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特别勾人算不算
苏云绕坚持要吃完了饭, 再去换衣裳,玉九思也不好一味催促,只能由着他拖延时间?。
淡绿色的外衫上洒满了紫红, 满身?斑驳, 却半点不显狼狈,坦然自若地?跟一桌子菜肴较劲。
柴珃不知道?为何, 心里颇为不是滋味,慢慢放下筷子, 自个反倒不自在起来。
琉璃盏本就没有多大,装满了葡萄酒, 泼在身?上,也仅仅只是打湿了外裳而已。
等?苏云绕慢条斯理地?吃了个大半饱时,那外裳就这么?穿在身?上晾着, 竟然已经有大半干了。
苏云绕客气说不必麻烦, 他回家了再换也是一样?。
玉九思却热情不减, 瞎扯了一通待客之道?, 然后?指使着几名丫鬟, 就差架着苏云绕去暖阁里换衣服了。
苏云绕脸上依旧带着笑, 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昨日在漕帮那会?儿, 估计还是被瞧见了, 这是想方设法地?要验我身?呢!
偏厅暖阁内, 苏云绕被三四名丫鬟伺候着进了内间?,还有一名丫鬟已经取了干净的衣裳过来。
苏云绕扫了那衣裳一眼, 原本带着几分?慌乱的心, 顿时镇静无比。
也不用人伺候,他自个便十分?利索地?将外裳、下裙、中衣、衬裤全都给脱了,只留一件露脐吊带样?式的小衣和一条长度只到大腿处的亵裤还穿在身?上。
几名丫鬟除了觉得苏云绕的小衣样?式新颖之外, 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反倒是瞧着苏云绕的玲珑身?段,面上全是羡慕,隐隐还藏着几分?嫉妒。
除非是扒得/一/丝/不/挂,不然谁也不知道?,苏云绕那露脐小吊带里面还藏着一个填了棉花的实心胸罩,前裆系着蝴蝶结汗巾的亵裤里面,还有一条束缚着小绕绕的XXS型内裤。
那紧致的束缚感,时刻都在提醒着苏云绕,只要一穿上女装,便处处都是舞台,他正在生活中扮演一名秦淮花魁,嗓音必须得甜美,身?姿必须得娇柔,万万不能流露出半点的男儿姿态。
苏云绕有些难为情地?虚挡着身?子,跟应付搜查罪证的衙役一般,干笑道?:“贴身?的小衣还是干净的,就不必换了吧,再说了,我瞧你们也只备了外裳和中衣,并没有准备小衣什么?的,总不能里面空着不是。”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话有何深意。
有小丫鬟沉不住气,撇了撇嘴,有些瞧不上这位秦淮花魁,低声嘟囔道?:“贴身?衣物这般私密,谁会?随便穿外人准备的,不愧是……,真是不讲究。”
不愧是什么??那小丫鬟也没说。
苏云绕也不生气,暗道?:得亏了你们够讲究,不然本花魁今日就要露馅了!
领头的丫鬟名叫琥珀。
她?瞪了那小丫鬟一眼,赶忙赔罪道?:“凤舞姑娘别?见怪,这府上除了王爷,便没有其她?的女主子了,奴婢也只能搜寻了两件姐妹们没穿过的新衣过来,还请凤舞姑娘千万不要嫌弃。”
苏云绕当然是笑着说不嫌弃,同样?也不用人伺候,自个挑拣着大小合适衬裤、中衣、下裙、外裳,依次穿上。
玉九思在偏厅院子外等?着,见苏云绕和几名丫鬟一起出来,面上俱都平静,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心里诧异的同时,也信了那卖卤肉的小子,多半就是凤舞姑娘双胞胎兄长的说法。
玉九思递了一个锦袋给苏云绕,道?:“王爷下午有事要忙,便不留凤舞姑娘了。”
苏云绕没接,有些不安道?:“玉大人,奴家今日白蹭了一桌山珍海味,还得了一身?新衣裳,却没有伺候过王爷什么?,再得这般厚赏,奴家实在有些不安心,您还是收回去吧。”
玉九思有些意外,见苏云绕神色诚挚,不疑有他,只笑着将装了了金银的锦袋塞到苏云绕怀里,意味深长道?:“凤舞姑娘对于王爷来说,可是十分?重?要呢,这是姑娘该得的,你安心收着便是。”
苏云绕拿着锦袋,面上娇羞无比,心里滚你麻痹,暗自腹诽道?:狗男人,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贱不贱啦!
苏云绕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原文里被男主的包养的花魁会?有非分?之想了,还不都因为有些鸟人乱给人希望么?!
玉九思亲自送了苏云绕到大门口之后?,才又折返回到正院花厅里。
瑞王在里面喝茶等?他,玉九思让小厮去叫了伺候苏云绕换衣服的琥珀等?人过来。
琥珀以为是自己给凤舞姑娘穿了下人的衣服,因此惹恼了王爷,才刚一进门,便急忙跪在地?上,惶恐不安道:“王爷恕罪,事出意外,府上又没有其她?的女主子,奴婢也是没处想法子了,才拿了姐妹们的新衣顶上的,都是好料子做的……”
瑞王关心的自然不是衣裳,摆手打断道?:“好了,谁跟你说这些了,本王问你,你们伺候凤舞姑娘更衣时,可瞧见了有异样否?”
琥珀能当上后?院大丫鬟,自然有几分?眼力见,心思转了转,试探答道?:“葡萄酒温和不浓烈,不烫也不凉,并未伤到凤舞姑娘半分?。”
“……”
柴珃有些无语,扯了扯嘴角,干笑道:“……那就好,没伤到就好。”
玉九思无奈扶额,心知王爷的疑虑还未完全散去呢,因此不得不问直接提点琥珀道?:“凤舞姑娘的身?子当真没有任何异样??与其她?女子比起来,有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琥珀这回却有些看不明白了,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才不是很确定道:“比起其她?女子,凤舞姑娘胸脯玲珑挺秀,腰肢细韧如柳,臀圆又翘,算不算特别不同的地方?”
“……”
柴珃一口碧螺春,险些从嘴里喷出来!
玉九思险险憋住笑,摆手道?:“算了,算了,琥珀你带人先?下去吧,今日之事莫要再对人说。”
不然王爷的一世英名,怕是就要更加地?雪上加霜了,哈哈哈……!
*
那边苏云绕回到灵风戏社?,柳大娘子奇怪他来去如风,纳闷道?:“这才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就又回来了?”
苏云绕咧了咧嘴,有些牙疼道?:“今日这一顿饭,可吃得我是心惊胆战啊。”
柳大娘子闻言心生警觉,拉着他去了屋里,关好门窗后?,才担忧道?:“你小子不会?是哪里露馅了吧?”
柳大娘子本就知情人,又因为共同经营灵风戏社?一事,跟苏云绕算是拴在了一根绳子上蚂蚱,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苏云绕交代了前因后?果,又宽慰道?:“被人试探的同时,也算是变相地?自证身?份了,好险是应付过去了。”
柳大娘子却担忧另外的事,有些不可思议道?:“瑞王殿下花重?金包花魁,行?事却又是如此的正人君子,他到底图个啥啊?”
这要是遇到刘三公子之流,怕是不等?苏云绕出楼子伺候第二回,就该想着吃干抹净了,这男儿身?的秘密估计也早就已经保不住了。
按照原著小说剧情来看,男主包花魁,一来应该是为了跟女主斗气,二来好像是为了迷惑人心,方便查案来着。
只这样?一分?析,苏云绕瞬间?觉得玉九思说的话也不假,这泼天的富贵,确实是他该得的。
柳大娘子瞥了突然心安理得的苏云绕一眼,忍不住泼冷水道?:“你小子跟瑞王殿下之间?,不会?还藏着什么?事吧?我可警告你啊,该沾不该沾的,你可要思量清楚了,别?到时候引火烧身?!”
苏云绕好笑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瑞王殿下也就当我是一花瓶而已,摆身?边好看罢了,您就别?瞎猜了。”
柳大娘子自认为面对权势滔天之人,怎们谨慎都不为过,并不是完全放心道?:“哎,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别?人只当你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或工具,想多想少又有什么?用呢。
苏云绕不打算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便提醒道?:“我瞧着门外备了乌木顶的马车,您这是要出门呢?”
柳大娘子想起正事,连忙道?:“哦,对对对,我得去府衙一趟,瞧瞧能不能拜会?拜会?知府大人,请他帮忙给咱们戏社?写个牌匾。”
苏云绕目露崇敬,十分?佩服道?:“请知府大人给咱们戏社?写牌匾,您可真敢想啊!”
柳大娘子白了他一眼,老谋深算道?:“不去想一想,怎么?就知道?一定不成呢?百花楼当初的牌匾,不也是老娘敢想,求了知府大人帮着写的。”
苏云绕凑到柳大娘子耳边,神神秘秘道?:“大娘子,早些年有流言说,您勾搭得知府大人险些与原配夫人和离,不会?是真的吧?”
柳大娘子呸了他一脸唾沫,没好气道?:“放屁,老娘倒是想勾搭来着,可沈知府跟他那原配夫人的感情好着呢,这不是没勾搭得上么?。”
回忆起旧事,柳大娘子也有些恍惚道?:“老娘至少见过百种人,千张面孔,沈知府跟他的夫人戚阿姐,也算是我这辈唯一遇上的好人了。”
苏云绕还盼着她?展开了说说,可柳大娘子却不肯再提了,只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急急出门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刘文轩意外入局
金陵知府姓沈, 名巍,字重山,乃庄户子出身, 无?显赫家世, 亦无?富贵姻亲,二十七、八时考中二甲进士, 靠着一步一个脚印,才慢慢走到如?今位置。
柳大娘子自怜身份卑微, 即便是施恩之人,却也不敢太过拿大, 面对沈知府时,依旧是谨慎恭敬。
沈知府倒也平易近人,听柳大娘子委婉道明来意, 二话?不说, 便挥笔写下“灵风戏社”四个端正大字, 还盖上?了自己的私人印章。
送走柳大娘子, 沈巍又折返回书房, 见书房里突然多出来一人, 他?也不惊讶, 只恭敬道:“王爷到访, 不知有何吩咐?”
瑞王十分自来熟地坐在桌案后头, 目光灼灼,跟衙门?饭堂里爱八卦的洗菜婆子一般, 当面八卦道:“沈大人跟柳大娘子交情?不错啊?早些年有流言说, 沈大人为?了柳大娘子险些与原配夫人和离,不会是真的吧?”
沈知府恪守尊卑,并不敢一口唾沫星子呸到瑞王脸上?, 只木着脸道:“王爷说笑了,柳大娘子与我有恩,夫人亦感?激不尽,曾有过认柳大娘子为?姐妹的打算,不过却被柳大娘子拒绝了。”
原配正室认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作?姐妹,换句话?说就是认下了这一房妾室,也算正式给?过名分了。
柴珃好奇道:“柳大娘子因何不同意?”
沈知府好似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神色奇异道:“下官家贫,夫人节俭,常带着后院女眷纺纱织布、养鸡喂鸭来添补家用,柳大娘子自觉无?法胜任,便婉拒了,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柳大娘子不喜后院拘泥,又怀有侠义心肠,更愿意留在秦淮河边上?,帮助更多身不由己的可怜女子。”
“……”
柴珃当然是相信柳大娘子具有侠义心肠的。
只是带着妾室一起纺纱织布、养鸡喂鸭?沈知府的原配夫人,也是个奇人啊。
沈知府并不想跟人讨论自家事,便转移话?题道:“漕司转运使纪宏昌年初时被押送至京师,其贪污受贿一案,也不知何时能判审?还有漕司转运使一职,太子殿下可有其它安排?”
柴珃随意翻看着桌上?沈知孝写的经史文章,漫不经心道:“好歹也是三品大员,哪能这么容易就判审结束,且有得牵扯呢,再说了,转运使落了马,副转运使不是还在么,耽误不了漕司衙门?的正常运转。”
沈知府摸不清瑞王之深浅,却又十分信任太子殿下之决策,闻言只当是瑞王心中自有计较,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柴珃却跟闲话?家常一般,指点?着桌上?沈知孝写的经史文章,像模像样地评价道:“沈大人之幼子,倒是个克己复礼之人,圣人所言之经史,本就藏了许多的条条框框,他?全都领悟了不说,还又自创了一些条条框框,这一篇文章读下来,当真满眼都是条条框框啊。”
沈知府没想到传说中不学无?术的瑞王殿下,竟还有如?此犀利的见解,意外的同时,却也有些无?奈道:“下官之幼子秉性纯良,却也有些过于?死板,只知循规蹈矩,叫王爷见笑了。”
柴珃放下文章,食指轻轻叩着桌案,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无?任何意义,嘴上?却笑赞道:“循规蹈矩好啊,总比那?些个自命不凡,处处都要踩着律法规矩的人强。”
这话?其实也只是顺口一说,同样没有任何意义。
闲话?说完,柴珃终于?提起正事:“之前请沈知府安排人去?整理漕司卷宗,整理得如?何了?”
沈巍赶忙回禀道:“漕司与府衙并立,权柄不分伯仲,下官无?资格,也不好直接干涉,因此只派了三名旁观听政的府学学子,前去?帮忙整理,不过那?漕司副转运使祁均益有防备之意,规矩严苛,不准任何人带半张纸出漕司衙门?。”
柴珃不信沈巍没有后招,却还是顺着接话?道:“意思是本王要查漕司卷宗,还非得惊了祁均益那?条暗蛇才成?”
沈巍也不卖关?子,摇头道:“倒也不必,那?三名旁观听政的学子之中,有一人记忆十分强悍,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下官事先与他?说好,到时候会拜托他?尽力默写下来,再交予王爷。”
柴珃:“行吧,本王便等着那?位学子的好消息就是。”
事情?有了眉目,也不枉柴珃亲自跑一趟。
漕司账难查,本也是在预料之中,好在皇兄并未设置什么期限,也没说查不出来会怎么样,总之,他有的是耐心。
*
却说灵风戏社那一头。
见柳大娘子真的带了知府大人的墨宝回来,苏云绕重燃八卦之火:“您跟知府大人,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
柳大娘子一巴掌将凑到自己眼前的大脸推开,又气又笑道:“除了当初顺手帮他?挡过一回算计之外,还有个鬼的交情?!再说了,人家沈大人对戚阿姐情谊深厚,洁身自好得很呢,就连自个亲娘送的通房妾室,他?也是看都不看一眼,全交给?戚阿姐带着,一起在后院里纺纱织布、养鸡养鸭。”
戚阿姐当初倒是怜惜她命苦,真心实意地想要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可惜柳大娘子并不想跟着戚阿姐养鸡养鸭,也不想掺和到别人恩爱夫妻之间。
苏云绕眼睛睁得乌溜圆:“让通房妾室去?纺纱织布、养鸡养鸭?!知府大人的后院,果然是不养闲人呐,哈哈哈……”
苏云绕觉得这八卦还怪有意思,沈知府的夫人也同样怪有意思的!
柳大娘子也笑了,替戚阿姐描补道:“沈大人不过是庄户子出身,当初戚阿姐就是靠着纺纱织布、养鸡养鸭供他?科举的,后来当了官,沈大人也清廉得很,戚阿姐闲不住,又靠着纺纱织布、养鸡养鸭添补家用。”
勤劳善良的女子,总是让人钦佩的,苏云绕又问:“戚夫人如?今还养鸡养鸭不?”
柳大娘子笑着猜测道:“沈大人的长子娶了亲,在京城当御史,戚阿姐大前年的时候,进京去?帮着带孙子了,应该是不养了吧,但也说不准……”
苏云绕跟柳大娘子聊了一会儿沈家夫妻的闲话?,便告辞离开了,他?还有两张脸谱没设计出来呢,之后还得编排舞蹈,制作?背景道具,且有得忙。
下午回到家 ,日头还有三丈高,姑母和姑父带着二姐和婷婷去?庄子上?收拾屋子和庭院去?了。
原以为?家里没人,却被书房里突然冒出来的大哥给?吓了一跳。
苏云绕赶紧将刚从布袋里拿出来的锦袋藏好,以己度人道:“大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会是藏着什么事吧?”
刘文轩从书架最底下的柜子里翻出来一个旧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苏云绕凑过去?,随意看了一眼,问道:“这不是我爹以前的旧文稿么,你把他?翻出来做什么?”
刘文轩取了一摞书册出来,一边翻看,一边答道:“不干什么,对一对笔迹而已。”
苏云绕大脑袋又跟着凑了过去?,好奇宝宝似的,继续追问道:“对什么笔迹?”
刘文轩一本书册拍他?脸上?,将那?脑袋推开一些,淡淡道:“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该问的别瞎问。”
苏云绕可算是逮着他?大哥的把柄了,指着他?大哥的鼻子拆穿道:“好啊,你果然藏着事儿呢?”
刘文轩懒得理他?,确定了心中之猜想后,便又回到桌案前,继续默写漕司卷宗。
苏云绕垫着脚在后边偷看,奈何见识不够,只看出来大哥是在默写某个衙门?里的卷宗账本,具体有什么特殊,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云绕悄咪咪挪过去?一点?,拿起墨条,假装帮他?大哥磨墨:“哥,你去?衙门?旁观听政,还让默写这个啊?”
刘文轩皱眉思索,每默写一篇,便要在其中一两处点?上?一点?,特别标注一下。
苏云绕磨啊磨:“哥,你点?那?一点?是什么意思啊?这两处有什么不对的吗?”
刘文轩却放下毛笔,难得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语气平静道:“绕哥儿,舅父当年在漕司担任书吏,恐怕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苏云绕磨墨的手停下:“什么秘密?”
刘文轩摇头都:“现在还不好说。”
想到漕司转运使锒铛入狱,副转运使严防死守,再想到知府大人暗中清查,本以为?只是一个顺手的差事,没想到竟卷入了一场惊天?大案里。
刘文轩有些后悔,好似自言自语道:“我是明哲保身,装作?看不见才好呢,还是袒露实情?……,可又该向谁袒露呢?沈知府?”
不,不不,漕司与府衙地位相等,沈知府甚至都无?法干涉副转运使所做之决定,更没有清查漕司的权力与资格。
见一向理智冷静的大哥,竟露出如?此迷茫的神情?来,苏云绕莫名有些心慌,却又不清楚具体缘由,根本无?法给?出任何建议。
刘文轩自己亦无?决策,分析清楚利弊之后,也只能丧气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做好知府大人交待的差事再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苏云绕吓得快哭了,一下子丢开墨条,巴巴地拽着他?哥的手,语无?伦次道:“哥,你到底藏着什么事呢?!好歹给?家里人透个底啊,真有什么意外,咱们也好提前跑路哇!”
刘文轩挣了挣,将手抽出来,很没良心道:“我这不是提前跟你透底了么,三郎啊,你也是大人,该说不该说的,嘴巴可要管好了啊。”
苏云绕那?个郁闷啊,该说啥,不该说啥,你倒是说清楚了啊,搁这儿跟我猜谜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他有别的花魁了
苏云绕是藏不住烦恼的性子。
知道自家大哥大概是卷入了不可说的麻烦里头, 苏云绕夜里操心得?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抱着荞麦枕头去了他哥屋里, 打算跟他大哥好好说道说道。
六尺宽的梨木架子床, 只躺了他们兄弟俩,宽敞得?够人连翻两个跟头。
苏云绕搂着他哥的被子, 迷瞪着眼,跟念经似的, 不停叨叨:“大哥,你到底沾上什?么麻烦了啊?这?透三分藏七分的, 也不说清楚,愁得?我?都睡不着觉了。”
刘文轩生无可恋地挨着墙,后悔自己干嘛要多嘴跟他提一句!
苏云绕掰着指头算:“三月一过, 就是四月, 然后是五、六、七月, 再到八月, 就是秋试了, 大哥, 你沾上的这?麻烦牵扯大不大啊?别到时候再耽误你考举人啰, 苦读十?来年, 想一想, 我?都替你可惜,真是愁得?我?都睡不着觉了!”
苏云绕打了个哈欠, 强忍着困意, 最后又强调了一次:“大哥,你自己的事可要自己上心啊,弟弟脑子笨, 也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愁得?我?都睡不着觉……了”
刘文轩听?见那哈欠声刚落下,便?在心中?默默计数,才?刚数到十?,就听?见旁边一个劲儿说自己愁得?睡不着觉的人,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月光照进窗扉,映衬着苏云绕嘴角的亮晶晶,这?憨吃傻乐的猪崽子,才?几息的功夫,就已经睡得?流清口水了!
刘文轩听?他说了一堆废话?,反倒是睡意全无,恨恨地掐着他那软乎乎的腮帮子扯了扯,骂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蠢东西!”
苏云绕被掐了也没醒,挣扎着翻了身,四肢摆开,摊成一个极其舒展的大字,一脚踢出去,直接将他大哥给怼到了墙上,要不是有墙挡着,刘文轩大概已经被他那极其糟糕的睡相给挤下床去了。
刘文轩暗自运了运气,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郁闷,一把将苏云绕的臭脚丫子掀开,黑着脸翻身下了床。
昏暗夜色里,刘文轩那高大的身影若隐如现,就跟蓄势待发的刺客一般,杀气腾腾地捏住了苏云绕的鼻子。
那猪崽子喘不上气,却?依旧没醒,只张开嘴哼哼唧唧,含含糊糊道:“……把、把我?给愁的,都睡不着觉了。”
刘文轩放开手,心里算是彻底服气了,低语道:“苏绕绕啊,你可真能?逮着一句话?绕啊!”
刘文轩拽起他一条胳膊,提劲一甩,将这?头睡死了的猪崽子大头朝下抗在了左肩上,右手拎着他的荞麦枕头,面无表情?地去了隔壁卧室,半点不心疼地将苏云绕扔回了他自个的床上。
次日天明,婷婷去买了三笼烧麦回来,大哥煮了白?米粥,拌了一碟香油豆干丝,一碟蒜蓉凉瓜,一碟红油榨菜丝。
一家人围着吃早饭,苏云绕趁机控诉道:“哥,你昨晚睡觉是不是踢我?了,我?左腿膝盖都磕紫了。”
刘文轩想到昨晚扔猪崽子回窝的时候,好像确实不小心把他的膝盖磕床沿上,一时竟有些?无法反驳。
苏云绕却?只当他是心虚,逮着不放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睡相也太差了,往后成了亲,还不得?把未来大嫂给踢跑了啊。”
苏云绕记不清自己昨夜是怎么回房的,不过想来多半就是被他大哥给踢疼了,自个迷迷糊糊跑回去的。
刘文轩已经提不起心气来计较,更?懒得?跟他掰扯到底是谁睡相不好。
喝完最后一口米粥,刘文轩重重地捏了捏苏云绕脖子,只说了一句“绕哥儿,你这?脑子真是半点烦恼都不装啊,很好!”,便?背着书箱出门了。
大哥有时候说话?就是神神秘秘的叫人听?不懂,苏云绕也不管他,吃完了早饭,帮着将卤肉煮好出锅后,他也换了一身衣服,挎着他的布袋子出门了。
《画皮》选角已经结束,演画皮鬼的是芳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材发育得?很好,前凸后翘,高挑顺溜,就是长了一个圆脸盘子,五官也不够精致。
苏云绕让柳大娘子找来一张素白?绸子,结结实实地盖她?脸上,用炭笔描边,将五官形状,脸部轮廓大致勾勒了出来。
接着便?是在绸子上绘制脸谱,然后再剪下来,黏上丝线……
苏云绕上辈子就做过这?种脸谱,如今再来一回,不说得?心应手吧,好在也不陌生。
只是这?头三张脸谱不过是平时练习用的,因此只粗粗几笔就画完,也不必描绘得?过于细致。
演王生的还是玉铃铛,采薇因为气质沉稳,上一回演的是官家小姐,这?一回则还是演同一类型的王生之妻陈氏,捉鬼的道士则找了一位跟柳大娘子差不多年岁的麽麽,小云仙没轮上在《画皮》里露面,可见柳大娘子在选角这事上,除了合适之外,还有一碗水端平的意思。
苏云绕如今这?花魁身份注定是用不久的,为了往后好脱身,因此不会跟姑娘们走得?太近,也不会参与太多的琐事,柳大娘子既然选好了人,他自然也是没意见的。
再说了,采薇、芳薇、小云仙等人,性子和相貌虽然各有不同,可舞艺音律本事,却?是谁也不差谁多少,并不影响舞剧的完成度。
苏云绕忙着制作脸谱,还要指导芳薇如何变脸,又要编排各场舞蹈,好在唱词都是话本子里现有的,只稍微改一改就成。
连着忙了五、六日,一整出戏都快练好了,瑞王殿下也好像把他给忘了似的,自从那日试探过后,便?再没派人来接过。
四月初一,前院的戏台和客座都已经整改装修结束了。
苏云绕正带着楼里的姑娘们一起做道具和服饰。
柳大娘子拿了一本黄历册子过来,跟苏云绕商量开张吉日:“这?背景道具要是做得?快,赶在初五开张就不错。”
苏云绕正在用铜钱穿一把收鬼用的铜钱剑,这?边绑好,那边又掉,很是烦躁道:“别想了,快不了,您再选一个往后的日子吧。”
柳大娘子翻了一页,再问道:“初六呢?初六怎么样?”
苏云绕没把红绳揪好,一下子脱手,穿好的铜钱叮叮咚咚洒了一地,有一枚正好滚到了柳大娘子脚边。
柳大娘子将其捡了起来,摇头道:“初六看来也不行,直接推到初十?左右吧,也好让芳薇她?们几个再练练,到时候才?好一鸣惊人。”
柳大娘子收好黄历册子,将铜钱放到篓子里,见苏云绕心不在焉地继续较劲,别有深意道:“瑞王殿下已经连着八日没来接你了,这?是好事啊!我?瞧你怎们还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苏云绕放下铜钱,凑到柳大娘子耳边,叹气道:“若是好聚好散,那自然再好不过,可如今连由头都没给一个,便?突然冷了下来,您说我?能?不担心么?”
柳大娘子却?笑他没见识,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戳了一指头,冷哼道:“你傻啊,还要什?么由头,看腻了算不算由头?!”
说到这?里,柳大娘子又消息灵通道:“潇湘馆之前的头牌花魁灵湘姑娘被人赎了身,昨夜又推出来一个灵缈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还会极擅评弹……”
苏云绕本也没兴趣听?别个楼子里的风月八卦,见柳大娘子故意卖关子不说,他便?也忍着好奇不问,继续琢磨着那铜钱剑该怎么穿,实在穿不好,也不知道观里卖不卖?
柳大娘子见他不接话?,又戳了他一指头,好似看乐子一般:“那灵缈姑娘才?刚弹唱了一曲《临江仙》,就有人争相邀约,最后是瑞王殿下拔得?头筹,听?说今儿一早,就有王府的马车去潇湘馆接人了呢。”
苏云绕手里的铜钱又洒落一地,惊讶道:“瑞王殿下有别的花魁了?”
柳大娘子再戳了他一指头,白?眼道:“怎么?听?你这?口气,还醋上了。”
苏云绕揉了揉脑门,抱怨道:“您能?换一个地儿戳吗?人都快戳傻了。”
抱怨过后,又笑得?惊喜道:“大娘子,您说王爷如今有了别的花魁,是不是就想不起我?来了?我?是不是可换回身份来了?”
柳大娘子心里说不好,思索片刻后,谨慎道:“还是再等等吧,等灵风戏社的名?头打出去了,大多数人都不再提起百花楼,也不再提起凤舞姑娘了,你再换回来也不迟,如今就老老实实待在幕后,千万别再出去显眼了。”
苏云绕也是这?样打算的,心里不再揣着事,思维便?也清晰了不少,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穿出来一个歪扭扭的铜钱剑,再拆了重穿,可不就更?有经验了么。
经过两位“大股东”的一致意见,灵风戏社开张的时间最终定在了四月初八,同样也是黄道吉日。
苏云绕解决了一桩心事,下午回到家时,见他大哥又在书房里默写漕司卷宗,另一桩心事又浮上心头。
姑父和姑母他们都不在,前段时间将杏花村的宅院收拾干净后,又去木匠作坊那里定制家具去了。
苏云绕凑到他大哥身边,一边假模假样地帮着磨墨,一边好奇道:“哥,你之前默写的那些?卷宗,都送到哪里去了?”
刘文轩半点也不想跟他透话?,只敷衍道:“送到该送到的地方去了。”
实际上刘文轩是通过沈知孝的手,将卷宗账册送到了知府大人手里,至于知府大人又会送到哪里?刘文轩暂时猜不出来,只知道有人在秘密清查漕司卷宗,那人的地位绝对比沈知府要高!
苏云绕见他大哥瞒着不说,又继续挑重点道:“哥,你之前不是发现了一些?不可说的秘密么,你把那些?秘密说给让你默写卷宗的人听?了么?”
这?话?问得?实在绕口,主?要是因为苏云绕自己也是云里雾里,既不知道那秘密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看那卷宗?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苏云绕只关心自家大哥有没有被牵扯进去。
刘文轩落下最后一笔,难得?没有敷衍道:“没说,不过那紧要之处,我?都刻意换了几笔笔迹,希望背后查案之人,能?看得?出来吧。”
苏云绕偷瞄看了一眼桌上刚默写出来的几篇卷宗,工工整整的馆阁体,字迹就跟打印出来的一样,谁能?看得?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笔迹藏锋
四月天?, 气温慢慢升高,王府水榭里琵琶声阵阵,抑扬婉转的女声正唱着?《蝶恋花》。
柴珃慢悠悠地往小鹩哥的嘴里塞着?剥好了的葵花籽, 空耳走?神, 其?实也没听得进去多少。
待一曲终了,柴珃没甚兴致地给玉九思使了个眼色。
玉九思心领神会?, 客气地将灵缈姑娘请出水榭,又派了护卫送她回潇湘馆。
灵缈姑娘起身时, 深情又留恋地瞧了瑞王一眼,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眼里顿时升起几分不甘愿来。
小鹩哥嘴里的葵花籽还没来得及吞,见主?子?还要再喂,忙呸了一声, 扑腾着?翅膀惊叫唤:“够了, 够了!撑死鸟啦, 撑死鸟啦!”
玉九思折返回来, 刚巧听了这话, 笑?着?夸那鹩哥道:“真?跟成了精一样。”
鹩哥转溜着?绿豆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狐狸精, 狐狸精, 和尚飞啦, 和尚的鸟也飞啦!”
玉九思弹了鸟嘴一下,这蠢鹩哥, 实在是嘴太贱了!
柴珃冷着?脸将葵花籽扔到瓷盘里, 闷声嫌弃道:“人跟鸟一样,算计太精了就是麻烦。”
玉九思知道自家王爷所指何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道:“还得是凤舞姑娘麻烦少, 王爷想要听曲,她就只吹曲,想要看舞,她就只跳舞,给钱也直接拿着?,从来都是银货两讫,只有嫌王爷抠搜的时候,却绝不会?说一些不图钱财,只求王爷怜惜之类的矫情话。”
柴珃想到那根木头一样,却又见钱眼开的花魁,可不就是点一下,她才动一下么,原本还嫌她不够机灵,如今才发现,太机灵了也招人烦。
玉九思为自家王爷着?想道:“要不明日还是接了凤舞姑娘过来吧?”
柴珃难得为人打算道:“百花楼关门改成了灵风戏社,听说凤舞姑娘好像只在幕后指导,别人既然想要低调,咱们又何必将人拉出来显眼。”
本就没有卖身青楼,迫不得已?才登台卖艺,又只是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等过两年名?声淡了,模样也长变了,才好回归平静生活,嫁人生子?,实在没必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趣,便将人给彻底困在了泥潭里。
玉九思琢磨着?凤舞姑娘心思透澈,王爷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同的,这都开始委屈自己,也要替别人打算了。
不过这要是换作玉九思自己,真?要看得顺眼了,自然也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的。
抛开这些,玉九思又禀告道:“王爷,沈知府那边又送来一部分漕司卷宗,您要亲自看看吗?”
漕司有贪蠹,行事奸猾鬼祟,卷宗账本都是遮掩修饰过了的,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至少玉九思是看不出的。
柴珃倒是看出来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却不是卷宗本身,而?是默写卷宗的笔迹:“明明是相同的笔迹,偏偏就有那么几处,刻意藏了笔锋……”
柴珃取了玉管紫貂毫笔,蘸了朱砂墨,翻阅着?一摞卷宗册子?,将藏了笔锋的几十处案子?,全都圈了出来。
玉九思将那几十处被圈出来的案子?合在一起,比较过后,还真?就看出来一丝蹊跷,惊讶又惊喜道:“沈知府从哪里找来的默写之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洞察之力,竟真?能从一片太平的卷宗里发现问题,还想了这么一个隐晦的法子?,有意提醒咱们呢?”
柴珃放下毛笔,笑?了笑?,摇头道:“多半只是随手为之,看得出来就当是提醒了,看不出来也跟他没关系。”
玉九思闻言更是好奇:“王爷,要不属下去查一查,看一看这位过目不忘的学子?,到底是何来历?”
柴珃嫌他没事找事,冷眼否决道:“蛋吃到了嘴里,又何必管是哪只鸡生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学子?,既然不想牵连进来,便只当是其?无意所为罢了。”
玉九思那一丝好奇心顿时散了干净,诚心夸赞道:“王爷处处为人着?想,实乃仁义!”
柴珃踢了他一脚,恼怒道:“少拍一些不着?边际的马屁,之前让你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玉九思跳着?脚躲开,赶忙汇报着?最新进展。
第一件是金陵各大世家十五年前新旧家主?交替之事,查来查去,还是苏氏本家最可疑。
玉九思合理?猜测道:“皇后娘娘之父,您的亲舅公苏彦昌,本就是老?昌平侯唯一子?嗣,早早便被立为世子?,自幼风光,性格张扬,做事更是不顾后果,最后却因宠妾灭妻,丢了板上钉钉的爵位,只能退守金陵本家,十五年苏老?舅公病逝,换了苏舅爷当家,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庶兄,您的亲舅舅苏长青,其?表面上看着?懦弱老?实,行事却滴水不漏,这父子?二人,倒是最符合王爷您之前所猜测。”
当然,再是可疑,也讲证据,如今没逮着?狐狸尾巴,也只能继续盯着?而?已?。
第二件则是与苏长智一同遇害的漕司书吏苏成泽的家人之下落,这事却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玉九思只简单总结道:“苏成泽亡故后遗孀卷了钱财跑了,直接将两个襁褓中的孩子?撇下,由其?姑母抚养长大,靠着?杀猪卖肉为生,倒也活得安稳太平。”
手下的暗卫只查到这里,玉九思觉得于案件没甚用处,便没让人再继续深挖了。
柴珃大概也是同样想法,如今又找到了漕司卷宗之疏漏,之后的谋划便成了至少一半,再去搅扰苏成泽的家人,实在没什?么必要。
柴珃丢下手里的卷宗册子?,不按常理?出牌道:“与其?费尽心思地在继续挖下去,不如逮住合适的时机,直接往深水里丢个雷,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总能炸出来几个。”
如今查漕司卷宗,包花魁迷惑人心,都不过是为了找那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合适的时机暂且还未等到,又被灵缈姑娘的深情厚谊刺激过两回后,柴珃总算是烦躁得再也忍不下去了。
四月初五,《画皮》道具差不多全都弄好了。
苏云绕又带着?人搭背景框架,柳大娘子?听来新八卦:“潇湘馆的灵缈姑娘好像也被冷落了,瑞王身边又换了怡红院的花魁青芜姑娘,也不知道这新鲜劲儿能维持几日?”
苏云绕专心刷着?灰浆,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不甚在意道:“您一个开戏院的,怎们老?去打听青楼里的事?有这闲工夫,你倒是先想一想,咱们那戏票到底该怎么定价啊?”
柳大娘子?早就想好了:“咱们戏社对面的庆乐戏楼,名?角儿唱一场,最普通的茶座是五十文一位,包厢前排另算,我们就照着?最普通的茶座二十五文一位来收,你觉得怎么样?”
苏云绕觉得不怎样:“还没开张呢,您就自个先给打五折了?咱们这舞剧跟庆乐戏楼的杂耍翻跟头比,到底差哪儿了?用得着?自贬身价么?”
柳大娘子?胳膊肘仍旧朝外拐:“什?么杂耍翻跟头,人家唱的是武戏《威震天?》,光是演小兵的就有十好几人,打打杀杀的可热闹了,还有名?角儿姚广春撑门面,咱们哪比得过啊。”
苏云绕依旧不服气道:“好戏又不是靠的人多,咱们只凭一个独一无二,还不能让看客们值回票价了?他们有姚广春,咱们不也有……,恩,有前后两代秦淮花魁么?”
苏云绕看了看风韵犹存的柳大娘子?,又点了点明珠蒙尘的自己。
柳大娘子?被这不靠谱的瘪犊子?给气着?了,拧了拧他的耳朵,咬牙道:“咋的?意思是你要上台,还是要老?娘我也上台啊?”
苏云绕泄了气,怏怏道:“哎,咱俩就算了,还是指着?小云仙和采薇她们往后也能混成角儿吧,不过二十五文钱一个茶座实在太少了,要不三?十五文一个?”
柳大娘子?不是很有信心道:“涨了整整十文啊?秦淮北街那边最没名?气的戏楼子?才收十五文钱一个茶座,就这样还经常空场子?呢,咱们到时候别也稀稀落落的,还歹也是开张第一场,总得要营造个红红火火的好兆头不是。”
苏云绕满怀侥幸道:“那也不能赔本赚吆喝啊!之前不是去瑞王府上唱过一场么,瑞王殿下也说到时候会?来捧场的,应该不至于?冷清吧?”
柳大娘子?不看好道:“瑞王殿下连你都冷了,你还指望着?人家来捧场啊?”
瑞王殿下指望不着?,那位玉大人多半能来,当初可是他点名?了要先排《画皮》的!
不过苏云绕也不打算坐以待毙,琢磨着?写一些开业传单,到时候找人多的地方发一发,但?是票钱却是不能再少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开业宣传
没有打印机, 手?写传单实在太费事。
再说了,用草纸写吧,掉档次, 用宣纸写吧, 成本又太高?,总之弄传单这事, 它就不是一个好主意!
苏云绕索性裁剪了一块长?大约有三尺半,宽超过两尺半左右的白绸子, 准备弄一个舞剧宣传海报,半面?佳人?半面?鬼, 就这么极具视觉冲击力地呈现在上?面?,布局构图他都想好了。
苏云绕白天赶,晚上?熬, 直到初六黄昏时, 缠着着他大哥在海报上?写了剧名、时间、地点等信息, 一张设计惊艳的手?绘海报才总算完成。
苏云绕上?辈子报过书法班, 却?没认真上?, 这辈子不考科举, 自我要求也不高?, 一手?只能算是齐整的虾爬字, 根本就拿不出手?。
书房里?两张桌案拼成了一张, 白绸画布平铺其上?,刘文轩提笔收尾, 一手?楷书写得行云流水。
一家子晚饭都顾不上?做, 全围在书房里?看新鲜呢。
苏云绕很是满意,拿着一把蒲扇对着那墨迹轻轻扇,好让它早点干, 笑?呵呵道?:“明儿一早我就将这海报拿去?戏社,让柳大娘子找一个大木框子撑起?来,再让人?抬着沿着秦淮河吆喝两圈,我就不信吸引不来客人?!”
苏云绕点出海报上?的种种出彩之处,自我肯定道?:“瞧瞧这对比鲜明的冷暖色,够有冲击力吧!再看这排版,半面?佳人?半面?鬼,占了大半的位置,够抓人?心吧!再瞧瞧大哥写的这字,铁画银钩,苍劲矫健,功力够深厚吧!”
刘文轩不愿跟他一起?忘乎所以,谦虚道?:“三郎谬赞,我这字还远远谈不上?功力深厚。”
苏成慧看了那鬼脸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扭过头似是而非道?:“那鬼脸确实够抓人?心的,把我这心给抓得,晚上?睡觉时想起?来,估计都是毛骨悚然的。”
刘镇海倒是胆大,早早预约道?:“这《画皮》瞧着还怪刺激的,初八傍晚就开?锣啊,绕哥儿,你到时候多留几个茶座,咱们一家都去?给你捧场。”
苏云婷听了这话,怯怯道?:“啊?都得去?吗?可是看着真的好吓人?啊,哥,我可以不去?捧这个场吗?”
苏云绕没想到这海报居然还有劝退的效果,一时竟有些愣神。
刘文英见状赶忙帮着劝道?:“婷婷,去?嘛,不然到时候我们都去?了,可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了啊。”
苏成慧想说她其实也可以留在家里?跟婷婷作?伴,不过见三郎那期待又忐忑的模样,实在没忍心说出口。
当然,忐忑什么的,其实都是苏成慧自个在那儿脑补。
苏云绕坏笑?着将妹妹从二姐身后揪了出来,十分贴心道?:“别怕,到时候前半夜演《画皮》,后半夜跳《小狐仙下山》,你闭着眼听前面?,睁着眼看后面?,别怕啊,不吓人?的!姑父不是常说,兄弟姐妹要齐心同力,相互扶持,婷婷,你不会看着大哥冷场不帮忙吧?”
刘镇海在一旁点头道?:“对,当初隔壁胡同的小孩过家家,演土匪,要抢三郎回去?当压寨夫人?的时候,我是说过这话来着。”
苏成慧也想起?来了,大郎带着二妮子他们齐心同力,把隔壁胡同的小土匪们全都打趴了,知道?三郎是个男娃后,更?是哭得天昏地暗。
苏云婷苦着一张小脸,哭笑?不得道?:“三哥,你别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了,我去?给你捧场就是了。”
刘文轩抱着胳膊看他闹,完了才不算安慰地安慰道?:“舞剧新鲜,海报也新鲜,有人?接受不了,但总有人?喜欢猎奇,渴望寻求刺激,不至于冷场的。”
苏云绕眨了眨眼,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歧义,不得不强调道?:“大哥,我这可是一出正正经经的舞剧,没有那些太猎奇、太刺激的玩意儿。”
刘文轩只笑?了笑?不说话,暗道?:世人?敬奉神佛,畏惧妖鬼,别的戏院要么唱的是礼仪仁孝,要么唱的是肝胆柔情,你一来就是恶鬼披人?皮,掏心又掏肺,还不够猎奇刺激的?!
*
苏云绕倒也未必就没想到这些,只是他这人?两辈子都喜欢追求独树一帜,想法新奇又大胆,不去?试一试,总归有些不甘心。
你说来了都来了,不给金陵府的古代乡亲们留下点特别印象,往后野史上?怕是都没他名儿,那不是白来一回了么!
初七清晨,苏云绕将画了海报的绸子卷了起?来,早早就去?了灵风戏社。
柳大娘子找不来现成的木框子,苏云绕就自个用木条拼了一个灯箱似的玩意儿,将画着海报的白绸仔细蒙了上去?。
楼里?的姑娘们见芳微她们排练过好几回了,如今再见着这放大了恶鬼脸谱,倒也都不害怕。
柳大娘子将楼里的六个伙计全叫了过来,吩咐道?:“大石,你带着水生他们抬着海报,按照凤舞姑娘教?给你们的话,敲锣打鼓地沿着秦淮河吆喝两圈!”
大石和水生几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家无恒产,父母亲人?要么给人?当佃户,要么是四处打零工,能在戏社里?当伙计,已经算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了。
大石胆子大,他自己倒是不怕那鬼脸,只担忧道?:“大娘子,咱们抬着这鬼脸出去?晃,要是有人?嫌晦气,撵咱们,该怎么办啊?”
柳大娘子有些头疼,都怪绕哥儿这瘪犊子,一天一个主意,真要这么招摇一圈,他们灵风戏社怕是要大大地出名了!
柳大娘子不太有底气道?:“谁会撵你们啊……,要是真有人?撵,你们就走?快点,早些回来就是。”
大石得准话,便招呼其他人?一起?出门,分了两人?去?抬海报灯箱,另外四人?一个拿锣,一个挎鼓,剩下两人?则卖力吆喝。
一行人?从灵风戏社出发,往东边走?,先到的是甘堂桥,再到夫子庙……
青天白日,恶鬼招摇,有的人?退避三舍,有的人?好奇上?前。
大石跟水生几个本就是走?街窜巷长?大的皮小子,倒也不惧人?看,将那做成灯箱样式的海报给抬得稳稳当当,击锣的击锣,敲鼓的敲鼓,吆喝的高?声吆喝……
“铛铛铛、咚咚咚!”
“灵风舞剧,秦淮河独一无二的好戏,先看恶鬼批了美人?皮,迷惑王生不明东西,再看狐仙来人?间,入了凡尘又回仙山嘞!”
“灵风戏社开?业,四月初八正式开?锣,就连瑞王殿下看了都说好的灵风舞剧,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好不好看,你看过就知。”
夫子庙旁边的百味斋里?,柴珃正带着玉九思和刘侠客一起?排队买刚出炉的名点心,突然听见有人?扯了自己的名号当招牌,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玉九思往热闹处瞧了一眼,乐道?:“抬个恶鬼脸谱出来拉客,这都是谁想出来的好主意啊!不知道?还以为灵风戏社初八要演的不是舞剧,而是真弄了恶鬼跟狐仙来给金陵府的百姓涨见识呢,哈哈哈……”
刘侠客提着点心出来,很是期待道?:“真的有恶鬼和狐仙可以看吗?!在哪儿看呢,属下也好想去?涨涨见识!”
玉九思耸了耸肩,对自家王爷道?:“您瞧,被属下说着了吧。”
柴珃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无奈道?:“多半是凤舞姑娘想出来的,她总是那么的独树一帜。”
玉九思见此,问道?:“四月初八啊,要不咱们也去?捧捧场?”
刘侠客见王爷不反对,竟比谁都积极:“……属下这就去?定个位置最好的包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戏里戏外依次进场
四月初八, 灵风戏社,听说在那儿能瞧见道士降恶鬼,狐仙救书生。
谣言一传十, 十传百, 已经越传越走样,变得越来越玄幻了。
灵风戏社的位置并不算多好, 毕竟柳大娘子只能算是独立创业,财力有限, 当年还是靠着知府大人的面子,又有知府夫人帮着吹枕边风, 才?有机会从金陵府的大小世家?手里?捡到这么一个偏僻又不算大的地?皮。
日头才?刚刚落下大半,天色还只是近黄昏。
灵风戏社门口,却已经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里?三层外三层的, 比庆乐戏楼那边还要热闹。
有那心?思活泛的小摊贩, 已经推着板车, 将摊子移到了石墩子旁边的开阔处。
卖小食的摊子上, 炉火烧得旺旺, 炸麻球、蒸甑糕、还有北方才?有的炸酱面, 热气腾腾的才?刚出锅, 甜香和酱香飘了老远。
刘镇海一家?来得不早也不晚, 见戏社还未收票放人进去,便?也不往人群里?面瞎挤, 只在最外围处耐心?等着。
刘文英跟苏云婷本就是在金陵府长大, 秦淮河对于她们来说并不陌生,每年除夕、中秋、端午等节庆时候,一家?人都要来河边看花灯, 即便?不是节庆时候,隔三差五的,也一样能过来听听戏,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小姑娘就没有不爱吃零嘴的,两个小妮子连晚饭都没吃上两口,就等着来了秦淮河边上好敞开了肚皮发挥了。
正好舞剧还没开场,刘文英跟苏云婷各自都带着一个绣花小挎包,里?面揣着她们一多半的零花银子,两人手挽着手,就要去小食摊上卖零嘴。
刘镇海出声提醒道:“早点?回来啊,别待会儿错过时候了。”
刘文英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刘镇海又提醒道:“我?不爱吃甜的,有牛舌饼的话,给?我?买一包牛舌饼。”
刘文轩顺势接话道:“我?也不爱吃的甜,有猪肉脯的话,给?我?买一包猪肉脯。”
苏成?慧也不落下,笑道:“我?爱吃甜的,也爱吃酸的,给?我?买一包雪花梅吧。”
“……”
刘文英与苏云婷齐齐斜眼,之前是谁笑话她们嘴馋的,如今却是谁都不客气,好讨厌!
刘镇海最是坑孩子,见她俩噘着嘴,还装模作?样道:“怎么了?零花钱没带够吗?哎呀,我?就是空手出来的,也没带钱啊,要不我?那牛舌饼就不买了吧。”
刘文英最先受不了,捂着自己的小挎包,心?疼道:“爹爹,您可真是够了!买买买,少不了你的牛舌饼!”
苏云婷笑不出来,却还是乖巧道:“我?和二?姐的零花钱加起来,应该是够的,没事,反正都是花,花谁的不是花,没事的。”
两个妮子手牵着手去买零食,却不知父母兄长的目光一直都停在她们身上,就怕河边人多,有那不长眼的无赖子,冲撞欺负了自家?女孩去。
苏成?慧见两人最先去买的就是牛舌饼和雪花梅,心?里?竟有些暖洋洋,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一个比一个懂事,一个赛一个贴心?,这让苏成?慧觉得无比欣慰,也无比满足,就好似早些年吃的苦,都化作?了今日的甜。
刘文英和苏成?慧提着大包小包的零嘴回来的时候,戏社大门也刚好从内打开。
大石和水生将《画皮》的海报抬了出来,木框架子里?放了三根烛火,透过绸子,放在门口的青砖台子上,还真就跟耀眼的灯箱一样。
原本围在门外的百姓,全都被那半边鬼脸给?吓得后退了一丈远。
大石高?声吆喝道:“舞剧《画皮》就要开场,定了座的客官请入内,没定座的乡亲抓紧了,剩下的茶座不多了,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大石这话喊得其实有些心?虚。
他跟水生几个敲锣打鼓从昨日吆喝到今日下午,灵风戏社的名声倒是传出去了,可真正来订座的却没多少,一楼大堂里?的茶座还剩一半左右,二?楼六个包间,也才?定出去五个,还剩一个呢,其中有一个还是凤舞姑娘定下的,说是要留给?家?里?的亲戚。
古人畏惧妖鬼,即便?有胆大不信邪的,这会儿也都缩在人群里?,踌躇着不敢第一个进去。
刘镇海一家?等在人群外头,见戏社大门都开了,前面的人竟都一动不动。
刘镇海扯着个大嗓门,吼道:“走不走啊,还看不看戏了?!”
前面的人被他吓了一跳,扭头想要吼回去,却被他那过于高?壮的体格给?镇住了,有些气弱道:“急着进去撞鬼呢,你这么想进去,那你倒是先进去啊!”
刘镇海有些无语,瞪眼骂道:“人家这是演正经舞剧的地?方,哪儿来的鬼呢!我?还想先进去呢,一群人云亦云的怂货,你们倒是别挡前面啊!”
刘镇海说着就要护着妻儿往前挤,前面的人见此赶紧给让了一条路出来。
有人大概是认定了里面有恶鬼,见刘镇海那大无畏的模样,竟有些佩服道:“兄台,我?敬你是条真汉子,你真就不怕鬼啊!”
刘镇海这暴脾气都给?整无语了,又重复道:“这是戏社,人家?演的是正经舞剧,没有鬼!再说了,我?一杀猪的,我?怕什么鬼!”
问?话之人听说这是个杀猪的,瞬间就给?自己的胆小找到了合理的台阶,好似自言自语般道:“杀猪的煞气重,鬼都不敢惹,确实是你我?没法比的。”
有人附和道:“对对对,就算真是什么舞剧,可演的却是恶鬼害人,大晚上,这也太晦气了。”
“算了,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别到时候戏看完了,却不小心?沾了什么东西回去。”
大石看了刘镇海手里?包间号牌,让另外一个名叫二?贵的伙计领了他们进去,扭头却听见围着的人群里?有不少的人在那儿唱衰,心?里?当真是气得要死,却又不好发作?赶人。
都说了他们这是舞剧,舞剧!
有恶鬼那也是芳微姑娘演的,只在剧里?害人,害不到看戏的客人!
一个个的就是不听解释,死活就是要往神?神?鬼鬼的地?方想,简直是莫名其妙!
柴珃他们是算着戏社开门时间推后了一些才?到的,正好也听见了那些害怕撞见真鬼的可笑话。
玉九思再一次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自豪:“王爷,您看,又被属下说着了吧,凤舞姑娘大张旗鼓地?沿街吆喝,口口相传,假的都被传成?真的了,哎……,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蠢蛋。”
刘侠客提着几包零嘴点?心?赶了过来,听两句漏两句,急着求证道:“什么假的真的?恶鬼和狐仙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肯定有一个是真的,对吧?”
玉九思笑得无奈,耸了耸肩,对着自家?主子道:“您看,又来了一个蠢蛋。”
柴珃想到那个贪财的木头花魁,这会儿怕是正躲在戏楼里?干着急呢,有道是过犹而不及,但凡她把摆在门口那灯箱上的鬼脸画小一些,大概都不会是如今这引人忌惮的效果。
柴珃让刘侠客在前面开路,带着玉九思也去了戏社大门处。
刘侠客将包间号牌递给?大石的时候,大石感动得都快哭了,除了前面那一拨捧场的亲友之外,终于又有第二?拨正经客人了。
大石躬身行?礼,热情招呼道:“贵客里?面请,咱们戏社演的是正经舞剧,绝对没有掏心?掏肺的恶鬼邪祟。”
刘侠客闻言不干了,惊呼道:“没有!王爷,那咱们不就白来一趟了么。”
大石惊呆了:难不成?您还真就是为了看鬼,才?来的?!
刘侠客那声咋呼音量不小,倒是将人群里?原本犹豫不前之人,全都给?炸了出来,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人依次进门,其中就包括刘三公子与薛二?公子等富家?少爷,还包括穿了女装的苏蓉玉,以及陪她一起的□□康……
见进去的人多了,原本就不怎么怕事的一些人,心?里?也再无顾忌,纷纷围上去,将剩下的茶座全都定没了。
曹正杰带着八、九名漕帮子弟,定下了最后一个包间,得意洋洋道:“咱们兄弟,往后要做的可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怕鬼就别当漕帮人!”
杨二?狗转溜着眼珠子,直言揭穿道:“少帮主,咱们漕帮做的只是送货、卸货的苦力营生,一般时候也用不着刀口舔血。”
曹正杰噎了噎,只当没听懂,给?人扣帽子道:“你个怂货,胆小就别进去了!”
杨二?狗陪笑道:“去去去,谁胆小了,咱们人多,还怕区区恶鬼不成??!”
大石收了曹正杰给?的包间银子,很是心?累道:“贵客里?面请,咱们戏社演的正经舞剧,恶鬼只是人演的,压根儿就没有真的鬼!”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作为幕后指导和幕后策划, 苏云绕已经做到了尽职尽责,如今正是成果亮相的时候,反倒却没他什么事了。
刘镇海跟苏成慧他们?被伙计领着进到二楼丁字号包间的时候, 苏云绕早就已经等在?里面了。
刘文?英拉着苏云婷最先跑进去。
包间没多大, 进门走个四?、五步,正好就是两排桌椅, 摆放规律都?是一样的,三把圆椅中间夹着两个不大的案几?, 每一个案几?上都?放着一壶茶、两个分作九格的攒盒。
一个攒盒里装着莲子糕、荷花酥、红豆卷等九样百味斋点心,另一个攒盒则装着茶炒瓜子、五香花生、薄壳核桃、雪花梅、黄桃脯等干果蜜饯。
刘文?英和苏云婷先把案几?上的吃食瞧了一圈, 后悔得直叫唤。
刘文?英跺脚道:“哎呀,早知道三郎点了这么多吃食,我?们?就不在?外?面买了。”
苏云婷捶手道:“就是, 我?和二姐的零花钱都?花没了。”
苏云绕笑着解释道:“这又?不是我?点的, 定了包间就会送这些, 都?算在?茶座钱里面呢。”
丁字号包间位置偏, 也没多大, 只有六个茶座, 就花了苏云绕十八两银子呢, 茶水点心什么的, 全都?算在?那十八两银子里头?。
刘文?英猜测道:“应该只是包间里的茶座才有这些吧, 要全都?这样送,那还不得亏本啊。”
那是当然, 百味斋的点心可是柳大娘子买来充面子的, 只这样的一个攒盒就要五百文?钱,里面还都?只是最普通的糕点,再好一点的, 柳大娘子也舍不得买。
苏云婷跑到包间围栏处向下望了望,好似松了一口气般,确认道:“大堂里的茶座只有一盏盖碗茶,一小碟普通的炒瓜子,和一小碟普通的炒花生,都?不值几?个钱,应该亏不了。”
苏云绕被这两个操心的妮子给逗笑了,无奈道:“看不起谁呢,就算我?不会做生意,柳大娘子还不会了?这一场戏下来,只要能?定出去一半的茶座,赚少了倒是有可能?,却怎么也不至于亏本的!”
早在?今日午时之前,预定出去的茶座,就已经超过?一半了,对于大门外?那些怕东怕西的百姓,苏云绕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开张第一场,他跟柳大娘子嘴上说?是要争取红红火火,可心里的期待值其实都?压得很低,只要不亏本,还有得赚就好。
苏云绕招呼姑母他们?坐下。
两排桌椅,前后都?有三个座,苏云婷和姑母坐在?了前面,刘文?英没立时跟她们?坐到一起,侧头?示意道:“三郎,你个子矮,要不你坐前面?”
苏云绕又?被二姐踩到了痛脚,一屁股坐到了后排,木着脸道:“不要,男子汉就要跟男子汉坐在?一起,我?跟姑父和大哥他们?坐一排!”
刘文?英笑嘻嘻,一边坐到苏云婷身边,一边继续逗他道:“是是是,你是男子汉,穿绣花衫荷叶裙的男子汉,嘿嘿嘿……”
“噗嗤,哈哈哈……”
一时间,包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除了苏云绕鼓着脸在?生闷气之外?,其他人都?笑得十分开心。
*
大堂里没预定出去的茶座,也慢慢坐满了。
柳大娘子原本就挺满足的心,如今更是飞扬起来,拿着帕子的手一挥,高声道:“客满,开锣!”
魏琴麽麽击锣敲鼓:“锵锵锵,咚……!”
鹦歌儿等到锣鼓停下,才伴着一阵琵琶声,半说?半唱道:“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急走趁之,乃二八妹丽……”
鹦歌儿才一开嗓,舞台上的布幔便徐徐拉开,清晨少人的窄巷里,一书生姿态轻浮,见一身姿曼妙的佳人独行,便要上前搭讪……,故事就此展开。
《小狐仙下山》的妆容追求的是自然清新,跟现代古装剧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画皮》却完全不一样,为了与?带着美人脸谱的芳微达成统一,玉铃铛和采薇等人也都?涂着大白脸,并参照另一个世界的戏曲妆容,浓墨重彩地画得极具特色。
这个世界的戏曲妆容远远还算不上丰富,只这一妆面设计,便已经占了新颖与?独特二词。
玉九思原本坐在?瑞王身后,待到第一场人鬼邂逅结束时,却已经大逆不道地跑到前面去,整个人都?趴在?了围栏上,不禁赞叹道:“灵风飘扬,不愧是凤舞姑娘啊,不枉我?期待了这么些时日!”
刘侠客也趴在?了另一边,看得入迷道:“就算没有鬼,这戏也很好看啊!”
故事还在?继续,王生经道士提醒,终于发现美人不美人……
刘侠客很是激动?,对着柴珃兴奋道:“王爷,有鬼,真的有鬼!”
“……”
柴珃好想将这聒噪的蠢货给踹下去!
待到道士捉鬼时,大堂与?包间里的看客都?很期待,心里即便已经清楚那恶鬼是人演的,却还是因即将能?见到恶鬼的真面目而兴奋异常,可谓是矛盾至极!
恶鬼与?道士斗法,两人翻飞跳跃,道士手里拿着一把铜钱剑,挥剑斩在?了恶鬼肩膀上。
恶鬼惊叫一声,凌空翻了一个跟头?,被击飞出去,云袖飞扬,再站稳时,脸上的已经换成了半面美人半面鬼。
看客们?倒吸了一口气,纷纷惊呼:“恶鬼,真是恶鬼!”
“恶鬼要显形了!”
台上斗法还在?继续,道士捏了几?个法诀,铜钱剑竟浮在?了空中,实际上是由丝线控制的,这也是苏云绕的设计之一。
法诀收尾,道士二指并立,朝着恶鬼一指,那铜钱剑就跟了命令一样,朝着恶鬼急射出去。
恶鬼被铜钱剑击中,挣扎翻滚时,完完全全换成了恶鬼脸,再到最后,终于倒地不起,算是彻底下线。
台下看客们?都?过?了瘾,之后陈氏救夫这一场,竟都?有些兴致缺缺。
玉九思撇了撇嘴,跟个事后诸葛亮一样,自信道:“我?就说?这一段最是无趣,合该删掉,偏凤舞姑娘就是不听我?的劝。”
最后王生被救活,因感念发妻之恩义,从?此洗心革面,再也不敢拈花惹草。
全剧结束,又?到了演员们?上场答谢的时候,只是这里却被苏云绕埋了一个彩蛋。
只见布幔徐徐打开,已经伏诛的恶鬼又?突然跳了出来,叉着腰对着台下看客们?桀桀大笑,待到看客们?被吓得真以为有鬼时,才抬手一抹,没了鬼面脸谱,露出来却是芳微那张可爱讨喜的圆盘子脸。
玉铃铛跟采薇几?个也赶紧上台,对着楼上楼下的看客们?拱手行礼,郑重答谢各位看客老爷的捧场。
看客们?齐齐一乐,纷纷回过?神道:“我?说?哪来的恶鬼,原来是个小丫头?演的。”
“嗨,这一手真是绝了,一抹是鬼,一抹又?是人!”
“好!精彩,精彩!”
夸赞过?后,自然又?是打赏环节。
柴珃跟玉九思还算克制,只从?二楼丢了三五个银元宝下去,刘侠客却很是激动?,直接将腰间的一块好水头?的汉白玉佩给扔出去了,得亏他力?道控制得十分精准,从?二楼那么高扔到台上,好歹没给摔碎了。
讨了个开门彩,苏云绕跟柳大娘子一样,都?要乐开花了。
刘文?英跟苏云婷转身趴在?椅背上,一人拽了苏云绕一只胳膊,叽叽喳喳很是兴奋。
刘文?英道:“三郎,你真是太厉害了,真没想到舞剧是这样,实在?太精彩了!”
苏云婷道:“恩恩恩,太好看了,太精彩了,根本就不吓人,我?都?没舍得闭眼!”
玉铃铛和采薇今日要演两场,中间得换装扮,因此有一段较长的空隙时间。
柳大娘子怕大家等得无聊,便安排鹦歌儿上台,唱了一首江南小调,算作中场小节目。
《小狐仙下山》柴珃已经看过?两回,却还是存有兴趣,便也不打算立时离开,继续呆在?包间里喝茶吃点心,只悠闲等着。
却不想就在?这缝隙时间里,却有人将柴珃这一处的包间木门给砸得哐哐直响!
灵风戏社二楼并不算宽敞,包间挨着包间,这一通狠砸,别说?其他包间的客人有被打扰,就连大堂里也隐隐能?听见响。
苏云绕作为戏社股东,有人砸场子,他自然得出去看看,姑父、姑母、大哥和二姐、婷婷他们?也紧随其后。
甲字一号包厢门外?,苏蓉玉今日穿的是女装,一边砸着门,一边骂道:“柴珃,开门!我?知道你在?里头?!咱们?如今已无婚约,我?是生是死都?用不着你管,把你派来的护卫领回去,我?不用你假好心!”
苏蓉玉说?着说?着委屈得眼都?红了,两人自幼便定有婚约,朦胧懂得男女之情时,她又?何尝没期待过?未来夫君是个稳重上进、周到体贴之人,可偏偏自己的未来夫婿却是哪样都?不占!
不学无术,不求上进,整日里打马游街,逛戏院,上青楼,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行事更是放荡不羁,半点也在?乎自己的名声威望,连累得她这个未婚妻子也全无颜面!
包间门内,柴珃同样被气得脑门青筋四?起!
堂堂瑞亲王,即便无缘继承皇位,也依旧尊贵无比,却一次又?一次被苏蓉玉将脸皮给撕下来往地上踩!
人人都?以为柴珃放荡不羁,可他骨子里其实再讲规矩不过?,婚姻遵从?父母之命,娶苏蓉玉是母后的意愿,柴珃无从?反对,原本以为世家女子,在?为人处世方?面,总归是有些章法,也懂礼仪的,往后余生,即便不能?知心知意,总归也能?相处和睦吧。
结果却万万没想到,早些年还只是有些骄纵的小姑娘,竟越长越癫!
柴珃派到苏蓉玉的身边的护卫,本就不是单单只为了保护她,最主要的还是能?借此机会探查苏氏本家。
柴珃冷着脸,起身开门。
还要再继续砸门的苏蓉玉,被他周身萦绕着的寒如冰霜的煞气,给吓得后退了两步。
柴珃当然不会收回护卫,只冷漠道:“本王应了母后要寻你回去,派人到苏宅,也只是为了防止你又?跑得无影无踪而?已,苏姑娘就别在?这儿自作多情了,没人在?意你的死活!本王就是带一具尸体回去,也同样能?交得了母后的差!”
这话?说?得实在?无情又?冷血,苏蓉玉定定看着他,眼里的泪竟一下子落了下来。
当初定包间的是刘侠客,苏云绕并不知道瑞王也来了,见两伙人在?甲子号包间门口剑拔弩张,才刚走到附近,便赔笑道:“下一场戏就要开始了,各位有什么矛盾,不如等到戏看完了,再到楼外?解决?总不能?白花了茶座银子,却浪费了好戏没看成不是。”
苏云绕话?音还未落下,旁边乙字号木门也突然由内打开,曹正杰一脸烦躁地冲了出来,骂道:“谁他娘的砸门呢!小狐仙就要下山来凡间了,一个个的吵吵什么呢?!你们?不看,别人还要看呢!再他娘地吵吵,别怪小爷不客气啊!”
柴珃目光淡淡地忘了过?来,曹正杰认出他来,竟一下子卡了壳,像只被无形大手给捏住了脖子的小公鸡一样。
苏蓉玉慌忙抹了眼泪,也跟着扭头?瞪了曹正杰一眼。
只这一扭头?,却也刚好将正脸朝向了与?曹正杰站在?一处的苏云绕等人。
刘文?英最是藏不住心思,当即便惊讶道:“哇!她她她,她怎么跟婷婷长得一模一样!”
苏云绕见另一个朝这面望过?来的人,竟是瑞王殿下,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隐隐有些不安。
恰在?此时,旁边那曹正杰竟目光灼灼地盯着苏云绕,羞羞答答道:“那个,见、见过?这位姑娘,在?下姓曹,名正杰,早几?日与?你家兄长一见如故,如今见了姑娘,竟好像也跟曾经见过?一样,真是有缘啊。”
苏云绕气闷,扭头?呸了他一脸,却声音甜美道:“没见过?,没有缘,滚!”
曹正杰却心里美滋滋:真像啊,连骂人都?是一样。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顾不上怀疑了
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撞在了一起, 苏云绕在二姐惊讶出声时,便觉得今日虽适合戏社开张,却不适合阖家出门, 怕是要有麻烦缠身啊!
果然, 苏蓉玉那位独一无?二的女主,已经注意到婷婷了。
隔了两丈远, 模样?相似的少女在戏社走廊里对望,苏云婷面上?只有惊讶与好?奇, 苏蓉玉惊讶过后,眼里却冒出了浓浓的嫌恶之意, 就好?似高贵的水晶不该与玻璃撞脸,那简直是赤/裸/裸/地冒犯!
苏云绕见识过女主那没事找事的本?事,就连堂堂亲王殿下都头疼, 更不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能?招架得住的!
惹不起, 只期望能?躲得起。
恰好?楼下又响起了好?戏开锣的声音, 苏云绕潦草应付道:“小狐仙就要下山了, 诸位不若散了吧, 出门就图一乐, 没必要伤了和气?不是。”
说完扭头, 又低声催促苏云婷和二姐她?们道:“走走走, 《小狐仙下山》就要开场了, 赶紧看戏去,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没事就不要瞎好?奇了。”
苏云婷果然收回了目光, 与二姐拉着手,迫不及待地又跑回了包间里。
苏蓉玉张嘴想要将人叫住。
柴珃见此,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们想的, 抢先开口道:“你既然不是来看戏,就别在这儿搅扰别人,要走赶紧走!”
苏蓉玉闻言,立时就将容貌相似之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回嘴道:“谁说我不是来看戏的,我才不走!”
柴珃冷笑一声,厌烦道:“行,你不走,本?王走。”
柴珃说完,便径直离开,玉九思见此,拽着刘侠客的后领衣襟赶紧跟上?。
刘侠客直勾勾盯着戏台,恋恋不舍道:“别拽,别拽,小狐仙就要出来了!姓玉的,你陪着王爷先走,我留下看完了,回去给你们转述结尾。”
玉九思坏笑道:“不必,要走一起走,用不着你转述结尾,我与王爷早就看过两回了。”
见柴珃真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蓉玉傻眼片刻,随后又跺脚踢墙,气?恼大骂道:“混蛋!这个混蛋,混蛋!”
苏容康缩着脖子陪在旁边,也?不知该劝些?什么好?。
发泄完情绪,苏蓉玉不愿再?继续留着,也?不管苏容康的意愿,气?冲冲便也?走了。
前面便有提过,苏氏本?家的那位苏舅爷看似老实懦弱,实则却连柴珃都看不透,然而?其独子苏容康,却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厚道人。
苏容康很想留下看狐仙,可又担心京城本?家的这位小姐出什么意外,犹豫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同?姓族妹的安慰要重要些?,只能?遗憾地赶紧追着出去,心里却盼着侯府早些?来人,好?把这活祖宗给接走!
*
却说小狐仙结束后,苏云绕并没有跟着姑母他们一起走,只说是有事要跟柳大娘子商量,晚一点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柳大娘子亲自站在戏社门口,送走了所有看戏的客人,刘三公子跟薛二公子也?在其中。
之前包厢那场动静,他们其实也?听见了,却聪明地没有跑出去惹王爷厌烦,只悄悄透过门缝瞧了个大概,具体的也?瞧得不是很清楚。
刘三公子没留意到苏云婷跟苏蓉玉容貌相似这件事,只无?限同?情道:“摊上?这么一个疯女人,瑞王殿下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薛二难得没有跟他唱反调,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跟她?比起来,我宁愿娶个家世差点的,至少不敢嚣张跋扈到这份儿上?。”
刘三公子摇头道:“与皇子龙孙相比,侯府千金的家世也?照样?不够看,这跟家世高低又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因人而?异!”
薛二想了想,又点头道:“确实,昌平侯府这位千金,呃……,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苏蓉玉闹出来的笑话,翻来覆去也?都围绕着瑞王殿下转,没什么新鲜的,两人吐槽过后,便迅速抛之脑后,还没有今日那变脸绝活来得印象深刻,没胆子来看的那些?人,当真是亏了!
戏社后院,柳大娘子拉着苏云绕正要盘算今日进账,却被?苏云绕的一句话给打得措手不及。
两人进到屋内,锁好?门窗,好?似在密谋着什么。
柳大娘子意外道:“不是说换回身份这事,要等铺垫够了,描补好?所有细节,再?找机会?徐徐图之吗?怎们说让‘凤舞’消失,立马就要让‘凤舞’消失了。”
苏云绕低声道:“我那百试百灵的直觉告诉我,此时不遁,更待何时!”
柳大娘子一巴掌拍他额头上?,啐道:“少扯这些?,给老娘说仔细啰!”
苏云绕本?也?没打算瞒她?,当即便将二楼包间里的事情给仔细说了清楚。
柳大娘子不解道:“咱们楼里之前便跟北城卤肉有来往,叫瑞王殿下看见了‘凤舞姑娘’跟你姑父他们在一起看戏,这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吧。”
苏云绕有些抓狂道:“哎哟,大娘子唉,你咋听话听不来重点呢,我防的也?不是瑞王殿下啊,我防的明明就是那位侯府千金!之前要不是她?咄咄逼人地想要包下‘花魁凤舞’,我这身份早就无?声无?息地换回来了,哪还有如今这些麻烦。”
柳大娘子听了这话,仔细想想,才慢慢分析道:“瑞王殿下身份尊贵,可接触过一两回下来,我瞧着他也不像是会为刁难人的性子,倒是那位侯府千金,啧……!啧啧……”
柳大娘子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只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啧”个不停。
“是吧!您也?这样?觉得,对吧?!”
苏云绕一脸晦气?,将心里的烦躁全部倾诉道:“王爷不好?女色,包花魁也?只是为了听曲看舞,之前有怀疑过我的身份,但也?只是随意试探了一回,便丢手不管,以我的直觉,即便被?他猜到了‘凤舞姑娘’是男儿身,后果多半也?不是十足的严重。”
柳大娘子虽依旧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云绕又继续道:“那位侯府千金却不一样?,婷婷跟她?长?得太像了,我怕她?故意上?门找麻烦。”
柳大娘子想说只是容貌相似,不至于就这么不依不饶吧,可转头又想,当初她?们楼里的“花魁凤舞”卖艺不卖身,同?样?没惹到她?,不也?还不是被?逼得差点卖身么!
苏云绕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厌烦一个人。
他当花魁这事,要是真被?人当众揭穿了传扬开来,第一个会?被?带累的便是婷婷,女子从父,父亲没了,能?依靠就只有同?胞兄长?,兄长?没个好?名声,当妹妹的名声也?绝对好?不了。
第二个会?被?带累的便是大哥,不过他与大哥到底不是同?姓,再?说了他只是男扮女装当花魁,又不是犯了谋反叛国?之类的大罪,顶多也?只是连累大哥被?人说嘴,却阻不了他的科举之路。
至于姑父、姑母和二姐,情况跟大哥相似,大概就是多了一个名声不好?的亲戚。
当然,想要造成以上?的后果,前提条件是苏云绕女扮男装当花魁这事,得被?人当众揭穿,并彻底锤死?,然后再?传扬开来。
苏云绕扮花魁是用了心的,瑞王殿下之前怀疑成那样?,不也?没试探出个所以然么,只要不/扒/光/了衣裳当众验身,苏云绕坚信谁也?锤不死?他!
可惜,如今却出了苏蓉玉这个会?挑事。
苏云绕不敢小瞧她?搅弄风雨本?事,即便冒着再?被?瑞王殿下怀疑的可能?,他也?必须要立马删号了!
苏云绕跟柳大娘子说了自己的担忧与顾虑,郑重托付道:“戏社的事情还请大娘子独自操心几日,接下来‘凤舞’都不会?再?出现了,若是有人来问,您就按照之前编排好?的来历去往,随意应答,我待会?儿回到家里,还要跟姑母他们也?对好?口供……”
柳大娘子不乐意听这个,打断道:“不就是男扮女装讨生活么,咱们犯了大旻那条律法,什么口供不口供的,说得好?像跟审犯人一样?!行了,你小子是个顾虑周全的,当初来百花楼的时候,就已经给‘凤舞’这个身份编好?了来历去往,我都记得呢,真要有人问,我到时候照着说就是,不会?出错的。”
苏云绕得了柳大娘子承诺,又将之前编好?的剧本?反复提醒几遍,直念叨得柳大娘子烦了,才有又绕着小道回家。
姑母他们都还没歇下,全在堂屋里吃着干果点心当夜宵,就等着他回来呢。
苏云绕才刚一进门,本?就心神不宁的姑母最先开口问道:“绕哥儿,戏社里遇见的那位姑娘,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怎么会?长?得比婷婷还像你们的父亲?”
婷婷体弱娇柔,那位姑娘却健朗英气?,与之相比,还真就是那位陌生的姑娘,长?得更像自家弟弟。
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奇”成这样?,谁见了不得嘀咕一声啊!
家里人都有主见,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即便病弱如婷婷,也?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菟丝子。
苏云绕根本?不打算欺瞒,在他看来,所有以“都是为你好?”为幌子的欺瞒,那都是狗屁!什么事是不能?一家人一起商量着解决的?!
然后刘家人便都知道苏蓉玉乃昌平侯府千金,是当年那个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跟苏云绕兄妹差不多一起来到人世间的转运使大人的女儿。
如今还又跟婷婷长?得那么相似。
苏成慧听完,彻底丢了魂,喃喃道:“这还真是……,巧合得有些?不可思议啊。”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麻烦上门
这年头没有“狸猫换太子”那么一出老戏, 即便巧合成这样,姑母他们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不过?无凭无据的,就算是想了, 又能怎么样呢?
随便感叹两?句过?后, 刘家人的日子该怎么过?,照旧还是怎么过?, 谁也别想来打乱他们一家人积极向上的生活节奏!
苏云绕不打算再以“花魁凤舞”的面?目示人,扮女装的那一套行头, 全都用麻布皮儿包袱裹了起来,藏在了衣橱最?底下。
将“凤舞姑娘”的来历去往都跟家里人交代清楚后, 苏云绕打算先在家里躲些时日,等“凤舞姑娘”离开金陵府这事砸瓷实了,他再继续出来浪荡。
四月初九, 圈里的最?后两?头活猪都被?送去见了阎王之后, 姑母一边将煮好的卤肉捞出锅, 一边规划道:“庄子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了, 从明日开始, 就在那边杀猪做卤肉了, 这处的猪圈棚子也正好可以拆了, 到时候院子也能宽敞一些。”
刘文英好似解脱般道:“太好了, 到了夏日, 再也不用闻猪粪味儿了。”
姑父要去乡下买活猪,苏云绕闲着没事, 又接过?了送卤肉的活。
如?今不用再兼顾马甲小?号, 因此再顶着大号去繁华地段晃悠的时候,也不用再继续刻意涂黑脸,不过?为了稳妥起见, 苏云绕还是给自己换了一个新发型。
刘文英见他回?屋鼓捣一阵,把前面?的头发都给剪了,笑话道:“三郎就会折腾,好好端端的给自己剪了个门?帘子,半张脸都给挡住。”
苏云绕见卤肉已经装上独轮车,便要出门?送货去,懒得跟她二姐解释:他这斜刘海,可是很多古偶剧男主的标配!
却说另一边,柴珃昨日才刚一离开灵风戏社,便让玉九思去查苏云婷一家,都说人有相似,可相似成那样,难免让人心生好奇。
柴珃其?实并未怀疑什么,他真的就只是好奇而已!
没想到只因为这一份好奇,便查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来。
玉九思行动很快,次日午时左右,就已经将如?今的,以及以往的种种巧合,全都给摸清了。
王府水榭内,柴珃在纸上画着半面?美人半面?恶鬼的脸谱,刘侠客找来一块白?绸子,自个在那儿蒙着脸瞎剪,两?人正打算试试那变脸究竟是怎们变的。
玉九思藏了一肚子的猜测,神色激动地走了进来,不等瑞王吩咐,便憋不住道:“王爷,您猜属下都查了到什么?!这个世?界真玄妙,兜兜转转,京城里的侯府勋贵,竟然还能跟金陵府的杀猪人家有这般联系,巧,实在是太巧了!”
刘侠客不关心这些,只有些怨念道:“还能比金陵城有狐仙下凡,我却没看成巧吗?”
玉九思:“……”
这个蠢货,到现在还只惦记着狐仙呢!
玉九思不理他,只凑到柴珃身?边,噼里啪啦地将刘家人的底细给掀了个干干净净:“家主叫刘镇海,早些年在江浙水师营里当差,后来伤了左胳膊,因此从军营里退了下来,做起了杀猪卖肉的生意。”
“其?妻苏氏,正好就是漕司书吏苏成泽的亲姐姐,与刘镇海育有一子一女,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昨日那位与苏蓉玉容貌十?分相似的女子,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是苏成泽的遗孤之一!”
柴珃右手提笔,仔细描绘着美人眉眼,若有所思道:“当年昌平侯世?子遇害,世?子夫人受惊吓得了癔症,同一时间出生的女孩,竟长得如?此相似,……另外一个呢,不是说苏成泽的妻子生下的是男女双胎么?那男孩长得像谁?”
玉九思知道自家王爷要问什么,却摇头道:“昌平侯世?子夫人自丈夫去世?后,便一直在京郊别院礼佛养病,深居简出,就连亲生儿女都甚少见面?,暂时无法得知她与那男孩长得是否相似,不过?……”
玉九思笑得很是猥琐,接着道:“不过?,那男孩,长得却跟凤舞姑娘很是相似,非常相似!正好就是上回?在北城坊市卖卤肉的那位少年。”
“正好就是”四个字,玉九思已经说腻了,由此可见,这前前后后,当真处处是巧合!
柴珃提笔的右手一顿,笔尖在眉梢处点了一颗黑痣,不仅没毁掉那半张美人脸,倒是更添了一些妩媚风情。
将玉管毛笔搁在笔架上,柴珃笑了,先是微笑,最?后笑出声来,摆手吩咐道:“去灵风戏社,请凤舞姑娘过来一趟。”
玉九思兴冲冲道:“好勒,属下这就去把人逮过?来,今日非要看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却不想柴珃又轻笑道:“……我估计你多半会白?跑一趟。”
玉九思将信将疑,却还是打算亲自去瞧瞧。
等玉九思驾着马车到了灵风戏社,果然没见着凤舞姑娘,找柳大娘子问清楚原委之后,玉九思郁闷得龇牙咧嘴,暗骂道:这油滑的狗东西,泥鳅套了个王八壳,你倒是脱身?挺快啊!
玉九思闷闷不乐地回了王府别院。
柴珃跟刘侠客折腾了大半日,已经将那三张美人与恶鬼的脸谱制作出来了,还无师自通地在背后粘了丝线。
刘侠客将三张脸谱依次贴在脸上,手一挡一抹,扯着丝线开始学变脸,却不是很熟练,那丝线粘得也不好,一扯还只扯了半边下来,刘侠客那厮的动作也十?分呆板,别人是变脸,他就跟生剥脸皮一样。
柴珃只想弄清楚变脸技巧,倒也不见得非要把别人的绝活给学全了不可。
见玉九思一人回?来,柴珃也不意外,只问道:“怎么着?那凤舞姑娘是离开金陵了,还是远走他乡了?”
玉九思无语,这二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让人无语的是,偏偏还真叫王爷给说准了。
玉九思甚至都不想去回?忆柳大娘子事无巨细,编得跟真的一样的具体说辞,只撇嘴道:“柳大娘子说凤舞姑娘本就不是金陵人,早先跟着同胞兄长来金陵寻亲,结果亲没寻到,她兄长却先病倒了,为了给兄长治病,迫不得已才在百花楼里登台卖艺,如?今他兄长病好了,两?人昨夜就已经乘船离开金陵了。”
“呵……”
柴珃凤目一挑,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面?上带着十?足的兴味,即便被?人给骗了,他也并未生气,暗地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在柴珃看来,能想出变脸这种绝活的“凤舞姑娘”,无论?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好像都不足为奇。
玉九思此时也想到了什么,有些幸灾乐祸道:“王爷,苏宅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苏蓉玉也在打听刘家的底细,似乎很是介意有人与她容貌相似。”
柴珃眉头一皱,被?苏蓉玉这疯女人盯上,这日子怕是太平不了。
*
刘家人去灵风戏社看剧时,又没有刻意藏着身?份,真要有心探查,很容易就能查出结果来。
四月初十?,苏云绕在家里只太太平平地呆了不到两?日,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家里将杀猪卤肉的活计都挪到了庄子上去,还在杏花村里请了三名短工,姑父、姑母和?二姐、婷婷也搬到了庄子上去住,只留了苏云绕和?刘文轩在府城里守着旧家。
天刚刚亮的时候,姑父将多出来的新鲜猪肉给送了过?来,待会儿还要再回?去,等着卤肉出锅之后,又要跑第二、三趟。
苏云绕打开猪肉铺子,跟姑父一起,将四十?多斤重的新鲜猪肉给挪到案板上。
二姐和?婷婷不在,守摊卖肉这事,就轮到了苏云绕头上。
他将菜刀、砧板、铜称给依次摆了出来,瞧着姑父就要推着车独轮车离开,开口道:“还是得买辆驴车才成,不然一趟趟地靠着双脚来回?跑,耽误功夫不说,还累人!”
刘镇海倒也不觉得累,反倒很满足道:“比起洗那臭烘烘的猪下水,我倒宁愿来回?跑。”
也是,累活和?脏活要是没得选的话,苏云绕也宁愿只是累一点。
苏云绕道:“对?了,请的那三个短工,干活可仔细,性子可是奸猾之辈?”
刘镇海点头道:“如?今看着还成吧,至于?什么性子,要日子久了才看得出来底细,不过?管他呢,这三个要是不成,便辞了再找三个,这年头想要找活挣钱的人,可比能派活发钱的人,要多得多!”
苏云绕放心道:“也是,庄子上的事情,姑父你和?姑母看着办就成。”
刘镇海白?了他一眼,推着独轮车径直离开,走之前还要玩笑一句:“得嘞,多谢咱们家三郎信任,我跟你姑母会看着办好的。”
苏云绕一下将菜刀给钉在砧板上,姑父这嘴可真讨厌,我都说不赢!
刘镇海离开没一会儿,就有人上门?买肉,苏云绕又切又称,倒也十?分熟练,只是切肉的准头却不好,不是一刀切多了,就是一刀切少了。
同一条巷子的何婶子见他跟补衣服一样,这儿添一块,那儿减一块,有些好笑道:“绕哥儿,你这切肉功夫,还不如?你二姐呢。”
苏云绕点头承认道:“确实,我二姐那一刀下去,您要半斤,她绝对?不会给您切出八两?来。”
何婶子又好奇问道:“绕哥儿啊,你们家往后都是挪到庄子上去杀猪做卤肉了?”
苏云绕用稻草,将切好的猪肉穿起来,递给她道:“是啊,这院子里的猪圈都要拆了,往后肯定不在城里了。”
听了这话,何婶子竟有些可惜道:“嗨,这往后要是听不见你家那猪叫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
苏云绕跟着笑了笑,暗道:杀猪是不可能继续在这里杀猪了,实在不行,您就换个闹铃呗。
来苏家买肉的都是街坊邻居,老顾客了,好招呼得很。
等苏云绕将整整小?半边猪肉卖了快有一多半时,预料之中的麻烦,她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小爷是男人
人都一个鼻子两个眼儿, 苏蓉玉还没有偏狭到只因为有人跟她长得容貌相似,就要追着不放、喊打喊杀的地步。
昨日见?到那名女子时,苏蓉玉却没来由的心底升起一阵恐慌, 就好似只因为有那女子的存在, 便会分薄了她自己的福气一般。
苏蓉玉迫切地想要查清楚那名女子的底细,然后她也确实让苏容康派人去查了。
可惜, 如今虽然知?道了那名女子的身世过往,却好像也不能拿她如何?
让一个有亲人看护的良家女子悄然消失, 即便还在京城昌平侯府的地盘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更何况她如今只孤身一人在金陵, 除了碧霞之外,信得过之人几乎寥寥。
苏蓉玉烦闷不已,鬼使神?差地竟亲自跑去了刘家猪肉摊上, 打算再瞧究竟。
小巷狭窄, 青石板崎岖不平, 两侧的房屋大多?都有些年头了, 一砖一瓦都显得十分陈旧, 偶尔还能瞧见?有人开门, 直接往外泼污水, 瞧得苏蓉玉直犯恶心。
苏蓉玉没让碧霞跟着一起过来, 身后只带着柴珃派来的两名护卫, 跟木头桩子一样,只在旁边看着, 根本?就差使不动。
跟打探来的消息不一样, 今日守在刘家肉摊上的不是两个小姑娘,而?是一名头发挡了大半张脸的少年。
苏蓉玉有些失望,原本?就要转身离开, 却突然有一阵风吹过,将那少年额头上挡住了眉眼的头发帘子给吹了起来。
“凤舞!”苏蓉玉惊呼出声!
一个卖猪肉的少年,竟然跟秦淮河畔的花魁凤舞长得一模一样!
金陵府是一面能复制相貌的水银镜不成,怎么随随便便都能见?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苏蓉玉冲到肉摊前面,直勾勾地盯着那少年仔细打量,像,实在太像了!比她跟戏社?里遇到的那名女子还要像呢!
苏云绕刚送走一名买肉的顾客,颇有些料事如神?道:“这位姑娘也要买肉?只剩下这些切得零碎的小肉块了,你要是能把这剩下的都包圆了,我给你算便宜一些。”
苏云绕一刀切不准,一会添,一会减,莫名其?妙地就弄出来这么些零碎肉块,全加在一起估计有两斤左右。
苏云绕话音刚落,蒋二狗便从墙角处窜了出来,抢着占便宜道:“哎哎,绕哥儿,我可比她先来,你怎么不先问我,那个……,包圆了能便宜多?少啊?”
蒋二狗先来个屁,他就是馋肉了,特意算着收摊的时间,来刘家捡便宜呢。
往日刘文英和苏云婷守摊的时候,卖到最后还剩一些碎肉、骨头什么的,也是会便宜处理的。
苏云绕不待见?蒋二狗,却又挺同情他媳妇芳草嫂子跟他那两个孩子的。
算了,这狗东西虽然游手好闲,可对自己媳妇和两个孩子却十分重视,看在芳草嫂子前两日送了他们家一碗腌酸菜的份上,这肉便宜给他,也就只当是还人情了。
苏云绕将肉称了称,秤杆翘得老?高,给他打了将近五折道:“刚好两斤,虽然切得碎,但都是上好的五花肉,给你算八文钱一斤,一共十六文,要就给钱,可别再想着绕零头了啊。”
那肉切得也没多?碎,一块块的有小孩巴掌大,两道红肉,三道白肉,一层层夹在一起,看着可真?是漂亮极了。
这样的好五花,要是完整的一大块,怎么着也得要三十文钱呢。
如今相当于是买一送一,蒋二狗哪有便宜不赶紧占的道理,当即便捞起衣裳,从裤腰带上解下来一个荷包,赶紧数了十六文钱给苏云绕,就怕给晚了苏云绕反悔似的。
苏蓉玉见?他举止粗鄙,眼里露出鄙夷之色,扭头对着打包碎肉的苏云绕道:“你跟凤舞是什么关?系,不会你就是她吧……?对,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是不是也扮了男装?”
这一个“也”字用得实在精妙,可谓是非常地以己度人了。
苏云绕还没来得及辩驳什么,蒋二狗却先凑到案板前面,低声问道:“绕哥儿,这小娘子是哪儿来的?瞧着可不像是一般人,你跑北城外面惹来的?”
“……”
这种麻烦精,谁敢惹她啊!
苏云绕也不避讳什么,十分坦荡道:“嗨,巧了,但凡见?过我跟凤舞姑娘的人,都以为我俩多?半是亲兄妹或者?姐弟什么的,可惜还真?不是,凤舞姑娘确实有位兄长,不过却不长我这样。”
说到这里,苏云绕有十分好笑道:“姑娘说我是凤舞姑娘扮了男装,这话就更是荒谬了,小爷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有些猜想,一但起了个念头,便拐不过弯,也停不下来,只一门心思地想要去证实。
苏蓉玉此时便是如此。
她用怀疑的目光扫过苏云绕平坦的胸膛,语气笃定?道:“口说无凭,你若真?不是女子,敢扒开衣襟让人瞧瞧么?”
“……”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啊!!”苏云绕忍不住爆了粗口,他真?觉得女主有病,有大病!
可仔细想想,原文女主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一个“率真?娇蛮”到十分自我的性格。
苏蓉玉大概没被人这样骂过,眼睛都瞪圆了,怒道:“你放肆!”
蒋二狗算是听?明白个大概,笑着起哄,顺道帮着苏云绕打圆场道:“绕哥儿,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其?实也早就怀疑你是女扮男装了,快快!脱脱脱,口说无凭,最好把裤子也脱了,给这位姑娘瞧瞧,你下面有没有鸟。”
苏云绕气得一刀就要剁他身上,大骂道:“蒋二狗,你个狗东西,再特么瞎起哄,老?子这肉就是扔了喂狗,也不卖给你!”
蒋二狗赶紧将给了钱的肉抢了过来,求饶道:“别别别,你是爷们,你是爷们,早些年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那小鸟一晃晃,岂是能作假的。”
苏云绕骂完蒋二狗,见?苏蓉玉还是那副“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信”的自以为是的模样,心里烦躁得直骂娘!
苏云绕“啪”地一声将菜刀拍在桌案上,一把扯开上半身的衣裳,咬牙切齿道:“看清楚了,小爷是男人!”
苏云绕看清楚了,可心里疑惑却不减反增。
巷子口对面,隔了大概只有百米远处,立在一棵大柳树旁边的柴珃与玉九思二人也看清楚了。
玉九思瞧得眼睛都直了,赞叹道:“皮肤白皙白嫩,肌理柔韧,精瘦又不缺力量,极品啊,真?是个极品!”
玉九思本?就只爱蓝颜,只这一眼,竟瞧得他有些心神?荡漾。
“……”下流痞子!
柴珃瞬间黑了脸,一脚将玉九思给踢趴在了地上!
见?对面那卖肉少年又重新穿好了衣裳,柴珃心底的暴躁与嫉妒却依旧不少,暗道:自己花重金包他那几日可什么都没看着,如今却被别人免费给看了去!真?是亏大了!
苏云绕自证性别过后,便不再理会苏蓉玉,径直收拾东西关?了门,那撵人赶客的态度可谓是十分直接。
苏蓉玉恼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她自己放不下身段继续纠缠,让身后的护卫砸门吧,那二人也不听?她的,最后也只能愤懑离开。
日头慢慢升高,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
家里就只他一个人,昨晚姑母炖的鸡汤还有剩,苏云绕打算简单煮一碗鸡汤面当午饭。
关?了肉铺,他去井边打了水,用猪胰子仔细搓洗着手上的油脂跟生肉味儿,泡沫都还未来得及冲洗,就听?见?大门处传来敲门声。
苏云绕以为是苏蓉玉还没走,三两下将泡沫冲洗干净,气冲冲开门道:“你有完没……完?!”
瞧见?笑盈盈站在门口的玉九思,苏云绕瞬间卡了壳。
见?他是这般反应,玉九思心里透亮,却不打算拆穿什么,只笑道:“北城卤肉是小哥家做的吧,我家王爷爱吃这一口,麻烦小哥每日往府上送个十来斤,价钱嘛……,敬献给王爷的东西,小哥应该也不好意思收钱的,对吧。”
苏云绕想要摆出一副贵客上门的热情模样,也知?道自己应该装作初次见?面,并笑脸相迎,可惜嘴角翘了半天,却就是翘不起来,瞧着跟抽筋一样。
玉九思见?此,似笑非笑道:“怎么,小哥不愿意?”
苏云绕背过手掐了自己一下,努力控制住表情,干笑道:“怎么会,怎么会,孝敬王爷是应该的,应该的。”
玉九思瞧乐子瞧得很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期待道:“明儿记得早点来啊,王爷等着吃……呢。”
“……”
那“吃”字拖得好长,也不知?道是等着吃肉,还是等着吃人,苏云绕听?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完蛋,完蛋,要死了,要死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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