绕的?手,睥睨天下道?:“别?怕,头再硬,身子再铁,直接打烂就是了。”
这话音才刚落下,明明还是画舫,移开隔板之后,却多?了一排炮口。
玉九思代替瑞王下令,一排火炮齐齐开火,青烟在?江面上升起,爆炸轰鸣声震耳欲聋。
等到?炮声停下,一排身着?玄色麒麟甲的?卫队腰挎陌刀,手端火铳,密不透风地?护卫在?柴珃身前。
刘侠客同?样换了一身装扮,麒麟铠甲锐利无比,平日?里?痴得跟个傻子一样的?贴身亲卫,此时满面肃杀地?立在?船头,气沉丹田道?:“瑞王殿下在?此,冲撞冒犯者死!”
苏云绕之前便说过这个世界是有?火//药的?,所以有?火//炮、跟火//铳什么的?,也不稀奇,好吧……,怎么可?能不稀奇呢?!可?太特么地?稀奇了好吗!
两江水师营据说也只配有?十六门火//炮。
他姑父当年在?水师营当兵的?时候,有?幸给炮管上过一回油,就这,都搁他们面前吹嘘了千八百次,可?把他给牛逼坏了!
至于火//铳,那就更别?提了。
据说只有?专门保护皇帝和太子的?金龙卫才有?配置!
瑞王殿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热武器,渠道?合不合法啊?
别?抢劫漕船的?事还没完,又添一个非法持有?违禁武器的?罪状……,你大爷的?,要不要玩得这么大啊!
苏云绕被火//炮给炸得像只呆鸡一样。
对面漕船上,许舶铮等人跟他相比,其?实也没有?好多?少。
借漕船出货,是许舶铮违背了那人的?提议,强势拉拢其?他会众一起做下的?决定,还选了一个出其?不意的?时候扬帆起航。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可?看着?被火//炮轰得七零八落的?船头,那人不赞同?的?声音,又不自?觉地?在?许舶铮的?脑海里?重复响起。
“瑞亲王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处处藏拙,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之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场退婚,便彻底消沉。
秦淮寻花多?半只是迷雾烟瘴,背后有很大的可能是冲着漕司而来,是冲着?我等而来,谨慎一些,总没坏处!”
许舶铮当时对这话是十分地?不以为意,甚至嗤之以鼻,如今被火//炮轰到?头上,却不敢再这么想了。
瑞王殿下果然是冲着?漕司而来,是冲着?漕运走私而来的?!
许舶铮好歹也在?两江地?头上横行了几十年,应变能力是有?的?,脸皮当然也足够厚。
见炮声停下,许舶铮从驾驶台下爬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试图先给人扣下罪名道?:“瑞王殿下无故炮轰运粮官船,此举与谋反何?异!若不想圣上怪罪,百官弹劾……”
许舶铮本意是要站在?道?理大义之上,拿法度规矩逼退瑞王,先过了今日?这一关再说。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跟船的?力夫高声惊呼道?:“粮食被火//炮砸漏了!”
“看,底下麻袋里?装着?的?不是粮食!”
“是盐!”
“这这、这是私盐!”
许舶铮像是被揭了老底一般,扭头喝骂道?:“闭嘴,这是运粮的?官船,哪儿来的?盐!来人……!”
许舶铮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漕三?舵主杨万里?提着?一把九环大刀,将做苦力的?力夫们护在?身后,言语犀利,高声质问道?:“许大人利用漕船藏私盐,如今罪名败露,是要杀了我等灭口吗?!”
三?番两次地?被人抢话,电光火石之间,许舶铮突然从瑞王殿下来金陵之后的?种种举动之中,抓住了那么一点点谋划与算计。
许舶铮目光沉沉,语气笃定道?:“杨万里?,你们漕帮这是早就投了瑞王?”
杨万里?得了总舵主的?吩咐,除了配合揭穿私盐之事之外?,并?不敢过多?地?牵扯进去,因此矢口否认道?:“守备大人说笑了,我漕帮上下,不过是一群靠卖苦力糊口的?普通百姓而已,哪有?资格为王爷效命。”
许舶铮自?然不信,不过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无所谓信与不信了。
解决杨万里?等人都只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先要清扫除掉挡路的?瑞王殿下!
许舶铮祖上本就是水匪,钱财人马全献了出去,才得了个子爵封号,到?如今更是什么也不是了。
对于柴姓皇室,许舶铮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忠心与敬畏。
如今铡刀已经悬在?整个家族头上,许舶铮没有?半点犹豫,对着?掌舵的?手下,再次下令道?:“扬帆直行,冲过去!快!”
手下惊骇不已,忍不住颤抖道?:“大、大人,那可?是瑞王殿下!”
许舶铮目光嗜血,语气狂妄道?:“瑞王又怎样,沉到?了江底,也同?样是死无对证。”
可?惜,许舶铮的?想法,总归还是要落空。
号角划破夜空,迎着?漕船方向,又有?两只高大“巨兽”缓缓游来。
“巨兽”通体漆黑,高大巍峨,有?防护女墙,也有?炮口箭眼。
那是两艘战舰,是江浙水师营配置有?火炮的?唯二的?两艘玄铁战舰!
江风凛冽,黑旗飒飒。
战舰上有?叫阵之声传来:“江浙水师前锋营,奉瑞王之命,清查漕运走私一案!”
“前行漕船速速停下,若不配合,休怪火//炮无眼!”
漕船与战舰相比,犹如河豚与鲸鲨.
撞肯定是撞不赢的?,冲更是不敢再冲了。
不等许舶铮下令垂死挣扎,其?手下的?船兵就已经胆战心惊地?放下了船帆。
漕船缓缓停下,子夜已过,江面骤然平静,那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于胜利者而言,那是贤者时间。
于失败者而言,那是死寂时刻。
苏云绕没想到?事情会瞬息万变到?这种程度,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一样,根本就理不清这一出好戏的?前后因果。
不是逮大鱼么,怎么就变出查私盐了?江浙水师营都出动了,好威风!
还看见火//炮开火了,这要是被姑父知道?了,他铁定要羡慕我!
见瑞王殿下回头望向自?己,背对着?破破烂烂的?漕船,身影被灯火拉长,显得更加地?高大挺拔了,面上也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牛逼模样。
苏云绕第一回见识到?封建皇权下的?绝对威严,脑子瞬间打结,想起王爷之前点的?歌,他还没有?唱完呢……
琴声再次响起,万籁俱静之下,少年接着?之前,沧桑唱道?:“路里?崎岖,崎岖不见阳光,泥尘里?,快乐有?几多?方向……”
柴珃:“……”
事情已了,柴珃其?实是想要开口送小孩子回家去的?。
不过……,算了,他要实在?想唱的?话,唱完了再回也不迟。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风波不平
四更天, 弯月落西边。
此时已?是子?夜两三?点左右,夜猫子?都回窝休息了?,人影鬼影更是见不着半个?。
苏云绕踩着月光走进绿柳巷里, 走到自家门口时, 回头才瞧见巷子?口的马车正缓缓离开,绷紧的神经, 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劳烦金尊玉贵的瑞王殿下在巷子?口看着他回家,实在让人有些承受不起啊!
开门进到院子?里, 厢房和正房里全都是一片漆黑,到这个?点儿了?, 大哥估计早就?睡了?。
苏云绕轻手轻脚地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就?怕把他大哥给吵醒了?,到时候一个?劲儿地盘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只是当他做贼似的溜过大哥房门时, 才发现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 瞎叽霸紧张了?!他大哥居然比他回来得还?晚呢!
这房门还?跟清早的时候一样, 是从外面给锁上了?的。
苏云绕扯了?一把房门上挂着的铜锁, 白费功夫地问了?一句:“哥, 你在没在里面啊?”
不出所料, 这压根儿就?是一句废话!
但凡是个?人, 谁还?能?不开锁就?直接穿墙进屋啊, 所以里面也没人回答他。
“啊啊……!”
苏云绕低声?抓狂, 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这一晚上的, 怎么?就?净是事儿呢,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深更半夜的,就?算他哥真被坏人捉走了?,衙门都还?关着呢, 他也没地儿报案啊。
不过以他大哥的为人,想来也不会惹上这种倒霉事,多半是衙门、府学里有什么?事,或者是去同窗家里做客了?吧?
苏云绕困得眼皮直打架,简单洗漱过后?,直接睡了?,决定明日一早他大哥要是还?没回来的话,他再去漕司衙门或者是府学那边打听打听。
心里面惦记着今晚的大小?烦心事,苏云绕躺床上睡得也不是太安稳。
一会儿梦见一排火//炮直接轰他脸上,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跟蚂蚱似的被瑞王踩在脚下。
偶尔有耗子?什么?的在屋外弄出动静,他还?会一下子?惊醒,开门看看是不是他大哥回来了??
反反复复折腾,迷迷糊糊地也就?只眯了?一会儿,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苏云绕就?爬了?起来,随随便便洗了?一把脸,锁好门窗,就?直奔漕司衙门去了?,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漕司衙门这处地盘,苏云绕也不是头一回来。
金陵府城就?算再大,还?大得过另一个?世界的超一线城市?
活了?十五年,除了?犄角旮旯和世家府邸之外,能?逛的地方,值得一逛的地方,苏云绕早都已?经全逛过了?,他连府学和知府大堂都找机会进去打过卡!
平常漕司衙门外也有兵丁把守,可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被一队披甲执锐的将士给围得水泄不通。
苏云绕坐在漕司大门对面的卖油条的小?摊上,低声?跟正在炸油条的老板打听道:“漕司衙门这是被抄了??里面办事的官吏们,难道也被抓了??”
苏云绕一颗心“突突突”直跳,紧张又?不安。
老板倒是从容,一边将长面条子?下锅里炸,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不知道,我一早出来摆摊的时候就?被围上了?,那明晃晃的大刀,吓得我摊儿都不敢摆,好在那兵爷只围了?漕司衙门,没撵咱们这些摆摊的。”
苏云绕心道好个?鬼!你们倒是没被撵,我大哥却多半被围在里头了?。
老板见他光占着座不消费,不太高兴道:“小?哥儿,油条配豆浆,油条包麻糍,馓子?麻球豆沙饼,你要来点儿什么??”
苏云绕这会儿哪有胃口啊?!刚想起身离开,打算去别处想想办法,比如找瑞王殿下求求情什么?的……?
结果他屁股还?才刚从凳子?上抬起来呢,就?瞧见那边的兵士让开了?一条道,有人从漕司衙门里出来了?!
打头可不就?是他大哥么?,后?边那两个?估计是他大哥的同窗!
苏云绕兴奋不已?,一下子?蹦了?起来,也不敢往那边冲,就?在原地拼命挥手道:“大哥,大哥,这边儿,这边儿!”
刘文?轩愣了?愣,不过以三?郎性?子?,见他整夜未归,一早跑到漕司衙门来寻人,倒也不是什么?出乎意外的事情。
刘文?轩跟两位同窗客套了?两句便分开,三?人一起经历了?昨夜之事,本有满腹猜疑,却不适合在此地探讨。
苏云绕见大哥完完整整地坐到自己面前,这才后?知后?觉地饿得慌,笑着点餐道:“老板,来两碗豆浆,两个?油条包麻糍,两个?麻球,两个?豆沙饼!大哥你够不够?不够咱们再点。”
刘文?轩神色疲惫道:“就这些吧,吃完了?回去补一觉,这整个?晚上,可真够折腾的。”
苏云绕的好奇心被轻轻地勾了?一下,凑过去低声?打听道:“哥,漕司这是摊上事儿了??”
老板先端了?两碗豆浆过来。
刘文?轩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谈,只敷衍道:“先吃饭,回家再说。”
等吃完早饭真回到家里,刘文轩想要交谈的心思就更淡了。
苏云绕见他大哥衣服都没脱就躺床上,有些傻眼道:“哎,哥,大哥,你先别忙着闭眼啊,我担心了?一晚上,你好歹也给我一两句交代啊。”
刘文?轩闭着眼躺得十分安详,简单交代道:“漕船突然改在子?时启航,漕司里的人都被迫跟着熬夜,结果刚送走漕船没多久,又?被水师营将士围住,说是漕船上藏有私盐,相关人等皆被原地看押。”
刘文?轩跟他的两个?同窗只是观政的学子?罢了?,自然算不上是相关人等,被分开盘问了?一宿,便被放了?出来。
昨夜围观瑞王殿下拦截漕船,清查私盐的时候,苏云绕就?猜道金陵府有不少人怕是要被牵连进去,漕司本就?负责漕运,躲不掉也不奇怪。
刘文?轩是真的累了?,才刚说完没一会儿,就?打着呼噜睡着了?。
苏云绕昨晚也没怎么?睡,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急着赶,索性?也回了?自个?屋里,脱了?外衣鞋子?,躺床上也一起补觉去了?。
兄弟俩睡到临近午时,才又?起床,也没精力在家里面烧锅弄灶,便一起去庙街食肆那边吃的午饭。
然后?一个?去府学,一个?去了?灵风戏社。
戏社里除了?排剧练舞也没什么?大事,苏云绕也就?只是过来点个?卯,只是没想到私盐一案的波及范围竟这么?广,就?连秦淮河畔都有楼子?被抄了?!
苏云绕才刚到戏社门外,就?被等在那里的柳大娘子?揪住,替人担忧道:“不得了?了?!藏芳阁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竟然被官府给查抄了?,楼子?里的一杆子?人,全都被官兵给带走了?!”
“……”
苏云绕脑子?有些发懵,后?知后?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柳大娘子?答道:“今儿早上辰时末的时候,来的官兵可凶了?,一看就?不是衙门里的差役,是正经的军营将士!”
柳大娘子?不关心其她人,只焦急道:“王小?草和牡丹也都在里头,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官司,怎么?就?都被抓了?呢?!我倒是想去知府衙门里打听打听,可又?怕犯了?忌讳,人没救出来不说,又?把我自己给搭了?进去,到时候再连累咱们灵风戏社……”
苏云绕直觉藏芳阁的事,多半还?是跟私盐有关,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牵连,却不是他能?想得明白的。
不过再想到牡丹姑娘递给自己密信,其她人或许有事,她多半问题不大。
藏芳阁里,苏云绕也只跟牡丹姑娘有几分交情,因此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简单宽慰道:“藏芳阁整个?被抄,多半是其背后?的东家犯了?事,牡丹姑娘她们最多也只是无辜受牵连,等衙门里查清楚了?,估计就?没事了?。”
柳大娘子?也说不准,只希望真是如此吧。
另一边,金陵府学里,沈知孝等极少数的学子?,倒是比柳大娘子?他们知道更多内幕。
譬如,藏芳阁背后?的真正东家,正是许舶铮所在的许家。
许家参与贩卖私盐,好多时候都是在藏芳阁里密谋,甚至藏芳阁里被赎身出去的姑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本就?是许家特意安插在官吏后?院的棋子?。
许家倒了?,藏芳阁跟着被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知孝见刘文?轩难得来府学一趟,拉着他关心道:“昨晚你跟江兄、王兄他们都没事吧。”
刘文?轩在他旁边坐下,答道:“我们也就?只是负责整理卷宗而已?,连打杂的资格都没有,能?有什么?事。”
沈知孝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感慨,难得拉住一个?“涉案之人”,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赞叹道:“你说那位瑞王殿下,才刚一来金陵府,就?惦记着往秦淮河边上跑,为了?跟人抢花魁,连皇家名号都搬出来了?,逼得凤舞姑娘不得不委身于他,就?这么?一个?荒唐放荡之人,没想到竟是如此心机深沉,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刘文?轩没能?听进去后?面的话,只眯着眼确认道:“你刚刚说瑞王殿下逼迫谁……,委身于他来着?”
沈知孝答道:“凤舞姑娘,百花楼的凤舞姑娘啊,你从不去风月场合,多半不知道她。”
刘文?轩没说话,心道:不不不,我可太知道“她”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大哥想得太深
蛟龙过?境, 洪淹百里。
瑞王殿下蛰伏月余,猛然出手,便?搅得金陵府上下是一片风声鹤唳。
夕阳离山近, 前一秒还是碧空万里, 后一秒便?是雷霆暴雨,……好一个夏日无常, 世事更无常!
姑父下午的时候从?庄子上拿了不少的蔬菜过?来,见?他们兄弟俩都没在家, 就直接给放到?灶房门口的菜篮子里了。
新鲜菜都送到?了眼前,两人就是再懒得开火, 也不好浪费食材不是。
屋檐上的水“哗啦哗啦”淌得跟小溪一样,灶膛里木柴烧得“哔哩啪啦”乱响。
苏云绕拿着个吹火的竹筒,一会儿怼嘴上装模作样地呼口气, 一会儿又偷偷摸摸瞥他大哥一眼。
刘文轩已经?将米饭蒸好, 正?拿着一把尖刀给莴笋剥皮, 明明是青绿色的嫩茎, 却被他剥出了血腥狠辣的一股残酷劲儿!
莴笋剁成片, 泡好的木耳捞出来洗干净。
锅里的菜籽油已经?烧得冒烟, 肉片、莴笋片、木耳片“滋啦”一声全倒里头, 水汽热油混在一起, “轰”地一声, 锅里燃起一尺多高?的火苗。
苏云绕抱着吹火筒缩在墙边,看着他大哥立在火光硝烟里, 肃杀冷酷, 炒菜炒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有些瑟瑟发抖。
“火候烧足了,你缩在那里装鹌鹑呢!”
刘文轩横他一眼, 却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老父亲般深沉的心?痛与怜惜,面上也不自觉浮现出几分懊悔之色。
苏云绕将他的神情变化?给瞧了个仔细,心?里顿时更慌了!
在这个家里,就数他大哥最会表情管理,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端着一副八风不动的老成模样,不管心?里藏着什么?事,从?来都不会挂在脸上。
今儿去府学一趟,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打从?苏云绕进门开始,他就时不时都会露出这种复杂神情!
那是一种类似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失望。
失望之中,又藏着好似“我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
心?痛过?后,就只剩下对那头不长眼的“猪”的无限愤恨!
苏云绕自个瞎猜一通,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可不管怎么?样,面对这样的大哥,他是真不敢大小声说话啊!
灶膛里三个大木柴棒子错落搭着,本就燃得很旺!
苏云绕却赶紧拿着烧火棍假模假式地捅了两下,很是配合道:“哦哦哦,好好好,烧足,这就烧足。”
莴笋炒肉出锅,刘文轩又迅速打了三个鸡蛋,嫩韭菜切成断,三两下就煎熟了一个韭菜鸡蛋饼。
最后再烧水,水里放油放盐巴,然后将翠绿色的菜心?放在盐水里烫熟,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里,再浇上耗油料汁。
饭菜上桌,兄弟俩相对而坐,刘文轩亲自给弟弟盛了饭,亲自给弟弟夹了一筷子莴笋木耳炒肉,又亲自关怀备至道:“吃吧,我看你最近抽条抽得厉害,多吃点。”
苏云绕哪儿受过?这种待遇,茫然又惊骇,总觉得吃了这碗饭,就要上断头台了似的!
苏云绕再也憋不住了,泪都快要逼出来,求饶道:“哥,到?底谁惹你了?你说出来,弟弟帮你出气!你别这样,看着怪瘆人的。”
首先第一个要排除的就是苏云绕自己,他最近老实得很,也没犯什么?事啊。
刘文轩沉吟许久,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弟弟瞒着自己继续登台,确实该揍!
可一想到?自家弟弟在外面被人给欺辱了,他又下不去手,如今就连问都不敢直接问,就怕戳了他弟弟的伤疤。
刘文轩想了想,那话头转了十八道弯,跟猜谜似的,极其委婉道:“今天去府学里听沈三说起瑞王殿下查私盐一案之事,别的不好定论,只瑞王此人,表面上装作风流浪荡,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地结交漕帮,又在藏芳阁里埋了暗线,只抓住一丝破绽,便?是雷霆一击,……倒是个心?机深沉,行事狡猾之辈。”
“……”
苏云绕一时没整明白,他大哥到?底是想要夸人呢,还是想要骂人啊?
刘文轩又继续分析道:“抓了守备许舶铮,后面估计能牵扯出来一大串,两江水深,于京城里也有盘根错节,不管是谁来了,估计都得沾上一身腥,况且瑞王殿下本身也处在一个进退两难之境地,往后日子还长呢,咱们且看他能得个什么?好下场!”
“……”
苏云绕愈发地糊涂了,他哥是吃错药了吗?
苏云绕万分不解道:“哥,你对瑞王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
刘文轩见他一副半点不记仇的模样,想起这蠢东西小时候被野猫给挠了,转过?头还又拿着鱼干去讨好,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对他难道就没有意见??!”
苏云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还好吧,之前有幸见?过?瑞王殿下几回,虽然有时候霸道任性了一些,但其实还算是个和善大度的好人。”
刘文轩仔细打量,没在自家弟弟眼里瞧见半点勉强之色,陡然间明白过?来,他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亲兄弟,果然还是不能太?委婉。
刘文轩突然搁下碗筷,有些气闷道:“我今日下午才从?沈三嘴里听说,瑞王殿下刚来金陵府的时候,为?麻痹许舶铮等人,曾以势压人,逼迫花魁凤舞,不得不卖身,所以……,绕哥儿,你跟瑞王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吗?”
“噗,咳咳咳……!”
苏云绕惊讶得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咳得眼泪汪汪道:“我的亲哥哎!沈三哥不知?道凤舞是男子,你还不知?道啊?!两个大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啊!”
刘文轩有个同窗就喜欢养模样英俊,体?格健壮的小厮,两个大男人之间,能有的花样可多了去了!
不过?见?自家弟弟这副不开窍的模样,想来他跟瑞王之间确实是没有什么?的,倒是自己白误会了一场,也是好事。
没了“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之情,刘文轩陡然就变了态度,神色十分严厉道:“早之前你便?应承过?我不再登台,结果又登台了不说,还跟瑞王殿下牵扯在了一起,最重?要的是你竟一直瞒着家里……!”
听大哥的声音的越吼越大,苏云绕怂得十分迅速:“哥,我错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听我解释!”
“我听着,你好好解释吧。”
刘文轩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他是如何地身不由己了,却还是想听听具体?是怎么?回事。
苏云绕多会儿看人脸色啊,只一听这话头,就知?道他大哥铁定没怎么?生气!
苏云绕顿时就像得了“免死金牌”一样,提着的筋也松了,跟讲别人故事一样,波澜起伏地将他因为?小云仙受伤,不得不登台,然后惊艳亮相,被苏蓉玉这搅屎棍给弄得下不来台,之后才是瑞王殿下出千金收场……
讲前因,也没有忘记后果,一直说到?瑞王殿下猜到?“凤舞姑娘”是男儿身,借着定卤肉的名头,将他叫过?去刁难了一通后,这事便?算是翻篇了。
刘文轩听他说完,有些怀疑道:“真的翻篇了?……‘凤舞姑娘’离开金陵府,你成了灵风戏社?二东家之后,跟瑞王下真的就再没有牵扯了?”
苏云绕努力装作老实模样,十分真诚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都换回男儿身了,不想着好好经?营戏社?,谁没事还去招惹他啊!”
苏云绕说得半点也不心?虚!
撞鼻子那回是瑞王先来招惹他的,送密信也是因为?实在推脱不了,去风陵渡看人放炮,也同样不是他主动想去的!
刘文轩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又盯着苏云然多看了几眼,才阴恻恻道:“瑞王之事,还可以说是身不由己,欺瞒家人,却就是你的不对了,该罚!”
苏云绕咽了咽口水,试图求饶道:“哥,你看,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打手心?、打屁股的话,那也太?丢人了吧。”
刘文轩觉得他说得也算有理,因此没给苏云绕上体?罚,只让他写一份两千字的悔悟书。
“……”
苏云绕心?里发苦。
这还不如直接体?罚呢!文言文的两千字悔悟书,真要命啊!
金陵府城南北方?向,夜深人静时,两盏灯火相互呼应。
苏云绕点着油灯在书房里跟“欺人者、大错也、悔乎、大悔”等字眼儿咬牙较劲,拼拼凑凑到?半夜,要凑够两千字真的好难!
另一头,知?府衙门牢房外,玉九思又带着麒麟护卫“送走”了新的一批暗杀刺客。
柴珃跟沈知?府立在幽暗灯火里,看着衙差们将刺客的尸体?尽数抬走。
沈知?府暗自心?惊,喃喃出声道:“抓了许舶铮才两日不到?,这已经?是第四?回刺杀了。”
柴珃却很是满意,悠哉哉道:“狗急跳墙,不过?是上赶着送死罢了。”
沈知?府点头,附和道:“也该急了,许舶铮能不管不顾地利用漕船藏私盐,嚣张是一回事,在贩卖私盐这条道上,他的地位估计也不低,地位不低,知?道的也就越多,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嘴硬之人。”
瑞王殿下这一手可谓是快到?斩乱麻,抓鱼只抓大,顺着许舶铮这一条线,估计能将整个商帮都给牵扯出来。
至于许舶铮交不交代?他背后有家族父母要顾及,再加上瑞王手下之人的刑讯本事……
才两日不到?,他已经?交代了有不少了,只是还不到?瑞王殿下满意的程度而已,不过?以瑞王殿下软硬兼施的本事,估计也快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藏芳阁没了
瑞王殿下大显神威, 金陵府上层人士战战兢兢,就连刘三公子等纨绔,也都变得洁身自好起来, 一个个都老实蹲在家里守着父母呢。
秦淮河畔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
柳大娘子抱怨时局动荡, 生活不易:“昨夜二楼包间?一个都没定出去,大堂茶座也只坐了?一半不到, 亏本都赚不来吆喝,还?不如学?其它楼子一样, 暂时关门几?日,避一避风雨得好。”
苏云绕在旁边思索背景制作的事, 漫不经心?搭话道:“都有哪些楼子关门了?,多吗?”
柳大娘子道:“怡红院、彩霞楼、蒹葭馆……,还?有一些生意本就不红火的戏楼, 像云袖戏社、昆音馆……”
苏云绕不等她一个个数清楚, 直接打断道:“兜里有钱的才是大爷, 大爷们都躲家里避祸呢, 没生意做就关门休息, 也不差咱们戏社一家。”
关就关吧, 柳大娘子因为惦记着牢里的牡丹姑娘等人, 原本也没有多少心?肠吆喝买卖。
刚好, 苏云绕也打算去庄子上散散心?, 花钱买了?个庄子,他还?没正经住上几?日呢。
刘文?轩这回也打算跟他一起回去, 之所以没留在府学?里继续卷, 主要是因为府学?里也有教谕和学?子被牵扯进了?私盐一案,搞得大部份学?子人心?惶惶,实在无法专注学?业。
两人将家里剩下的蔬菜, 全都给中午午饭时消灭了?。
然后?收拾好换洗的衣裳和要看?的书籍,苏云绕还?把自己的小金库带上了?,里里外外的门窗一锁,就一起出城回村去了?。
小半个月没回来,庄子上几?乎是大变样。
人还?是那?么几?个人,“鸡鸭鹅”等家禽却是添了?不少。
小鸡、小鸭、小鹅全加在一块,瞧着有近百只呢,都散养在二进宅院旁边用篱笆圈出来的一块青草地里,毛绒绒的一大群。
苏云绕背着换洗衣裳和钱匣子,对着毛绒绒流口水道:“姑母,咱们家怎么同时养了?这么鸡鸭鹅呀?等它们一起长?大了?,就咱们家这几?口人,也吃不过来啊。”
苏成慧正在往食槽里添拌了?米糠的菜叶碎,也不问苏云绕他们兄弟为什么回来,本来就是孩子们自个的家,想?回来就回来,哪有什么为什么。
刘文?英跟苏婷婷正看?着毛绒绒、嫩黄色的小鸡,稀罕得不行。
听见苏云绕问这话,刘文?英最先嘲笑道:“谁说是养给你吃的了?,这是要做成卤鸡、卤鸭、卤鹅拿来卖的。”
苏云婷接着补充道:“姑母说要在梧桐道那?边租个铺子,开一间?卤肉店,卖卤鸡、卤鸭、卤鹅、卤猪肉。”
苏云绕本就是个爱显摆的,再加上刚好又背着一个钱匣子,当?即便充大款道:“直接买一个铺子就好了?,何必去租,到时候辛辛苦苦挣几?个银子,全都挣给房东了?。”
“……!”
两个小妮子被苏云绕的豪气给镇住了?。
刘文?英好一阵无语道:“你当?梧桐道的铺子跟咱们绿柳巷是一个价啊,说买就买,个头不大,口气倒是挺大!”
苏云婷是了?解她哥的,语气十分肯定道:“哥,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哪儿发大财了??是正经路子吗?”
苏成慧听了?这话眉头一蹙,赶紧将四?个孩子给领回家,又将偏院劈柴的刘镇海也给叫到了?前院堂屋里。
一家人齐齐整整,开始盘问苏云绕是不是又想?歪点?子搞钱去了??
苏云绕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背,求助似的看?了?他哥一眼。
刘文?轩冷笑一声,只说一个字:“该!”
苏云绕将钱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金银票,十分不老实地交代道:“我?确实发了?一笔小财,不过都是踏踏实实挣来的!这几?张银票是灵风戏社里的分红,这几?张金票则是给一位贵人帮了?一些小忙,贵人高兴了?赏我?的。”
刘镇海不太相信,质疑道:“哪个贵人?什么样的小忙?一赏就赏了?将近三百两金票,那?贵人是脑子犯糊涂了?么?”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如非必要,苏云绕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翻出丢人现眼。
见姑父不信,苏云绕十分光棍道:“给贵人办事,过了?就忘了?,哪能搁嘴上乱说啊,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我?哥,我?哥都是知道的。”
“……”
突然被甩锅,刘文?轩气得手心?发痒,后?悔昨晚罚得轻了?,这个缺心?肝的蠢东西,就该揍一顿才好!
见父亲母亲都求证似的望向自己,刘文?轩再是不乐意,也只能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被迫给苏云绕作了?担保。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果真是天差地别!
苏云绕就差指天发誓地辩解了?半天,姑父和姑母都还?是不信。
他大哥就轻轻点?了?一下头,都没多点?第二下,姑父、姑母、二姐、婷婷他们竟然就全都相信,也全都安心?了?!
没有了?“钱财来路不明”的担忧,一家人又沉浸在了“三郎发大财了?”的喜悦之中。
刘文?英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金票,跟个没见识的土妞似的,啧啧称奇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这么大的钱呢?”
苏云婷凑到旁边,摸都不敢摸:“我?也是,我?也是,五十金,兑成银子就是五百两,好多啊。”
一家人感叹一阵后?,话题又拐回到买铺子的事情上。
苏成慧夫妻倒也没有出言反对,孩子手里有钱,放着也是放着,拿来买田买铺子,给他自己置办产业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开卤肉店真要用到他那?铺子的话,再另算分红就是。
不过铺子也不是你想?买,它就一定有。
苏云绕第二日就去找曹保人打听了?。
曹保人只说是暂时没有,以后?会帮他留意的,完了?还?夸苏云绕是不是拜财神,拜得比其他人都勤,这挣钱怎么就跟捡钱一样简单!
田庄上的日子悠闲又轻松,因为请了?短工,早上也再不用天没亮就起床杀猪做卤肉了?,睡到天光大亮也没人管。
吃了?早饭就是各种玩,在家里的荷塘里摘莲蓬,去小河边钓鱼,帮着撵鸡喂鸭什么的……,然后?,其实也没什么然后?了?。
这样的日子轻松悠闲是不假,却也有些过分平淡了?。
刘文?轩和苏云绕都不是真正的闲云野鹤之人,只在庄子上呆了?三日,便都呆不住了?。
第四?日一早,苏云绕将大部份的金票、银票给他姑母帮忙保管,自己只揣了?一百多两零散银子,带着姑母给他们准备的米粮菜肉,就跟着大哥一起回城去了?。
到了?绿柳巷家里,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后?,两兄弟又前后?出门,各忙各事情去了?。
苏云绕去了?灵风戏社。
柳大娘子正指使着人在大门外挂戏牌,见他也来了?,笑着招呼道:“你回来得刚巧,我?瞧着上头的风波好像小了?一些,正打算今日开门,看?看?情况如何呢。”
苏云绕走到她身边,低声好奇道:“水师营的将士,没再四?处抓人了??”
柳大娘子拿团扇挡着脸,也神神秘秘道:“该抓的多半都被抓了?,估计是再牵连不到谁了?,昨日我?还?瞧见薛二公子去彩霞楼里找拂烟姑娘呢。”
苏云绕煞有其事地点?头道:“纨绔们都被放出家门,看?来事情也该确实快过去了?。”
柳大娘子却有些伤怀道:“也不知牡丹她们会是个什么结果……”
柳大娘子这话还?未说完,小厮大石便从?府衙方向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高兴大喊道:“大娘子,大娘子!好消息,藏芳阁里的人,陆陆续续从?牢里,被放出来了?!”
柳大娘子十分惊喜道:“真的?!都有谁被放出来了?,牡丹她们呢?”
大石挠了?挠头,有些不安道:“先放出来的是一些粗使丫鬟,牡丹姑娘她们还?没瞧见,要不您亲自去看?看??”
“走走走,我?自己去看?看?,其她人能出来,没道理就关着牡丹她们啊?”
柳大娘子心?急得很,提着裙子就要往府衙方向跑。
苏云绕一把将柳大娘子拽住,提醒道:“从?戏社到府衙少说也有三里路,您真要跑着过去啊?!”
柳大娘子也是急糊涂了?,忙吩咐道:“对对对,马车!大石,快去后?院把我?那?马车牵过来。”
苏云绕陪着柳大娘子一起坐马车去了?知府衙门的大牢外。
藏芳阁里的姑娘确实陆陆续续被放了?出来,苏云绕却大多都不认识。
柳大娘子认识刚走出来的一名老妈子,忙将人拦了?下来,打听道:“有福婶子,怎么就你们出来了?,牡丹她们呢?”
有福婶子神色不善,骂骂咧咧抱怨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都是活该烂在楼子里的娼妓,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好脸,就真当?自己是人上人了?,平日里穿金戴银的是她们,胆大包天犯了?事的也是她们,却还?要连累我?们这些烧火做饭做粗活的!”
柳大娘子听她抱怨一通,也不多事劝她什么,只又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有福婶子戾气不减,声音尖利道:“怎么出来的?!当?然是官老爷查清了?黑白,老老实实没犯事的,就被放了?出来呗,哼,怎么出来的,我?难道还?是越狱出来的不成!”
说到这里,有福婶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难得露出几?分笑意道:“不过藏芳阁算是彻底没了?,咱们这些人不但得了?自由身,官老爷还?给了?遣散银子呢。”
财不外露,具体?给了?多少,有福婶子也没说,只将柳大娘子挣脱开来,自顾自离开了?。
柳大娘子没再继续拦她,只望着衙门大牢方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期盼着下一个出来的便是熟面孔。
陆陆续续又有人出来,然后?都像有福婶子那?样,或是孤身一人,或是结伴离开了?,苏云绕依旧是要么不认识,要么不熟悉。
直到日头慢慢升高,阳光变得越发刺眼时,才看?见牡丹姑娘,带着另外八名不到十岁的小丫头,一起走了?出来。
柳大娘子惊喜得一下子落下泪来,声音轻颤道:“牡丹,这边,这边!终于是见到你出来了?,我?、我?真是……,真是急死我?了?。”
进了?一趟府衙大牢,就好似是历了?一场重?获新生的大劫一样。
苏云绕发现,牡丹姑娘越发地生动美丽了?。
只这样素面朝天,不带半点?珠翠地立在那?里,就好似耀眼的光,将森严幽暗的大牢都给映衬得像避世?桃源一样!
光一样的牡丹姑娘走到了?柳大娘子面前,笑得灿烂又明朗道:“大娘子,您之前说要挖我?去灵风戏社当?新剧名角儿,还?算话吗?”
柳大娘子一把将牡丹搂进怀里,声音哽咽道:“算算算,我?柳飘飘应承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昌平侯府来人
时间到了午时末左右, 大?牢外的衙役轮班要去吃午饭。
班头将钥匙和腰牌交给另外一名同僚,走到柳大?娘子等?人身边时,好意提醒道:“走吧, 别等?了, 无辜受牵连的人都已?经被放出来?了,这会儿还没出来?, 多半也出不来?了。”
在牡丹之后,藏芳阁十二花牌之中芙蓉、水仙等?人, 也都陆续离开了这里,却迟迟不见藏芳阁老鸨云盼盼从牢里出来?。
柳大?娘子不愿相?信, 恍恍惚惚道:“王小草那人虽然有点儿小心眼,喜欢耍一些小手段,可人应该是不坏的, 她哪有胆子触犯大?旻律法, 怎么着也应该是无辜的啊。”
牡丹明显知?道得更多, 神色冷淡, 只委婉劝道:“大?娘子, 人都是会变的,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柳大?娘子木愣愣地瞧了牡丹几眼, 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带着几分失望, 点了点头。
只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 牡丹带着六名年纪小的女?孩, 跟柳大?娘子挤着坐在车厢里,剩下两名年岁稍大?一些女?孩,则并排坐在了车辕上。
为了给可怜的马儿减轻负担, 苏云绕和大?石都只跟着马儿走。
离着衙门越来?越远后,车辕上的两个小姑娘也变得活泼起来?。
两人都只有不到十岁左右,却已?经显现出几分人间绝色的模样,一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一个长了两颗尖尖虎牙,性子也格外大?胆。
也不知?她们是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知?道苏云绕是灵风戏社的二东家,还没成为灵风戏社的一员呢,就已?经开始央求着要角色了。
小虎牙积极推销自己:“二东家,我在藏芳阁的时候,音律舞艺都是学得最好的,说?话做事也仔细,云娘子说?我以后肯定能顶替牡丹姐姐,成为藏芳阁里的新招牌,不管您让我演什?么,我肯定都能演好,工钱也不多要您的,只要还能牡丹姐姐她们在一起就好。”
小酒窝有些腼腆,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是,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就好。”
苏云绕最不会的就是应付这种事,明明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某些时候却又成了别人的希望,这让苏云绕感到压力很大?。
瞧见路边有卖糖人的小摊,苏云绕一口?气买了十多个,全?都递给了小虎牙,包容又宠溺道:“在一起,在一起,肯定让你们都能在一起,糖人吃不吃?要吃就都拿去,给其她人也分一分。”
本就应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因为生活所迫,变得比大?人都还要心思重,如?今得了糖人,倒是又露出几分孩子气来?。
一群牙都还没换齐整的小丫头,半点也不担心蛀牙,只得一个糖人,便好似得了多大?的承诺与安稳一般。
牡丹坐在车门边上,冲苏云绕笑了笑,笑得十分好看?。
苏云绕却觉得牙疼无比,拉了这么个人精一样的藏芳阁前花魁入伙,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相?处,难啊!
一群人到了灵风戏社,柳大?娘子将八名小丫头交给了魏琴麽麽照顾,自己则拉着牡丹去了后院书房。
苏云绕不打算听她们说?悄悄话,可牡丹却专门叫住了他,还解释道:“今后还要在灵风戏社里讨生活,总要将前程过往都交代清楚,如?此一来?,二东家与大?娘子放心,我自己也安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云绕也没法子避开,只能跟着去听一听。
牡丹要交代的前程过往,主要还是藏芳阁所犯之事。
之前便说?了,藏芳阁背后的东家是许舶铮所在的许氏。
不过,早些年许氏还不由许舶铮做主,与许舶铮相?比,许氏老家主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更留几分余地一些。
关于这一点,柳大?娘子倒是可以证明,忍不住感叹道:“幸好我赎身那会儿,藏芳阁还是老东家做主,不然也没办法这么容易就离开!”
当?然,“容易”二字,也只是相?对而言,柳大?娘子赎身的时候,本身有三?十来?岁了,于藏芳阁而言,早没了多大?的价值,即便是这样,她也是花了大?半身家才终于脱身出来?的!
说?了老东家做主的时候,对比着便又说?起了许舶铮管事的这十几年。
简单总结:只“吃人”二字,便可以形容。
牡丹跟芙蓉、水仙等?人,也只是放在明面上的花牌姑娘。
暗里还有另外的无辜女?子,被人用特殊的手段调教控制后,私下里成了行贿的工具,也成了安插在官吏后院的棋子!
最为可恨的是,那些无辜的女?子,大?多都是从小拐卖来?的!
牡丹眼里带着十足的厌恶之情,恨恨道:“大娘子以为云盼盼是无辜的?不,她从来?就不无辜,她应该算是许守备的外室,对守备大?人言听计从,藏芳阁拐卖幼女?,用种种残忍的手段调教控制无辜女?孩,都是她在主导!她手上可沾了不少的人命呢,别说?出不了牢房,她估计都活不过秋后!”
柳大娘子不知道这些。
当?然,她也没有怀疑牡丹是在污蔑王小草。
其实王小草是什?么样的本性,柳大?娘子也不见得就完全?不知?道,只是她总还惦记着当年的那几分相?互扶持的情谊,不愿意相信罢了。
柳大?娘神色茫然,仍旧有些放不下道:“等案子判下来?,我要去牢房里问问她,……她怎么就变成那样了?”
苏云绕和牡丹对视一眼,也没有多劝柳大?娘子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密信”之事给忽略过去了,往后估计也谁都不会提。
苏云绕暗戳戳猜测道:牡丹除了传递密信之外,肯定还给瑞王殿下帮了不少忙,这胆魄实在了得,秦淮河花魁之碟中谍?!
殊不知?牡丹此时也悄悄笃定道:这位二东家跟“凤舞姑娘”肯定是同一人,不管是男是女?,竟都得了瑞王殿下的另眼相?待,讨好人的本事倒是有几分,但也不多,多半还是性格和相?貌刚好合了瑞王殿下的意。
牡丹姑娘正式加入了灵风戏社,《倩女?幽魂》的完整演绎,也正式提上日程。
至于牡丹姑娘的待遇,一时也还没完全?定下来?,先只跟玉铃铛她们一样,拿个日常花用的月例银子,等?《倩女?幽魂》的登台结果出来?,估计才会谈分成的事。
却说?另一边,许舶铮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
柴珃拿到了最终结果,正琢磨着要亲自去抓人的时候,昌平侯府的大?管家,紧赶慢赶的,也终于来?到了金陵府。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气不顺的瑞王殿下
京城和金陵之间隔了有千里远, 好在中间通运河,乘船南下,日夜兼程的话, 从北到南跑一趟也就半个?月不到。
可惜, 南北运河上?的载客楼船,却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
廖永兴在船上?呆了九日, 便吐了九日,原本健康圆润的一个?中老年大管家, 活脱脱给吐瘦了至少十斤左右,“将军肚”都快变成“小蛮腰”了。
在镇江下了楼船, 也顾不得多休息一会儿,租了两辆马车,又带着十来名护卫, 赶着马一路小跑地?来了金陵府。
进?了金陵府北城门?, 廖永兴的二儿子廖仲安坐在车厢门?边上?, 问他爹:“金陵府这么?大, 咱们去哪儿找小姐啊?”
廖永兴晕船的劲头才刚刚减缓, 模样还有些憔悴, 只闭着眼靠在车厢里, 有气无力道:“既然是瑞王殿下送信来说, 小姐来了金陵府, 那就先去拜访瑞王殿下吧。”
昌平侯府确实是得了瑞王送来的消息,才知道苏蓉玉来了金陵府, 至于丫鬟碧霞偷偷送出去的消息, 这会儿估计还在去京城的路上?呢。
“……呃,真、真要去拜访王爷啊?”
廖仲安一脸纠结,连带着鼻子边上?那道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 也弯曲得跟蚯蚓一样。
自?家小姐将王爷的脸面当成烂泥来踩,他就怕王爷没见着,反倒被麒麟卫给打出来啊!
小姐的下落不好打听,瑞王殿下的住处却是向守城的官兵一问便知。
廖仲安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驾车去了玄武湖别院,才走到石狮子附近,就瞧见一队麒麟卫杀气腾腾地?迎了过来。
廖仲安看了看他们手里的神机营火铳,冷汗都滴了下来,扭着脖子求救道:“爹,爹,不好了!王爷亲自?带着麒麟卫,收拾咱们来了!”
廖永兴强打了精神,动作利索地?踢了蠢儿子一脚,“让开?点儿,脸比门?宽的蠢东西?,王爷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亲自?来收拾咱们几个?下人!”
廖仲安赶紧抬起?屁股,跳下地?,殷勤地?将他亲爹给扶下马车。
一行人牵着马车避到了梧桐道边上?,见瑞王骑马过来,也没胆子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拦人问安。
还是柴珃先看见了廖永兴,好心情地?停下招呼道:“哟,这不是昌平侯府的廖大管家吗?来得还真是时候,本王要去苏氏本家抓私盐案首脑,你家小姐就在苏氏府上?,廖大管家也跟着一起?去搭把手吧,免得你家小姐又无缘无故地?跳出来,到时候真伤到哪儿,可就不好了。”
柴珃说完,便打马离开?,也不多解释什么?。
廖仲安的脑子处理不过来这么?大的信息量,不得不虚心请教道:“爹,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廖永兴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可眼底却藏着滔天骇浪,淡淡道:“意思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清楚,先跟着去苏氏本家看一看吧。”
柴珃骑马到了苏氏本家,大门?外早已经有人迎接。
见柴珃下马,苏容康想要上?前寒暄,却又不敢,只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茫然又恐慌道:“表、表弟,你来啦。”
柴珃并不想为难老实人,笑得挺和气,应承道:“表哥客气,舅父让你等在这儿的?”
苏容康忙不迭地?点头道:“恩恩,父亲说你今日要来,到时候请你直接去书房找他。”
柴珃又笑了笑,好似很?好说话道:“行吧,劳烦表哥带路,本王这就去拜会舅父。”
苏容康得了父亲吩咐,战战兢兢地?将柴珃领到书房外面,却被父亲身边的管事给单独拦了下来。
见管事只让柴珃一个?人进?去,苏容康心里的恐慌满得都快溢出来了,语无伦次地?想要求证什么?道:“王、王爷,苏家、我爹,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您这会儿过来,还带着兵,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柴珃停下脚步,侧头盯着苏容康的双眼仔细打量,好似是看穿了一个?人的本性般,有些惊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舅父私底下做的那些事,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告诉表兄啊。”
苏容康脸色煞白,没告诉又怎样,到了这个?地?步,他就是再傻再老实,该猜到的,也大概猜到了一两分,只是没得到准话,苏容康至今都不敢相信而已。
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柴珃没工夫跟他解释太多,径直进?到了书房里。
苏舅爷早就在书房密室里等他了。
瞧着这一览无余的隐藏空间,柴珃笑道:“密室不密,就这么?大敞着,舅父还真不拿我当外人呢。”
大概是装得久了,到了这般境地?,苏舅爷依旧是一副老实模样,笑得拘谨道:“王爷留在苏蓉玉身边的护卫不是早就摸进?来过了吗,再要继续遮掩,也实在是没有必要,说起?来那两名护卫也是好身手,要不是我谨慎惯了,还真是一点儿都发现不了呢。”
“……”
柴珃拿不准他是不是在故意奚落自?己?
说到这里,苏舅爷又像是招呼客人一般,很?是随和道:“王爷随便瞧瞧吧,这密室里面早先还藏有一些金银,后来皇后娘娘派人来要,便都运到京城里去了,对了,这么?多年,送给皇后娘娘的金银,我都是记录在册了的,账册都在那边的箱子里呢。”
柴珃听了这话,也没有太过意外,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取了一本账册出来,简单翻看了两页,同样随和道:“舅父记账就只记了送给我母后的金银吗?贩卖私盐的账册呢?总不会没记吧?”
苏舅爷摇头道:“怎么?会呢,都是记了的,私盐入账多少,我一分一厘都没有截留,全?都敬献给了皇后娘娘,所有的账册都整理好了放在箱子里呢,王爷若是不信,可以拿着账册去找皇后娘娘对一对。”
苏舅爷那忠厚老实的面具上?,难得有了一丝裂缝,目光奇异道:“王爷公正严明,应该做不出烧毁账册、清扫证据这种包庇之事来吧?您将金陵府搅了个?天翻地?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城去找皇后娘娘对账呢?”
柴珃将手里的账本放回木箱子里,面上?没有半点异色,十分无所谓道:“以舅父之谨慎,这些账册多半是有备份的吧,我要是真把这几箱子的账册给烧了,怕是转头就有人将另外几箱子一模一样的账册,呈到父皇或是太子皇兄面前,顺便还得参本王一本,告我一个?私毁证据、包庇主犯之罪。”
苏舅爷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
柴珃并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等在外边的麒麟卫冲了进?来,将装有账册的木箱一一锁上?,全?都抬了出去。
柴珃亲自?接过一副镣铐,锁在了苏舅爷手上?,就跟随意赏了一个?小玩意儿一样:“舅父将卖盐的钱给了谁,等到了京城,你自?个?跟我母后对账去,不过走私私盐之罪,却是抵赖不了的,呃……,对了,你好像也没有抵赖,很?坦荡啊。”
苏舅爷确实没有抵赖,此时更是完全?忘了私盐一事,只自?顾自?高兴道:“好好,真好啊,苏长瑶(皇后娘娘的闺名)当年害得父亲丢了爵位,之后又仗势掏空了苏家家底,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大权旁落,还跟儿子离了心,亲儿子都不愿保她,好!真是太好了!报应,这都是她苏长瑶不孝不悌的报应!”
“老实忠厚”的苏舅爷这回终于不装了。
两江私盐一案,查到最?后,首脑是自?己的亲舅父,最?大的受益人是自?己的母后。
柴珃本该义?愤填膺,可他心里却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好似冬日结冰的潭水一样。
麒麟卫抬着账册,押着苏长青(苏舅爷,名长青)走到前院大门?时,正好跟接了苏蓉玉的廖长兴等人遇上?。
□□康以及苏长青的夫人、儿媳、两个?孙子都不在,大约是躲着没出来,不过无所谓,柴珃本来也只打算抓苏长青一人而已。
苏长青成了阶下囚,可心情却十分明媚,还有功夫跟廖永兴寒暄道:“廖大管家是来接蓉玉的?上?回苏长智死在金陵府,也是你帮着过来收的尸,族叔带着容璋侄儿镇守边关?,京城侯府里就剩下老弱妇孺,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辛苦你帮着费心了。”
廖永兴才只有八、九岁的时候,就跟在了如今的昌平侯身边。
昌平侯府里的恩恩怨怨,就没有他看不清楚的,自?然也听得出来,苏长青这话里就没怀着几分好意。
廖永兴的定力不比苏长青差多少,同样客气寒暄道:“侯爷对小人有大恩,这辈子做牛做马怕是都还不上?,不过是跑跑腿而已,实在谈不上?‘辛苦’二字,小人十多年前来金陵府接世子爷回京时,大爷您还帮着扶柩到镇江呢,如今您落得个?阶下囚的境遇,投桃报李,小人也送您出门?吧。”
苏长青目光阴翳,皮笑肉不笑道:“廖大管家客气,多谢你啊。”
苏蓉玉看不明白其中的锋芒,就跟个?傻子一样,跳出来冲锋陷阵道:“柴珃,你这是什么?意思?!堂伯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你不要因为好大喜功抓错了人!”
柴珃:“……”
廖永兴:“……”
柴珃自?幼读书识礼,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丢过分寸,如今却真心实意地?想要抽苏蓉玉几个?大嘴巴子。
好在他忍住了,只冷着脸视她为无物,径直带着麒麟卫离开?。
苏蓉玉想要拦人,却被麒麟卫拿刀挡住:“柴珃,有本事你说清楚,凭什么?随便乱抓人,你站住!”
苏蓉玉回头又是一枪:“廖管家,昌平侯府与金陵苏氏本该同气连枝,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堂伯被带走,到时候看你们如何?跟皇后姑母交代!”
“……”
廖永兴被这话给刺激得瞬间破功,脸臭得就跟吃了狗屎一样。
苏长青看戏看得十分乐呵,暗道:便宜侄女蠢成这样,也是苏长智跟他爹的报应啊!
柴珃当真停下了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他也没搭理苏蓉玉半句,只对着廖永兴透露惊喜道:“当年与昌平侯世子一同遇害的漕司书吏苏成泽,曾留有遗孤在金陵,被绿柳巷开?肉铺的刘氏夫妻所收养,分别是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乃同胎所出,容貌却大不相同,偏偏其中那个?女孩,竟跟苏蓉玉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柴珃满怀趣味地?放了一颗惊雷,又施施然离开?了。
只留了苏蓉玉在哪里忐忑不安,瞬间没了多管闲事的心肠,没来由心虚道:“柴珃这个?混蛋,不打算放人就直说,东拉西?扯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廖永兴回忆着十多年的往事,仔细打量了苏蓉玉的眉眼一回,大概是心里作用,竟真就没瞧出太多像世子的地?方。
只有眼睛有些相似,都是双眼皮,眼眶都有些圆润。
可惜这世上?的人,不是双眼皮,就是单眼皮,眼眶不是圆润,就是细长,或者又圆又长,特?殊一点的有三角眼,菱形眼,……总不能一双眼,长成花儿模样。
廖永兴暗道:真巧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很?想知道呢!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该来的总会来
在皇后娘娘第一次伸手朝苏氏本家讨要钱财的时候, 苏长青估计就已经算计好了今日的这一切。
苏氏本家的家主被抓,可府上依旧是井井有条。
苏容康等人除了情绪有些低迷之外,倒也没?见有多少慌乱之色, 全因是苏长青这些年来?,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该交代的也提前?交代清楚了。
廖永兴接了苏蓉玉, 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苏宅。
一来?是不想跟苏长青沾边,也不想沾惹上任何麻烦。
二来?是他才刚到金陵府, 就被瑞王殿下前?后丢下的几道惊雷,给炸得头昏脑涨, 不知东西。
心里面藏了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得先找个地方缓一缓, 等查清楚事情原委之后, 才好再做打算。
只是苏蓉玉从来?都是个有自己?大主意的人, 当?即便摇头道:“堂伯家出了这样的变故, 大堂哥又扛不起事, 伯娘和堂嫂性子软糯, 我怕他们震不住下人, 别到时候整个家都被掏空了, 还歹同出一族, 即便是看在皇后姑母的面子上,我这会儿能?帮衬几分, 还是该留下帮衬几分的。”
廖永兴、廖仲安等人:“……”
苏长青被带走, 苏氏府上却?乱中有序,留下来?的管事、护卫俱都是苏长青之心腹,可见这厮早就有所预料, 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家事!
廖永兴被苏蓉玉毫无自知之明的话?给激得气血翻涌,平复了好一会,才意兴阑珊道:“小姐愿意留下,就自己?留下吧,老夫一个外人,就不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了。”
廖永兴留了四名护卫给苏蓉玉,只说是要去找一间客栈住下,先休息几日,再考虑回京之事。
苏蓉玉要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客栈找他就是。
一行人也没?多打听,就在玄武湖附近的悦来?客栈住下,包了一个一进的院子,房间不少,环境也清幽。
廖仲安提着?一壶碧螺春进到堂屋,给他爹先倒了一杯茶后,才终于将压在心底的困惑问出来?:“小姐难道不知道咱们侯爷跟大老爷父子之间的那些恩怨么?她跑来?金陵就算了,怎么还住到苏家去了?住到苏家就算了,怎么还巴巴地什么都向着?人家?”
廖永兴连喝了两杯茶水,晕船带来?的恶心被碧螺春的清新?所缓解,短促地笑了一声,轻讽道:“昌平侯府的那点儿糟心事,在京城里难道还是什么秘密不成?!你一个当?下人的傻瓜护卫都知道,小姐能?不知道?!”
廖仲安被骂得很是委屈,想问既然小姐知道,那后面两个问题又是怎么回事?
廖永兴没?理他,只意有所指地感?叹道:“果然,跟在谁身边养大,性子就像谁,早些年就不该同意让小姐进宫陪伴皇后娘娘的。”
护卫将租来?的马车退还给了车马行,那车马行的总店就在金陵府,拿着?凭条过去,人家还把押金也退了回来?。
廖永兴等众人都安顿好之后,才开始分派任务。
一个是打听瑞王殿下在查什么案,怎们就查到苏长青头上了?
再一个则是打听当?年那书吏子女的境况,重点要确认的是,那书吏的双胎女儿,是否真?的跟自家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事情就摆在那里,也没?有人故意遮掩什么,才五日不到,廖永兴就查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私盐一案只了解一个大概,金陵府不少世家都被牵扯了进去,许舶铮之流多半是死罪难逃。
至于苏长青死不死?会不会牵扯出皇后娘娘?
廖永兴表示他管不了,就是自家侯爷来?了也管不了,这还得要看圣上、太子以及瑞王殿下的是何态度?
既然管不了,索性就丢到一边,只提前?给京城送一封信去就是。
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他区区一个跑腿的管事,又何苦杞人忧天。
再就是容貌相?似之事……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
青草地,粉红花,两名少女赶着?鸡鸭正回家。
远处官道上,廖仲安啧啧感?叹道:“爹,那瘦弱一些女子真?就跟小姐生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啊,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廖永兴意味不明道:“是啊,哪有这么多巧合?明日再去灵风戏社,瞧一瞧那位书吏之子吧。”
廖仲安挠了挠头,提醒道:“可是,爹,之前?王爷派人来?说,您如果要去见那位书吏之子的话?,得是王爷在场的时候。”
说完这话?,廖仲安又有些不解道:“爹,您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廖永兴实话?实说道。
瑞王殿下行事,说好听了叫不拘一格,说难听了叫随心所欲,一般的逻辑跟规矩,根本都套不到他头上去。
*
五月初一,仲夏,气温一日高过一日。
苏云绕穿着?一身雾蓝色薄衫,立在台下看牡丹姑娘练习“天外飞仙”,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苏云绕无奈道:“姐姐,你演的是鬼仙,不是木偶,手脚能?不能?不要硬挺着?!得放松,放松!”
牡丹吊着?牛皮绳,晃晃悠悠地落在台上,嘴硬反驳道:“早先只知道灵风戏社里的舞剧别出心裁,谁想到能?别出心裁到这种地步,抓住一个铁环从二楼往下跳,你放松一个给我试试!”
苏云绕不服气道:“我之前不是还给你示范过两回么,哪回没?放松了?!”
牡丹闻言也委屈道:“你倒是能?放松,我站在高处就头晕、恐慌,你叫我如何放松?!”
苏云绕头疼不已,好不容拉了一个花魁入伙,没?想到却?是一个恐高的!
柳大娘子折中道:“要不‘天外飞仙’这一段,实在不行就去掉算了,本来?也挺危险的。”
苏云绕有些不乐:“这是最出彩的一段。”
苏云绕灵光一闪,殷勤地走到台上,眼巴巴地望着?牡丹姑娘,小心试探道:“好姐姐,要不你往下跳的时候,用薄纱蒙住眼睛,看不见有多高,就不害怕了。”
“……”
牡丹被这种丧心病狂的提议给刺激得手脚发?颤,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得了一腔怒火。
只见绝美出尘的花魁娘子,瞬间化作索命的厉鬼,一把勾住那“负心汉”脖子,又捶又掐,又“哭”又骂道:“好你狠心薄幸的无情郎,嘴皮子一张,竟说得出这般不顾人命话?!”
柴珃带着?廖永兴父子来?到灵风戏社时,正好就看到了这般场景……
美人死死地缠在少年身上,拳头捶打着?少年的胸口,每捶一下,便要假哭一句:“我怎么这么命苦!”
“才出了狼窝,又进虎穴!”
“你这个没?良心!”
“没?得到人家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
“如今得了人,却?又不顾奴家死活!”
二东家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灵风戏社的姑娘见他被牡丹姐姐戏弄欺负,幸灾乐祸得很大声!
柴珃却?看得脸都青了,摇着?折扇走进大堂,要笑不笑道:“呵,苏小哥艳福不浅啊,青天白日的,怎么也不避着?点人?”
见瑞王殿下突然来?了灵风戏社,牡丹终于不演了,放开苏云绕,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
苏云绕就跟误入盘丝洞的唐三藏一样,找着?机会终于逃下台来?,跑到瑞王面前?,委屈得都快哭了:“王爷来?得太是时候,我快要被牡丹姐姐给捶死了!”
胸口闷闷地疼,牡丹学柳大娘子,学得越来?越泼辣了,这是使了多大的力气啊!
牡丹:“……”
牡丹翻了个白眼,这根臭榆木疙瘩,怎么就没?把你给捶开窍了呢,白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皮囊!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你与本王连着亲
苏榆木面对“美人施恩”犹如?“酷刑加身”的可怜模样, 狠狠地愉悦了瑞王殿下!
柴珃在他脑袋上重重撸了一把,一只大手就跟发箍似的,将短短碎碎的头发全?给?撸了上去, 额头眉眼也跟着全?露了出来。
柴珃卡着苏云绕的头不?放, 一边安慰道?:“女人如?老虎,你惹她们干嘛?”。
一边又不?经意地歪了歪苏云绕的正脸, 示意廖永兴要看赶紧看,仔细看清楚了!
苏云绕烦死了他这?薅人头发的臭毛病, 真是一点儿?边界感?都没有!
挣扎着从柴珃大手下逃脱,苏云绕一边将被撸得?飞起来的刘海扒拉下去, 一边反驳道?:“我惹谁了,我只是提了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而已。”
苏云绕记得?上一回见?瑞王,还是去送密信的时候, 谈不?上惊吓吧, 但也糟心, 如?今再见?他,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偏偏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大叔, 面容倒是和?善, 可瞧着人的目光却十分诡异, 好像变态啊!
苏云绕不?太热情道?:“王爷案子查完了, 怎么还有闲工夫往灵风戏社跑?您看咱们这?儿?正在忙着排练新剧呢, 实在空不?出时间来仔细招待您,要不?……?呵呵。”
撵人的话不?好直接说, 却明目张胆地全?都浓缩进了“呵呵”二字里。
这?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真是越来越不?把本王当回事了,就连表面上那点恭敬之色都是装的,还装都装不?像!
柴珃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按着他脑袋使劲揉搓,坏得?冒水道?:“本王什么身份,查个?案还需要事必躬亲?那天晚上同生共死一场,早就是自己人了,绕哥儿?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忙你的,我就在旁边看看热闹。”
苏云绕个?头差了他不?少,身材也没他强健,真就跟揉鸡崽子一样啊。
苏云绕挣脱不?得?,只能另想战术。
他紧紧抱住头上的臂膀,一把吊在瑞王胳膊上,如?今是半点恭敬都装不?下去了,咬牙控诉道?:“不?是看了一场炮仗吗,怎么就同生共死了?!王爷您说话能不?能说明白了,谁跟谁自己人啊,非亲非故的,搞得?好像咱俩有什么一样?!”
柴珃由着他吊在自己身上,挪了半步,故意跟人挨得?近一些,姿态亲密道?:“谁说是非亲非故了,没准儿?咱们还真就连着亲呢?”
这?人果?然是放荡不?羁啊!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苏云绕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询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还沾着皇亲?是陛下有兄弟流落民间,还是先皇有兄弟流落民间啊?”
“……”
柴珃原本都不?想再动?手欺负他了,却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怼他脑门上,咬牙道?:“你还真敢想啊,尽说些没边没际的糊涂话!”
苏云绕被他一巴掌怼得?坐到圆椅上,忍着憋屈嘟囔道?:“……是谁先没边没际的。”
这?人也看过了,大白天的,被戏社里这?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好太过亲近,柴珃只待了一会儿?,便带着廖永兴离开,就好像真的只是遛弯经过这?里,没事打个?招呼而已。
苏云绕见?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动?手动?脚好没道?理,暗骂:这?人有病啊!
灵风戏社往东走,柴珃买了一个?泥人捏着玩,把一个?好好的福禄童子,给?揉成了龇牙咧嘴的淘气娃娃。
见?廖永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柴珃拿着泥人在他眼前?晃晃,双目放光道?:“廖管事,回神了,仔细瞧清楚了吗?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廖永兴面无表情地转头,瞧着他脸上那明明晃晃地看好戏的神情,只觉得?扎心无比。
廖永兴不?想跟他这?没相关的人多透露什么,只语气沧桑道?:“说起来我家世子夫人跟那书吏之妻还是远房表姐妹呢,世子夫人去别院养病,一直都是周娘子陪着的,小人既然来了金陵,也该去见?见?周娘子的夫家姑姐才是。”
这?话透露得?不?多,但也足够了。
柴珃心想:那小孩子果?然跟本王连着亲啊,这?就叫缘分!
牡丹并不?是妥协将就的人,嘴上骂骂咧咧地怪苏云绕要求太高,实际上却在想各种办法,努力克服恐高的毛病。
在苏云绕的鼓舞和?带领下,这?一上午别的事没干,不?是拉着牡丹去爬高树,就是拽着他上屋顶,惊呼尖叫声就被停过。
午时过后,苏云绕带着画好了演出服册子,正要跟柳大娘子一起去合作了好几年的成衣铺子里定制演出服,却没想姑父竟亲自找到了戏社里来。
日头高悬,阳光直射,人的影子被压缩得像南瓜一样矮。
树荫斑驳的乡间小道?上,青棚驴车骨碌碌地正赶路。
苏云绕坐在车门边上,大脑袋凑到他姑父面前?,很?是担忧道?:“姑父,你把我和?我哥都叫了回去,家里面到底出啥事了?”
刘镇海挥着鞭子,解释道?:“之前?不?是说了嘛,家里面来了客人,你和?你哥都回去见?见?。”
苏云绕不?信这?理由:“什么客人?多大来头啊?就姑父你这?架势,年底带咱们去拜财神的时候,都没这?般郑重过。”
刘镇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瞎猜什么呢,那廖管事是京城昌平侯府里来的,说是有你亲娘的消息,可不?得?带你回去见?一见?啊。”
刘文轩挨着亲爹坐在车门外,不?解道?:“……绕哥儿?去见?就是了,为?何连我也要被拽回去?”
刘镇海理所当然道?:“绕哥儿?亲娘不?也是你的舅母啊,回去听听消息怎么了?再说了,那位廖管事看着像是不?简单,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公子看着更不?简单,绕哥儿?又是个?没脑子的,你这?当大哥的,得?回去帮着镇镇场子。”
苏云绕不?干了:“姑父你说事儿?就说事儿?,谁没脑子了?!”
三人坐着驴车回到庄子上。
荷塘边上的花厅里,苏云绕还以为?那不?简单公子是谁呢,“王爷?!您上午才去戏社,下午又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啊?”
柴珃折了一个?苏云绕家的莲蓬,一颗颗剥着莲子,笑?得?好不?正经道?:“……来跟绕哥儿?你攀亲啊。”
刘文轩看他摘了一个?莲蓬不?够,还要伸手去摘第二个?,冷着脸想:当初强逼绕哥儿?卖身的王爷,原来就长这?样啊。
廖永兴本就不?是吞吞吐吐、拖泥带水的纠结性子。
见?正主到场,他也不?管瑞王这?个?闲人,只望着苏云绕那一张脸,直奔主题道?:“这?位就是周娘子的儿?子吧,长得?倒是跟周娘子有八分像,不?过也是巧了,我家世子夫人跟周娘子是刚出五福的远房表姐妹,苏小哥跟周娘子有八分像,跟我家世子夫人也有五、六分像呢。”
“……”
苏云绕有种泼天狗血迎面而来的恍惚感?。
苏成慧夫妻跟刘文英、苏云婷还没反应过来,刘文轩却已经变了脸色,恨不?得?堵了廖永兴的嘴,将这?不?速之客赶出去!
廖永兴既然已经说了开头,自然不?会就这?样草草结尾,“苏小哥应该已经见?过我家小姐了吧,这?更是巧了,我家小姐与周娘子的女儿?竟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呢,就跟双生姐妹似的。”
其他人再是反应迟钝,此时也隐约悟出了几分蹊跷。
苏成慧望了望苏云绕,又望了望苏云婷,声音哆嗦道?:“廖、廖管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实,别说苏成慧接受不?了,就是廖永兴也同样接受不?了啊!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接受不?了又如?何?始终是逃不?了,也避不?开的!
廖永兴回忆往事,带着十万分的反省,与无限的自责道?:“我家世子爷当年在金陵府遇害,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世子夫人已经带着刚出生的小姐,跟世子爷的灵柩回京城了。”
廖永兴继续道?:“我家侯爷长年镇守边关,夫人痛失独子,吐血昏迷,长孙少爷又还年幼……,当年也是我带着家丁护卫,去接的世子夫人,还有世子爷的灵柩。”
廖永兴:“……南下北上,千里水路,两支队伍恰好在徐州码头上遇见?,世子夫人悲恸伤怀,抑郁恍惚,有些事情没多问,有些事情问了也问不?清楚,没想到啊,过了十几年,还能有这?般巧合……”
血缘错乱,连累十几年的感?情错付,廖永兴不?知道?回京该如?何交代,即便这?事的主要过错不?在他。
苏家人被这?平地惊雷给?炸得?一个?个?都哑了,只有苏云绕反应最?快,反应也最?大!
鸵鸟似的少年不?愿接受现实,更不?愿往后亲人不?是亲人。
他不?知该如?何发泄心里的不?安,见?柴珃剥了一把雪白雪白的嫩莲子,悠哉哉在那儿?一颗颗吃。
苏云绕瞬间怒了,气冲冲地将他手里的莲子全?缴了。
少年眼里泛着水气,又拖又拽地往外撵人道?:“谁准你吃我家莲蓬了!这?么大一个?王爷,正事不?干,一天天是闲得?慌吗?!早上才带人去了戏社,下午又带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我家里,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你讨不?讨厌啊,谁欢迎你了,赶紧走,你走,你们都走!”
“绕哥儿?!”刘文轩最?先回神,赶忙将苏云绕拦住,冷静理智道?:“王爷恕罪,绕哥儿?听廖管事说了这?么些无凭无据的话,难免有些受刺激,一时没控制住脾气,还望王爷原谅他年轻气盛。”
柴珃听不?见?刘文轩说了什么,只心疼地看着满眼慌乱的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宽慰道?:“跟本王连亲还委屈你了,瞧把你给?气的。”
苏云绕脑袋一团乱,没怎么听清他说什么,只下意识回怼道?:“联什么姻,谁稀罕跟您联姻!”
“……”
柴珃:“本王说的是连亲,不?过你要是更愿意联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刘文轩:“……”
刘文轩脸都青了,瑞王放荡不?羁的传言果?然不?假,实在不?是个?正经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平静又不平静
容貌相似算不得是什么铁证。
廖永兴也只?是陈述了自?己所见之事实而已, 至于结论?如何判定,全看各人是如何想法,他并不打?算说透, 也不敢说透。
只?是在离开刘家之前, 廖永兴还是极力邀请道:“周娘子与儿女分开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十分思念, 二位不如与我一道入京?过往云烟,如今已找不着半点儿痕迹, 或许只?有周娘子这唯一还算清醒的当事人,才能说得清楚缘由经过。”
这话?里面的暗示意味十足, 不就是怂恿他们一起去找周灵韵对峙么。
其他人尚且还未有如何反应,苏云绕便?第一个拒绝道:“京城夏天热冬天冷,气候干燥不养人, 花魁去了都得变成枯树枝, 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的!”
廖永兴:“……”
柴珃:“……”
刘家众人:“……”
柴珃想笑, 却又觉得这时候笑, 怕是会再?一次惹恼那?小孩儿。
廖永兴被这十分强大的理由给镇得有些卡壳, 干巴巴道:“呃……, 京城的气候确实不如江南滋润, 但、但其实也还好, 龙栖之地嘛, 再?差也查不到哪里去啊。”
刘镇海算是这个家里性情最?豁达之人,此时不得不站出来做主道:“廖管事你别听这臭小子闹脾气, 是丁是卯, 总归是要弄清楚的,不然心里面藏个疙瘩,以后这日子还能过得痛快了?!”
苏云绕又一次被姑父埋汰, 梗着脖子道:“我要是去了京城,才是真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刘镇海也不惯着他,动拳头打?孩子是不行的,但不给他脑门?上来一指头,好像又对不起他这熊样!
刘镇海弹了他脑门?一下,很是嫌弃道:“事情还没个定论?呢,你就怂得跟缩头的王八一样,没出息!再?怎么样,咱们也是一家人,当初肉都吃不上的时候,不也一起走?过来了,总不能日子好过了,反倒还因为?屁大点儿事就分崩离析。”
“……”
是的,侄子可能不是自?己亲侄子这事,在刘镇海眼里就是“屁大点儿事”!
老子养了十几年,从五斤养到一百零五斤,不是亲的又如何,谁也别想从我家圈里面把猪……,呸,不是,把人截胡走?!
刘镇海这话?不仅是说给苏云绕听,也是说给苏成慧和刘文轩兄妹三人听。
刘文轩自?诩有经世之才,但很多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家亲爹才是真正看透了生?活的聪明人。
这个家能和和睦睦到现在,至少有一多半都是他爹的功劳。
刘镇海教训完不省心的侄子,又跟廖管事商量道:“京城的话?,我们这边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只?是不一定能赶得上和廖管事你一道去,怎么着也要等到秋试过后吧,到时候顺道还能送大郎去京城参加春闱。”
柴珃总觉得刘家长子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付,忍不住泼冷水道:“刘公子大才,就这么肯定自?己能考中举人啊?别到时候中不了,耽误本王跟绕哥儿连亲……”
苏云绕比刘文轩更先跳脚道:“呸呸呸!王爷您能不能别说这种话?,多晦气啊!”
刘文轩心里冷笑,神色平淡道:“八竿子都打?不着拐弯亲戚,再?怎么连,也亲近不到哪里去,王爷实在多心了。”
对于瑞王殿下这没事挑事的毛病,廖永兴也有些来气,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对着刘镇海道:“这都已经是仲夏了,离秋试也不算远,我回去调一调日程,能一起入京是最?好,若是不能一起,那?我便?在京城恭候各位。”
廖管事说完,便?告辞离开。
柴珃不好独自?多留,走?之前却还要撩拨一句道:“绕哥儿放心,我肯定是能跟你们一道回京的。”
“……”
苏云绕死鱼眼看他:放心个鬼,谁想要跟你一起啊!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说开,主要是现在说开了,也证实不了什么,只?会凭白让日子变得不平静而已。
刘家人送走?了不速之客,也没再?继续探讨什么,该干嘛干嘛,看似生?活依旧平静,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不平静。
譬如最?憋不住事的刘文英,见苏云绕一个又一个地摘莲蓬,很是心疼道:“三郎,是男子汉就该顶得住事儿,别自?己心里不痛快,就随便?糟蹋东西啊,那?有的莲蓬还没长熟呢。”
苏云绕这会儿玻璃心得很,脱口而出道:“还是不是一家人了?摘几个莲蓬都要挨说。”
刘文英:“……”
苏云绕:“……”
完了,我都说了啥,我后悔了!
刘文轩默默折了一根柳树枝,火冒三丈道:“苏绕绕,你这别扭又任性的臭毛病是不是改不了了,挨说不顶用?,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柳树枝在空中抽得噼啪响,苏云绕瞬间老实:“哥,我好了,我马上就改,我其实就是有点心慌……”
“你慌个屁!”
刘文轩根本不打?算体谅他,继续骂道:“我看你就是日子太闲,没事也喜欢找事,跟那?位瑞王殿下倒是同道中人,怨不得他老想跟你联姻!”
“……”
苏云婷小声提醒道:“大哥,瑞王殿下是想跟三哥连亲,不是联姻。”
刘文轩气恼不已,挥着柳树枝不轻不重地给苏云绕屁股上来一下,迁怒道:“还不都是绕哥儿白长了一双耳朵,联姻、连亲都能听混了。”
“……”
苏云绕屁股一疼,兔子似的赶忙躲开,心道:关我什么事,我是听混了,可也没叫你跟着说错了啊。
闹了这么一场,刘家人倒是都放开了心思,私下里或许还会嘀咕一句,却影响不到正常生?活。
却说另一边,柴珃回到玄武湖别院,心情是出奇的好。
玉九思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正等着禀告私盐案收尾之事。
见自?家王爷这闲散又舒坦的模样,玉九思瞬间不平衡道:“王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是已经确定,苏小哥就是娘胎里跟您定过娃娃亲的昌平侯府老二了。”
笼子里的小鹩哥学?舌学?半截,颠倒了又重复道:“娃娃亲,娃娃亲,亲娃娃,亲娃娃。”
柴珃笑着赏了它一颗葵花籽,有些期待道:“确凿的证据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多半出不了错。”
玉九思一盆冷水泼过来:“您觉得有什么用?啊,没有确凿证据,只?凭容貌相似的话?,昌平侯府也不能轻易就这么认下啊。”
柴珃无?所谓道:“昌平侯不认没关系,本王认了就成。”
玉九思估摸着等苏云绕入了京,他家王爷多半又能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不过这也不是玉九思能劝得了的,索性丢开一边,汇报正事道:“该招供的都已经招供了,只?剩苏舅爷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兄弟们也不敢上大刑,属下瞧他那?态度,多半还想着回京城,跟皇后……,跟有的人对峙呢。”
玉九思说漏了嘴,半道才改口。
柴珃却没什么顾忌,兴致勃勃道:“那?就好生?关着呗,等到回京的时候,把他也一起带上就是。”
“……”
这看戏看到自?家母后头上,王爷还真是不讲究啊!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也不是一朝一日就耗没了的。
玉九思感?叹只?在一瞬间,转眼又确认道:“该抓的人都抓了,供词证据也全都整理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去向太子殿下交差呢?”
柴珃莫名有些心虚:“不急,等到秋试过后再?出发吧。”
玉九思不想猜是什么原因,只?木着脸道:“秋试是在八月初,如今才刚到五月呢。”
柴珃解释道:“京城夏日太热了,就当是在江南避暑吧。”
“……”
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住了大概快二十年,如今才嫌京城热了,您看我信是不信?!
第60章 第六十章 跟你打听点事
苏云绕心里面藏着忧愁, 人?也变得臭矫情?起来。
在祸害了家里的一池子莲蓬,欺负完满院子的鸡鸭后,就连姑母都不乐意再迁就他?了, 只?差没拿扫帚直接撵人?!
兄弟俩又大包小包地回到城里, 放下东西,刘文轩要去府学?上课。
苏云绕啃着一根嫩黄瓜, 又开始多愁善感?道:“咔嚓……哥,你下午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咔嚓……别到时候家里空荡荡,就剩我?一个人?, 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似的……咔嚓。”
再是煽情?的话语,配上那“咔嚓”吃瓜的声音,都让人?好不了!
刘文轩又气又无语, 三郎是愈发地“病重?了”, 只?揍一顿估计都好不全的那种。
刘文轩背着书箱, 阴恻恻道:“放心好了, 我?下午一定早回来, 要是我?回来了, 你还没回来, 我?肯定揍死你!”
苏云绕:“……”
动不动就暴力压制, 还是不是读书人?了?!
你亲爱的弟弟正处于彷徨迷茫的时候, 就不能多给一点儿宽容,多给一点儿关爱吗?!
刘文轩挥了挥拳头, 表示:给不了, 再多给一点儿你就要上天了!
苏云绕啃完一根嫩黄瓜,跟刘文轩是前后脚差不多一起出的门,有事业的男人?, 天塌下来也不能宅家里啊,再说了家里没网没游戏,他?也宅不下去啊!
牡丹还在练习“天外飞仙”,多爬了几?次房顶,对恐高这事多少还是有些帮助的,总算比之前要更灵活了许多,不再跟提线木偶一样了。
柳大娘子对这进度很是满意,问苏云绕道:“戏服的事情?,我?都跟成衣铺子那边说好了,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制作道具和背景,你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大石他?们几?个帮着跑腿打?杂就是。”
大石他?们都很积极,二东家一身本事,跳舞排剧就不说了,他?们也没那天赋。
光是制作背景这一项,那也是独一无二的技艺,这要是学?会儿,往后可就是自己的!
苏云绕也不藏私,带着大石他?们找齐了材料,先?用薄木板钉了一堵背景墙,然后用泥灰浆子在上面勾画出斑驳厚重?的青砖质感?。
柴珃闲来无事,半点不见外地进到戏社后院里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苏云绕脸上白一道,灰一道的,跟个花猫一样。
“啧啧,灵风戏社是没人?了,二东家都被?拉来干苦力活了?”柴珃伸手在苏云绕脸上划了两下,把苏云绕脸上的白泥浆子给涂抹得更匀了。
大石等人?面面相觑,暗道:咋就没人?了?这边搅泥浆,搬沙石的不是人?啊?
苏云绕跳开半丈远,有些嫌弃道:“王爷您怎么又来了,这是又给在下带来什么好事了?”
柴珃盯着那十分逼真假墙啧啧称奇:“这做得还挺像啊。”
见苏云绕一副对自己十分不待见的模样,柴珃顿时也来了兴致,嘴上撩拨道:“本王什么身份啊,能屈尊降贵跟你相交,就是莫大的好事了。”
“……”
苏云绕心里呸他?一口,这人?脸皮可真厚!
柴珃想到廖永兴那边商量出来的结果,提前通风报信道:“昌平侯府那边的人?,估计也要秋试过后才回京城,绕哥儿啊,有些事该面对,还是得积极面对,你估计是躲不过这一遭了。”
廖永兴本就有无论如何也要带苏云绕和苏云婷入京对峙的意思。
原本还顾及万一苏蓉玉想要提前回京,结果苏蓉玉完全没有想要早早回京的打?算。
这是自个不管不顾就逃婚,惹下一堆烂摊子,怕回去受罚,同时也被?京城里的其他?世家看笑话呢!
苏云绕一边刷泥浆,一边嘴硬道:“什么事我?就一定得积极面对啊?也真是奇了怪了,不就是容貌相似么,怎么一个个就跟笃定了似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昨儿还瞧见一个乞丐跟王爷您长得十分相似呢。”
这一张小嘴儿真是叭叭地比谁都能说,柴珃算是彻底服气,有些气恼地伸手要去拧他?的腮帮子一把。
苏云绕偏头躲开,难得又想起几?分尊卑来,赶忙笑着打?哈哈道:“哎哟,王爷您可千万别见怪,我?这人?有时候就是嘴巴比脑子快,说的都是糊涂话,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柴珃冷哼一声,幽幽道:“没事,本王不跟一个小傻子计较。”
“……”说谁傻子呢!
苏云绕琢磨着自己活了两辈子,没事跟一个大老爷们拌什么嘴,也太奇怪了!
苏云绕自我?安慰一番,像个扛得住事的正经人?一样,小心翼翼道:“王爷,跟您打?听点事呗。”
柴珃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笃定道:“……打?听昌平侯府的事?”
苏云绕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昌平侯府的事情?,苏云绕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是原女主的家人?嘛。
不过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譬如女主的亲爹早早离世,祖父祖母都还健在,还有一个大她七、八岁的兄长,以及尊贵无比的皇后姑母。
不过原著小说里关于这些人?的描写都十分扁平,最大的特点就是——都极其宠爱女主!
柴珃介绍得要稍微具体一些,因此苏云绕也大致了解到……
现任昌平侯姓苏,名?彦启,常年镇守边关,手握二十万北塞骑兵,五十多岁了,却依旧是老当益壮,半生?杀伐,半生?功绩,乃是真正的当世名?将。
昌平侯夫人?姓魏,闺名?婉华,同样也出自勋贵之家,大多数时候都留守京城,性子如何尚且不知,不过据说是个豁达果断之人?。
苏侯爷与?魏夫人?只?育有一名?独子,叫作苏长智,年纪轻轻就遇害,因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有就是苏长智的发妻庄月妍,自丈夫遇害后,便得了癔症,同样也没什么好说的。
昌平侯府第?三代就只?有苏容璋和苏蓉玉兄妹二人?。
苏容璋有二十岁出头,已经娶妻,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算是个文武双全的英才,如今也在北塞骑兵营里历练。
再有就是苏蓉玉,关于她?,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苏侯爷一房跟苏长青父子的那点儿恩怨过往,柴珃十分聪明地没有提及半分。
主要是害怕吓着眼前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别到时候真就死活也不愿意去京城了。
苏云绕也不完全是个傻子,总觉得瑞王殿下好像故意漏下什么。
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是什么,柴珃便笑盈盈道:“说起来本王跟昌平侯府老二是定了娃娃亲的,你说昌平侯府老二如果不是苏蓉玉,换成了其他?人?,那本王这婚事,应该还能算数,对吧?”
苏云绕脑壳都被?他?绕晕了,懵懵懂懂道:“啊,算数?算什么数啊?您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弄明白?”
柴珃笑得跟个狐狸一样,含糊道:“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也没事,本王明白了就成。”
柴珃在戏社里消磨了半天光阴,等他?人?都走了,苏云绕才反应过来:“不是说苏侯爷只?有一个独子吗,那皇后怎么就成女主姑母了?”
苏云绕气闷不已:好你个姓柴的,说一半留一半的,真不是个好东西!
好在苏云绕本就是个不喜欢内耗的人?,他?从来都只?是“折磨”别人?。
等到下午回家,刘文轩在灶台上切着盐水鸡,苏云绕一边偷吃,一边叽歪道:“大哥,昌平侯府水太深,老侯爷手握兵权,跟皇后娘娘也不知道连着什么亲,像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不沾惹,还是不沾惹的好。”
苏云绕啃着半个鸡翅膀,继续叽歪:“灵风戏社才刚起步,如今正是迈向辉煌的关键时候,我?好歹也是二东家,怎么可能走得开呢,京城那种龙鱼混杂之地,谁爱去谁去!”
刘文轩被?他?念叨得耳朵疼,一刀劈在砧板上,怒吼道:“苏绕绕,你没完了是吧!屁大点事,你要叽叽歪歪到什么时候!”
刘文轩不管他?那狗德性,拍案做主道:“我?这回乡试要是不过,你爱去不去,我?这回乡试要是过了,你就算是去给我?当书童,也必须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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