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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 121 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相公, 你怎么了?”陈初阳扯着人衣袖,一边回忆着方才的话,一边着急的喊人, 他没觉得他哪里说错了啊。


    成亲许久, 陈初阳还从未被柳群峰甩过脸, 他现在是真的慌了,喊了人好一会儿, 柳群峰都没有搭理他,他也没有放弃,并未像柳群峰那样一副不想挨着他的摸样, 而是倔强的将人胳膊拉到怀里抱着, 这才闭眼也准备睡了。


    柳群峰侧身往外睡着, 上面那只胳膊被人拉着往后,这样的姿势他哪里能睡得着,况且便是舒服的睡姿,他也睡不着啊。


    柳群峰努力保持了半天的拒绝姿态之后,料想身边的人已经睡了, 这才翻过身去将人往怀里一搂, 还气愤的往人肩膀上咬了一口。


    柳群峰咬人咬的自然不重, 只是为了出口气罢了, 可他一口下去,原以为睡着的人, 却赶紧的贴了上来。


    “相公,你不生气啦。”柳群峰没睡着, 陈初阳又哪里睡得着。


    柳群峰还没有同他发过脾气呢, 今日这般样子,他哪里会有睡意。便是闭上了眼睛, 身体也一动不动,可满脑子都是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他想,他知道他说错了什么,白日的时候又做错了什么。“相公我错了,我往后再也不听旁人胡说八道了。”陈初阳这会儿算是想出理由了,他觉得,应该是他明知道李连山不是个会安好心的,却还是听了他的胡说八道跑去盛家了,他相公觉得他不相信他,所以生气了。


    今日,还好他没有找去,若是找去了,怕是要惹更大的麻烦。


    “相公,你别生气了,我往后不会再听旁人胡说八道了。”柳群峰还有没有生气陈初阳自然知道,他这会儿终于放心了,可他刚把心放回肚子了,方才被咬的地方又被咬了一口,且这一口还挺疼的。


    伸手捏了捏自己肩膀,陈初阳眼泪都出来了,把怀里抱着的胳膊松了也不说话了。


    陈初阳其实也有委屈,他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生气。


    虽说,他去了镇上,也找去了盛家,但到底没有进门,没有去找盛家人,也就没有给他丢脸。他觉得他做的很好,可他不止没有得到夸奖,还被人甩脸子,如今还要被咬,从他被咬的力度他就知道,他相公是真的生气了。


    除去委屈,陈初阳其实也很害怕!他知道梅家二哥自小就喜欢顾南风,所以他南风哥哥哪怕是嫁人之后又同夫家和离,梅家二哥也要把人娶回家。


    他相公同那位盛家的哥儿怕也是这样的情谊,所以,他听见那人和离了才会慌了神。


    他去医馆的路上,多希望他已经有身孕了啊,他要是有了孩子,便是相公想要同他和离,他应该也能和他婆婆住在村里,只要有房子有土地,还有婆婆帮趁着,他就能带着孩子把日子过好。


    但这些,只是陈初阳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他知道他相公是个好人,不会不要他的。


    可这样一来,他相公是不是有些可怜?他为了那个人等了那么多年,要是能晚些同他成亲就好了,要是他们晚些成亲,他这些年就不算白等。


    陈初阳不说话了,轮到柳群峰慌了,他方才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罢了。


    他的夫郎,说着成亲前就知道他定过亲的话,却一点没在意,知道他同定过亲的哥儿来往,也一点没在意,他觉得心里有气,又觉得夫郎事情处理的不错,更多是在和自己闹别扭。


    夫郎哄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更不痛快了,这事儿觉得心虚的人,不应该是他吗?怎么反倒是夫郎这么哄着他,像是哄着自己东家一样。


    柳群峰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弯弯绕绕,在陈初阳将他的手放开的时候就不重要了。他赶紧将手伸了过去,放在他方才咬的地方摸了摸之后,才厚着脸皮整个人一起挪了过去。“是不是把你咬疼了啊?你别生气了,你咬回来吧,使劲儿咬。”


    柳群峰说这话就将整个身子压了过去,还把自己脖子往人嘴边凑,可他人凑过去之后,发现不对劲儿了!“怎么了?怎么哭了?”柳群峰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身边的人可不止哭了而已,怕是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脸上到处都是湿嗒嗒的不说,连脖子还有再往下的衣服都有湿濡的地方,这是流了多少眼泪啊。


    柳群峰这会儿是真后悔了,他自己别扭别扭得了,干嘛拿夫郎撒气啊!


    “阿初,我错了,你咬我吧,你咬回来!”柳群峰直接把肩膀都塞人嘴边了,可怀里的人依然没什么动静,他正准备拉着夫郎的手给他两个耳刮子算了,身边的人有动静了。


    但他的夫郎不是终于要打他了,而是往他怀里缩了缩,重新把他抱住了。


    “相公。”陈初阳记得,他相公在山上买了好几百亩地,在镇上也买了好些土地,甚至还买了好几个铺子。


    镇上的东西就不说了,山上的地若是找到了销路,应该能赚很多钱吧。“你这一次出门事情办的顺利,那往后是不是可以赚很多钱。”


    “嗯!事情顺利的话,后年咱们就能把二叔的银子还清了,到时候赚得银子就能随便花了。”


    “那我以后能和娘一直住在村里吗?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房子。”


    “行啊!咱家里离着镇上那么近,住哪里都是一样的。”柳群峰心里还挺乐,夫郎性子竟然和阿奶一样喜欢住在村里,不过村子里也没什么不好,光是四季变换就比城里漂亮,住的也自在舒服。


    终于把人抱着了,柳群峰放心了,赶紧用自己的衣袖,将人脸上脖子处的湿痕擦干之后,还在人脸上亲了好一会儿,等到夫郎终于笑了他才放心了。


    柳群峰这些日子还挺累的,心里的事都放下之后,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等他睡过去之后,身边的人摸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也才跟着睡了。


    隔日一早,陈初阳还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在扒拉他衣服,这动作让他一下子想到了新婚夜的隔日,吓得他一下就清醒了。“相公,你干嘛。”陈初阳如今已经知道他们新婚隔日,这人为什么要扒拉他衣服了,今朝又是为了什么,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没事,不痛了。”陈初阳是真不觉得肩膀还痛,可他肩头那圈青青紫紫,落在柳群峰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柳群峰没想到,他咬的还真的挺重的。


    “阿初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咬你了。”柳群峰是真的后悔,陈初阳却没有放在心里,昨晚上确实是挺疼的,但这会儿也确实是不疼了。


    笑着同人摇了摇头,陈初阳将衣服拉了上去,人也跟着坐了起来,准备起床了。


    陈初阳要起床,柳群峰也不继续睡了,他们今日还要去二叔家里吃饭,二婶昨日说了,喊他们直到十五都直接过去那边吃。


    晚饭要去二叔家里吃,早饭哪好意思也去,自然是要自己做的。


    陈初阳起床之后,柳母也跟着起床了,有柳母在天色又尚早,还不到阿奶起床的时候,陈初阳便想将他的小白牵出去溜溜,他也有好些天没有遛马了。


    陈初阳要去遛马,柳群峰也跟着去了,还把自己的大青也牵上了,陈初阳想要出门遛马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好静静想点事情,哪知道身边还得跟着一人一骡。


    有柳群峰跟着,陈初阳也不想去的太远,决定去水沟边走一走,再把小马拴在竹林边上就回来。


    两人往水沟边上去的时候,陈初阳眼睛一直在东瞅西看,这么一看,他便发现路边也好,荒草丛里也好,都有了一丝丝的绿意,就连吹在脸上的冷风都不再像冬日那样扎人,看来春天果真是要来了。


    两人经过家里的橘子林下边儿之时,又想起了昨晚上的事,陈初阳是见过那个小贼身影的,那人个子不高,人也清瘦,且应该是个年轻汉子。至于为什么能看出年纪,陈初阳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挺那人应该是挺年轻的。


    陈初阳觉得,单凭这些特征挺难找的,村子里这样的汉子一抓一大把,柳群峰却觉得根本不用找。


    “一定是周家那个死麻子!”昨日的小贼,柳群峰根本不做他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周麻子。


    那死麻子因为欢的事,他原本就记恨他的夫郎,再有水田的事,定然更加的怀恨在心,加之昨日他又回来的晚,那死麻子以为他不在家,这才敢上门偷东西。


    “还好只是偷点菜,要是翻墙到了家里可怎么好,所以我就说了找个门房挺好的,娘就是不听。”说来说去又绕到了门房的问题,柳群峰不乐意再说,陈初阳这会儿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找个门房确实是挺好的。


    陈初阳的小马买回来之后,基本都是他喂的,马匹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不止能分清家里的人,还能分清谁是它的主人。


    小马被陈初阳牵着的时候,尤其听话,陈初阳见到明显已经长了一头的小白,伸手去摸它眉心上的那团白毛,每每他伸手,小白还能主动低头,陈初阳摸着他的小马心头忍不住的欢喜,这是他的,他一个人的小马。


    柳群峰在一旁见人摸着马儿笑,心里开始郁闷上了,今早起床之后夫郎都没对他笑过,这会儿倒是被一匹马逗开心了。


    “阿初,那边水沟里有水芹菜,看着好嫩啊。”柳群峰指着水沟旁边的一块水田,明显是想去那里,陈初阳怕马儿把人家的田埂踩坏了便摇了摇头,他准备直接将马儿拴在竹林旁边就回去了。


    他们又不是真出来放马的,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还是早些回去帮着家里做早饭吧,等会儿他还得看看门前的水沟,看看这水沟怎么挖,才更方便流到他二哥屋子旁边。


    柳群峰见陈初阳急着回去也不勉强,只是让人等着,他下去把大青拴好了,就上来牵小白下去。


    “没事儿,一起下去吧。”去竹林下面的路是一个陡坡,柳群峰许是担心陈初阳拉不住小白,怕他被马儿踩到,陈初阳却一点没有放在心上,比这么陡峭的山坡他都爬过,这点坡度算什么啊。


    两人下去之后,柳群峰将手里一捆绳子接到了拴着大青的绳子上,绳子足够长。马儿活动的范围才能足够广,不然拴在外面和在家里没区别。


    柳群峰去拴大青的时候,陈初阳也在给他的小白找位置,因为东张西望的缘故,他正好见到了不少正下地干活,或者已经在地里干活的村人。


    看着那些早早下地干活儿的人,陈初阳便想到了以前的他,当然更是想到了现在的他。


    对比着过去和现在,他心里瞬间便开始懊恼起来。他觉得,他现在太懒了,不止地理的活儿不干,家里的活儿也没做多少,甚至是小时候偷偷摸摸也要去学的绣活儿,也要放下了。


    他现在做的绣活儿还没有林哥儿多,可这明明是他辛辛苦苦学会的本事,如今却要荒废了。


    越想越觉得恼悔,陈初阳还记得,他刚成亲的时候,同婆婆说他会做绣活儿,婆婆还很高兴,还告诉他,有个可以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比什么都靠谱。


    两人回去之后,柳群峰和全家人说着这回出去的事,话间还小心观察着夫郎反应,可惜他头到尾他也没发现夫郎有什么不对劲儿,心里放心的同时,昨晚的别扭劲儿又上来了,但鉴于昨晚的教训,他也不敢再如何,只能安慰自己,是他太好,夫郎太放心了。


    早饭之后,柳群峰准备去二叔家里,陈初阳让他自己先去,他要去看看家门口的水沟,怎么方便修到他二哥屋子旁边去。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都看好了你放心吧,我会给办好的,总之不会让二哥没水吃。”柳群峰这般说了,陈初阳也就没坚持,笑着同人道谢之后,还被柳群峰揪了下脸,或者说摸了下脸。


    陈初阳跟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知道他相公还在介意昨晚的事,便再次冲人摇了摇头说不疼了,柳群峰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左右看了看趁着他娘和阿奶都不在,快速在人脸上亲了一下,哪成想他刚下嘴,阿奶正好看见。


    阿奶也要去二叔家里,看见柳群峰大白天还要黏在夫郎身边,阿奶嘴里骂骂咧咧的脸上却没见一点不高兴,拄着拐杖往二叔家里去了。


    阿奶走后,两人也跟着出门了,但陈初阳直接去了村里,往林家那里去了。


    先前,他和林欢说好了十五要去县里的,陈初阳不打算去了,他得把周嫂子托付给林欢,但他那日还是要出门的,只是不去县里了。


    他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便是不算柳群峰给他的,也有差不多五十两,他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他想盘一个铺子下来。


    他们老是去县里买东西还不如自己卖,既然想赚钱肯定是自己做生意最赚钱。


    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陈初阳准备十五去镇上, 柳群峰这两日却是天天往镇上跑,虽说每日出门时间都不长,基本都是一早出门, 不到中午就回家, 但还是被柳母抓住训了好一会儿, 还吩咐他年十五那天不准再往外跑了。


    陈初阳一听柳母说了十五不能出门,便赶紧和人说了他十五要上街。“娘, 我十五要去镇上,去买点东西回来,咱们十六那日不是要请大姐他们吃饭吗, 我去买点菜回来。”


    这几日, 家里的人都在二叔家里吃饭, 柳母昨日便说了,喊二叔他们十六那天到家里吃饭。


    既要请客,便不能随意应付,陈初阳想着,家里的菜虽然不少, 可大姐她们好几年都不回来一次, 好不容易在家里吃顿饭, 这饭菜自然越丰盛越好。


    十五那日, 他去买菜,还能在镇上到处转转, 顺便打听一下镇上的铺子大概都是什么价格,他得再存多久的钱才能买得起。


    柳母知道陈初阳十五要去镇上, 一改方才的态度, 吩咐儿子同陈初阳一起去,陪着夫郎上街这种事, 便是母亲不吩咐,柳群峰自然也知道,他答应的干脆得很。


    正月十五既称元宵,也被喊作大年,这一日也是送年的日子,这日过后新年也就算结束了,大家又要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因此,十五这天家家户户都很重视,一家人好好吃喝一日,便要开始新一年的忙碌了。


    这日一早,陈初阳就起床了,柳群峰跟着也起来了,两人饭都没吃直接就出门了。到了镇上之后,柳群峰带着人去了他惯常去的早点铺子,两人吃了早饭之后,柳群峰顺手在附近的铺子买了些吃的,便带着人直奔一处宅院而去。


    陈初阳今日上街是有正事做的,被人带着去拜访友人心中虽有些着急,倒也没有不耐烦,他知道今日日子特殊,他相公不会在旁人家里太耽搁太久。


    镇上的街道,陈初阳并不是每一条都熟悉,今日到的这个地方尤其陌生,这里甚至都不算在镇上了,已经离着镇上的街道有着差不多一刻钟的脚程,已经算是郊外。


    只是,这里同柳群峰建仓库的地方正好一南一北,在镇子的两边,离着家里还挺远的。


    两人到了地方之后,眼前只有一户农家小院,院子看上去虽不至于破败,却也足以用寒酸形容。陈初阳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户人家日子过得不好就该买点实用的东西,买点盐巴红糖也比手里这些糕点好啊。


    忍不住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称初阳刚想开口询问他们是来找谁,院子大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柳少爷,我家少爷还没起呢,我正要去买菜,正好你来了,帮我看着一点我家少爷,我一会儿就回来。”


    “春雨,你家少爷像那么懒的人吗,我早起来了。”


    “少爷,您怎么就起来了,昨日大夫不是说了吗,您得多休息!”


    这一对主仆的话语前后脚的响起,陈初阳注意到屋内的人之时,他手正好被身边的人拉住。


    他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同柳群峰亲近,本能挣扎了两下,可那对主仆好似没把他们当回事,你来我往的拌了几句嘴,小丫头气呼呼的走了,陈初阳也被人拉着手往屋子里去了。


    一进了这小院的堂屋,陈初阳才发现,这院子比外头瞧着还要破旧一些,屋子里竟是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就连待客的堂屋都是破破烂烂,只有一张缺角的木桌和几个看上去就不太牢靠的木凳。


    但,与着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的却是他眼前这个人。


    这个看上去同柳群峰颇为熟悉的人,长了一张像是从未吃过苦的脸。他漂亮的像是画本里才有的神仙一般,他脸上还带了妆,也不知道是不是府城流行的装扮,额间红红一块还挺好看的。


    除了脸好看,他身上衣服也漂亮,一身穿着都是面料样式都十分考究,一看便不便宜,他这样子,实在想象不出他会是这个小破屋的主人。


    短暂的不解之后,称初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想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他应该不是这个小屋的主人,应该只是暂住罢了,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与夫家和离之后回了娘家,却被父亲赶出了家门的盛家哥儿。


    陈初阳猜的一点没错,他心里刚有了答案,柳群峰开口喊人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想。


    “盛长安,你到底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啊,我没工夫陪你瞎折腾,过些日子我得去山上,你要不请两个护卫吧,要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找,你出钱就行了。”柳群峰话间已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他一眼没看嘴里喊着的人,反而蹲下摇晃着一个凳子,感觉木凳算稳当之后才拉了陈初阳坐下。


    陈初阳这会,儿哪有功夫去搭理柳群峰,他满心都是眼前的人。


    那人这会儿正在扒拉桌上的糕点,他将所有的油纸都打开了,一一看过里面的糕点之后满意的点点头,直接拿了一个开始吃了起来,之后一边吃一边说道:“护卫肯定是要请的,只是不是现在。”


    柳群峰这会儿就在陈初阳身后,他无奈的叹气声陈初阳听的一清二楚,之后不待陈初阳开口,柳群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冲着对面的人说道:“他叫陈初阳,是我的夫郎,他年纪比你小,但我年纪比你大,你俩直接喊名字吧。”


    “相公。”陈初阳微微皱了下眉头,心里骂了一声‘傻子’,哪有对素未谋面的两个人,只介绍一个人的啊。


    柳群峰被夫郎瞪了一眼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指着正吃着糕点的人说道,“他叫盛长安,他父亲同我二叔有些交情,我们幼时常一起玩耍。”


    “长安。”陈初阳主动喊了人,不料那人却没有搭理他,反而有些不耐烦的指着柳群峰,喊人去后院给他挖地。


    “你疯了吧?我给你挖地?”陈初阳正因为盛长安的忽视有些窘迫,柳群峰发火的声音正好缓解了他的尴尬,但那人不依不饶,硬要喊人去给他挖地,柳群峰便是嘴里骂骂咧咧,还是起身往后院去了。


    柳群峰前脚走,陈初阳后脚立马站了起来就要跟去,但他刚站起来,就被那人喊住了。“这么点儿时间也要粘着啊?小两口感情真好啊,真羡慕。”


    “盛哥儿,我相公没有干过活,我去给你挖吧。”陈初阳能感觉到这人不喜欢他,所以他没厚着脸皮喊人名字,可他以为的最合适的称呼,却还是让那人不满了。


    “盛哥儿?呵,你倒是会喊人,你知不知道吧?我其实差点做了群峰的夫郎,我们可不只是童年玩伴,我们还曾定过亲。”


    “我知道。”陈初阳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他相公早先应该是很喜欢他,如今他也理解他相公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了。


    他们一起长大,这样的情谊很难被取代,而且他长得真好看啊,便是脸上有伤还是好看。他先头还把他额头的伤,看成了花钿,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额头那块红红的痕迹不是手描的花钿而是伤痕。


    心里微微的恼意稍微平复了一下,陈初阳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针对他,但他不想和他计较。


    当初悔婚的人是他,他相公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们不需要抱歉,如今他遭遇可怜,他这般态度或许只是在后悔当初选择,让人在嘴里占几句便宜也无妨。


    不打算再和这人单独呆着,陈初阳想去屋后找柳群峰,可他刚站起来就被盛长安抓住了。


    “小夫郎,你先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个盛长安看着柔柔弱弱的可力气还挺大,他抓着陈初阳衣服之后,陈初阳竟然没有挣扎开。


    盛长安拉住人之后就望着陈初阳笑,然后指着自己肚子对陈初阳说道:“你不怕你相公做了我孩子的便宜爹吗?你明知道我们关系,怎么一点不介意啊。”


    “不介意。”陈初阳是真的不介意。


    他又不傻,他相公能带他来这里,来了之后的种种反应也能证明,他和这人没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啊。“我相公都和我说了,你们幼时玩的很好,你现在出了一点事情需要他帮忙,你们曾是玩伴后来还定下亲事,这样的关系他帮帮你无可厚非,我不怪他自然不介意。”


    “你不想知道我现在出的事情是什么吗?”


    “那你说吧。”陈初阳知道,看这人架势,便是他说不想,这人也会说给他听。


    陈初阳这么说了,那人竟然忍不住笑了,之后又赶紧收起脸上的笑容,还突然伸手捂着肚子,还一边摸着他的肚子一边直直看着陈初阳,“你又知道我为何会帮群峰吗?他有告诉你吧,我不止给他找到了可以接收他手里所有粮食的买家,连运输货物的船只都给他找好了。”


    “他说了。”他相公没有瞒着他,都告诉他了。


    陈初阳知道那个人一直在盯着他,可让不敢看他的脸,他心头又慌又乱,一点不想和这个人待一起了,只想赶紧去他相公身边,可那个人拉着他,他不敢太过挣扎,他有身孕了,他怕出意外。


    “他说了什么?都说了吗?”盛长安的声音还在耳边,陈初阳正想抬头的时候,屋内突然亮了起来。


    太阳在此刻爬上了山,晨间的第一抹朝阳透过这破旧的门窗漏进了屋内,瞬时照亮了屋内的任意角落。


    慢慢抬起头来,陈初阳轻轻拍了拍抓住自己的手,重新坐了回去。“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


    “你相公很照顾我,我的孩子他也会照顾的,你说我要是喊他当我孩子的爹,他愿意吗?”


    “你骗我,相公他不会的。”陈初阳不相信,不相信他相公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会照顾曾经的未婚夫郎,因为他人好,可他不会做那种事情的,那样的人他相公看不上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不想听,你若是没事的话,我去找我相公了。”


    陈初阳话落又站了起来,但这一次他镇定多了。


    陈初阳镇定了,盛长安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等到陈初阳走出去几步却突然又说道:“他是个好人,娶了你就想对你负责,他这么好的人,你忍心让他遗憾终生吗?”


    “忍心。”


    陈初阳回答的毫不犹豫,却在回话的下一瞬拔腿就走,直接往后院去了。


    一个破旧的小院,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后院几乎是眨眼就到。


    陈初阳看着正在一片荒草地里挥锄头的人,下意识别开了脸。他相公在家里都不干活的,却在这里给别人挖地。


    第123章 第 123 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陈初阳几乎是刚到, 柳群峰就发现他了,他朝着自己夫郎苦了下脸,直接扔了手里的锄头, 他不干了。


    陈初阳见人把锄头扔了才赶紧上去, 他自己把锄头捡了起来, 还问人是不是要把这片荒地都挖出来。


    “挖什么挖啊,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演戏逗狗呢,走吧,咱们回去了, 还得去买东西呢。”柳群峰将陈初阳手里的锄头抢过去扔了, 之后拉着人就走。


    陈初阳愣愣跟着人, 想着柳群峰的话,立马给了自己脑袋一下!


    对哦!他怎么那么笨啊!


    他相公之前说了,遇上了一个旧人,他现在很有本事,方才那人也说, 是他帮了他相公, 也就是说这人厉害得很, 根本不缺银子, 他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


    那些原因,陈初阳也不想知道, 他如今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相公没有任何事情瞒着他, 他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两人回到前院之后, 柳群峰同人招呼一声就准备走了,屋子里的人这会儿又吃上了糕点, 没有搭理他们。


    两人出了这破旧的小院之后,柳群峰才同陈初阳细细说了盛哥儿的遭遇。


    原来他执意要同夫家和离,是因为相公执意要娶一平妻进门,且那要进门的平妻还是他相公的表妹。


    “要我说啊那姓许的就是屁事多,他要娶她表妹,成亲之前娶了多好,非得同长安成婚了又来这么一出,一家子脑子都有毛病。”骂了那许家,柳群峰嘴里没停,继续骂道,“长安他爹脑子也有病,被他那个继室撺掇的亲生儿子都不认了!你方才应该看见他额头的伤了吧,那是他爹不让他进屋那天,他捡了路边的石子划的,他额头上原本有一颗红痣,他爹那个老不死的也有。”


    “他是要和他爹断绝关系吗?”听着柳群峰的话,陈初阳脑子里,仿佛有了盛长安当时做出那举动的决绝画面,他下意识这般问道,柳群峰却摇了摇头。“是他爹要和他断绝关系。”


    “他同夫家已然没了关系,他爹又不让他进娘家门,这和逼他走上绝路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确实如此。”陈初阳忍不住的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顾南风,他想着他的南风哥哥那个时候也是这般,前后都无路,若不是还能去梅家村,怕是没有活路了。


    “相公。”默默喊了柳群峰一声,陈初阳觉得心里难受,脑子也乱得很,根本理不出头绪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眼下的事情。


    他又想起来成亲之前顾南风同他说过的话,那会儿他的南风哥哥同他说,他相公心里有别人他日子会过的很难。


    他那时候不理解那话。


    他想着,地主家里有吃有喝的,日子怎么会难,他现在知道了。


    之后的路,陈初阳都没怎么说话,原本想要打听的铺子价格也没有想起去问,两人买好了东西就回去了,在回村的路上,柳群峰忍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初,方才他是不是同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不只是今日,柳群峰觉得他夫郎这两日都不太对劲儿。


    他之前生气,是觉得夫郎听了他和原先定过亲的人来往,竟然没反应,所以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如今夫郎这般反应,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这会儿却觉得,那些事情也没那么重要了,瞧着夫郎这般样子他更难受。


    陈初阳被柳群峰突然出口的话吓了一跳,他们还隔着车帘呢,驾车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赶紧的笑了笑,陈初阳赶忙说没事,说盛哥儿什么都没说,之后还同人说起了大姐他们,这才将话题岔了过去。


    镇上离着家里近得很,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到家了,今日大姑一家也在二叔家里,两人刚进门就看见张东平一脸别扭的同他们眨眼睛,等看见林子在院子里,他们才知道柳云峰一家三口都回来了。


    柳群峰家里的事,在两个姐姐一回来二婶就同她们说了,也再三叮嘱她们不要多话,事情都过去了,可今日柳云峰夫妻回来,对着姐妹两个就把柳群峰一顿骂。


    听完前因后果的姐妹两人,虽不觉得柳群峰错了,却觉得他糊涂,但无论柳云峰两口子说什么,她们也没说柳群峰一句不是,直到柳群峰回来,看见柳云峰一家人也在便有些甩脸子,大姐才出言骂了他两句。


    “你这孩子年纪白长了吗,怎么对客人说话的?”柳彩霞瞪了柳群峰一眼,可她嘴里的话,却气的李氏恨不得抬脚就走。


    客人?合着他们在人家眼里只是外人啊,怪不得他们费了半天的口水,人家也不肯说柳群峰一句不是。


    柳云峰脸色也不好看,可两口子依然没走,还是要等着阿奶回来。


    阿奶和幺爷爷同家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去橘子林了,阿奶和幺爷爷在那里嗮太阳,柳春风领着几个孩子,爬树玩,摘橘子吃。


    许是等的不耐烦了,林子自个儿出门找人去了,林子还是有些了解阿奶的,直接往橘子林那里去了。


    林子找到阿奶的时候,阿奶还是很高兴的,还在心里抱怨家里人不来喊她,林子听了心里就有数了,原来不是他们不知道他祖奶在哪儿,而是他们不愿意让他给祖奶磕头。


    心里瞬间很不是滋味,但林子什么也不能说,他怕他一发脾气,他二叔脾气比他更大,直接赶他们出门。


    林子领着人回去的时候,柳春风没回去,他发现了,每次林子他们回来家里都不消停,他不想看家里人吵闹,干脆就不回去了,他还带着他的几个外甥呢,可不能吓到他们。


    柳云峰两口子将阿奶等回来之后,倒也没有啰嗦,干脆的喊林子给人磕了头,之后原本应该是柳母,可阿奶却喊林子也给幺爷爷磕头,林子自己和他爹娘都不太愿意。


    幺爷爷笑呵呵的摇头说不用,一家人借坡下驴也就算了,等到林子给柳母磕了头,一家人也就走了。


    等到他们一家人走了,柳彩云才抱怨的说道,“这么给他们脸干嘛啊,直接不给进门多好啊。”


    “就是!二姐说的对!”柳群峰一个拍手对着他二姐笑,姐弟两个都这样,二婶也就没有说他们,只是笑着摇摇头就往灶房里去了。


    柳云峰一家人走了,家里气氛就轻松多了,张东平还拉着柳群峰说了件热闹事。


    “哥,我今天给那周麻子揍了一顿,可给我逮到机会了!”


    “他又怎么惹你了?”柳群峰这会儿没空理会一个周麻子,表弟的话他也不甚在意,但张东平接着开口的话却让他有了精神。


    “我昨日看见周麻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周良家里去了,便多注意了一下,我倒是没有料错,周麻子果然是去他叔家里找麻烦的,我听见周家兄弟两个的哭声就赶紧跟过去了,去的时候周麻子正在揍周良,我就给他揍了一顿。”因为林欢的事儿,张东平早就想揍周麻子了。


    他觉得周麻子真是霸道,自己倒霉摔了却要去找堂弟出气,但他运气却好,这事儿正好给他撞见,他也有了揍人的理由。


    “我打他的时候也有人过去,知道我为啥打他还说打得好!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怎么好意思的啊。”


    兄弟两个在院子里一个木梯旁说话,柳群峰听了这话,便把那日晚上的事儿和家里人都说了,这下大家才知道,周麻子竟然还敢到家里偷东西。


    “今日是十五,也不好逮他,今日过后再说吧,要是再给我逮到我腿给他打断!”柳群峰是真的气,那日把他吓到了,若是他没在家 ,若是那死麻子贼胆包天,直接将他夫郎欺负了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害怕,柳群峰气得话都不想说了,陈初阳郁闷了一整日的心情却突然好了很多。


    “相公,我力气很大的,我觉得周麻子打不过我,你忘了吗?他连林哥儿都奈何不了,还让人给绑了。”陈初阳安慰人脸上自然带着笑,柳群峰在人笑着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你再给我假笑试试。”


    “哪有假笑啊。”陈初阳反驳,柳群峰眼一撇,“真没有?不是都应付我两天了。”


    “……”陈初阳没想到,他觉得自己藏的很好的小心思竟然全被人看透,他有些心慌,可不知为何心慌的同时却又有些开心。


    他藏在心底的心事,他相公竟然都知道。


    陈初阳确实是藏着心事,可今日之后他心里有了决定。


    ……


    今天是十五,是一年一回的偷青日,柳群峰自小就不爱去凑这一日的热闹,今天却精神得很。


    他拉了陈初阳在一边躲着,一直注意着一边的菜园子,让人好好认认前来偷菜的人,有没有那晚上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俗话说得好,春捂秋冻,初春的早晚依然有着冬日的余威,陈初阳这会儿正和柳群峰一起坐在家里的小侧门处,他向来怕冷,只要冷风一吹便不停往柳群峰身后躲。


    柳群峰实在想将周麻子抓个现行,又不想夫郎受冻,便让人等着自己进屋去了。陈初阳以为他是去拿衣服的,却不料柳群峰直接将被子给抱出来了,还直接给人披在了身上。


    陈初阳有些哭笑不得,他将身上的被子在脸上蹭了蹭,想了想还是让柳群峰一起钻进去了。


    两人披着被子自然也就不冷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个人影,不说周麻子了,便是村里的孩子也都没来家里的菜园光顾。


    大概亥时过半,柳群峰就有些不耐烦了,可平日里早该来了瞌睡的夫郎这会儿却还精神着,柳群峰也就没说回去睡了的话,反而问人饿不饿,若是饿了,他去给他拿点吃的过来。


    “相公,我不饿。”陈初阳确实不饿,今日是大年,二叔家里准备的饭菜很丰盛,他吃的很饱,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睡意,只是有话想说罢了。


    今日,盛长安同他说的话,他想得到一个答案,他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日子。


    “相公。”又喊了人一声,陈初阳双眼一闭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快速说道:“你还喜欢盛哥儿吗。”


    陈初阳突然想起了雪花,他想起他那时候心里想的事情。


    他那时候想着,便是他相公要纳妾,也要他自己来选,他要选个性子好的,可现在轮不到他来选,盛哥儿本事太大了,他连他相公苦恼的事情多能给他解决,这是他选不了安排不了的人。


    他相公若是还喜欢他的话,他该担心的便不是什么妾不妾的问题了,而是他还能留在柳家吗。


    “你想说什么。”两人这会儿都躲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被子的遮挡,柳群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陈初阳从他声音里分辨不出他的心意,心里却无端沉重了起来。


    他相公的脾气他知道,若是他不喜欢,就该开始哄他了,说他胡思乱想。


    心里一丝侥幸也被柳群峰浇灭了,陈初阳这会儿却不慌乱。“相公,你说过的,我能一直住在这里。”


    今天,盛哥儿说,他相公人好,娶了他就会照顾他,他难道要看着他相公遗憾终身吗。


    他不想,他相公这么好的人,应该和梅家二哥一样娶自己的心上人过舒坦舒心的日子,所以现在唯一能两全的办法就是他们各过各的。


    反正最难启齿的话已经说了,陈初阳索性就把心里话全说了算了。


    “你们可以住在镇上也能住在县里,你别让我走,我可以一直住在村子里,我在这里照顾娘和阿奶,你想她们了就回来看她们。”


    “只是看她们,不用看你。”


    “不用,不用看我。”柳家有吃有喝,娘人又好,在这里没人能欺负他,没什么好看的。


    “你的意思是,我娶了盛长安在外头过逍遥日子,你在家里给我照顾老娘孝顺长辈是吧?你不用生个儿子傍身吗?这种情况,怕是要生个孩子更好吧。”


    陈初阳没想到,盛哥儿竟然一点没有说错,他相公不止不会撵他走,还想着让他生个孩子傍身。


    “不生,我不生。”孩子却是可以依靠,可陈初阳不想生了。


    若是他生了孩子,那他的孩子多可怜啊,自己阿爹又不喜欢他,还和别人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他该多难受啊。


    “为什么不生,你不就是想在柳家站稳脚跟吗?有了孩子才能在柳家站稳脚跟,才能过你想要的好日子。”


    “你让盛长安给你生吧。”身子的被子已经被揭开了,陈初阳直接将被子丢在身边的人身上,起身就跑了。


    他觉得他太坏了,他相公一直为他考虑,他却只顾着自己,还想着赖在柳家不走!他若是一直在柳家,那便是占着柳家夫郎的位置,这让盛家哥儿怎么办?难不成要人家做妾室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这世上,没有人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


    当年,他南风哥哥那么难都把日子过起来了,他也可以。


    柳群峰原本已经气急,陈初阳一句‘让盛长安给你生吧’让他生出了无限喜悦来,可转瞬夫郎就跑了,他来不及想其他,赶紧追了上去,却发现夫郎不是回房间,他竟然跑向了院门。


    “初阳!你站住!”这会儿,柳家人都睡下了,柳群峰这声喊格外的刺耳,陈初阳被人喊的一惊,也将他的理智喊了回来。


    是啊,便是要和离也该把话说清楚,堂堂正正的拿了和离书再走,他就这么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柳群峰追上人的时候,陈初阳已经到院门口了,他直接拉着人就往屋子里走,可刚走到大门口又换了方向,拉着人往灶房里去了。


    他们房间就在他娘隔壁,他怕他娘听见动静。


    两人这会儿倒是有了默契,都是闷不吭声,等到了灶房里,陈初阳摸黑去了灶下坐着,柳群峰也跟着坐到了他身边了。


    感觉到挨着自己的人,陈初阳往边上挪了一点,他不想挨着他,可他刚挪开他人又黏上来了。


    “好生坐着别挨着我。”陈初阳干脆明说了,这话说了,他也没了顾忌,继续同人说道:“今日有些晚了,你明早把和离书写好,我不要你旁的东西,把我自己存的五十两银子给我就行。”


    当年,他南风哥哥被夫家逼着做妾,所以才会和夫家和离,今日就算柳家不逼着他做妾,其实也无甚分别。


    就算他表面是柳家的正夫郎又如何?盛家哥儿有本事又得人心,他们两个就是妻不妻妾不妾,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在柳家确实是有过不完的好日子,可这样的好日子他不要了,他靠着自己也能过好日子。


    他又不是当年的三四岁小孩儿,只能靠着别人生活,他已经长大了,靠着自己也能过日子。


    “阿初。”


    “你别这么喊我”陈初阳一句话没说完呢,旁边的人不止又挨着他了,甚至还上手了,竟然双手使力圈着他,让他动都动不了,他只能尽量把头往后仰,就是不想挨着他。


    柳群峰这会儿才知道今天的事儿有多严重,也才知道自己这个平日里温柔温顺的夫郎脾气有多大。


    他是真的怕了。


    他现在什么都想不了,脑子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后悔。


    “阿初,和离什么和离,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才不和离?狗才和离呢!”


    柳群峰说着狗才和离,可他这会儿却像是变成了狗,他把头一埋往人胸口磨蹭,想要讨好人,可他这么一低头,他发现事情好像真的严重了。


    他的夫郎胸口一片湿濡,胸前整片衣襟都被打湿了?他这是哭了多久了?又流了多少眼泪?这衣服怎么会湿了这么一大片!


    “阿初,阿初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你打我吧,用力打我消消气,你别哭了。”


    “我打你有什么用,你又没骗我又没对不起我,我又怪不了你。”柳群峰有心上人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是他自己不介意,是他自己要嫁的,便是南风哥哥劝了他也不听。


    早知道,早知道要听的,要是听了南风哥哥的话那该多好啊,就不用像现在这么难受了。


    “我们,我们,我们成亲之前,你就,你就喜欢他了,你有什么错。”既然被发现了,陈初阳也就不忍了,他话语里终于有了哭腔,还是忍不住的哭腔,许是因为太难过,哭腔变成了抽噎,一句话好半天才说清楚。


    柳群峰现在除了后悔那是什么心情都没了,他被夫郎这哭声,还有胸前的一片湿濡搅的满脑子浆糊,一边胡乱的给人擦着眼泪,一边赶紧替自己解释。“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哪里就喜欢他了啊。”


    “那你怎么好多年不成亲?你刚才不也承认了吗。”陈初阳这会儿没哭了,可还是忍不住的呼吸沉重,胸口剧烈起伏,偶尔还有忍不住的抽气声。


    柳群峰一边心疼的给夫郎顺着背,一边给自己喊冤。“我哪里说了喜欢他了啊,你就会冤枉我。”


    “我才没有冤枉你,我问你还喜欢他吗?你不是默认了吗?你还想脚踩两条船,还想和柳仕民一样家里一个外头一个!你是大坏蛋!”陈初阳说道这里,原本止住的哭声复又开始。


    柳群峰手上瞬间不停有水珠砸下,他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赶紧解释!“我那是生气我哪有承认啊!再说了,我以前也没喜欢,现在怎么可能喜欢!”


    “”陈初阳还在哭,但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话,这个人说他没有喜欢盛哥儿?“真的?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真的!我不喜欢哎哟!你打我干嘛?”柳群峰都被打蒙了?他竟然被夫郎打了一巴掌?柳群峰还没从被夫郎打了这个事实里回神呢,身上又有如雨点般的拳头落下。


    “那说你不喜欢不就好了!你说那么多奇怪的话做什么!”陈初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且哭声越大下手越狠!“你直接说个不喜欢,我不就安心了?不就没有这些事了!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个坏蛋大坏蛋!”


    柳群峰被打都没事,这会儿听见夫郎撕心裂肺的哭声倒是差点吓没了魂儿!


    他赶紧把人往胸口按,力图让自己的身体阻挡夫郎的哭声,可陈初阳哭成这样,家里的人哪有不惊动的啊。柳母骂着柳群峰找来的时候,陈初阳不断同柳母说着柳群峰欺负他就哭着回了房间去。


    “柳群峰!你疯了吧!你怎么欺负初阳了?”柳母手里提着马灯,追着柳群峰就打,柳群峰被打的满院子跑,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第124章 第 124 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柳群峰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他娘, 准备回去哄夫郎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门被关上了,他用力推了几下房门推不开,也没再动作, 而是又回了灶房, 轻轻推了下他们房间的小门。


    他没想到, 他运气还挺好,小门有没有上闩, 他一推就给推开了。


    “阿初,你怎么这么会冤枉人啊!”柳群峰一边给自己喊冤,一边往床上摸, 他手一模上床, 就摸到夫郎了, 这下安心了。


    柳群峰三两下的也钻进了被窝里,然后死皮赖脸的贴了上去,手脚并用的把自己夫郎给缠着。


    陈初阳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也就算了,他咬唇把自己往被窝里藏,今晚真是要丢死人了!


    “阿初!”柳群峰继续哄人, 一点不知道自己夫郎这会儿不止没有生气了, 而且也在后悔呢。


    柳群峰细想夫郎方才的话, 决定将他和盛长安的事儿从头和人说个清清楚楚。


    “阿初, 我俩确实是订过亲,但不是我去求亲的。当年, 我二叔曾资助他父亲读书,他父亲许是为了报答, 许是不想二叔断了供他读书的银子, 这才提了两家结亲的事。


    定亲的时候,我们都只有十来岁,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十六岁那年,家里提起我的亲事,我记得盛长安不太待见我,正好我对他也不满意,就想找他想想办法,退亲得了!”


    想到当年的事,再想想盛长安如今境况,柳群峰竟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你想不到吧,我去他家找他退亲,正好碰见他和他前夫在那儿你侬我侬,我当时心里可高兴了,心想终于能不惹二叔生气就把婚事退了!我让他自己想办法,不料那狗日的不做人,竟然编了瞎话!明明是相互看不上,竟然编排我对他是爱而不得,气死我了!”


    “你真不喜欢他?”陈初阳知道柳群峰不会说谎,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认定了这么久的事情竟然是假的?


    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嗡嗡的,可柳群峰这会儿哪里管得了这个啊,夫郎愿意同他说话就好,只是这话也太糟心了!“你怎么还惦记这个啊,你不冤死我你不罢休是吧?”


    “可是人家说你年年都会给盛家送东西去,你还一直不娶亲。”陈初阳这会儿其实已经回过神了,也知道之前是他糊涂了,可他还是想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


    “年年送东西是互送!他家也给我家送礼啊,我不娶亲是忙着挣钱啊,不然你以为我那上山的土地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可花光了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啊。”


    “”山上的土地花的是柳群峰自己的钱,这个陈初阳是知道的。如今,一切都算清楚了,陈初阳心里却又害怕又不好意思。


    他今天,都干了什么啊!


    陈初阳正别扭担心,却感觉抱着他的人在动他身子,好像想让他翻身过去对着他,他索性主动配合转身了。“相公。”


    翻身的瞬间,陈初阳忍不住的喊了人,主动把人搂住了。他方才确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也觉得离开柳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会儿才知道害怕了。


    陈初阳一声‘相公’喊的委屈又可怜,柳群峰这会儿都顾不上喊冤了,赶紧开始安慰人。“对不起阿初,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胡话害你误会,你要还生气你再揍我几拳啊。”


    柳群峰不说还好,一说揍他,陈初阳想起来了,他方才确实揍人了来着!“相公,还痛不痛啊?对不起,我刚刚太生气了,我以后不打你了!”


    陈初阳这会儿确实是有些后悔,他太冲动了,方才都是用了力气的,他相公一定很疼。


    疼,柳群峰自然疼,可他这会儿完全感觉不到,也完全不在乎,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人解释。


    柳群峰这会儿知道了自家夫郎的脾气,再不敢有什么心事藏着掖着了,直接从他那日因为不开心,给了人冷脸开始说起了。


    “你知道我定过亲,你也不生气,知道我和曾经定过亲的人在一块儿办事,你也不生气,反而还来讨好,我觉得你不在意我,我生气呢。


    我心里不爽就和盛长安抱怨了几句,我猜你今日说这些话,是因为那狗东西和你胡说八道了吧?”


    “嗯,不过我没信他的。”


    “你没信他你回来就收拾我?”


    “”陈初阳被人说的一个字回不上,今天这事儿如今想来,确实是算他无理取闹。


    可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啊!他又不知道他们两个没什么,盛长安还骗他。“两个坏蛋!”


    “阿初”柳群峰开始往人身上磨成,他正抱屈呢,怎么又被骂了。


    陈初阳也知道冤枉人了,可这是他自己误导他的,也不全是他的错。“反正,就是你的错,我问你了,你就答不喜欢不就没事了,你还”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的错,这确实是我的错,咱们不说了。”眼看又要车轱辘说回之前的话,柳群峰不继续了,他现在心里其实正乐着呢。


    “不是惦记着要住在柳家吗,怎么突然又要和离了?”提到这个柳群峰就高兴,他一高兴身体就兴奋了,开始往人身上乱摸,陈初阳感觉到柳群峰的意头却没有阻止,反而配合了起来,而且还偷偷在人耳边说了一句让人更兴奋的话。


    他突然后悔了,不想待在柳家了,是因为不想看见柳群峰和别人生孩子


    隔日,许是昨晚上太累,许是终于放下心里担忧,陈初阳一觉到了大天亮,差不多巳时才醒来。


    他一醒就准备起床了,今日家里要请二叔他们吃饭,他得早些起来,同他婆婆一起准备晚饭。


    见身边的人还睡着,陈初阳也就没有去怀疑时辰,他小心坐起来,还偷偷俯身过去看柳群峰的脸,他想看看柳群峰脸上有没有伤,他记得他昨晚上瞎打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人弄伤。


    “醒了啊。”柳群峰还闭着眼进呢直接伸手一拉,又把人拉到了被窝里,重新躺下了。


    他其实早就醒了,昨晚也还有许多的话没说,可昨晚上那般情景,他实在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赶紧把人哄好了。


    陈初阳躺下之后,下意识就把头往旁边偏,昨晚上倒是不觉得,如今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直接伸手过去,柳群峰把身边人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之后便是一脸笑,可他一见夫郎皱了眉头,便赶紧把人往自己怀里按,让人看不见他的脸之后,才又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被养的这么讨人喜欢啊。”


    喜欢?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被夸了,但这两个落到耳朵里的时候,陈初阳忍不住的红了耳朵。


    他相公在说喜欢他,他听了很欢喜,那还管其他做什么,管他为什么这么说,反正他听了很开心。


    有了柳群峰昨晚上那些话,有了喜欢这两个字,陈初阳心里已经一点不会担忧害怕了,他将这几日的事同人一起细细说了。


    初听到李连山那些话的时候,他是半信半疑的,他去镇上也是想证明李连山有没有说谎。听见盛家邻居那番话之后,他才开始慌乱,开始担忧和害怕,开始想他到柳家之后的所有事。


    他相公对他实在太好了,他舍不得人,所以一直把事情藏着,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他心思改变是因为见了盛哥儿之后,他不想让人同他凑合过日子。


    “相公,我没有不在乎你的。”‘我喜欢你’这是陈初阳刚发现的事,也是他有些说不出口的话,但另外的话语他要说的。


    陈初阳不知道,他最后强调的话语,已经完全不必说了,只他昨晚上最后那一句话,已经可抵千言万语的解释了。


    两人说着话也没去管时辰,柳母声音在窗外响起的时候,两人才同时坐了起来,然后赶紧穿衣起床了,也是这会儿,陈初阳才觉得他的脸紧绷绷的不舒服。


    “昨晚上哭的差点把房间都淹了,不紧绷才怪呢,起床好好洗个脸差点香膏就没事了。”柳群峰一边安慰人还在人脸上摸了两把,顺便的和人说了他今日要去镇上。


    陈初阳知道他去是找盛长安,想了想还是开口喊人算了。“他现在也确实是挺可怜的,算了吧,大不了往后不同他来往也就是了。”


    “放心吧,不是去找他算账是别的事情,我不耽搁,一会儿就回来。”柳群峰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如今算是知道他的夫郎弱点是什么了,他的弱点就是太心软啊!


    明明昨晚上还气得不行,骂人坏蛋,睡一觉竟然就好了,还帮着人说话了。


    两人起床之后,柳母就开始喊他们吃饭,两人这才知道时候不早了。


    两人竟然直接睡到长辈把早饭都做好了,看样子还等了他们一会儿,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娘。”昨晚上两人闹得那么凶,陈初阳见了柳母头都不敢抬。


    陈初阳害怕被骂,却不想他话落之后,柳母一见他却愣住了。


    “你过来。”柳母撇过眼没再去看陈初阳,反而对着陈初阳身后的柳群峰招手。


    柳群峰糊里糊涂上前,刚走到他娘跟前,就被他娘抓住胳膊,抬手狠狠在他身上招呼!


    柳群峰脑袋都被他娘跳起来打了好几下,一边躲一边喊冤!“娘,你干嘛啊!”


    “我干嘛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吗?!”昨晚上,她睡的半梦半醒的,突然想起来院门好像没关,她起床去确认的时候就听到了些动静,她好像听见初阳在哭,而且哭声怎么听都不对劲。


    她赶紧循声去了灶房,没想到儿子还真的犯浑了,也不知道怎么惹了初阳,那孩子哭的别提多委屈了。


    昨晚因为太晚了,且她也知道两口子吵架别人劝不了,全靠他们自己把话说开才能和好,她一直没睡着,两人后来有没有和好,她自然知道。


    可今早看着陈初阳那两只肿的像核桃的大眼睛,她还是忍不住了。


    “你这个死小子!你多大他多大啊!你就顾着自己,我打死你算了!”


    “娘。”陈初阳拉住了人也抱住了人。他昨晚已经揍了他相公了,可不想让人再挨打啊。


    柳母其实知道两人这两日在闹别扭,他们能和好她自然开心,可如今这又好的过头了,她还是操心。“初阳啊,你不能什么都由着他啊。”话只能到这里,柳母也不好多说,这还是阿奶今早在二叔家里吃早饭,若是阿奶在家的话,她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


    陈初阳心头想法和柳群峰一样,都觉得让柳母误会也比让她担心好,盛哥儿的事不能提。


    陈初阳默默点头,柳母又瞪了柳群峰一眼。


    饭后,柳群峰一放下碗就准备出门,又被柳母训了。


    “昨日也就算了,怎么又要出门?你不多陪陪你大姐她们啊,你以为她们天天在家啊!还有啊,这都别扭几天了,这好不容易和好了你多陪陪初阳啊,这再过几日是不是又得上山啊。”柳母唠叨儿子,便把两人闹别扭的事儿给说出来。


    两人都没想到,他们阿娘竟然看出来了,他们这两日都有心事。


    陈初阳也就算了,除了觉得让婆婆担心有些内疚,其他什么都没说,倒是柳群峰张口就问,“娘,你怎么知道我俩这两日闹别扭啊,不是昨晚才开始的?”


    “怎么知道?我又不瞎!前两日,他都懒得多看你一眼,今天就这一早上,眼睛都要落在你身上了,这不是和好了是什么。”柳母说着说着自己倒是笑了,两个孩子和好了她自然高兴。


    陈初阳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有意无意一直在看柳群峰,被柳母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就催着柳群峰出门,还将人送到了路边。


    陈初阳回去的时候,直接到二叔家里去了,他去喊人到家里去


    柳群峰出门是特地去找盛长安的。


    盛长安对他根本没有那种感情和心思,可他却对他夫郎胡说八道一通,让人误会,究其缘由还是怪他自己。是他自己没有分寸,同外人说了几句和夫郎闹别扭的事,如此这人才会多事。


    这几日,他心情不好,被这人看出之后,想到他们闹别扭的缘由,便忍不住的冲人说了一句‘都怨你’,也顺口抱怨了几句。


    他没想到,他几句顺口的抱怨,让这人想了这么一个损注意。


    今日,没有昨日那般好天气,太阳躲在一层层云雾里,看不见一点影子。


    柳群峰到盛家的时候,盛长安在后院的屋檐下坐着吃东西,他的丫头在折腾昨日那片荒地。


    “你是来谢我的吗。”盛长安身边的小凳子上放着一盘瓜子,柳群峰来之前,他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看见柳群峰之后,换了下姿势,调整了一下腿的上,继续嗑瓜子,便是开口喊人,也只是微微抬了下头而已。


    柳群峰看了眼挖地的丫头,叉腰往人旁边一站,“往后不要对我夫郎胡说八道,他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别人说什么就容易信什么。”


    “吵架了?”盛长安一听这话,脸上立马精神了,连手里的瓜子都不嗑了,一脸看戏模样的盯着柳群峰。


    “让你失望了,我们没吵架,我还知道了夫郎心意。”柳群峰原本还想说‘我们好得很,和你不一样’但到底没有说出口,便是心里有气,他也不想在人伤口撒盐。


    柳群峰话到这里就想走了,他已经猜到这个人为什么会对他夫郎说那些话,所以不准备骂他,只是想把话和他说清楚,让他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


    可他要走,盛长安却不干了,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柳群峰骂道,“你要知道夫郎心意,却又不敢问,还不想让他吃点苦头,你想啥美事儿啊?我帮你呢,你还朝我撒气。


    他昨日回去同你说什么了,是不搭理你了还是在讨好你?”盛长安觉得无论是哪一种,两人必然要闹一场,只要闹了,便能明白彼此心头想法了。


    如果生气了,那他指定是心里有柳群峰这个人了的,若是听了他那些话还要讨好丈夫,那就是把丈夫当东家,所以丈夫有了二心,他不止要忍还要讨好,若是后者的话,柳群峰就要难受了。


    柳群峰见人一脸兴奋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走了,但也没有看向盛长安,反而是看着家里的方向同人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你昨日说的那些话太过离谱了,初阳他不了解你,也不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回事,若是他真的信了你的话怎么办?他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柳群峰说到此处便忍不住的皱了眉头,因为他的夫郎没有真信,还想着和他求证,是他自己作孽,不止没有安慰人还要气人,这才把人吓到了,也气到了。


    摸了摸发疼的脸颊,柳群峰觉得他夫郎还是打轻了,应该再揍他一顿!


    便只是想象,想着夫郎在这里听了那些胡言乱语,回去还听了他那些胡话,他心里不知道多伤心,难怪昨晚那么反常,这都是他的过错。


    “知道了知道了,你既然对他这么上心,我往后也不会随意对他,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昨日回家,他都对你说什么了?”盛长安又重新坐了回去,嘴里的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奇,因为他又重新磕上了瓜子。


    柳群峰不知道,他将心底烦忧冲这人说出的时候,这人就开始想着那个主意了,不然也不能喊人把夫郎带过来他看看,他也不知道,盛长安同他的夫郎没有一文钱的交情,自然只会为他考虑,哪里会去在乎他夫郎听了那些话,会是什么心情。


    便是现在,盛长安也挺开心,毕竟,柳群峰心里的烦心事解决了。


    柳群峰不想再对旁人说他们两口子的事,但他见人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一副悠哉的不得了的样子,于是得意开口道:“我夫郎没相信你的胡说八道,他还说你编瞎话骗他,说你不是好人,喊我往后别和你来往。”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他没有冲你闹?也没有偷偷难过想要成全你和我之类的吗!”


    “没有。”柳群峰谎话的毫不心虚,脸不红心不跳骗了人之后再次开口,“他说一看你样子就不像个好人,还说你长得太丑配不上我,你定然是在挑拨离间,他除了同我告状什么都没说。”


    柳群峰这话说了就真的要走了,但他临走看了一眼盛长安额头的伤,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往后少操心别人多惦记自己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别做了。”你这伤,你爹不心疼。


    最后的话,柳群峰到底没忍心说出口,他话落就走了,等到出了盛长安这小院才哈哈笑了,还准备回去同夫郎邀功,他也骗了这人一回,气死他!


    柳群峰走后,盛长安确实是郁闷了一会儿,但也仅仅是一会儿时间,他便想通了,重新乐乐呵呵磕上了瓜子,因为他知道柳群峰定然是在骗他。


    这两人昨日绝对闹了一场,不然柳群峰今日也不会这么高兴,昨日,他应该不止解了惑,也得偿所愿了吧。


    或许,那个叫陈初阳的哥儿确实是坚信他相公人品,不相信他们有什么瓜葛,但说他长得太丑肯定是胡话!


    那傻哥儿昨天看他都要看呆了,明显是沉迷他的美貌啊。


    第125章 第 125 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柳群峰回去的时候, 因为心里高兴还轻轻哼着小调,可他一回家便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家里人吵架了。


    今日, 二叔家里人包括大姑他们都在家里, 二叔同两个女儿说起家里银子的时候, 正好给阿奶听见了。


    阿奶知道二叔手里有那么现银不说,还准备给已经出嫁的女儿, 便不答应了,当即就喊二叔把银子拿给柳群峰建仓库,便是家里所有人都同他说, 柳群峰手里不缺银子, 她也不信。


    柳群峰到家的时候, 阿奶正在训二婶,二婶背对着阿奶黑着脸,她两个女儿都围在她身边。


    “怎么了?”一头雾水的柳群峰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直接去了阿奶身边,然后抱着阿奶手臂就开始撒娇。“阿奶, 我好饿啊, 我还没有吃饭呢。阿奶, 我想吃点心, 你带我去你房间找点心吃吧。”


    虽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吵起来的,但柳群峰不打算让他们继续吵, 对于阿奶性子他了解得很,只要他说自己饿了, 阿奶一定会带他去找吃的。


    柳群峰倒是一点没料错, 阿奶一听他饿了,就赶紧的拉着人往屋子里去了, 等到两人走了,柳彩霞便有些忍不住的说道:“阿奶真是偏心。”


    “谁说不是啊!阿奶就是偏心!”大姐开了头,柳彩云也忍不住了,想到柳家的酒楼心里更是气愤!“当初大伯要开酒楼,可根本没有本钱,他开酒楼的银子明明是阿爹出的,当初也说好了是入股,可酒楼开始赚钱之后,大伯便不认了,甚至连本钱银子也只还了阿爹一半!就这样阿奶还只帮着大伯说话,还说阿爹自私自利,自己日子好了也不想着帮衬兄弟,有她这么偏心的人吗!”


    眼下,家里和柳仕民已经没关系了,姐妹两个说起来当年的事,便少了许多顾忌,但她们这番话说出口,还是被二叔训了几句。“过去的事已不能改变就不要多说,说来说去也只是徒增烦恼,除了惹得一家人吵架,什么用处也没有。”


    “阿爹,我知道了,我就是替你”


    “不用替我不值,不用替我说话,阿奶亏了我,我没有亏你们就是了。”二叔已经决定了,就按先前的打算,将手里的银子分成三份,两个女儿和他们夫妻两个各占一份。


    陈初阳不知道,就连酒楼都应该是二叔的,他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阿奶偏心的人是他们这一房,占了便宜的是他相公,他说什么都显得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一句话没说,只是他对二叔的敬意再上了一层楼,心想二叔果然厉害啊,若不是因为阿奶,如今酒楼都是二叔的。


    柳群峰也不知道怎么劝的人,同阿奶去屋子里一趟出来之后,阿奶竟然将方才事情全忘了,再没有开口替喊二叔给银子的事。


    阿奶消停了,全家都轻松了,陈初阳也能安心的帮着做晚饭了。


    今日,柳母要做各种炸货,柳春风想要吃炸红薯,陈初阳准备去地窖里捡几个红薯出来,柳群峰也跟着他去了。


    家里的地窖里不止有红薯,还放了些橘子和白菜萝卜,所有东西瞧着都新鲜得很,这地窖倒是真挺好用。


    两人一到地窖里,柳群峰就拉了人到身边,和人说了今日的事还伸手在上脸上摸了一下,陈初阳知道他在干嘛,赶紧同人说道:“搽了,我今早用热水洗了脸就搽了,现在脸上不绷着了。”


    陈初阳脸上确实是不绷着了,但柳群峰脸上两个青印子还明晃晃在脸上,他忍不住的给了自己一下,他之前明明说过的,不会打他的,可昨晚却忘了。


    “好了,又不疼你不用心疼我。”柳群峰一点没在意脸上的小印子,拿过陈初阳手里的小撮箕,蹲地上就开始捡红薯,陈初阳站旁边同他说话。


    “相公,你哪天去山上啊。”


    “怕是耽搁不了两天了,其他事倒是无所谓,我得接黑娃下山,这个耽搁不得。”柳群峰捡了红薯之后又捡了些橘子出来,他想让大家都尝尝放在地窖里的橘子新不新鲜,若是口味没变的话,明年就多放一点。


    说到上山的事,柳群峰立马垮了脸,他这个时候是真不想和夫郎分开,可不只是黑娃的事,开春之后事情确实是多,他是一定要上山去看看的。


    “二十吧,最多正月二十,一定要走了。”说到上山的日子,柳群峰想着若不是有盛长安帮忙,他还得更忙,如今不用担心山上粮食的销路,已经解决一个大问题了。


    想到盛长安,柳群峰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夫郎,还是和人解释了一下,盛长安同他胡说八道的缘由。


    陈初阳其实也有疑惑,那人那日对他说的话,只要他轻轻在他相公面前一提,他就露馅了,如今再听相公解释,心头便明白了。


    如今仔细想想,那日,盛长安说的那些话,只要他同他相公一提,他们都关心的事情,便会被捅破了。


    两人近日的矛盾,说穿了,便是都不肯说出自己的心事惹来的误会。他相公想知道,他介不介意他外头有人,他担心他的存在,会不会阻碍了他相公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听了盛哥儿那番话,不管相不相信,定然都会找他相公说这件事,只要两人说起这事儿,了解彼此心意,事情不就解决了。


    “相公,我以后不会瞒着你事情了。”往前两步离人进了一些,陈初阳脸上有忍不住的笑意,可却不敢去看柳群峰。


    柳群峰看着人笑,也同人保证道:“我也是,往后我不会自个儿瞎琢磨了,有什么事情都会同你商量。”


    两人一起往前院去的时候,柳群峰又自我检讨了一下,他觉得这事儿全是他的错!


    但凡他那日痛快一点,直接对夫郎生气,说他都不在乎他,这事儿也就没有这么复杂了,最后又念了盛长安几句,觉得他真是什么瞎话都敢说,惹得他的夫郎生气。


    其实,陈初阳那日不生气的,倒是很伤心,因为自己伤心也因为柳群峰伤心。


    “你可真会瞎想,我要是真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同你成亲。”柳群峰手上端着撮箕,腾不出手来,不然他都想揉揉夫郎脑袋了,这是什么木头脑袋啊,他对他这么好,他还觉得他喜欢旁人。


    柳群峰的话,陈初阳下意识就想去反驳,他想说,他们当初不认识,他不也同他成亲了吗,可话到嘴边他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他不服气的一眼直接流露了心事。


    柳群峰一猜一个准,直接猜到他心头想法,于是同人解释道:“我当时也没有看上的人,加上家里的事情,还有我年纪确实是不小了,而且还有二婶的保证,我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如今想来,还好我同意了嘿嘿~”


    柳群峰一句还好他同意了,让陈初阳忍不住的翘起了嘴角,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也无须再说什么了。


    下午饭主要是柳母和大姑在忙,陈初阳也只是忙着打打下手罢了,两人出来之后,柳春风就拉着陈初阳往菜园子那里跑,陈初阳陪着人出去之后,柳群峰也被二叔喊到了身边,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和人说。


    陈初阳同柳春风一起去了菜园里之后,柳春风才垮了一张脸,同陈初阳抱怨道:“小哥,你能不能喊我哥帮我说说话啊,我昨日听到了我阿娘和我大姐的话,他们竟然想让我娶媳妇儿,我不想娶媳妇儿啊。”


    “娶媳妇儿?”陈初阳被柳春风的话吓得不轻,这哪有娶妻的哥儿啊,他听都没有听过!“二叔他们不想你嫁人,可以给你找个上门婿啊。”


    “就是啊!可是大姐说,她婆家有个哥儿就娶了媳妇儿,说是我也可以,阿娘还真信了,就连阿爹都犹豫了,我不想娶媳妇儿,可是我不敢说。”


    柳春风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显然是真的害怕,陈初阳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拉着人无声安慰。


    他其实有些知道二婶何为会被大姐一说就动。


    二婶这辈子最憋屈的事,大概就是没有生一个儿子吧,因为这事儿,她没少在阿奶那里受气,也没少被外人议论。


    二叔毕竟是地主,便是对佃户再好,也有眼红的人说他家的闲话,好些人便拿二叔的子嗣说话,说是扒皮地主都缺德,所以才会没有儿子继承香火。


    二婶她想给春风娶妻,也是想给自己争面子吧,可是若是这事儿真的成了,春风怎么办啊,还有嫁给了春风的那个姑娘又该怎么办啊,这可是一辈子啊。


    “哎!”陈初阳心里愁的不得了,他不明白,这日子为什么总是不顺,他好不容易和相公解开了心事,如今春风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晚些时候,陈初阳同柳群峰说起这事儿,柳群峰自己也犯了难。“二婶若是起了这个心思,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二叔家里的事,柳群峰清楚得很,他知道春风是个很孝顺的小孩子,但凡他爹娘坚持的事,他都会答应,而二叔向来听二婶的话,只要二婶决定的事,二叔基本也会听。


    两人都担心着柳春风的事,却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日家里还真是诸事不顺,隔日阿奶出了事,她在家里的院子里摔了!


    阿奶他从台阶上摔到了院子里,便是家里台阶不高,可阿奶年纪大了,一摔直接摔得晕了过去,柳群峰下意识的就要带人去县里医馆,还是二叔反应过来,喊人直接去请大夫到家里,大不了多花一点银子,不要让阿奶在路上颠簸。


    家里到县里要比去镇上远得多,柳群峰到了镇上之后,先去了镇上的医馆,他请了镇上的大夫先去柳家,又赶紧的去了县里,等到带着县里最大医馆的大夫再回来,阿奶已经醒过来了。


    “阿奶!”柳群峰累出也吓出了一身的汗,他一边挤到床边看阿奶,一边招手喊大夫再给看看。


    柳群峰带着从县里请来的高大夫一到,先前到的林大夫脸色便有些不好,轻咳两声提醒他们给诊费,便准备走人了。


    陈初阳赶紧赔笑,给林大夫结了诊费,又将人送出门,他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阿奶在喊柳仕民,也在喊柳云峰和林子,阿奶要见他们。


    阿奶说出的话全都有气无力的,更像是气音一点点在往外冒,一边的高大夫一边给阿奶诊脉一边不停摇头,一家子见此,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


    柳群峰抓着阿奶的手,赶紧同人保证!“阿奶,你放心,我去喊他们回来!”柳群峰额头上还有汗珠滚落,双眼红的不行,他话落立马起身就走,立马启程,又去了县里。


    第126章 第 126 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柳群峰先头去县里的时候, 已经是午时了,一个来回之后便是未时尾声,如今再出发去县里已是申时, 便是接了人立马回来, 也差不多酉时了, 而他这一去还并不顺利。


    柳云峰听说阿奶摔了,还指明要见他们一家的时候, 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立马就喊李氏亲自去林秀才的私塾接人,等到林子回来, 他们立马回村。


    柳云峰一家人倒是干脆, 柳仕民却给了柳群峰两个选择, 一是他带着林柔回去,让家里所有人接受林柔,二是让阿奶遗憾,见不到他这个长子最后一面。


    柳仕民自认了解柳群峰这个儿子,知道他孝顺, 不会不答应他的要求, 可他不知道的是, 柳群峰也极其了解他这个父亲, 知道他便是对他娘再狠,对阿奶到底是有孝心的, 因此并不给他回答,而是耐心等着林子回家。


    柳群峰等着林子回家之时, 柳仕民也在焦急的等着柳群峰给他的回答, 可惜,他到底没能拿捏到柳群峰, 等到林子回来,柳群峰只丢给柳仕民一句‘你不用去见阿奶了’,拉着柳云峰一家人直接走了。


    柳群峰走后,柳仕民一边骂人,一边赶紧的让人备车,无奈看了眼巴巴望着他的林柔一眼,自己赶紧追着人往柳家村去了。


    柳群峰和柳云峰一家人到村里的时候,已是戌时过半,连天色都暗了下来,几人一到家都急匆匆跳下了马车,直接赶去了阿奶的房间里。


    阿奶这会儿倒是好了不少,说话都比方才利索了不少,但所有人都害怕这是回光返照之相,一个个的都更加担心了。二叔一直跪在床边,紧紧抓着阿奶的手,二婶也在一边红了眼眶。


    “祖奶!祖奶我是林子,我回来了!”林子步子刚踏进堂屋就大声喊了阿奶,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一进到阿奶房间便直接扑到了床边去。“祖奶,你怎么了啊!怎么了啊!”


    林子一到,阿奶被二叔握着的手便轻轻动了动,眼神也看向了林子,二叔把手松开让开了一点,林子立马就扑了过去抓住了阿奶的手。


    “祖奶,我回来了,我阿爹也回来看你了。”林子说到他爹,柳云峰也赶紧上前,直接跪在了床前,就连李氏都挤了过去,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跪在阿奶床前。


    阿奶一一从他们脸上掠过,之后又满屋子看了一圈,一直念着柳仕民的名字,柳群峰听罢赶紧同阿奶说道:“阿奶,林子阿爷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柳仕民为何不在,其他人不知道,柳云峰是知道的。


    他一听柳群峰的话,便要和阿奶说他爹没来的缘由,可惜他还没开口,就被林子抢先说道:“祖奶,二叔说得对,我阿爷马上就来,他在外面摔了一跤走的慢,他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没有看见大儿子,阿奶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她之后又把眼神落在了二叔身上,之后就朝着二叔伸手。二叔赶紧过去,柳云峰偷偷捏了林子一下自己挪开了,而林子一直跪在床前,就在阿奶眼前。


    二叔一过去,阿奶便去抓他的手,之后又在屋子里找人,等到看见柳春风,才同二叔开口,“春风扛不起柳家,你不能糊涂!”


    “娘,儿子还年轻,还能操心几年,春风总会长大,他会懂事扛事的。”二叔心头早有打算,他这番话之后二婶放心了,阿奶却直接扔开了他的手。


    “糊涂!”阿奶显然不满二叔回答,气得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儿,等到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看向了柳云峰。


    如今,所有人都注意着阿奶,阿奶一个眼神柳云峰赶紧上前,阿奶便又同柳云峰说道:“云峰啊,你娘不容易,你要孝顺她,便是如今这样了,也得回来看她。”


    “阿奶,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柳云峰看了柳母一眼,不停对着阿奶点头,之后阿奶看向李氏,李氏正想过去跪着,阿奶又看向了柳云峰继续对人交代。“不要惯着李氏了,林子便是她教坏的,她”


    “阿奶!你不能胡说啊!”


    “阿奶,我娘没有。”


    阿奶的话,让母子两个一起开口,阿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她脸上也没有什么反应,又开始往门口看,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看大儿子柳仕民。


    柳群峰带着人回来,已有一会儿的功夫,柳群峰算着时间,他们若是前后脚出门,到家的时间应该不会相差超过一刻钟,若是一刻钟之后柳仕民还不回来,便是他错了,是他对不起阿奶了。


    柳群峰正在心里自责和害怕,柳仕民这个时候却是终于到了。


    柳仕民一到,阿奶凝紧的眉头才有些松开,她喊了柳仕民还有二叔上前,抓着兄弟两个的手,眼泪便流了下来。“你们是兄弟啊,是兄弟啊。”


    “娘。”兄弟两个几乎是同时开口,也都红了双眼掉了眼泪,这是生养他们的亲娘,他们如何能不难过啊。


    阿奶抓着自己两个儿子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许久之后才放开柳仕民的手,只将二叔的手紧紧抓住,然后提到了昨日白日里的事。


    “丫头,两个丫头,银子就给她们吧。”阿奶说到两个孙女,眼睛也看向了她们,两人如今正抱着各自的孩子哭,听见阿奶的话哭的更厉害了。


    既说到了银子的事,阿奶接下来的话自然是关于钱财的。


    “老二,我知道你的家底,其他也就不说了,任由你安排,可是田地不行啊,不能落到外人手里的。”阿奶一提到二叔手里的田地,柳云峰两口子赶紧同林子使眼色,林子也伸手抓住了阿奶的手,不停的喊人。


    “祖奶,最近林先生一直夸我,还让我参加今年的院试,说我定能考中生员的!”


    “是啊阿奶,林子如今出息了。”


    柳云峰一家三口都开口了,阿奶听了他们的话也笑了,只有二婶直接黑了脸,还看了二叔一眼,就等着二叔的回答了。


    二叔一看柳云峰一家三口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直接回了阿奶的话。“娘,我已经开始教春风看账记账了,今年就会带着他出门办事,他还小,学个两三年就能自己打理田地的事,你放心吧。”


    二叔的话二婶满意了,可阿奶不满了!


    “不行!不行!”阿奶不断摇头,甚至挣扎着要起床,柳云峰赶紧去扶,阿奶半坐着靠着床头之后,说话顺溜了一点,指着二叔满脸的气急败坏!


    “不行,老二答应我,你得答应我,柳家的家业不能交给春风,否则和交给外人没有区别!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话,我死了都不会心安的,你要让你老娘死不瞑目吗?”阿奶一边说话一边喘着粗气,柳云峰正着急的给她顺气,却突然觉得身体不由往后,原来是柳群峰抓着他后背衣料,直接把他拖走了。


    柳云峰急的想骂人,可又想在阿奶跟前表现兄友弟恭,只做出一副委屈摸样便罢,倒是柳群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坐到了阿奶床前去。


    “阿奶,春风要娶媳妇儿了,二叔给他定了亲,马上就要娶媳妇儿进门了,等到他媳妇儿生了孩子,便算不得外人。”柳春风的婚事二叔他们还没有说过,显然还没有下决定,可眼下这情形,柳群峰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冲人说了。


    柳群峰这话一说,二婶和柳彩霞她们都是满口的应和,柳云峰一家却是急了,特别李氏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柳春风满脸嫌弃道:“就他?还娶妻,别让人笑掉大牙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娶亲的哥儿,你们可别糊弄阿奶!”


    “我能!”柳春风从两个姐姐身边站了起来,他满脸的眼泪可声音却没有一点犹豫,而且他看向的人不是阿奶,而是他娘。


    二婶看着柳春风,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神色,反而难过的别开了头,根本不敢去看柳春风的脸。


    柳云峰一家大概都没想到,二叔一家竟然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他们正着急的不行,以为盼了许久的东西就要落空了,不料阿奶却不停摇头,嘴里依旧喊着,“不行,不行!”


    阿奶仍旧不愿意让春风接受柳家的产业,柳云峰他们又看到了希望,都眼巴巴的望着阿奶,而阿奶却一直看着二叔,还一直朝着他伸手。


    二叔紧抿着双唇咬紧了牙,他将脸别到一边不肯去看阿奶,可在阿奶一声声‘二小子’的呼唤里,到底还是没能忤逆自己母亲,还是妥协了。


    “娘!你说,我都听就是了。”二叔此话一出,柳云峰一家三口开心不已,二婶却是直接甩袖走了,走的时候还拉走了自己所有的孩子。


    “好孩子,你是好孩子。”阿奶满意的笑了,好似连呼吸都顺畅了一般,她歇了一会儿指着林子,正要开口说话,柳群峰却一把拉了陈初阳到身边,直接用同样的法子将林子拉开,然后指着陈初阳肚子对着阿奶说道:“阿奶,初阳有身孕了,大夫说他肚子是个大胖小子,我要做阿爹了,你要做祖奶了。”


    “真的?!”


    “真的!骗你我没有辣椒吃!”


    柳群峰爱吃辣,家里没有人不知道,他这么一说阿奶立马看向了陈初阳肚子,甚至还想去摸一下,柳群峰推着夫郎往前,让阿奶把手放到了他的肚子上。


    柳群峰突然来这么一出,柳云峰气得要死,他知道柳群峰定然是在胡说八道,正着急的不行,李氏却拉着高大夫进来,拉着人就喊人给陈初阳把脉。


    高大夫方才去外间了,人他是救不回来了,只想一家人好生同老人告别,却不想听到了满耳朵乱七八糟的事。


    “嗯,那就给老夫看看吧。”高大夫一伸手,陈初阳紧张的看向了柳群峰,柳群峰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高大夫还在,也没想到李氏竟然如此直白,直接喊人来把脉。


    “怎么?不敢吗?不是怀孕了吗?”李氏一声轻哼之后,满眼鄙夷,也没去管柳群峰和陈初阳,拉着林子就同阿奶说道:“阿奶,林子可是您唯一的曾孙啊,他还出息,将来一定会考上秀才举人给柳家光宗耀祖的。”


    “好,好好,好孩子,光宗耀祖,要光宗耀祖。”阿奶看着林子,满眼都是满意和慈爱,柳云峰两口子心里高兴又激动,他们知道,盼了多年的东西是真的要到手了。


    一个谎言被拆穿,柳群峰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他也不妥协,继续努力!直接往床前一跪,拉着阿奶的手就开始哭,“阿奶,大哥有酒楼,三层楼的酒楼啊,还是在县里,而且那原本也该是二叔的酒楼,这也算是二叔给他的东西了。”


    说了酒楼的事,他又指着柳云峰夫妻两个嘴里的出息儿子说道:“林子是富贵命,将来会考上秀才举人做大官,当了大官可不愁没有银子花,我什么都没有啊阿奶,你心疼心疼我啊!


    我没有阿爹的酒楼继承,没有林子那么出息,我还没有任何二叔给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啊,将来怎么供奉阿爷啊,每年月半阿也没有好东西吃,会被孤魂野鬼笑话的!”


    “我的乖孙啊,乖孙啊!”阿奶都跟着柳群峰哭了,满口的乖孙,喊的李氏差点要骂娘!


    她做梦都没想到,柳群峰竟然这么不要脸!平日里装的自己多清高,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


    李氏越气便越害怕,而她害怕什么就来什么,阿奶抓着柳群峰的手,看向的人却是二叔,“给群峰,家里的产业都交给群峰,群峰是个孝顺孩子,会照应你们两口子。”


    “阿奶!”阿奶终于说了那最重要的话,柳云峰两口子都快急疯了,他们愤怒出口,阿奶却不再改口,倒是柳群峰还能接着阿奶的话说道:“不只是二叔二婶,还有春风和两个姐姐我也会照顾的,往后,只要有我柳群峰一口饭吃,我就不会让春风和两个姐姐饿着,我不会让姐姐婆家欺负她们,不会让春风受委屈,阿奶您就放心吧。”


    “放心,我放心。”阿奶拉着柳群峰的手慢慢松了,声音也慢慢小了,就连眼睛都慢慢闭上了。


    直到此刻,二叔和一边闷不吭声的柳仕民才哭着到了阿奶床前,李氏黑着脸死死瞪着柳群峰,柳云峰脸色也不好看,倒是林子一直跪在阿奶床前,如今还大声哭了出来。


    众人都哭的伤心,柳群峰轻轻皱眉之后,回头看着所有人说道:“阿奶只是睡着了。”


    “”


    第127章 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奶身体不好, 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柳群峰一说阿奶只是睡着了,柳仕民便轻咳了几声, 那意思显然是在提醒柳群峰留他过夜, 而且他眼神还一直看向柳母。


    可惜的是, 柳母从头到尾就没有把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柳群峰更是指着外头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对人说道:“时候不早了, 你们赶紧回去吧。”


    人是自己喊来的,柳群峰话里自然有两分客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同人剑拔弩张, 而且他也害怕他语气不好, 会同他们又吵起来, 惹得阿奶休息不好。


    母子两个都没有留人过夜的意思,柳仕民恼羞成怒甩袖走了,等到他走,柳群峰才发现屋子里早没了李氏的影子,倒是林子还守在他阿奶床前, 只是林子最后还是被他爹喊走了。


    李氏离开, 倒不是因为阿奶的话气得直接回去了, 她无力改变阿奶心意, 所以跑去二叔家里了,她去找二婶, 将柳群峰同阿奶说的话都同二婶说了。


    “二叔给那狼子野心的东西给骗了啊二婶!”李氏心头还有一线希望,虽说阿奶说了, 让二叔将田产都给柳群峰, 可田产毕竟是握在二叔手里,只要让二叔二婶厌恶柳群峰, 他们家林子就还有希望。


    李氏刚来的时候,二婶面色黑如锅底,指着直接院门喊人出去,可她听了李氏的话,竟然眉头一松,明显没了方才的恼怒。


    李氏见此直接愣了!合着,这两口子死活不愿意将家产交给她儿子,却愿意给柳群峰?


    先头,二婶以为阿奶是要将家里田产给林子,所以甩脸走了,甚至都顾不上婆婆生命垂危,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可如今知道是柳群峰继承家里的产业,竟然是愿意的?


    李氏被心头想法气得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她喉咙好似突然含了苍蝇,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差点没气得晕过去!她没想到,这个家不止有个不要脸的柳群峰,还有两个眼瞎心盲的糊涂鬼!


    凭什么啊!到底是凭什么啊!她相公也是他们的侄子,他们夫妻还有林子,林子可是柳家唯一的男孙孙啊!他们凭什么就对柳群峰那么纵容啊!


    李氏已经快被二婶态度的转变气得晕过去,可她嘴上自然不能承认,倔强的继续说道:“老二之前还装的对春风多好,利字当头什么都没用了!二婶,你和二叔平日里对他多好啊,说是把他当成亲儿子对待都不为过,你们不能让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得逞啊!”


    二婶早在二叔松口,决定听从阿奶吩咐的时候,就一句话不想说了,丈夫只顾着他的孝心,其他人都全然不管了,这么多年,她的委屈算是白受了!阿奶到底还是如愿了,如愿的将他们家的东西抢走了。


    二婶原本心中发凉,一句话不想说,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她没想到柳群峰竟能主动去抢东西。


    “云峰媳妇儿,难为你操心了,但这是阿奶和春风他阿爹才能做主的事,他们怎么决定就怎么办吧。”任凭李氏如何去说柳群峰的不是,二婶就是不按她心头想法说下去,这也就算了,一边的柳家姐妹两个,甚至还开始帮着柳群峰说话。


    “阿娘,家里田产交给群峰也好,依着群峰的脾气他会照顾春风一辈子的,往后不管春风是娶妻也好嫁人也罢,至少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用担心被人骗了钱财。”


    “大妹,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什么衣食无忧?难道不是伸手要钱?春风他明明可以做大地主,你们却要让他做同人讨食的乞丐?你们都疯了吧!”李氏不知道这家人有没有疯,反正她是要疯了!一想到二叔家里的田产都要落到柳群峰的手里,她就要疯了!


    李氏不知道,此刻,她面色都开始扭曲起来,她还自以为镇定的继续说道:“老二以往就是摸清了二叔性子,故意在你们爹娘面前装相!你以为,他将二叔手里的田产都拿到手之后,还会是如今摸样?还会照顾春风?你做梦吧!”李氏一甩袖,整个人都在抖。


    她都恨不得将这家人的脑子劈开,看看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笨,被人骗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在帮着人说话!


    李氏早就觉得柳群峰不是个善茬,觉得他之前和她公爹闹翻,其实只是为了在二叔面前表现,想要代替林子抢走二叔手里的田地,如今果然如此,真给她猜到了!


    李氏还欲再说,柳云峰和林子到了,他们来喊她回去了。


    李氏还没达到目的哪里会走,柳云峰显然也是知道妻子来做什么的,但他要比李氏镇定多了,“二婶,你和二叔不能糊涂,不能因为阿奶的话,将辛苦挣下的家业交到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手里。”


    柳云峰心里自然也有不甘,但他知道如今多说无益,相反的,他们说的越多,可能让二叔二婶心里越烦!二婶他们夫妻定会以为,他们夫妻两个也是为了田产,才会针对老二。


    如今之计,什么都不用多说,只需要让二叔二婶自己去想,单凭老二今日表现,他就不信了,二叔二婶还能同往日那般对老二!


    只要二叔二婶厌恶老二,便是有了阿奶的交代,手里的田产还能不能交到老二手里,还不知道呢。


    “我狼心狗肺也好,狼子野心也罢,可我到底是柳家人,我们的家事就不劳外人费心了。”柳群峰还在院子里就听到了柳云峰的话,他一点没客气,直接拿了柳云峰如今的身份说话。


    按道理,如今他柳云峰可不是柳家人了。


    柳群峰声音响起,二婶又背过身去了,瞧着倒是一副不愿见人的摸样,李氏眼神瞬间亮了!


    二叔也在柳群峰身边,两人进屋之后,二叔就去二婶身边了,同二婶说了阿奶没事,已经睡过去了,二婶没搭理二叔的话,甚至把脸别到了一边。


    见二婶这个态度,李氏心里又有底气了,直接甩开了柳云峰的手,还去到春风身边,拉着柳春风的手指着柳群峰同人说道:“春风啊,你得擦亮眼睛啊,有的人平日里装的什么似的,口口声声把你当亲弟弟,如今,怎么连亲弟弟的东西都要抢啊!”


    “我是什么人和你无关,你只要知道,从今以后你和你男人不用再惦记二叔的东西了,因为那是我的了,你觉得我能给你们?赶紧滚!”柳群峰真是懒得多看这家人一眼,若不是为了阿奶,他才不会去喊他们,如今又不在家里,也不怕阿奶听到,自然也不会再忍着。


    柳群峰语气面色都说不上好,李氏被气疯了,抬手就想打人,还好被一边的柳云峰拉住了。“你干什么!”训了李氏之后,柳云峰还专门喊了二叔二婶才走了,等到出了二叔家院门,柳云峰才赶紧同李氏分析了起来,直言他们如今还没输呢。


    “虽说有了阿奶的话,可田地毕竟在二叔手里,如今二叔见到那小子真面目了,我不信二叔还能像从前一般信他宠他。你放心吧,那小子方才就是自以为是!他自以为聪明,能骗阿奶可怜他,其实是白白在二叔面前败好感。”


    柳云峰最后看了二叔家里一眼,原想偷偷留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吵起来,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不会猜错的,凭着二叔和二婶的脾气,老二今日那般表现,二叔不可能真将手里东西给他的。


    柳云峰一家三口走后,二叔也早就进屋去了,他好一会儿才出来,等到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木箱子,等他一打开,里面全是田契地契。


    二叔将木箱打开也只是给众人看看,之后直接冲着柳群峰招手,将木箱往他身边推。“既然答应了阿奶,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这是家里所有的田地了,如今全都交给你,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将来照拂你两个姐姐还有春风,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关于家里的田地,二叔和二婶其实早就商议过无数次,他们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阿奶早晚会逼着他们将田地拿出来,但他们每次提起此时,也都下了决心,决定不管阿奶如何逼迫都不会答应她,一定要给家里的孩子们守着家产。


    可这一天真的来临,自己亲娘一副临终嘱托之相的要求,二叔到底没能拒绝,还是食言答应了。


    但,今日之事竟然有了意外!往日,夫妻两个每次提起此事,一番分析下来,都觉得阿奶会偏心林子,会喊他们将家里大头的家产分给林子,柳群峰会分到一小部分,却不料柳群峰竟然主动争起了家产。


    按照他的脾气,这应该是他最不会做的事才对啊。


    事情有了意外,还是让二叔欣喜的意外,他心底其实是高兴的。


    他知道,柳群峰定然是害怕家产落到林子手里,春风姐弟三个将来没有依靠,所以才会干脆抢到自己手里算了,在他手里总比在旁人手里强。


    二婶心底想法和二叔一样,但她还在生气,任何人都不搭理,不管二叔如何都是一声不吭。


    二婶的态度其实已算是默认,柳彩霞还有妹妹脸上甚至还有微微笑意,柳彩云还在柳群峰肩上轻轻拍了拍,瞧着像是在安慰他,让他安心的接受二叔给他的东西,至于柳春风,他一直在小心守在他娘身边。


    柳群峰将全家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这才知道,原来二叔家里一直有着一个最坏打算,那便是他家的东西早晚会落到他们大房的手里。


    “二叔。”柳群峰突然很难过,为他二叔难过,也为他二婶还有两个姐姐还有春风难过。


    阿奶对他确实是很好,可阿奶对二叔他们真的太不公平了,二叔为这个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柳群峰上前,从他二叔手里接过那个沉重的木箱,他看着眼前的木箱故意大声说道:“这是阿奶给我的,往后就是我的了。”


    柳群峰不确定那两口子是不是真的走了,他要让他们明白,二叔手里已经一无所有,往后他们不再来费心了,让二叔他们清静过日子吧。


    柳群峰话落,二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同他说了一句,“回去吧。”之后便去到二婶身边,喊春风他们去休息了,几个孩子方才可能有些吓到,如今已经在房里歇下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睡着,还是要去看看。


    柳春风正要去房间看外甥,却被柳群峰喊住了。


    “春风,你过来。”


    “哥?”柳春风依旧喊着柳群峰‘哥’,话语没有一点埋怨,柳群峰冲人笑了,再次喊人过去。


    “哥,你要分一点给我吗?”柳春风说道这话,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可他没想到,他收到的东西不是那木箱的一部分,而是全部。


    柳群峰将手里的木箱往柳春风手里一塞,之后仍旧帮着人托着,他害怕春风抱不住。


    “这是二叔答应了阿奶给我的东西,如今已经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处置没人能管得着,包括阿奶。不过,为了让阿奶高兴几天,你还是不要说出去了。”柳群峰话到这里,二叔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特别二婶直接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柳群峰。


    柳群峰这会儿没管旁人,他只是接着说了他想说的话。


    “春风,你年纪也不小了,至多再过个一两年也要成亲了。往后,如果你要嫁人,这就是你的嫁妆,如果你要娶亲,这就是你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本钱,总之不管你如何选择,这些东西都是你的,都由你自己来安排,不用担心任何人抢走了。”


    “哥?”柳群峰这一手,惊到的又何止二叔二婶他们啊,柳春风也是惊讶的,他没想到他哥不是在替自己抢东西,而是在替他抢东西。“哥!”将手里木箱丢开,柳春风一头扎进柳群峰怀里就开始哭。


    “二小子。”二叔早红了眼睛,也早露出了一脸安慰的笑,二婶则是带着些歉意直接流了眼泪,一边的两个姐姐也跟着哭了。


    柳群峰见他们一个个都哭了,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望着二叔嘿嘿笑。“二叔,我将来若是只有一个哥儿,我也是不会把辛苦挣得钱财分给任何人的,我要留给我的孩子。”


    柳群峰话到这里,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他揉了揉怀里的脑袋,笑着冲人说道:“好啦,别哭了,不是要娶媳妇儿了吗?还这么爱哭可怎么办啊,往后和媳妇儿比,谁哭鼻子厉害吗?”


    “哥!”柳春风被气得直接将柳群峰给推开了,柳群峰正好借力往后退了几步,同着屋子里的人摆摆手回家去了。


    第128章 第 128 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柳母和陈初阳还守着阿奶, 柳群峰回去之后,他就让柳母先去睡了。


    “阿奶这里有我和初阳,你放心吧。”柳群峰陪着他娘回房休息, 还陪了人一会儿, 他在犹豫要不要和他娘说二叔家里的事。


    趁着同人说话的功夫, 柳群峰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不只是他娘,他决定明日再和二叔说一下,对外就说家里的东西全都给了他就是了。


    柳群峰再回到阿奶屋子的时候, 小心去到床边, 轻轻拍了拍陈初阳肩膀, 喊人回房去睡觉。“放心去睡吧,明早我再补觉,到时候你陪着阿奶。”


    “相公。”今日所有事情都太过突然,不管是阿奶出事还是其他,都让陈初阳没有一点喘息的功夫。


    他担心了害怕了一日, 如今便是阿奶没事, 心里依旧不能安宁, 他有满心的话想要和柳群峰说, 可眼下明显不是说那些话的时候。


    陈初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说任何话,他回房之后, 同阿奶房间的柳群峰一样,完全没有睡意。


    躺到床上之后, 陈初阳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就是没有一点睡意,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突然坐起了身。他脑子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越想便越发觉得,心头想法有道理,那应该才是他相公同人抢田产的真相。


    陈初阳怎么都不相信,柳群峰会和柳云峰一样,惦记二叔手里的东西。


    他仔细去想今日之事,想着当时的情况,越发觉得他所想有理。


    当时如果他相公不抢,那么阿奶很有可能让二叔把家里田产给林子,若是林子一家有了阿奶这话,不管二叔什么态度,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将二叔手里的田产抢走的。


    想通此事之后,陈初阳沉重了一日的心,终于放松了一点,之后,他再去想柳群峰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平日里同二叔的相处情景,心中便越发的笃定了。


    他知道,他相公不是在替他自己抢东西,而是在替柳春风抢东西。


    “群峰。”心头默默喊着人,陈初阳终于放心了,这才有了一点睡意。


    这一夜,对于柳家所有人来说都是格外的漫长,但黑夜再漫长,日头照样会升起。


    隔日一早,天际微亮,明亮的天色便预示着今日是个好天气。


    陈初阳一睁眼,就赶紧起身往阿奶屋子里去了,他还在门口就看见柳群峰趴在床边,见此,他便没有进屋子,而是转身往灶房里去了,他准备赶紧去做早饭,让他相公吃了再去补觉。


    现在去睡了,一会儿又要起床吃早饭,吃好了早饭就能直接睡到下午了。


    陈初阳刚到灶房里,柳母也起床了,两人在灶房里忙活的时候,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便一直沉默着,等到早饭都做好了,陈初阳要去喊柳群峰起床吃饭,柳母才开口把人喊住了。


    “初阳啊。”柳母从起床开始,或者说从昨晚开始,就开始发愁了,她不想儿子拿二叔的东西。


    柳母和二婶与其说是妯娌,这么多年感情却更像是姐妹,她不想两人因为田产坏了关系,还有柳群峰同他二叔也是一样,柳母也不希望叔侄两个闹翻。


    可那么多的田产,柳母根本不敢开口喊儿子放手,她知道儿子对夫郎上心,便想喊陈初阳劝一劝,劝柳群峰别接受二叔给的东西,他们若是拿了,在二叔一家面前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柳母一脸犹豫为难的说了心中所想,陈初阳却一下子笑了,有了婆婆这话,他更加的有信心了。他知道,他昨晚猜的一定不会错,相公他肯定不会要二叔田产的。


    “娘,你放心吧,相公不是那样的人。”陈初阳下意识说了这话,可一想到柳云峰也是婆婆的孩子,又不敢再开口了,只说他去喊柳群峰吃饭,便赶紧走了。


    柳群峰昨夜一直守着阿奶,直到破晓时分才睡了过去,可陈初阳小声喊了两句他便醒了,应该是有意的注意着房中情况,睡得并不沉。


    “相公,你先去吃早饭,然后再去睡觉,我和娘会轮流守着阿奶的。”陈初阳说话一直很小声,可他话落,阿奶声音也响起了。


    “群峰夫郎啊,给我穿衣服,穿那件红黑色的棉衣。”阿奶一醒来就听见陈初阳的声音,加之最近都是陈初阳照顾她,她便直接喊了陈初阳,等到话落她才发现柳群峰也在。


    她立马猜到了,孙子这是守了她一夜。


    近日,阿奶脑子都有些不清醒,老是忘东忘西,今早,脑子却是异常的清醒,竟是记得昨日所有的事情。


    她看见柳群峰之后,又往屋子里看了看,发现屋里只有柳群峰和陈初阳再无旁人,脸上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两人一起伺候着阿奶起床之后,一家人在灶房里吃早饭,阿奶的凳子还垫了个软垫,她昨日摔了,陈初阳想让人坐的舒服一点。


    吃早饭的时候,阿奶一直在同柳群峰说话,说的基本都是昨日说过的事,只是今日她不止提到了柳春风和他两个姐姐,还提到了柳云峰。


    “你大哥越长大越糊涂了,要是哪天落得连个遮身之处都没有的境地,你要给他一口饭吃知道吗。”


    “阿奶,我知道了。”柳群峰这会儿只想让他阿奶顺心,不管阿奶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兄弟两个近日闹得实在是厉害,见人连柳云峰的事都能答应下来,阿奶很是满意,又接着对人说道:“女人出嫁不容易,没有个儿子更是不容易,你大姐膝下没有个儿子,若是往后日子艰难,你要给她出头帮她撑腰。她夫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过是家在府城罢了,没比咱们柳家好多少,若是你大姐受欺负了,你不要怕事,不要觉得低他们一头。”


    “阿奶,你放心吧,我可是大姐带大的,我不管谁也不能不管她啊。”柳群峰见阿奶精神很好,心情也跟着好了,只是心里莫名有些心慌,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家人吃好了早饭,阿奶还直接开始点下午的菜,她想吃辣椒炒鸡蛋,喊陈初阳下午做这道菜,她还想去舅爷家里,喊陈初阳收拾好了家里就带她去。


    阿奶想去舅爷家里,但舅爷他们倒是先来了,就连幺爷爷都来了,知道阿奶昨个儿出事了,他们都是来看阿奶的。


    舅爷和幺爷爷都在,陈初阳干脆又去两家喊了一声,喊他们下午不要做晚饭了,直接到家里来吃晚饭。


    “大姐他们应该也要走了,就当大家给大姐他们送行了,也陪着阿奶热闹一下。”陈初阳有了决定才和柳母说了一下,柳母哪有不答应的啊,还夸陈初阳想的周到。


    今日天气不错,眼下又是快要二月的天气了,嗮着太阳倒是比屋内烤火舒服多了,一家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大家围了一圈坐着,中间放了几个凳子,凳子上全是吃的。


    陈初阳坐着同人说话的时候,手里还在做着针线活儿,他要给他二哥赶两件春衣出来,家里人的衣服也要开始做了。


    阿奶就坐在陈初阳旁边,腿上还盖着陈初阳给她做的小毯子,她这会儿正在和大家炫耀,炫耀她孙子夫郎孝顺得很,给她做的这小毯子她用了一个冬天了,又暖和又方便。


    陈初阳被阿奶夸了,其他人自然也要夸他,他被夸的不好意思,阿奶还贴心的喊他去给她倒点酒出来,许是想让他回避一会儿。


    “阿奶,你现在不能喝酒,我给你煮点甜汤吧,或者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喝。”身上有伤应该是不能喝酒的,陈初阳哄着阿奶,想让阿奶换一个喝的,二叔却站了起来,冲着陈初阳摇了摇头,又笑着同阿奶说道:“阿娘,是想喝青梅酒是吧?儿子去给你倒。”


    二叔主动要去给阿奶倒酒,大姑竟也对着陈初阳摇头,告诉他没关系,阿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行,都给准备就是了。


    陈初阳以为,二叔他们是因为阿奶伤了所以惯着他,也就不多想了,只想着阿奶没有外伤,吃喝上应该不需要那么忌口,应该没事的。


    小孩子是坐不住的,大家一起说话的时候,没一会儿功夫,柳春风就被几个外甥缠着出门玩去了,陈初阳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柳春风说道,喊人至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他要去煮甜汤。


    阿奶不喝甜汤,陈初阳倒是想煮上一锅给大家喝,醪糟和小圆子煮的甜汤不管是冬日还是夏日,喝着都是顺心顺口,没有人不喜欢。


    柳群峰吃了早饭就去睡了,睡了两个多时辰,到了差不多申时才起来的,他起来之后,看着一院子的人,揉了揉眼睛就摸到阿奶身边去坐着了,见阿奶在喝酒,还开始给人剥核桃还有花生瓜子,让人下酒吃。


    下午的饭菜,除了阿奶点名让陈初阳做的辣椒炒鸡蛋,都是柳母和大姑做的。


    一大家子吃晚饭的时候,从上饭桌开始,阿奶就是乐呵呵的,她胃口也好,除了最爱吃的辣椒炒鸡蛋,其他菜也吃了不少。她还尤其喜欢大姑做的炸鱼,连着吃了几块,还给没怎么动筷子的陈初阳夹了一块,但陈初阳觉得有味儿没吃,夹给柳群峰了。


    一天的热闹很快过去,晚上二叔他们回的晚些,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大姐她们也说起了回去的日子,二十过后她们就要回去了。


    说到回去婆家的日子,姐妹两个都连连叹气,她们舍不得走,家里人自然也是,二婶挽留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就不能多待几天吗,这才回来多久啊。”


    “不短了,回吧。”二叔没有挽留女儿,可话里的失落谁都听得出来,可舍不得也没用啊,女儿出嫁了,万事都得以婆家为先,不然日子难过啊。


    等到二叔他们都回去了,大家收拾睡下之后,陈初阳还是忍不住的同柳群峰说起了田产的事。


    “相公。”陈初阳用了老法子,钻到人怀里把人紧紧抱着,还讨好的在人下巴上亲了一下,才斟酌着语气开口。“相公,你昨天是不是故意的啊,你是害怕阿奶喊二叔将他家田地给林子,这才同他们抢的对吧。”


    柳群峰见夫郎虽然问的小心,但夫郎那些小心的话语,却让人很是开心,这个人是相信他的。


    “你知道二叔手里有多少田地吗?光是水田便有近千亩,这便是近万两的银子了,这还不算旱地,而且二叔其实还有不少铺子,只是家里人都不知道,就连春风都不知道。”


    “春风都不知道?”这个陈初阳是真的没想到!春风可是二叔的亲儿子,春风怎么会不知道呢?


    陈初阳话里的惊讶,正好让柳群峰顺着说了他想说的话。“有了二叔的那些水田,咱们这辈子可不只是吃喝不愁,还能过着富裕日子,这不好吗。”


    “可是,咱们现在的日子也很好啊!若是拿了二叔的田产,往后怎么同二婶还有春风相处啊!”陈初阳急了,急的都要撑着身子爬起来了,但他刚双手一撑就被人拉了回去,也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相公,你逗我的对不对?”陈初阳不相信他相公是这种人,他眼珠子一转,直接说了心头的猜想!“你昨日是在帮着春风抢田产对吧?到你手里和到春风手里是一样的,你不会要的,便是到手了,也会还给春风的对不对?”


    陈初阳这话说的极快,可便是他说的再快,也赶不上柳群峰心跳加快的速度。


    “阿初。”柳群峰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排解此时的一身汹涌,他一个翻身将人压住,直接胡乱的在人脸上身上亲了起来,直到身体慢慢冷静,才将人紧紧抱住,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久久没有停下


    柳家有不少的果树,且都在屋子周围,如今已是正月的尾巴,好些果树都开始开花,特别菜园上面的几棵樱桃树,这几日开的正好,倒是桃树李子树还是一树的花骨朵。


    陈初阳刚把手里的鸡食全都倒进了鸡槽,就感觉身后有动静,他一回头,便看见阿奶拄着拐杖正从墙角那里过来,吓得他赶紧的丢了手里的撮箕,往阿奶身边去了。


    “阿奶,你来后院干嘛啊?你要去哪里喊我,我带你去。”后院相比前院没有那么平坦,这里还堆着一些杂物,阿奶如今这个情况,便是一个小小的树枝或者石子,都有可能将走路不稳的人绊倒,陈初阳害怕得很。


    陈初阳扶着阿奶,原本是准备带人回前院去,可阿奶却指着外面那棵比家里屋顶还要高的杏树,说是要去那里看看。


    家里这棵杏树刚好长在院墙外面,院墙外面的路要比院子里难走很多,有很多杂草石子还有凹凸不平处。


    陈初阳有些犹豫,阿奶却是没空等他犹豫,挣扎着就要自己去,陈初阳无法,只能带着人去了。


    这棵杏树的树根处堆着一堆谷草,阿奶之前还喜欢在这里晒太阳,等到两人到了树根处,阿奶抬头看了看树顶,说起了柳群峰小时候的事。


    “二小子坏得很,杏子熟了之后跑到树顶去,摘了杏子就往下扔,还专往树下的人身上扔。那时候大成还有林子春风都给他打的哇哇叫,只是那几个孩子也奇怪得很,二小子天天揍他们,他们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阿奶说着过去的事,脸上全是笑,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的开始叹气,之后看了那堆谷草一眼,便让陈初阳扶她坐下。


    “这棵杏树,还是你们阿爷亲手种的,就是我刚嫁到柳家的那年,那时候明明才这么高点儿,一转眼都这么高大了啊,算起来都五十多年了。”


    陈初阳抬头感受着杏树的高大,跟着阿奶点头,还对人说他也喜欢吃杏子,等到杏子熟了,他去给阿奶摘最大的最甜的。


    “好好好,阿奶等着吃你摘的大甜杏子。”阿奶嘴里说着杏子,眼睛却看向了陈初阳的肚子,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盛,她还伸手虚虚的摸了一下陈初阳的肚子,之后拉着人手轻声说道:“俗话说的话,桃宝李伤人,杏子树下埋人啊。


    杏子不是啥好东西,你如今有身子了,为了孩子好不要嘴馋,少吃点杏子,多吃点桃吧,桃好,二小子小时候就喜欢吃桃。”


    “阿奶?”陈初阳被阿奶说糊涂了,转瞬又想起昨日的事,昨日他相公说他有身孕了,可只是他们没让大夫把脉啊,原来阿奶不知道啊,只记得他有孕了,却不知道是他相公瞎说的。


    “阿奶,我知道了。”想了想,陈初阳还是没有去否认,阿奶如今身体不好,若是他有了身孕能让阿奶高兴,那么就让阿奶这么误会着吧。


    肚子大起来可需要一段时间呢,万一,万一之后真的有了呢?


    柳群峰找到他们的时候,见两人在杏树下面聊天,他也跟着坐到了他们身边,之后一会儿的功夫,柳春风他们也来了,阿奶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脸上笑容更甚。


    今日,依旧是个好天气,一家人坐在草堆上面,说说笑笑间提起的大多是过去的事,阿奶嘴里也一直在小声说着话,等她慢慢没有声音的时候,柳群峰还将人腿上的小毯子往上盖了一点。


    之后大家说话都小声了一点,生怕将阿奶吵醒,等到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柳群峰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阿奶好像睡得有些太沉了,怎么会睡到全身都一动不动啊。


    “阿奶?阿奶?阿奶!”柳群峰急了,含着哭腔的喊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之后等到大家意识到什么,呼唤阿奶的声音还有忍不住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阿奶去了,去找阿爷了。


    第129章 第 129 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柳家在村子里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在外地也有不少的亲朋,加之二叔友人又多,阿奶丧事不可能草草办了, 好在如今还是正月, 便是停灵三四天, 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村里老人在五十岁之后,大多都会让家里人准备棺材还有寿衣, 阿奶之前身体一直很好,二叔嫌弃那些东西晦气便不让准备。


    如今阿奶去的突然,棺材倒是可以直接去棺材铺子买, 寿衣不能直接去买, 便要家里人连夜赶工缝制。


    陈初阳和柳母在阿奶没了之后, 就忙着给阿奶做寿衣,这会儿也没在外头招呼前来吊唁的人,都是柳群峰和二叔他们在忙活。


    阿奶去世的消息,当日就传到了县里,柳仕民赶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家里院门已经挂上了门孝, 柳仕民还未进门, 只是看着门口那一抹白就红了眼睛, 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柳仕民领着柳云峰一家进门之后,柳群峰虽是一句话没有和他们说, 却给递给每个人一个块孝帕,让人别在了袖子上。


    办丧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停灵多久就要守灵多久, 自从阿奶去了,柳群峰和二叔就没有一刻停歇, 白日里要忙活各种杂事,晚上还要给阿奶守灵。


    柳仕民他们来的第一日,自然也在堂屋守着,只是第二日夜间,柳云峰就受不住了,他借口林子要读书不能熬坏了眼睛,拉着林子去休息,他自己也睡了,倒是柳仕民一直在阿奶灵气前跪着。


    阿奶去的第三日,她的寿衣已经做好,好些外地的亲朋也到了,隔日便要下葬了。


    下葬的头天,家里要摆酒喊人吃饭,也是这一日,盛家父子都来了。


    盛秀才自然是因为同二叔的交情而来,而盛长安则是因为柳群峰。


    盛秀才也就算了,自有二叔招呼,但盛长安一到便直接去了柳群峰身边,陈初阳见了别扭了两下,还是过去招呼人了。


    “盛少爷,今日家里人多,可能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你多担待。”柳群峰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陈初阳看着他那双通红的双眼心疼得不行,硬着头皮也要帮人招呼人。


    陈初阳见这人今日穿了一身同那日完全不同的衣服,今日的衣服要朴素不少,只是一身极简单的白色布衣,但再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不凡了,且他今日还多带了一个人,身边不止有那日那个丫头,还有个护卫打扮的人。


    陈初阳在简单打量人的时候,盛长安已经安慰了柳群峰几句,喊他节哀,之后却是微微转身对着陈初阳,然后直接给人鞠了个躬。


    “盛少爷!你做什么啊!”陈初阳被这人举动吓到了!他是前来吊唁的客人,按理该是他们来行礼的。


    陈初阳吓得一边拉着人双手,将人扶起,一边紧张的看向柳群峰,哪成想柳群峰只是笑了冲着点了下头,一副让他受了这礼的样子。


    陈初阳见柳群峰如此,心下了然,这盛哥儿如此,定是因为那日那些唐突的话语。


    “嫂子,那日是我太过唐突,我同你家相公确实没有任何私情,请原谅我的那日的胡言乱语。”盛长安再次对着陈初阳浅浅一弯腰,之后接着说道:“我同你家相公幼时虽有些交情,但已是多年前的事,是我自己不了解你们的事,也不了解如今的柳群峰,才会自作主张惹得你生气,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陈初阳这话是对盛长安说的,看向的却是柳群峰。


    许是亲眼见到两人是真的一点隔阂也无,盛长安心头所有歉意散去,示意柳群峰领着他去灵堂,他给阿奶上了香便准备走人。


    盛长安走之后,一旁的盛秀才却是跑了过来,指着柳群峰念了半天,大意就是,他不该让一个被夫家休弃的有孕之人到灵堂之上。


    “盛伯父,您说的道理我不懂啊,我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罢了,但您说的话,我往后定会好好记着的,多谢了。”柳群峰不想在阿奶的灵堂之上与人冲突,心里却对这个冷血至极的酸秀才鄙夷至极!


    平日里倒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可连亲生儿子都不顾,又哪里来的仁义,不过是个虚伪至极妇人老匹夫罢了!


    隔日,阿奶就要下葬,这晚柳家所有人都在阿奶灵前跪到了午夜,之后柳母还有二婶他们去睡了,柳云峰也想去休息了,却被林子拉着留了下来。


    且,今晚上,连陈初阳都没有去睡,他也想守阿奶一晚,跪到了柳群峰身边去。


    守灵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默默无言的,但大多人的心思都没歇下。


    柳群峰担心柳云峰和李氏会在阿奶下葬之后闹事,柳仕民盯着柳群峰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柳群峰不留他过夜,他也不能没送阿奶最后一程!


    至于柳云峰,前半夜有些精神的时候,便瞪着阿奶棺材心里骂不停,骂阿奶偏心至极,竟是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柳群峰了,一点没有给他,等到了后半夜他瞌睡来的时候,便瞪着身边的林子,怨林子硬要拉着他做戏,


    柳春风自小没有得过阿奶疼爱,对阿奶感情说不上多深,他只是出于孝道,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罢了,这里的所有人里就他没有心事,只是心思有些飘忽,仿佛还没接受阿奶是真的没了。


    陈初阳这几日,除了给阿奶赶制寿衣那日几乎一整日不眠不休,其他时候晚上还是睡了的,现在精神倒是可以,可柳群峰和二叔是实打实的守了阿奶三天了,自打阿奶没了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相公,靠着我眯一会儿,我替你守着阿奶。”熬夜最是伤身损人心神,柳群峰还连着几个大夜没有休息过了,陈初阳实在是心疼,想让人睡一会儿。


    柳群峰熬了好几天了,现在脑子突突的疼,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他将拉住自己的手反握在了手里,头也靠了过去,靠着自己夫郎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柳群峰靠过来了,陈初阳也放心了,他稳住身体看向了一边的柳春风,轻轻喊了柳春风的名字又看了二叔一眼。柳春风懂了,赶紧靠近了他爹一点,拍了拍肩膀,二叔看着他笑了,倒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春风靠着他睡。


    见此,陈初阳也就不管了,他知道二叔不是不困,只是更心疼孩子,心想反正明早阿奶就要下葬了,二叔想要尽孝就由着他吧,这也是他们最后能为阿奶做的事了。


    林子就跪在春风后面,他看着已经睡过去的阿爹,很想跟着趴地上睡了,可看着旁边的几人心里的难过驱散了一点困意,又坚持了下去。


    他想到了那日,他推倒阿奶的事,他在心里极力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和那日的事没关系,可他总是不由得心虚,总想着阿奶身体突然不好了,会不会和那次摔倒有关


    出殡的时辰是有讲究的,下葬的时辰更是,棺材得在黎明之前入土,因此天不亮就得从家里抬出。


    女人夫郎不能上坟山,但是家里的姑娘和哥儿都可以,陈初阳和家里人目送阿奶的棺材往上山去之后,柳母却突然哭了出来。


    “早知道如此,前日子干嘛要同她闹别扭啊!”柳母同柳仕民刚和离那会儿,有好一阵都没和阿奶说话,如今想起难免自责。“她一个黄土埋半截的人,我干嘛要和她计较啊!”


    二婶见柳母如此,心里更是难过,她因为家产的事同阿奶一直不对付,从没有尽过一天的孝,阿奶临走还甩脸子给她,可如今家里财产却一分没有旁落,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陈初阳和大姑他们一起哄人,突然的陈初阳却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他皱眉忍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忍住,慢慢蹲了下去,等到双手刚接触地面就觉得一整个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陈初阳突然晕倒,可吓坏了家里的一众人,柳母急得不行,正犹豫着是要送人去医馆还是喊大夫来家里的时候,陈初阳却醒过来了。


    “娘,没事儿,应该是这几日太累了,歇会儿就没事了。”陈初阳醒来的时候,一圈人围着他,他安慰了他们没事,却还是被扶着到了房中休息,柳母也赶紧的往村里去了,准备请人跑一趟镇上,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柳群峰他们从坟山上回来天色才大亮,他和二叔都好几日不眠不休了,但他们回家还不能休息,今早还要请抬棺上山的人吃饭。


    阿奶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她年事已高,家里氛围倒是不像年轻人早殇那般肃穆哀伤,至少家里人对着外面的人之时,并不是一直哭丧着一张脸。


    最后一顿的请客饭之后,大多人也要回去了,等到客人一走,柳群峰立马进房去了,夫郎房里还有大夫呢,他得进去陪着。


    柳群峰眨眼没了人,李氏找半天找不到人,但她憋了好几天话再也憋不住了。


    “二叔啊,虽说阿奶有遗言,可你也不能真让老二一个人霸着你的东西吧,合着就他一个人是阿奶的孙子?我们云峰还有春风不是?这几日,也不是他一个人给阿奶守灵啊。”李氏心里憋屈的不行!


    老太婆没给她一文钱好处,却要来做孝子贤孙,这几日差点把她家林子给累个半死!


    李氏既然开了这个头,柳云峰也不客气了,指着柳群峰房间方向就是一顿骂,话语无非就是之前那些,说他对不起二叔对不起春风。


    柳云峰夫妻的话,二叔还没开口说什么呢,二婶先听不下去了,她指着两口子说道:“你们既然这么义愤填膺,一副为春风好的样子,那若是阿奶开口将田产留给林子,你们还能如此大义慷慨?一文钱不拿全给我家春风?”


    二婶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两口子气得更厉害!他们一直以为阿奶最疼的人就是林子,阿奶心里最惦记的人就是林子,但凡阿奶能开口,一定是喊二叔把家产给林子。


    可他们哪里能想到,柳群峰竟然那么不要脸,阿奶竟然那么糊涂!


    李氏愤怒的同时,有着一瞬的心虚,因此并没有立即回答,柳云峰也是一样,他嘴里欲言又止几次之后,干脆脸面也不要了,直接一挥手就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啊!林子出息,二小子有什么出息?他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若是他将来生了个哥儿,这柳家的家产不是也得旁落。”


    “那林子也没有孩子,你就能保证林子将来一定会生儿子吗?”关于家产之事,柳春风向来是一声不吭,可他这一回一开口就说的柳云峰哑口无言,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二婶见此,直接被气笑了。“合着我家的田产给群峰不行,给你们家就行是吧?你们两口子别搞错了,你们如今可不是柳家人了!”


    李氏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回话,被二婶这么一说直接开始撒泼了!


    “我们不是柳家人,这几日也没见你们客气啊,我们袖口上戴的是什么?我家云峰和林子是在给谁守灵?用得着了就是一家人,用不着了就是外人是吧?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啊!”


    “就是!要我说柳家的家产就该按照人头分!阿奶有几个孙子就分成几份,谁也别想占便宜!”事到如今,柳云峰已经不妄想将二叔家产全部拿到手了,但他也不想便宜了柳群峰。


    他心里一琢磨,觉得他和林子能分两份走也是好的,加上春风和外嫁的那两个丫头,就能给柳群峰分走一大部分!到时候,老二也只能守着一小份田产在村里过穷酸日子!如此,他才能痛快。


    二叔二婶见这两口子终于将面具撕破,不再说什么假仁假义的话,倒是都笑了。


    “我还没死!我柳仕清自己挣下的家业,我想给谁就给谁!家里所有的田契地契,早在阿奶有吩咐那日,我就全给群峰了。我就指着他给我们夫妻养老,就愿意将所有家底交给他,将来他孝顺也好不孝也罢,我们两口子认了!”二叔这番话说的干脆,可心里却很是愧疚。


    虽说这是他和柳群峰商量好的说辞,可他到底觉得对不住侄子,群峰他明明一文钱好处没得,却背负了这么一个名声。


    只是春风亲事未定,若是这么一大笔的家产落在春风身上,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不安好心的人佯装好人而来。


    二叔的话,算是彻底的绝了两口子心头妄念了,东西既然已经到了柳群峰手里,自然再无他们接手的可能了。


    李氏气得久久不能成言,差点就要气晕过去,柳云峰自然也是一样。


    “哼!二叔你既然这么说了,将来可别有求着我们的一天!我家林子已然到了娶妻的年纪,如今课业也常被先生夸赞,今年就考中那秀才公定是不在话下,到时候你们可别来沾边!”柳云峰知道二叔如今已是一个空壳子,便不再同二叔客气了,往日里惯常维护的脸面也不要了,再也不装孝顺侄子了。


    李氏也是一样,她甚至更加恶毒,出口的话每个字都在往二叔二婶肺管子上戳。


    “二叔你一直都说老二像你,我看啊他真就是像你的命,你和二婶一辈子都生不出一个儿子来,他柳群峰这点定然也会像极了你!


    你们如今这么对我们一家,把我们当外人一样防着,等到他柳群峰也生不出儿子,你们可不要哭着喊着求我们回来柳家,求着我家林子来继承柳家的香火!”


    夫妻两个这话一说,一直默不作声的柳仕民突然站了起来,可二婶快他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拿着一把大扫把,对着那两口子就扫了过去!


    “柳家没了你们这一家子丧门星,往后都会诸事顺遂!滚!滚出去!”二婶动手了,两夫妻没有白白受着的道理。


    李氏直接抓住了二婶手里的扫把,柳云峰也要动手,二叔一见夫妻两个如此,自然也要去帮着二婶,如此一屋子的人突然就乱了起来,也是这个时候,柳群峰大叫着跑了出来!


    “娘!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柳群峰大声喊着他要当爹了,就在方才,陈初阳被诊出有身孕了。


    第130章 第 130 章


    第一百三十章


    陈初阳有了身孕的消息, 简直就是对两口子方才话语最好的反击!


    虽说眼下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亦或是一个小哥儿,可如今他肚子里确实是有了孩子了, 而林子的亲事甚至秀才的功名, 却是没影儿的事!


    柳云峰夫妻一阵脸红之后, 气得拔腿就走!两口子听得陈初阳有孕,心里愤恨, 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等到他们出了柳家的大门,等着柳云峰的还有柳仕民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你个蠢货!你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你们两口子方才那样子, 同那夺食不成反被打的恶狗简直如出一辙!丢人, 真是丢了!我柳仕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啊!还是长子!”柳仕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再去想屋子里那一家,心都在滴血!


    他不明白,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看中的孩子听话一点?有本事的处处忤逆他,可听话的儿子又这般不成才, 简直是个窝囊废!


    看来, 那算命的果真没有说错, 他柳家的希望全在他那还未出生的儿子身上啊!


    柳仕民一家如何, 如今可没有人关心,这个时候柳家所有都一起跑到了屋子里, 一个个的不是围在大夫身边,就是围在陈初阳的身边。


    “大夫啊, 我家夫郎他身体可有哪里不对, 他方才晕倒了。”柳群峰和二叔拉着大夫问陈初阳身体情况,柳母还有二婶她们则是围在床边, 都对着陈初阳问长问短。


    陈初阳这会儿都高兴懵了,不管听到什么都只是笑,眼睛还一直在找柳群峰,二婶见此也跟着笑了,然后拉着柳母他们出去了。


    等到大夫说了陈初阳身体无事,只是近日可能有些劳累,好生歇息也就没事了。


    有了大夫的话,大家都放心了,二叔陪着大夫出去之后,这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柳群峰直接趴到了床边,拉着陈初阳的手半天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之后喊了一声陈初阳的名字,两颗豆大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陈初阳还是第一次见到柳群峰掉眼泪,以往家里遇到多大的事情他都没有哭过。


    “初阳,那晚我们为什么没有让大夫给你诊脉啊,如此阿奶也能没有遗憾了。”柳群峰此时既高兴又难过,他们有孩子了,这是全家特别是阿奶盼着的事,可是这个好消息却没能让阿奶知道,阿奶就去了。


    柳群峰说道这里,拍了拍陈初阳的话就准备出门了,他要去坟山,去告诉阿奶这个好消息,可他神情一变陈初阳就知道他想干嘛了,赶紧的抓住了他的手。“相公!”


    陈初阳抓住柳群峰的手,眼里也有眼泪,可他脸上是带着笑的。“阿奶知道的,阿奶知道啊!”陈初阳这会儿特别庆幸,庆幸在阿奶误认为他有孕之时,他没有去解释。


    他原本只是想让阿奶高兴一点,却不想阴差阳错的真的让阿奶满足了心愿。


    “那晚阿奶应该是听到你的话了,可她没有听完,她真以为我有了身孕,那日她还叮嘱我有身孕了不能乱吃东西。我看阿奶身体不好,想让她开心没有否认,直接顺着阿奶的话应了。相公,你别难过了,阿奶没有遗憾的,她什么心愿都满足了。”阿奶临走见到了所有的牵挂的人。


    她最后的时光,在温暖的阳光下,躺在自己丈夫亲手栽种的树荫里,由一群孙子重孙陪着,阿奶该是没有遗憾的。


    阿奶这一生确实是没有什么遗憾,她去世的阴云也在陈初阳肚子里新生命的到来里很快淡去,之后柳群峰和二叔都是闷头睡了几日补觉。


    等到家里人都恢复了精神,两个姐姐也要准备回去了,柳群峰也要准备去山上了,而这个时候,通往山上舅舅家那里的马路也终于通了。


    “娘,往后你回去就方便了。”柳群峰这回上山除了要接黑娃下山,还要忙着春耕的事。


    虽说土豆早已下种,可山上的土地可不是只种土豆这一种粮食,还有芸豆花豆甜荞都是特产,这些东西只有在高山上长势才好,才会丰收。


    柳母自然知道柳群峰要忙,且便是不忙,她也不会跟着去,家里夫郎才一个多月的身子,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她哪里敢离开啊,得在家里好生照料着。


    大姐她们是正月二十五那日走的,那日柳群峰要去县里给陈继安买漆,陈初阳也有事要去镇上,于是一大家子一起将人送到了镇上码头,等到两个姐姐和孩子们登船,这才各自去忙。


    柳群峰往县里去了,二婶才问陈初阳有什么想买的东西,陈初阳也没有犹豫,干脆同人说了,他想在镇上盘个铺子。


    “好好的怎么想到做生意了。”二婶倒不是反对陈初阳自己做生意,只是觉得他眼下的情况,还是好生养胎更重要。二叔也是这么想的,铺子是小事,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大事。


    家里两个长辈都没同意,陈初阳也没继续说,但他走在街上的时候明显的在四处打量,一看就是没有歇了这个心思,一直注意着他的柳母见了,心里也就有明白了,一回家就塞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咱们这镇子虽然大,人口也不少,但铺子价格和县里还是比不了,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你买个带院子的宽敞铺子了,做什么生意都行。”柳母边说话银票已经塞到了陈初阳手里,但却被陈初阳塞回去了。


    陈初阳想开这个属于自己的铺子,想靠着自己赚钱,若是什么都靠家里人,他也不用折腾了。“娘。”陈初阳知道便是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他娘也没有拿他当外人,他也不介意同人说他的心里话。


    “娘,教我绣活儿的绣娘,便是和县里最好的绣娘相比也是不差的,我学这手艺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为了省出学手艺的时间,家里的活儿都要加紧了力气干。张娘子她教我这手艺,是希望我能靠着这手艺养活自己,可如今全都荒废了。”陈初阳话到此处,见柳母又要开口,立马猜到他要说什么,他一边摇头一边赶紧继续说道:


    “我知道相公有本事能养我,可我自己也想干点儿什么,况且张娘子教我的手艺我也想教给别人,这世间也不是人人都有我这样的好运气,能遇上一个好婆家。”说到这里,陈初阳便开始笑,还拉了柳母的手把脸埋向了她的手心,柳母被他逗笑,将手抽出来摸了摸他的头,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可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按你的说法该是想开绣纺,这绣纺成本就更大了,怕是这一百两都不够啊。”


    “不是绣纺,绣纺需要很多绣娘,我如今没有本钱,所以我想开个杂货店吧?就是卖各种绣活儿的店子,顺便的卖点布匹成衣。”关于铺子的事儿,陈初阳已经琢磨了有些日子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刚开始生意不能做的单一了。


    绣纺不是说开就开的,得要宽敞的地方和足够的人手,这两点都很是费银子,而布庄大多都有自己的染坊,便是没有,也有多年合作的染坊。


    他贸然开店,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作的对像,这拿货的价格又有没有优势,只有绣品饰品还有衣服成本最小了,因为他自己就能做。


    到时候,便是直接去布庄买了布匹做衣服,也能有不少的盈余,且大多成衣店都会相应的饰物出售,像是头绳腰带香包之类。而这些小东西,不正好就是他们常去县里卖的?到时候便能在自己的店里卖了。


    柳母一听陈初阳已经如此仔细的盘算过,便知道他是铁了心了,她默默点头的同时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她在算若是这铺子连续亏损一年,要赔上多少银子出去,最后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数字之后,便直接答应了下来。“行,听你的。”


    “谢谢娘!”陈初阳没想到这么顺利,他都没有如何劝说,他娘就同意了,他正高兴呢,柳母又喊他等着,重新进房去了,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百两银票,此时她手里捏着两百两的银票了。


    “群峰他买地的时候也没和我商量,银子都是管他二叔借的,我手里有银子你们不用担心。”柳母先同人说了她的家底,才将银票再次的往陈初阳手里塞。“做生意都需要本钱,这银子就当我借给你的,等到你赚钱了再还给我就是了,如此就不算是无本的买卖了,也算是你自己的本事。”


    柳母原以为她这么说了,陈初阳定然会答应,可她没想到陈初阳还是摇了摇头。“娘,我也有银子,你放心吧。”


    成本无需自己出,哪里知道赚钱不易,陈初阳已经想过了,家里离着镇上进,只要不买带院子的铺子,价格不会多高,等到开始赚钱再买大的铺子吧。


    若只是一个小铺子的话,便是赚不了钱应该也赔不了多少。


    两人一个比一个倔,最后柳母也没能倔过陈初阳,只能由着他折腾去了。


    正月里,农活不多,但都很重要,红薯要下种,秧母田也要打理出来育小秧苗了,剩下的便是一些杂事,例如清理菜园里的老菜,眼下要种春菜了。


    家里菜园很大,陈初阳年前就晒了不少的菜干了,收拾菜园的时候又捞了几回酸菜,做了算菜干,等到了夏日煮汤喝。


    这日,柳春风和林哥儿都来找陈初阳,陈初阳正和柳母一起在菜园子里忙活,说是忙活其实都是一些小事,两人到了之后便不让陈初阳动手,把人喊到了一边坐着,他们帮着去拔菜根去了。


    秋日种的青菜,还有砍了白菜的白菜根都要挖了扔了,今日柳母还打算将蒜苗地一起打理出来,如今春风他们来的倒是正好,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带一点蒜薹回去,也不用她去送了。


    陈初阳手上没活儿,便提了个背篓到了樱桃树下休息。


    到了树下,他一抬头便能看到黄豆大小的樱桃,他家里没有樱桃树,梅家也没有,因此从小到大就听过樱桃的名字,还没有吃过樱桃呢。今年终于能吃到嘴里了,而且还能吃个够,这么两大颗的樱桃树,也不知道能结多少的樱桃啊。


    春日里,不止花草树木变了样,就连空气味道都好像变了样,一踏出房门鼻尖便是花草的清香,若是还有一阵春雨落下,就连泥土的都有了味道,满鼻子芬芳,眼下还只是二月,等到了三月,便该闻到果木香了。


    陈初阳正想着春雨的浇灌,让泥土都有了味道,这雨水便跟着落下,且瞧着还不小,柳母赶紧扔了手里的锄头,一边喊两个哥儿快些回去,一边往樱桃树下去,去扶着还坐在背篓上的陈初阳。


    陈初阳一边对着柳母摆手,一边赶紧站了起来,他不是身娇肉贵的哥儿,便是有了身孕也觉得身体灵便,只是家里人都十分重视他肚子里的孩子,他才跟着小心起来。


    按他的想法,肚子还看不出来的时候做什么都不用忌讳,肚子能看出来了,也还能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除了需要弯腰使力气的活儿,都没问题的。


    几人慌慌张张回去,头顶肩头到底还是被淋湿了一些,柳春风摸着自己额头的湿发说是要回去洗头,林哥儿忍不住的说他不要太娇气,一点点没关系。


    “你回去怕是洗头的水还没烧开,你头发都干了。”林哥儿双手捏拳杵脸看着柳春风笑,柳春风看着院子里很快就完全打湿的地面继续说道:“我娘说这是生雨,淋了生雨要长虱子的。”


    “哈哈哈哈!”林哥儿原本就觉得柳春风和一个小孩子似的,如今一听他这话,便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那是骗小孩儿的话,你怎么也信啊,不爱干净才会长虱子呢。你娘这么说,是喊你不要在外面贪玩,下雨了就要赶紧回家,我娘也这么说过,我早知道她骗人了。”


    “啊?”柳春风摸着自己的头发重新坐回了屋檐下,他想起,从小到大,他娘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到处乱跑


    柳母至今都不知道,柳群峰根本没收二叔给的田产,柳群峰怕她忍不住同旁人说起,这事儿便不再是秘密,也有意同陈初阳说过,让人也将柳母瞒着,再有阿奶下葬那日二叔的态度,柳母便毫不怀疑了。


    如今,见春风如此单纯的摸样,她心里算是安慰了一些。


    她虽不知道二叔具体有多少的田产,但不会下于千亩就是了,春风手里要是握着这么多的田地,将来说亲也不知道人家看中的到底是什么,且他如此单纯,这田产到了他的手里,能不能守住也是一个问题。


    “哎。”在群峰手里也好,至少柳家的家业不会败,春风能一辈子有依靠。


    一家人正在屋檐下躲雨也赏雨,话间陈初阳拉了一边的林欢到身边,同人打听了一下周嫂子腿上的事。


    之前,家里太忙太乱,陈初阳没空去县里,他托了林欢帮忙,让人带着周嫂子去县里,也不知道周嫂子去没去,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去啦!我看那个白胡子让人拽着她的腿像是拔萝卜一样拔了半天,还用好长的针扎她!最后还给了好多药,那白胡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一点小伤拖成了老疤结。”


    “开了好多药啊?花了多少银子啊?”陈初阳知道周家定然不宽裕,不然也不会不敢上医馆,他既然承诺了人给她垫着汤药费就没有食言的道理,只是,怎么也不见周嫂子来家里拿钱啊。


    陈初阳有些着急,林欢却一副没事儿人样子还有些奇怪的看了陈初阳一眼。“就几钱银子罢了,他家大娃天天外头寻摸山货,不至于这点银子也没有,你放心吧。”


    “几钱银子啊,那你们是遇到好心大夫了。”穷人家之所以不敢去医馆,就是因为医馆的大夫看病实在太贵,动不动就是几两银子,普通人家哪里看得起病啊。


    穷人病了也只能拖着,运气好的拖着拖着就好了,运气不好的拖着拖着就没了。


    大家躲着雨说着话,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雨水也渐小了,正当柳春风起身准备回去,院子里外面却是有了动静。


    陈初阳下意识喊了柳群峰名字,以为这是柳群峰和黑娃回来了,可院门推开之后,却是陈继安的脑袋露了出来。


    “二哥!”陈初阳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他二哥了,见了陈继安,他比见了柳群峰还高兴,他立马站了起来就想往院子里去,还好被一边的林欢拉住了。


    “雨还没停呢,便是不会长虱子,淋湿了换衣服也麻烦啊。”林欢拉住了人,陈初阳也才反应过来,看着他二哥浑身都湿透了,又赶紧往屋子里去了。


    原来,这场雨是自山上而来,他们这里才刚刚开始下雨不久,驾车的陈继安却是淋了一路,只黑娃坐在马车里,倒是没有淋到一点雨。


    眼下,通往舅舅家里的马路虽已通车,可陈初阳还没有去过,如今看着两人驾着马车从山上回来,才真切的体会到了马路修好之后有多便利,往后他们再也不用翻过一山又一山,累的双脚打颤才能回家了。


    柳群峰上山之后,舅舅他们才知道阿奶的事,可那时候阿奶已经下葬说什么都晚了。


    阿奶生前对柳母不好,徐家家同柳家也就少有来往,阿奶出事的时候,柳群峰也没有想过要通知他外公他们。他上山之后一说阿奶的事,还被外公骂了,就连几个舅舅都开口说了他几句,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黑娃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阿奶的,但如今一听人没了,心里还是难过的,因为他知道,老太太是最疼他哥的人了。


    两人到家之后,陈继安换好了衣服,就赶紧同黑娃一起去给阿奶上了一炷香。阿奶这是新丧,半年到一年之内都要在堂屋供着她的灵位,家里若有办丧事之时未到场的亲友,到家的时候就会给过世的人上柱香。


    两人下山的时候,摘了些香椿和刺苞回家,这可都是好东西,虽说是野菜,可味道却好,若是拿去街上卖,价格可比蒜薹还高。


    “下着那么大的雨呢,怎么不知道早些回来。”陈初阳往黑娃脸上捏了一下,高兴的什么似的,黑娃又回来家里终于能热闹一点了,这几日只有他和柳母在,他还不习惯得很,觉得太冷清了。


    黑娃被捏脸,不止没跑,还将耳朵贴向了陈初阳肚子,指着陈初阳肚子嘿嘿笑道:“小哥,我要做表叔了对吧哈哈。”


    “嗯。”应了黑娃的话,陈初阳看向了一边的陈继安。陈继安也是满脸的笑,虽说早知道柳家人好,弟弟便是一两年没有身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孩子到底是一个夫郎在婆家立足的根本啊,他如今终于放心了,完全放心了,往后弟弟是真的只有好日子了。


    兄弟两个原先都在笑,可慢慢地却一起红了眼睛,因为两人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他们的阿娘,一想到娘亲,陈初阳正好的将迁坟的事说了,陈继安也跟着点头。


    “这事,我知道的,群峰他同我说过了,等到清明前后吧,到时候找个先生,挑个合适的日子,往后咱们年三十也能给阿娘上坟了。”


    柳母原先只听着兄弟两个说话叙旧,可见陈初阳哭了,她看不得了,赶紧的说起了下午的晚饭,说着要做好吃的给他们吃,赶紧的把话题给岔过去了。


    “娘,香椿炒鸡蛋好吃,刺苞过水之后炒腊肉,用来下饭可好吃了,比蒜薹炒腊肉还好吃。”说到吃的,陈初阳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就笑了。


    柳母见人笑了也放心了,赶紧满口答应着。“做做做,都做,晚上不止做这个,再给你炸麻花吃。”


    “好啊,娘炸的麻花最好吃。”


    家里有春天都难得吃到嘴里的野菜,柳母便让柳春风回去喊了二叔他们过来吃饭,陈初阳也主动留了林欢,不过林欢对着人笑笑就准备走人。


    林欢想跑,但没跑掉,他被陈初阳给抓住了。“你今天不是帮着挖菜根了吗,帮人家干活儿就是要留下吃饭的,你真走了我就要真的生气了啊。”


    “也就一会儿功夫啊。”


    “那我不管,你到底留不留下啊!”


    “”林欢一直记得他娘的话,他去别人家里,不小心撞见人家吃好东西,若是主人热情,他尝尝味儿就行了不能贪吃,去旁人家里坐坐可以,可专门留下吃饭可不行。


    林欢心里正纠结,陈初阳却是帮他拿注意了。“春风,你回去喊二叔他们的时候,顺便去一趟林家,就说林哥儿在我家帮忙,晚上留下吃饭。”


    “好啊。”柳春风答应的干脆,林欢也跟着笑了。


    他也不是一定要客气,他就是不敢不回去吃饭罢了。“嘿嘿~”


    柳母做的麻花,外面金黄酥脆,里面柔软全是面香,家里人都喜欢,且炸货都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大家都在灶房里,一锅麻花出锅,一人一把拿在手里,说说笑笑里,肚子已经吃了个半饱,却还有许多菜在等着。


    今年家里的腊肉可是山上的黑猪肉,要比山下的白猪更香,腊肉一下锅,那味道飘进鼻子里,陈初阳就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明明方才吃麻花都要吃饱了,可如今却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两碗饭。


    今日家里打理菜园,还拔了几棵青笋回来,只是因为时节关系,这青笋味道已经没有腊月时候好了,有的已经空了肚子,但陈初阳爱吃凉拌的青笋,还是吃的开心,柳母见了,便想着明年多种一点,其他菜都能晒菜干,想必这青笋也可以。


    一顿饭吃到一半,大家话也开始多了起来,黑娃说明日要去镇上,陈继安也要去,如此,陈初阳也要跟着,还问了一边的林欢。


    “去啊,镇上那么近,就当陪你了。”林哥儿回的干脆,陈初阳立马笑了。


    他喊了林欢跟着是想同人一起去看看铺子,也问问林欢想不想同他一起开铺子。


    他记得林欢存了不少的私房钱,林欢若是要入股的话,他的本钱也就够了,而且他出资是大头,将来店里若是赔钱,对林哥儿影响不大,若是赚钱的话,也能让林哥儿得一份分红,有个稳定的收入,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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