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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谁都没想到, 柳母竟然上吊了,就连柳母自己都没有想到。


    柳母被救下来扶到床上去之后,柳父就一直黑着脸站在床边, 李氏在一边陪着, 但小心着一张脸一句话不敢说。


    几人就这么沉默着, 好一会儿之后林柔过来,她先是夸了小红一通, 然后又坐到床边看了看柳母脖子,发现柳母脖子连个红痕都没有之后,又把小红喊到了身边。


    “小红啊, 这回可是多亏了你了, 夫人一想不开你就发现了, 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可就出大事了。”林柔这话说的说的有轻有重,一边的柳父听着这话慢慢皱起了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哼!”看着毫发无伤的妻子,柳父突然就想通了!“什么刚好赶到!我看分明是早有预谋!没想到, 你也学会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 也给我演起了戏, 你真是出息了啊。”


    柳父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这妻子他还不知道吗?她就是雪地里的野鸡, 遇到事情只知道埋着脑袋装蒜,他才不信她有那个胆子去死呢。


    再说了, 以往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怎么偏这次要死要活了?定然是装的!


    柳母还未从她方才的荒唐举动里回神, 可等到脑子刚刚清醒了一点, 却是听到丈夫说她在演戏,她顿时心如寒冰, 那是一点念想都没了。


    柳母平静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此时,她眼里突然只剩下了一个东西,她二话没说,直接一头撞向了门框,在咚的一声巨响之后,她整个人都软到在了地上。


    “娘!”李氏被吓到了,赶紧朝人扑了过去,而这个时候的柳父连嘴角的鄙视都还没能收起来,他双脚一软也跟着瘫坐在了地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妻子是来真的,她竟是真的在寻死。


    柳母额头上的鲜血流了一脸,整张脸在变得惨白之后又迅速变得青紫肿胀。柳家立马乱作一团,林柔一句话不敢多说弓着身子埋着头,恨不得一个人都看不见她。


    柳云峰是和出去请大夫的下人一起回来的,他一回来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亲娘,下意识的就给了身边的李氏一脚,李氏被踢也不敢言语,干脆直接蹲在地上,一副忏悔摸样。


    “娘,儿子对不起你!儿子错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柳云峰趴在床边,捂着柳母的手,眼睛很快湿润,之后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柳父先前因为震惊也因为一瞬间的悔意,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回神之后,立马的看向了一边装鹌鹑的林柔,还有正跪在柳母床前的李氏。


    “你们两个还不快说!方才是怎么回事!”柳父今日原本正在酒楼查账,家里突然去了人,说是柔夫人肚子不舒服,他一回来就看见妻子在发脾气,还将东西撒了满地。


    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妻子给了妾室难堪,心急之下直接打了人,如今妻子这般反应,他才后知后觉,他方才应该是冤枉了人,这才赶紧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氏就跪在床边,看着不远处的大夫急的一头汗,还不停摇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私底下不顺婆母,甚至坑害婆母是一回事,可若是婆母真因为她丢了性命,不说这会耽误儿子名声影响儿子课业,单单家里的老二就不可能放过她!


    老二可是一副狗熊脾气啊!


    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取舍,李氏直接伸手指着林柔,将林柔这些日子故意折腾柳母的事儿给说了个干干净净。


    “小娘她怨恨二弟,可又找不着机会报复二弟,有孕之后便想了肚子不舒服的借口,想喊娘过来折腾娘,以此来报复二弟!”当初林柔刚进柳家门的时候,就被柳群峰给泼了烫茶,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李氏拿了当初的事儿来说,也是想柳父相信。


    林柔被李氏一指,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没有反驳李氏的话,只是不断摇头,然后哭的一脸委屈。


    李氏见林柔又开始装柔弱,便将方才的事儿赶紧说了,直说林柔因为一碗甜汤反复的折腾了柳母多次。


    “一下甜了一下淡了,娘一点没有怨言,可娘好不容易又做好了,她却不吃了,还嫌弃娘的手艺直接泼在了地上。”李氏方才有些乱了方寸,但如今她已经镇定下来,脑子里便立马有了一石二鸟的法子。


    她婆婆不可以因为她没了性命,但可以因为妾室没了性命,如此,家里再没有人护着那个二世祖,那死老头子也没有所谓有出息的老来子了,这个家就是她儿子的了。


    柳云峰在听了李氏的话之后,立马就要去教训林柔,可惜被柳父拦住了。


    柳父看着振振有词,一口一个娘的李氏,想着她往日里对待妻子的态度,看着百口莫辩却满脸委屈的妾室,又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妾室在儿媳面前和个小丫头一样的情景,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


    定是李氏这个女人折腾婆母之后,却将黑锅甩到了他的爱妾身上!


    “丧门星!”柳父两步上前,直接给了李氏一脚,之后又快速去到床边,指着儿子骂道:“你个窝囊废,这个家早晚被你这个婆娘给败了!”


    自觉已经将事情真相想清楚的柳父,才开始担心起了床上的妻子,其他都好说,得要人没事啊,若是她真的没了,老二怕是能把他老命都要了!


    柳母这命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说她命好吧,嫁到婆家之后就开始受气,一辈子没有逞过婆婆的威风,说她命不好吧,她一辈子吃喝不愁,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孝顺儿子,这个儿子脾气还不好,人人都忌惮。


    哪怕全家都不在意她的生死,却不敢让她有一点意外。


    再说这意外,她一次寻死能被人发现,再次寻死阎王爷也没有收了她,看来,这她的命还是好的。


    柳母终于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了,柳家人的所有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柳母一醒来就要回去,可柳父依然不准,他不止不准柳母回去,还差人去把阿奶一起接到了县里。


    柳父知道柳群峰的性子,他要让妻子在县里将伤养好,要喊阿奶开口让妻子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千千万万不能让家里那个逆子知道。


    陈初阳在阿奶被接走之后,就开始担心了起来,他以为是林子病的重了,才会连阿奶都接去,他自己也想去看看,可柳云峰又说让他好好在家里,免得老二回来家里没人。


    有了柳云峰这话,陈初阳放心了一点,想着应该是孩子生病了耍赖,希望身边陪着的人多一点罢了,想来应该没什么事,况且就算有事,他去了也是帮不上忙的。


    家里突然只剩下陈初阳一个人了,连二叔都不上家里了,陈初阳乐得清闲的同时,也将家里的事儿都忙活好了。


    家里两个房间的楼梯都做好了,他将屋子打扫干净之后,还将柳群峰书房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他们房间的楼上,为了方便人寻找东西,他都是一点点搬动,然后原样的放上去的,为此还花了不少时间呢。


    柳群峰原先说了,要在二楼放一张矮榻,陈初阳觉得矮榻倒是没必要了,他们二楼有张木床,那应该是没分家的时候,春风两个姐姐睡过的,如今倒是可以用来给他相公小憩。


    看书时间长了,眼睛都会不舒服,想必看账本也是如此,到时候他相公不用下来,也能有个休息一下的地方。


    家里的事情忙好了,就连旁的事情也没有拉下,好几天之前陈初阳就往大姑家里去过了,也打听出了大姑家里的意思,他觉得两家的亲事保准能成。如今,只剩下张东平的心意还不知道,但林哥儿长得那么漂亮可爱,那小子应该喜欢的。


    林欢自从对陈初阳说了心事,两人就更加的亲近了,林欢知道柳家就陈初阳一个人在家之后,还天天跑来陪他。


    两人这会儿正在屋后的水池边上淘洗红薯,陈初阳要准备开始晒红薯干了。


    “初阳,你相公这回怎么走这么久啊,怕是十来天了吧。”红薯这东西生吃也可以,特别霜雪淋过的红薯更是脆甜,生吃也好吃,林欢这会儿就在啃着一个生红薯。


    陈初阳见人像是小老鼠一样用门牙啃皮,啃得还挺平整,一边笑一边回到:“相公这回上山,要忙的事情多,不过再过两三天应该能回来了,他走的时候有交代的,说是这回大概半个月回来,回来还会带年猪回来。”


    说到年猪,陈初阳心里便开始犹豫起来,他想喊林欢和他家里人过来吃杀猪饭,可林家和家里既不是亲戚也没怎么走动,他害怕到时候婆婆阿奶都有意见。


    “欢欢,到时候来我家吃杀猪饭,我烤肉给你吃。”思量再三,陈初阳还是开口喊人过来吃饭了。


    他相公说过的,家里的事他都能做主,他和林哥儿关系好,往后同林家来往也会多,而且林哥儿喜欢张家表弟呢,若是他们亲事成了,林家也算是家里的亲戚了。


    村子里喂了年猪的人家,到了杀猪的时候都会请客吃饭,但请的人家要么是家里的亲戚,要么就是关系很好的人家。林欢一听陈初阳喊他们家来吃杀猪饭,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立马的答应了下来,还立即回请!“我家年猪要年二十五左右呢,到时候也去我家吃。”


    “好。”林欢干脆,陈初阳也没有客气,飞快答应下来之后,两人都是一脸笑。


    在村子里生活,彼此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能有户亲近的人有什么不好呢,彼此能相互帮衬,平时还能走动彼此说话解闷,这可比整日一个人闷在家里好多了。


    第092章 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红薯从地里挖起来, 难免会粘些泥土,特别柳家村的土地又是黄土居多,没有什么沙地, 淘洗红薯就更费劲一些, 好在柳家如今有个大水池, 将红薯全都倒进去泡着,等到泥土泡的脱落, 这红薯也就好淘洗了。


    两人刚开始淘洗红薯的时候,还在讨论柳群峰什么时候回来,等到一撮箕红薯洗出来, 陈初阳正端去灶房里准备下锅煮, 柳群峰就回来了。


    “相公!”陈初阳正在灶房里忙着呢, 就听见了二叔和柳群峰的声音,他赶紧出门,到了灶房门口,果然看见了正在马桩处拴骡子的柳群峰。


    柳群峰满脸都是笑,瞧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陈初阳同人招呼之后, 又赶紧的回了灶房里, 红薯下锅了, 得赶紧生火。


    煮红薯最好用柴棒,柴棒燃起来之后火势很大还持久, 等到大火煮上一刻钟左右,便不用再添柴进去, 变成小火烘着, 火炭温着就行了。


    煮红薯用柴棒最是方便了,只要刚开始放几根柴棒子进去, 就可以不管了。


    将火生上,陈初阳就去水池了,林哥儿还在那里帮他淘洗红薯呢,他想喊人别倒红薯进去了,他们今天就煮两锅,忙好了他好准备晚饭。


    陈初阳从水池那里回来,就赶紧的往院子里去了,二叔已经帮着柳群峰将骡背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院子里的两个竹兜子里面,装着两头黑猪,黑猪瞧着不大,一头大概一百多斤的样子。


    “这猪是宰好了再装的,虽然是大冬天,但这肉也得赶紧的处理了才行。”柳群峰原想带着活猪下山,可这东西是散养的,本身就有些野性,加之个头也不小,带着活猪下山的话,不管是绑了给骡子驮着,还是他牵着都麻烦,不如直接宰了算了。


    柳群峰一直都是一脸笑,一看就是遇着好事了,绝不只是因为这两头猪的缘故,果然,卸下了黑猪之后,他又从一根口袋里拿了两样好东西出来。


    陈初阳看着眼前漂亮的野鸡羽毛,立马从柳群峰手里接了过去,还说等到洗干净了要挂在柳母房间里,柳群峰却是笑着摇头,“阿娘在山里长大的,怎么会稀罕这个玩意儿,这是给你还有春风带回来的,只有你们小哥儿才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东西。”


    提到柳母,柳群峰就到处看,这才发现他娘还有阿奶都不在,陈初阳见了才赶紧同他说,他刚走没两天阿娘就被那边喊过去了,阿奶昨个儿也去了。


    “什么身子那么金贵?还得两个长辈伺候?反了他了!”柳群峰一听他娘还有阿奶都去照顾林子了,瞬间就不高兴了。“他娘是吃屎的吗,怎么不照顾?还有那堆下人呢?摆着好看的吗?”


    “群峰。”陈初阳一张脸哭笑不得,赶紧的拉了拉柳群峰衣袖,喊人不要胡说,之后看着二叔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开始整理柳群峰带回来的东西。


    二叔才不在意柳群峰嘴里的胡言乱语,这样的话他都听习惯了,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山上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小子一去这么多天,不会都去抓野鸡了吧?”


    “那肯定不能啊!”柳群峰正惦记着和他二叔说上山的事儿呢,赶紧的就把事情和人说了个清楚。


    二叔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加之柳群峰回来的时候可是满脸笑,他听到柳群峰说起长工上门闹事,都不担心,倒是陈初阳听了坐都坐不住了。


    柳群峰将人拉到身边,加快了语速,赶紧同人说了后面的事。


    “我找的佃户有十来家,每家人种地了十来亩,还剩下两百多亩地我准备不找佃户和长工,直接找短工干活儿。”事情柳群峰已经决定了,且也已经按照他的想法在进行了。


    “我先头几天都在忙地里的事儿,我喊舅舅们传话出去,隔日就一堆人来干活儿,一担肥十文钱,让他们直接给我挑到地里去,两天功夫地里的肥料就堆好了,只花了一点钱事儿全好了。”


    地里的事儿,柳群峰已经全都打算好了,平日里地里的维护他就找山上的人,待到收成的时候,马路早就通了,到时候连山下的村人都可以雇佣,收成之后直接运走,他花的工钱也就是收成和运输的罢了,能省不少呢。


    二叔一听他这法子,便有了担心。


    “这法子虽是省钱,风险却大,贪便宜是人性,你就不怕那些人嚯嚯你地里的东西?”二叔这担心,柳群峰早就想过,他不在意的一摆手,“不怕!我找了当地人看护,东西丢了我要找人赔偿的,还有便是真要有人偷,不管多少东西我都要送他去见官,偷盗可是重罪,我真送人去见官,我不信谁还敢去偷,就看哪个倒霉蛋来做这个鸡了。”


    “能杀鸡儆猴,绝了那些小偷小摸甚至故意破坏的人倒也干脆。”二叔点头认同了柳群峰的说法,柳群峰也终于放心了。


    他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一直小心观察着他二叔的脸色,他害怕他二叔生气,觉得他算计太过,见他二叔全程只是担心他吃亏,才放下了心头顾忌,也赶紧的准备收拾收拾出发了。


    “这么多肉呢,得我娘回来才能收拾好,而且我给阿奶带了好东西回来,也得喊她回来。”柳群峰能提前几天回来,正是因为他运气不错。


    他去山里找野鸡的时候,还真给他碰见了山参,这山参老贵了,还可遇不可求,所以他回家之时才会满脸笑。


    今日天气不错,柳群峰想着他现在出发的话,到了县里应该不到申时,接了他娘还有阿奶回来也不到酉时,来得及。


    柳群峰忙着出门,二叔也就不耽搁他了,只是望着妻子娘家方向,想着明日他也该去接人了,说好的回去两三天的,可一眨眼都十来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柳群峰临走交代了陈初阳一些事情,喊人去幺爷爷家里喊人吃饭,又喊二叔去村里找杀猪匠来给他处理这两头猪。


    说到请客,陈初阳便赶紧同人说了阿奶和舅爷和好了的事,但说是和好也不是,只不过是彼此送了点东西罢了,且还不是阿奶他们亲自送的,便想着是不是喊舅爷他们也过来吃饭。


    “这事儿不急,你先去大姑家里喊人,至于舅爷那里等阿奶回来再说,要是阿奶不同意,咱们先喊了人也不好。”


    “嗯,那我知道了,相公你接了娘她们,回来的时候慢一点。”


    “放心吧,我知道的,我走了啊。”


    柳群峰着急忙慌的往县里去之时,心里就很不高兴,他原本就赶了半天的路,还以为回来就能好好休息,就等着吃猪肉了,哪知道还得去县里接人,他越想越烦,觉得他大哥一家真是烦人,屁大一点事儿也要麻烦他娘!


    柳群峰心疼他的青骡,去县里就没套家里的骡车,直接赶了他二叔的马车出门,从柳家村到县里一路都是平坦宽阔的官道,快马加鞭的赶路,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柳群峰到县里柳家的时候,一敲门,瞧见开门的门房一副见鬼的样子,直接给人了一个白眼,他将手里缰绳丢过去,喊人把马车给他停放好,就往屋子里去了。


    柳母寻死这样大的事,自然全家都知道了,门房看见家里二少爷的时候,吓得六神无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群峰往屋子里去了。


    柳群峰一路进屋的时候,觉得今日每个下人都奇怪得很,一个个的见了他就和见鬼了似的,直到他到来正院,李氏死命的拦着他,他才察觉事情不对劲儿。


    “林子怎么了?还是我娘怎么了?”柳群峰是来接照顾林子的柳母的,家里人样子奇怪,下意识觉得是林子出什么事了,可转瞬又觉得不可能,不然李氏不可能不在林子身边,于是立马想到了他娘。


    就连他阿奶到了这里都得吃亏,一定是那个李氏这个婆娘欺负了他娘,所以那些人见了他才和见鬼了似的,李氏这个婆娘才会拦着他去找他娘!


    “我再说一次,别拦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柳群峰没有在别人家里大吵大闹作威作福的癖好,但如今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扯着嗓子满屋子喊,“娘!我回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快出来我们走了。”


    柳群峰扯着嗓子一喊人,直接惊到了李氏,她觉得她这小叔子果然就是个蛮子,活该一辈子住在乡下地方,他怎么能像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啊!


    李氏被柳群峰喊的心急又心慌,就在隔壁院子的柳母听到儿子的声音,脸上才终于有了表情。


    “群峰。”柳母听见儿子声音的同时,眼泪就流了下来,阿奶就在她身边守着,听见柳群峰声音之后也是高兴的,但转瞬就是担心!


    她赶紧看向柳母,脸上不再有任何的傲慢,甚至开始带着慈爱的声音对着柳母开口道:“敏凤啊,你可不能害了峰儿啊,在他面前可不能乱说知道吗?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但凡让他知道一点就完了啊!”


    阿奶到底还是如了柳父的愿,劝着柳母隐瞒她受伤的缘由,但阿奶出发点和柳父有些不同,她纯粹只是担心柳群峰因为愤怒做了傻事。


    昨日阿奶到了之后,见到半死不活的柳母被吓了一大跳,在知道柳母躺在床上的原因之后,更是立马的喊了李氏和林柔到跟前。她这回没有纵容李氏,直接当着全家的面给了她两个耳刮子,之后又喊林柔在柳母房间外面跪了整整一夜。


    林柔有了身孕,柳父原本不肯让人跪,还是阿奶威胁,若是他不肯惩罚妾室,她就喊柳母去县衙上告!告他纵容妾室羞辱原配,还差点害了原配性命,到时候看县老爷怎么判!


    便是知道老娘说的是气话,柳父还是怕了,只能顺着老娘心意让林柔跪了一宿。


    柳群峰还在外面和李氏争执,李氏甚至故意跌倒在地,哭哭啼啼的说他对长嫂动手。柳群峰一点儿没搭理装相的李氏,正准备去他阿奶的院子找人,他阿奶却扶着他娘来了。


    “群峰啊。”柳母左边额头受了撞击,且撞得不轻,便是捡回了一条命如今也是虚弱至极,且她大半边脸的肿胀青紫至今还没有完全消去。


    柳群峰一个回头,看见一副重病样子的亲娘,赶紧上去将人扶着之后,立马瞪向了地上的李氏。


    李氏见柳群峰怒瞪着双眼,一副仿佛要吃人样子的神情,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能指着柳母说了全家想出来的说辞,“阿娘不小心摔了,可不是我干的啊!”


    “摔了?”柳群峰不信,他不信摔一下能将人摔成这样!“娘。”柳群峰不是傻子,想到他到了这个家之后,那些下人还有李氏的反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


    “到底是谁干的。”柳群峰这话是冲着他娘说的,他语气算是平静,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此刻是真的气急了。


    阿奶急的不行,一直在给柳母使眼色,示意人赶紧说啊!柳母没理会在一边干着急的婆婆,只是朝着儿子伸了手,柳群峰赶紧伸手扶着,她看了地上的李氏一眼,轻轻一笑之后,眼泪就不停的掉。


    “是我自己。”柳母的话让李氏和阿奶都松了一口气,李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她就说嘛,她这婆婆最是懦弱,哪里敢反抗阿奶啊。


    她心中得意,脸上还有抱怨,甚至开始骂起了柳群峰,可她连身子都没有站稳,柳母又开口了。


    “是我自己撞的,是阿娘的错,娘不应该为了从没有把我当婆婆的儿媳伤心,不该因为一个负心的男人想不开,娘不该寻短见,不该连累你。”


    “婆婆!”


    “敏凤啊!”


    柳母的话,让李氏和阿奶都急了!可柳母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继续开口道:“我是被骗了啊,他竟是喊我来伺候他的妾室,他怀孕的妾室!几十年的夫妻,他便是这般折辱我。”


    “娘。”


    “你大嫂她还同那女人串通,一起折腾我,峰儿,你要给娘做主,给娘做主!”


    李氏大概从不曾想过,一向受了什么委屈都往肚子吞的婆婆,会把所有事情都抖了个干干净净。


    她又害怕又激动的同时,还不等她说些什么,便感觉眼前一黑,等她反应过来,屋子里已经没了柳群峰的身影,而她只觉得喉间腥甜,双唇麻木。


    她竟是被柳群峰一拳头打在下巴上,直接给人打翻在地,打的流了一嘴的血。


    第093章 第 93 章


    第九十三章


    柳群峰出门之后, 直接去了了柳家的酒楼。


    上一次阿奶出事的时候,柳群峰就想直接大闹一场和这边断干净了算了,分家算什么只要断的干干净净他们才能清静, 才能好好过日子。


    可那回, 阿奶打罚了柳仕民和他的妾室, 他没能闹起来,这一回,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柳群峰毕竟是家里的二少爷,酒楼的人自认认识他,他到了之后说了要找他大哥, 喊人给他领路, 就有人恭敬的领着他去找柳云峰了。


    柳家的酒楼一共有三层, 一楼还有地下储藏室和后院仓库,以及几间可供休息的小房间。


    柳云峰这会儿正在他的书房看上个月的采购单子,房门被一脚踢开的时候,他正想发脾气,却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柳群峰。


    柳云峰脸上顿时有些心虚, 但他很快的将脸上的心虚情绪藏好, 故意质问道:“你干嘛?跑这里来撒泼!”


    “没错!我今日就是来撒泼的!”柳群峰根本没和柳云峰废话, 在他看来, 他娘受的那些苦都是他大哥的错,若不是他大哥纵容李氏, 李氏如何敢那么对待他娘。


    话落之后,柳群峰直接朝人扑了过去, 柳云峰反应不及被直接扑到了在了地上, 之后雨点一样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


    “你还是人吗是人吗!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竟然由着那两个恶婆娘欺辱亲娘,我今天就替娘打死你!”柳群峰越想越气,越骂火气越大!


    他个子身形都比哥哥大,加之他现在又怒上心头,身上力道根本没法儿控制,柳云峰被他按住之后,先头还能骂人,后面发现弟弟像个疯子一样,像是要把他打死,他终于知道怕了,只能不断告饶求救。


    领着柳群峰进来的小伙计被吓了个半死,可他几次上前都没能拉住柳群峰,反倒被柳群峰乱挥的拳头波及,自个儿也挨了好几下。


    小伙计无能为力,柳云峰又一直在惨叫,他没办法,只能赶紧去找店里的掌柜。这掌柜年纪比柳父还大一点,跟着柳家十几年了,柳群峰小的时候,还经常抱着柳群峰上街买糖吃。


    酒楼生意一般中午和酉时之后最好,如今一楼的大堂虽说没有几桌客人,但很快的就陆续有人进来。


    老掌柜一听说家里的两个少爷打起来了,吓得赶紧往柳云峰那里跑,还嘱咐伙计将通往后院的小门关了,不许让任何人进去。


    还没进去柳云峰书房,老掌柜已然听到了惨叫,等他一进去没看见快要被打死的柳云峰,也顾不上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了,一边喊着柳群峰停手一边赶紧上前拉着!“二少爷,您别打了,您要把大少爷打死了!”


    听见老掌柜的声音,柳群峰才停了手,但他停手并不是就此罢休。


    他人就坐在他大哥身上,伸手揪着人衣领,回头看了老掌柜一眼,直接将人扔开。


    之后,柳群峰快速起身,然后拉了旁边的椅子到身边,一屁股坐下去,喘着粗气说道:“去把那个死老头子给我喊来,他不来我就打死他儿子。”


    柳群峰嘴里的死老头子自然就是他爹了。


    方才,他一进门就看见柳云峰那张心虚的脸,那样的神色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知道了,他大哥什么事情都清楚,他揍他一顿不算冤枉他。


    至于那个死老头子,更是不做他想,所有事情就是他的错!是他将他娘骗到了县里,是他无耻至极,将他和他娘多年的夫妻情谊踩在脚底,竟喊他娘照顾那个女人,竟如此伤他娘的心,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柳父其实就在酒楼里,他方才在酒楼仓库清点东西,大儿子那边的动静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柳群峰骂他,他才赶过去了。


    “你这小兔崽子想干什么?”柳父想过小儿子会动手,但他没想到,他竟能狠成这样!


    看着大儿子满脸的血,柳父立马上前就要给人教训,可惜在他动手之前,柳群峰先动手了。


    “我干什么?揍你!”柳父一出现,柳群峰立马站了起来,他之后二话没说,朝着门口的人走了过去,然后就是一拳头。


    柳群峰揍他爹的法子和揍李氏的方式如出一辙,都是向上使力一拳打在人下巴上,被打的人几乎立刻能感受到牙齿碰撞的声音,之后便是双耳嗡嗡作响,整个嘴巴或者说面部都麻木了。


    柳群峰这回同先前一样,打了人就跑,柳父猝不及防,被打的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之后直接跌倒在地!等他回过神,才发现他双手都捂着下巴,还被一群人围着,顿时直觉脸上如火烧!


    他竟然被儿子打了,还被这么多外人看见了!他真是什么老脸都丢光了!“逆子!逆子啊!”


    柳群峰来酒楼之前,心中已经有了一番思量,他就是来揍人的,而且他爹他也要揍!他就是要让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上回阿奶受伤,他就想揍他爹了,可阿奶自己动了手他心里也舒畅了,便算了,可这回他是忍不住,也不用忍了!


    他没想到,林柔竟然怀孕了,只是不知道,是那死老头子老当益壮还是当了老乌龟,但不管是哪一种,柳群峰都无所谓,因为林柔肚子里的孩子对他来说能派上用场。


    他这回打人,也算是特意当着人打的,打了就跑也是知道,他爹一定会追。


    柳群峰这会儿又回柳家去了,他方才只顾着揍李氏将林子给忘了,林子这个不孝的东西,他现在恨不得一顿打死他!柳群峰很快到了柳家,却没找见林子,他这才知道林子被林先生收了,如今去林先生手下学习了。


    林子没有在家,且还被林先生收了,对柳群峰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两件事。


    林先生是什么人柳群峰是知道的,林子能拜在他的门下,他自然替林子高兴,且林子既然没有在家,那么他娘受的那些委屈便不能算一份在林子头上,他也是为他娘高兴的。


    至少她娘没有白疼这个孙子,孙子并没有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却袖手旁观。


    柳群峰一回来就在找林子,他方才和柳云峰打了一架,身上难免有着几分狼狈,甚至手背还有血迹,一看就是刚和人起了冲突。


    李氏见柳群峰那样子,立马猜到他方才干什么去了,她如今嘴巴还疼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可还是指着柳群峰哭诉:“你是不是打你大哥去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氏自己挨了柳群峰的一拳,知道这死小子拳头有多硬,她这会儿既担心心疼丈夫,又对公爹不满,她也没管一边的阿奶,直接冲着柳群峰说道:“喊人伺候小娘的是公爹,动手打了娘的也是公爹,将娘逼的寻了短见的也是公爹!你本事你去打你爹啊,你打你大哥算什么本事!”


    李氏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阿奶气得直骂她搅事精,可李氏不怕,反正公爹不在,他没亲耳听见她就没说过!


    柳母知道儿子出去是为了打大儿子,心里却没有什么波澜,她知道,她明白得很!李氏伙同那个女人欺负她的事,她的大儿子都是知道的。


    那日,她并未完全昏死过去,大儿子一进屋就打了李氏,还拉着她的手认错,她听得清清楚楚。


    大儿子为何同她认错?还不是因为他明知自己媳妇儿打算,却袖手旁观,任由他的婆娘欺负她这个老娘,他大概是觉得她委屈习惯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柳母此时对大儿子寒心无比,再不想管他,她现在只想回村去,往后这县城她是再也不会来了,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这些人了。


    “群峰,回去吧,带娘回去。”柳母身边有阿奶扶着,可走路仍有些颤颤巍巍,柳群峰见他娘伸手却没有上前,反而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屋子中央,瞧着像是在等人一般。


    柳母是了解儿子的,知道他如今在等什么,她心急如焚,不想儿子再和父亲冲突,就怕儿子冲动之下打了生父,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他该被人说成什么在世修罗啊,连生父都能动手。


    这世上的事便是这样,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柳母担心父子两个再起冲突,而柳父却在此时回来了。


    “逆子!你还敢来找死!”柳父原本还想回来等人,想着便是那逆子跑了,他总会去家里接他娘,可他没想到,他还没到家呢,柳群峰已经到了。


    两父子一撞上,柳父立马就要对柳群峰动手,阿奶在边上又哭又闹都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屋子里的下人越来越多。


    柳家共有六个下人,一个马夫一个门房,剩下的都是些小丫头。柳父将所有下人都喊了过来,想要将柳群峰给绑了,可一群人闹了半天,整个客厅都被砸的乱七八糟,家里的下人仍旧没能绑住柳群峰。


    “废物,一群废物!”看着客厅里倒地的座椅,摔坏的杯盏花瓶,柳仕民差点气晕过去!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逆子啊!


    “好啊!你真是你娘养的好儿子啊!”柳父狠狠盯着柳母,前些日子的愧疚已经荡然无存。


    他将对柳群峰的怒火,发泄到了柳母身上,抓起身边一把椅子就朝人丢了过去!


    “娘!”正和柳家下人们周旋的柳群峰被吓了一大跳!他娘如今可经不起那椅子一砸!


    柳群峰便是脾气再大,也知道人伦常理,轻易不会对他爹动手,他方才那一圈只是为了和他爹老死不相往来。


    李氏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比谁都清楚,可他根本不想搭理,他等人回来是想和人断个干净,告诉他们往后他们各过各的日子,彼此在不打扰,最好这辈子直接当对方死了。


    他爹扔出去的那把椅子,又重新点燃了他的怒火!


    “老不死的!你巴不得我娘死了是不是?是不是!”嘴里怒吼出声的时候,柳群峰手里已经抓了一把椅子,直接朝着他爹砸了过去,且他手里的椅子根本没有脱手,他直接将椅子当成了棒子,对着他爹和大哥又打了起来。


    柳父被打的惨叫连连,他一声逆子还没有喊出来,额头肩膀就是一痛,嘴里痛呼随即出声,再没了骂人的时间!


    他没想到那逆子那么狠,也没想到那椅子打人那么痛,一椅子砸下来,边边角角的地方能落在身上不同的地方,真是打一下浑身都在痛啊!


    眼下,这柳家的前厅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了,如今的下人根本不敢去拉架,生怕被椅子爆头,但阿奶和李氏管不了那么多,那是她们的儿子和男人,她们得救!


    阿奶哭着喊着让柳群峰停手,李氏直接扑过去准备将人抱住,为此她还被椅脚刮到脸,顿时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阿奶和李氏去拉人的时候,柳母把脸别在一边一直在哭,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如今打已经打了,拦她拦不住,眼下情形若是她动手,就是孩子的累赘,只能让人吃亏。


    “老不死的!”柳群峰看着脸上已经挂彩的柳父,准备停手了,他直接将手里的椅子扔了出去,他扔椅子的时候是看了位置的,椅子应该正好的落在他爹身前。


    他没想到,他椅子出去之后,一直不见人影的林柔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那椅子竟然直接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将人砸倒在了地上。


    林柔倒地之后,柳父吓得赶紧抱住了她,可林柔只说了一句肚子疼就晕死过去了。


    林柔晕过去之后,柳父赶紧去摸她的肚子,可林柔月份本就还小哪里能摸得出来,就在柳父一颗心悬在脖子上的时候,李氏惨叫出声!


    “血啊!小娘她流血了啊!”林柔身下竟然流出血来!柳父将人一个翻身,看着那点点殷红哭的死去活来,立马就要报官,要告柳群峰恶逆要让他去死!


    阿奶发现林柔见红之后,便满脸都是担心,她赶忙看向柳父,可柳父仍旧是说出了她最害怕的事,无奈之下她只能放开柳母,朝着门口走去。


    “柳仕民!”阿奶如今就站在门前,她双手抱着门框,死死盯着柳仕吗:“你要是敢报官,敢为了这么一个贱女人害了群峰,我就一头撞死!我让你也背上弑母的罪名!”


    阿奶根本不喜欢林柔这个女人,也不待见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有孙子有重孙子,用不着这么一个下贱女人来给她柳家开枝散叶!她现在恨得不行!恨老天无眼,那女人跪了一夜孩子都没事,为什么被她孙子轻轻一砸孩子就没了!


    她的孙子不该沾上这人命!


    不喜欢的孩子没了,阿奶心头没什么可伤心,可这个孩子是因为她的宝贝孙孙没的,她慌了!


    她糊涂啊,她糊涂啊!为何没能早做防范啊!


    阿奶双手抱着门框,身子还微微斜着,一副随时要撞上去的样子。柳父知道他娘疼爱小孙子,却不想他娘如此偏心,竟连孙子被害都能包庇!


    “娘!我才是你儿子啊!有你这么偏心眼的吗?你知不知道那混账东西都是你惯出来的,是你每每纵容才让他无法无天!”柳父痛啊悔啊!


    他的儿子啊,那是他必定会出息的儿子啊!可惜没了,都没了!


    “不就流了点血吗?嚎什么,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阿奶瞧着地上的人不过臀缝处染了红,地上并无血迹,这样子可不像妇人落胎,倒像是倒像是葵水来了?


    “来人,来人!赶紧去请大夫,赶紧去!”阿奶原先只是想做下无用的挽救,安抚一下柳父,所以才喊人去喊大夫,可这会儿她却是真心的!


    林柔被砸中了脑袋,人已经晕过去了,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色,柳父如今已经心凉了,他也不听他娘的话,直接丢开怀里的林柔,指着柳群峰说道:


    “我要将这个逆子逐出家门,我要和这个逆子断绝关系!”


    第094章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柳父丢出的这话之后, 也不听任何人再说话,反正他要么去报官,要么就和柳群峰断绝关系。


    “随你。”柳群峰二话没说, 丢一下一句随便他爹怎么处理就扶着他娘走了。


    柳群峰走了之后, 阿奶一边盼着大夫赶紧到家里, 一边在柳父跟前不停劝说,可柳父这一次是铁了心了, 便是阿奶的劝说也无用。


    “娘,你别再说了,那小兔子竟然敢对我动手, 我可是他爹!我没有告到衙门去就是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 留了他一条性命, 否则他今日犯的可是恶逆之罪,按律当斩!”


    朝廷的律法,不是人人皆知,但有一条一定人人知道,毕竟每个人都是他人子女, 也终会为人父母, 因此恶逆之罪就连阿奶这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也知道。


    便是再疼柳群峰, 阿奶也知道孙子这次犯了大错, 她实在是帮不了他了。


    阿奶不再劝说,只狠狠看着还倒在地上的人, 在她看来,今日种种都是林柔搞出来的!若不是她仗着肚子里有货, 硬要媳妇儿来服侍, 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来。


    闭上眼睛,阿奶长出了一口气之后, 只盼着大夫快些来,若是事实真如她心头所想,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县里药房医馆,自然要比镇上多不少,柳家下人出去之后,一会儿的功夫就带了大夫回来,而阿奶眼巴巴盼着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那林柔竟然根本没有身孕!


    “贱人!”阿奶再也忍不住,直接给了林柔一巴掌!“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若不是你,家里何至于闹成这样!”阿奶又气又怒,恨不得直接将林柔打死。


    林柔听见自己肚子里没有孩子,满脸的震惊完全不敢相信,接着一边一脸的害怕,一边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床去抱着柳仕吗的腿,一个劲儿的哭诉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当日不舒服,大夫也不是她找来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瞧小娘你这话说的,大夫谁找的重要吗?你既然肚子里没货,那你这些日子要死要活的给谁看?若不是你整日说肚子不舒服吃不好睡不好的,公爹何至于要我婆婆来伺候你?


    若是婆婆没有来伺候你,自然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李氏几句话就把之前请大夫的事儿给岔了过去,但她说的倒也没错。


    柳父双眼一闭,既为了他那个不存在的儿子,也为了今日葬送的一切。


    狠狠一巴掌甩过去的时候,柳父自己都晃了晃身子,他今日被儿子打得不轻,如今两只胳膊还有后背双腿都在疼,一有大动作整个人都难受。


    “贱人!你敢耍我!”柳父指着被打倒在地的林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话,之后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好像精气神瞬间被抽干了一般。


    林柔既然没有身孕,阿奶又开始劝柳父消气,可柳父这回却只是平静说道:“娘,这逆子我是不会再认了,他自小仗着有几分聪明,得他阿爷喜欢,从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如今还敢同我动手,不管林氏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他都冲我动了手,这亲必须断,这个儿子我不会再要。”


    “他可是你亲儿子啊,你就不能原谅他这一次吗?他也是为了他娘啊!”阿奶还不肯放弃,奈何柳父已经铁了心!


    他伸手将拉着他衣袖的阿奶双手掰开,面色神色更冷,“他是为了他娘,那他有没有想过我是他爹?他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他既然从没有把我当他爹,我也不要他这个儿子了,就这样吧,我们父子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柳仕民话说的决绝,话落却是一脸颓然,他狼狈离开之后,阿奶没管还在地上哭泣的林柔,只是喊了愣在一边的大夫,让人赶紧跟上去,柳父身上也有伤,自然要喊大夫好好看看。


    等到大夫走后,李氏扶着阿奶回了她的屋子,之后回去她的院子之时,便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


    “你还笑得出来!”柳云峰方才一声没吭,这会儿见李氏一脸的笑,觉得有些碍眼,便狠狠瞪了人一眼。


    李氏最是瞧不上的就是她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丈夫,他明明也盼着弟弟和父亲彻底闹翻,可偏偏还要作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他做给谁看啊?


    “我为何不能笑?难道你没有盼着这天?若不是我,你盼得着吗?”没有外人在,李氏是一点面子没给丈夫,直接给了人明晃晃的白眼,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开始数落丈夫。


    “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能安稳的继承酒楼?别人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阿爹他对那死小子可重视得很!每次那死小子闯祸,他嘴里骂的再厉害,也从没有生过将人赶走的想法。


    倒是你,每回只是犯了一点小错,就被阿爹数落的像个龟儿子,你在阿爹面前可是大气都不敢出的,若不是有老娘替你谋划,你儿子都要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了!”


    一提到儿子,李氏就恨啊!她没想到林柔那个女人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表面对她恭恭敬敬,暗地里却买通了术士给她儿子造谣,竟然说他儿子没有富贵命。


    “还敢妄想自己生一个,做梦去吧!”


    李氏如今总算是痛快了,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如她所愿了,不免她谋划一场!


    家里那个二弟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喊了婆婆来家里,她就没想要她好过,她在这里受的磋磨越多,那小子只会越生气,到时候定要大闹一场的。


    今日,她也是故意在他面前说那些话,为的就是要他明白,害了他娘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爹罢了,有本事针对他爹去,没想到那笨小子还真的让她如愿了。


    心情不能再好,李氏甚至想要唱几句小曲来痛快痛快!如今,老二不再是柳家的儿子,那女的根本没有孩子,如此,酒楼便只能是他们夫妻的,只能是她的儿子的!


    “最近好事真多啊,若是我儿能再给我考个秀才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柳群峰带着柳母回去之后,家里的晚饭早就做好了,他没等陈初阳开口,便让人赶紧给他添饭,他要先吃饭,他都快要饿死了!


    柳群峰今日赶了小半天的山路,回家之后又马不停蹄去了县里闹了那么一场,费了半天力气才带着他娘赶回来,如今天都黑了,他一整天没有吃过饭了,已经饿得不行了。


    柳群峰走后,二叔喊来的杀猪匠已经将两头猪打理好了,陈初阳还做了很是丰盛的一顿晚饭,可他左等右等都没有将人等回来,只能让帮忙的人先吃了饭自己继续等。


    “怎么这么晚啊?娘不吃吗?怎么就歇了啊。阿奶呢?阿奶怎么没有回来啊。”因着天色晚了,陈初阳在柳母回家的时候,并没看到人脸上的伤,柳母下了马车之后,自个儿摸黑去了房间,陈初阳此时什么都不知道。


    陈初阳也饿了,一边顾着自己,一边还要给柳群峰夹菜,陈初阳见柳群峰将盘子里的蒜苗炒肉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嘴里塞,碗里的饭也是几口就见了底,这个吃相,好像几天没吃饭了似的。


    “相公,你去县里没吃饭吗?”他们这么晚才回来,陈初阳还以为是在那边吃了,可看他相公这个样子,不像是吃了东西回来的啊。


    “吃了一肚子气,你也赶紧吃吧,吃完了我再和你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柳群峰没道理瞒着夫郎的,陈初阳这会儿也算是有了眼色,不在多问,只专心的吃饭,照顾身边人吃饭。


    两人饭后,陈初阳也没有追问,而是赶紧的烧了一大锅水,让人泡个澡。


    “赶路一定累了,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就不累了。”陈初阳今日不准备和人一起泡澡,他将柳群峰的洗澡水烧好了之后,就往柳母房间去了。


    陈初阳是去问柳母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的,柳母回了他‘不用’,声音听着有些虚,陈初阳只以为她是睡得半梦半醒,所以语气含糊,也就没有多管。


    他回了灶房也准备洗脚了,柳群峰见他要洗脚便叮嘱道:“洗了脚去床上等我,先不要睡,我有话和你说。”


    “嗯,好。”


    柳群峰今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只是身体疲累,如今却是身心俱疲,他将整个身子都融进暖呼呼的水中,整个人才舒服了不少。长长舒了口气,柳群峰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之后闭眼小憩,浑身的疲累也慢慢从身体里出来钻进了水里,他终于觉得轻松了些。


    闭上眼睛靠着浴桶的边缘,柳群峰已经将今日所有事情梳理一遍,一会儿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同夫郎说个清楚,然后赶紧睡一觉,明日的事情还多得很。


    终于同夫郎一起躺在床上之后,柳群峰伸手将人抱着,然后将今日的事儿从头说了一遍!


    陈初阳听得既愤怒又害怕,他没想到李氏竟然那么过分,更没有想到他相公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同自己父亲动手!


    “我知道李氏那个婆娘就盼着我动手,我也知道她在打算什么,我这么做虽说是如了她的意,这让我有些不痛快,但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今日李氏那些话是在激他,柳群峰怎么会不知道,可李氏说的也是事实,无需他来反驳,他也不想反驳。


    打了他阿爹算是逼不得已,他既然这么干了,就是做好了打算的,根本不怕。


    “那老头子的脾气我还是知道几分的,就算他再无情无义,对阿奶是有几分孝心或者说要装装样子的。我打了他,他能用孝道压我,阿奶也能用孝道压他,总归不会让我真有事,无非就是断绝关系罢了,这正是我要的。”


    “相公。”陈初阳这会儿还在害怕,不顺父母可是重罪啊,更何况还是出手打人!他相公胆子也太大了!


    陈初阳心里的惧怕,直观表现在了他紧紧将人抱住的双手上,柳群峰这会儿也有些后悔,但事情有了意外,他只能冲他爹发火。


    “其实,我去的时候是想将林柔打个半死的,以老头子对她的宠爱,必定会狠狠罚我,甚至都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可那女人肚子里有了孩子,我有些下不了手,她若没有身孕,我便是把她打死,那老头子也奈何我不得。”


    提到林柔,柳群峰忍不住的叹起了气,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孩子到底还是在他手里没了,他到底还是做了孽。


    想到被他砸晕过去的林柔,还有她身上那抹红,柳群峰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那个林柔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怎么就愿意替那个老头子挡着那椅子啊?


    他又不是真砸啊!他看准了位置的,顶多砸在那老头子身前。


    知道夫郎良善胆子也小,孩子的事柳群峰绝口不提,只转而和人说了一个秘密。


    “你知道咱们刚成亲的时候我干嘛去了吗?明日给你看个宝贝,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敢去胡来了。无论如何,我手里有了那个东西,那个老头子就奈何我不得!”说到手里捏着的东西,柳群峰又开始得意,但陈初阳现在压根儿不在乎这个,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非得和他爹断绝关系。


    “不断能行吗?分家有个屁用!当初以为分家了就各过各的,可我娘还不是随时被喊走,还差点没了性命。知道我娘寻了短见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往后再不让她和那边来往,可两边既然还是亲戚不来往是不可能的!我只想和他们断的干干净净,让我娘过几天好日子。”


    “今日之事,虽说是冒险了一点,但到底如了我的愿,明日那老头子应该就会回来,同我断绝关系,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呢,我会安排好的。”


    “嗯,我知道了。”陈初阳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他心里再次坚定了想法,他想生一个和他相公一样的儿子。


    因为,他相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啊。


    第095章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昨日, 柳群峰累了一天,可谓身心俱疲,他泡了个热水澡放松之后, 又同陈初阳交代了一番, 便沉沉睡去, 而他身边的陈初阳却好半天都没有睡意。


    陈初阳因为担心柳母,一直无法入眠, 隔日也一大早就醒了。


    他起床之后,发现身边的人还沉沉睡着,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他是昨日累了, 便没有打扰, 小心下床了就往柳母房间去了。


    他进柳母房间的时候依旧小心翼翼,只在床边看了人一眼,还特地往额头看了看,才轻踩着步子出去了。


    昨晚上,听了柳群峰的话之后, 陈初阳就一直在担心, 可惜柳母房间昏暗, 他又害怕将人吵醒, 如今仍旧没能看清柳母额头上的伤势。


    陈初阳一直小心,却不知道柳母其实是醒着的, 他进去之后的一切举动,柳母都看在眼里。


    陈初阳走后, 柳母擦了擦眼角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已经彻底的想通了,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这样, 有失就有得,他小儿子和儿子的夫郎这般孝顺,她不亏,她也不会再去妄想什么了。


    陈初阳从柳母房间出来之后,还回了房间看了看,发现柳群峰还没醒,便自己去了菜园里。


    他原本是想喊人起床,去村子里买只鸡回来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干脆去买鸽子吧。


    鸽子炖汤最有利伤口恢复,他娘既有外伤,鸽子肉肯定是比鸡肉好的。


    他昨晚上听了柳母的事,就知道她这几日定然会没有胃口,可好好的人饿肚子身体都会拖垮的,生病的人再饿肚子,这病岂不是好不了了?不管怎么说,都得吃东西才行。


    给柳母做的饭,陈初阳直接排除了大鱼大肉,身上有伤心里又难受的人,最适合喝粥了。


    他几年前在梅家喝过一种粥,好喝的差点连舌头都能吞下肚,他一直记得那味道,南风哥哥也同他讲过那粥是怎么做的,今日他就试试看,做给他婆婆吃。


    陈初阳记得,那粥需要鸽子肉白菜叶还有土豆,白菜叶土豆家里都不缺,只是这鸽子得去买,村里怕也没有人养鸽子,还得去镇上才行。


    将白菜拔回来之后,陈初阳就往村子里去了,如他所料,村子里果然没有人家养了鸽子,他只能往镇上去,好在镇上近得很,他脚下步子快一点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了。


    去到镇上的次数多了之后,陈初阳对镇上的街道已经很熟悉了,他进城之后,直接抄近路去了菜市场,然后找了能帮着宰杀家禽的铺子,选好了鸽子让人给他处理好,这才赶紧往家里赶。


    陈初阳回村的时候,还在村口遇见了柳父的马车,他一眼就将那马车认了出来,便赶紧的往家赶。


    他没想到,那边的人这么迫不及待,来的这般早,他相公还没起床呢,也还没有同二叔商量过,同父亲断亲这样的大事,得要有人在身边帮着才行。


    陈初阳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柳父他们的马车,他回去的时候柳群峰已经起来了,还在打着哈欠,想来是这些人来了,才把他吵醒的。


    看着院子里的柳父他们,陈初阳一个都没有招呼,就连阿奶都没有招呼,直接就往柳群峰身边去了。“相公。”


    陈初阳手里还拿着用芋头叶包着的鸽子肉,柳群峰一见就知道那里面是什么,看那大小定然是鸽子无疑了。“你有心了,先去给阿娘炖上吧。”


    柳群峰知道李氏是个缠人的,不想夫郎在这里参合,陈初阳想着父子断亲这种大事他是插不上嘴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他婆婆给照顾好。


    一句多余的话没有,陈初阳直接往灶房里去了,等到他走了,二叔才黑着脸到了柳群峰身边,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你如今是真的出息了,连父亲兄长都能下这样的狠手,你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二叔今早是要去接二婶他们回来的,可他刚打开家里的院子就看到了他大哥的马车。


    他隔着车帘喊了一声,便听到里面愤怒的声音,待他听清他大哥在说什么,吓得赶紧往这边来了。


    二叔如今只知道柳父要同柳群峰断亲,也只见了柳云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就连柳父脸上也有伤,走路也有几分别扭。他知道了柳父生气的原因,却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柳群峰对父亲兄长下这样的手。


    二叔失望又恼火,情急之下打了人,脸上失望之色尽显,一看就是真的生气了。


    看着自己二叔满脸的失望心痛,柳群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直接将脸撇到一边,指着那边的一家人委屈道:“他们差点把我娘害死,我只是打他一顿便宜他了!”


    柳父看见柳群峰被打之时,还只觉得痛快,可柳群峰被打之后的反应,却让他气得不行!


    这可是他的儿子!可他更像是他二叔的儿子,他教训他不行,他二叔就可以?还委屈上了?凭什么啊!


    眼下情形,又让柳父想到了当年的一件事。他记得家里酒楼刚起来的时候,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想将酒楼分一半给他二叔,虽说开酒楼的钱大半都是他二叔出的,可酒楼是他开起来的!凭什么得分一半出去?


    看来,这逆子当年之所以有那要求,根本不是为了他二叔,而是为了他自己!他二叔可没有儿子,他手里的东西不早晚要给柳家子嗣,这逆子这么巴着他二叔,想必也是在惦记他二叔手里的东西罢了!


    一想到柳群峰同他二叔的关系,便有数不清的画面出现,往事种种,柳仕民越想越气,他捂着难受的胸口一个劲儿的摇头,如今他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和这逆子断了关系!


    “去喊人!立马去喊人!老子今日,立刻马上就要和这逆子断了关系!”柳父一发话,李氏跑的比兔子还快,赶紧的就往村里去了,倒是一边的柳云峰皱着一张脸,一直没动。


    柳父见大儿子竟也敢不听他的话,直接原本想要给人一耳光,可看着他青紫肿胀的脸到底没能下手,只是狠狠推了人一下,让人赶紧去喊人!


    二叔还没能明白过来,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换回的地步。他见柳父是真心要和柳群峰断绝关系,不是闹着玩的,只能赶紧的看向阿奶,如今这事儿怕是只有阿奶能做主了。


    方才二叔打了柳群峰,阿奶都无动于衷,如今二叔喊她解释,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然后杵着拐杖往屋子里去了,想来应该是去看柳母的。


    二叔见阿奶都是这个态度,便知道这事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可是他不能同意啊!他就这么一个出息的侄子,他们两房就这么一个能挑起柳家胆子的人,将他赶出柳家,柳家怎么办啊?


    难道真要靠那头披着羊皮的狼?真要靠那个连亲爷安危都能置之不理的柳云峰?!


    旁人不知道柳阿爷为何跳过长孙将家业交给小孙子,二叔却是知道的。


    当年,阿爷和柳云峰一起出门,却意外摔了腿,柳云峰不止没去沟坎下面背昏过去的阿爷回家,反而往人身上丢满了稻草遮挡,他那时候可还没有成亲呢,那般小的年纪就能那么狠,阿爷被家里人找到之后,便再不肯多看一眼他这个长孙。


    说到年纪小,柳群峰才五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护着阿爷。


    柳群峰自小就皮,六岁那年爱上了捅马蜂窝,不管是方房檐下的草蜂也好,大树上的马蜂也好,只要他见了,他就要找了竹竿去捅。


    他捅了马蜂窝,爷孙两个被马蜂追赶的时候,他自己被蛰的哇哇哭还要喊阿爷快跑。


    多年之前的事情浮上心头,二叔更是心痛,他不信柳群峰如此混账!会无缘无故对大哥父亲动手。“混账东西!你倒是说啊!赶紧说都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到底怎么大嫂了,你要对你大哥下这样的狠手,还对你爹动手,你赶紧说啊!”


    二叔急的手都在发抖,柳群峰还从没有见过他二叔如此激动慌乱的样子,他反握住他二叔的手,直直看向他二叔眼睛,指着他爹说道:


    “他将我娘骗去县里,说是照顾林子其实是照顾他有孕的妾室,我娘在那里受了些我都不知道的冤枉委屈,她寻了短见,人差点就没了。”


    “什么?大嫂她大嫂她?那你阿娘呢?她如何了?”二叔如今只觉得双耳如洪钟,嗡嗡声响不断传向全身!


    他大嫂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能将他大嫂逼得寻短见,必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混账!”二叔很快冷静下来,可这一次的这声‘混账’他却是对着柳云峰说的。“你是瞎子还是聋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欺负你娘?你娘十月怀胎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看别人作践她无动于衷的?!”


    “二叔,我”柳云峰想为自己辩驳,可二叔根本不听!“别喊我二叔,我没有你这样的孝顺侄子!”


    柳云峰被二叔骂了之后,很是不甘心,立马回嘴道:“二叔这话说的,好像什么时候拿我当过侄子似的,你侄子不是只有一个吗。”


    柳云峰明打明说二叔偏心,二叔却不想搭理他,他看向柳父,想要他解释柳母的事。


    对于此事,柳父到底是心虚的,只能将怒火和注意力转到了一边的大儿子身上。“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喊你去喊亲戚们过来,你聋啦!”


    柳云峰再次被柳父吼了,加之又刚和二叔红了脸,便趁机赶紧走了。


    就连柳云峰都走了之后,二叔便离得柳父近了些,可柳父直接一摆手,表示他什么都不想说。


    柳父不想说柳母的事,二叔也不想这个节骨眼逼他,但他还没有死心,继续说道:“大哥,大嫂的事先不说了,可一家子哪有隔夜仇啊?你们可是父子啊,这父子名义可以断,这亲缘怎么断?难道你还能真不认他了不成?二小子他也不能真的不认你了啊!”


    “他能!我更能!老二,你不用说了,今天这亲我是断定了,这儿子我是不会再要了。”柳父不想再听二叔的话,干脆直接往堂屋里去了。


    柳家院子空旷,今日刮着北风,呼啸的寒风来院子里回旋,可院子里站着的叔侄二人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寒意。


    同他们心里寒心的事相比,这点寒风根本不算什么。


    柳家亲戚不少,李氏出门之后,很快的就有人上门,其中大姑和小姑他们是来的最快的,之后又来了好些堂亲,最后连村里都来了不少人。


    柳群峰这房的长辈,就属幺爷爷辈分最高,他来了之后,在柳父身边劝了良久,可柳父是铁了心了,如此幺爷爷心头便有底了,二叔见断亲之事已经无法挽回,便赶紧替柳群峰打算了起来。


    如今,柳群峰这房同一个曾祖的人都在了,既要断亲,这家产的事自然是头一个要说清楚的。


    幺爷爷首先开口,指着这屋子对着柳父说道:“这柳家老屋是群峰他阿爷指明要留给他的,你们父子的事我参合不了,但大哥的遗言我不准任何人违背。”


    幺爷爷这话一出,大多人都懵了,别人家也就算了,可柳家这两父子这亲还真的不好断!


    当年柳群峰阿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把他挣得的家业都交给柳群峰了,可柳群峰又是为人子的,他和柳父断亲,他就不再是柳家的子孙,他不是柳家的子孙,又如何继承柳家的东西?


    可若不让他继承,不就是违背了阿爷的遗言吗?而且如今柳家早分家了,这屋子还有柳家在村里的田地都在柳群峰名下了,就柳群峰那个凶神恶煞的性格,他能将到手的东西拿出来?


    柳家父子两个闹到了要断亲的地步,自然要有个缘由。


    李氏之前去村里喊人的时候,就把柳群峰是如何如何在家里撒泼,不只是将她男人狠狠打了一顿,甚至对她公爹动手的事情都说了。


    这当儿子的竟敢对老子动手,这可是大不孝啊!


    众人到了柳家,看着柳云峰那张和猪头一样的脸,心里更是对柳群峰不满了,是一点好话也不想帮他说。


    幺爷爷的话众人都觉得有问题,也让小姑不满,她一点也不喜欢,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柳群峰,恨不得柳群峰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柳家,她冲着所有人说道:“我大哥要是和群峰断亲,群峰可就不是柳家的子孙了,不是柳家的子孙,凭什么继承柳家的东西啊。”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因着性子原因,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柳群峰,自然没有惯会装相的柳云峰夫妻两个讨人喜欢,大家都觉得小姑这话说的没错,二叔却不认同。


    “群峰他为人子,大哥的决定他改变不了,但大哥也是我阿爹的儿子,我阿爹生前有交代,临终也有遗言,这个家要交给群峰,他的牌位要放在群峰屋子的神龛上。


    我是他的儿子,我阿爹的话,我不敢不听!这个家就是群峰的,不管他和他爹什么关系,我都不准任何人违逆我阿爹的话,特别是我阿爹的遗言。”二叔的话,其实柳家大多人都知道,只是大伙儿如今都对柳群峰不满,觉得他敢对自己老爹动手,简直是大不孝,自然没人愿意替他说话。


    屋子里虽然都是柳家人,但说到底同柳群峰他们这房关系近的只有幺爷爷和二叔,两人都是一个意思,其他人也无法。


    就在大家为了柳家的老屋和租田争执的时候,柳父发话了。


    “他爷给他的,依旧给他,我柳仕民还没有那么窝囊,去抢老人留给他的东西,也没有那么不孝,连老爹的话都不听!”柳父将不孝咬的极重,明显就是在说柳群峰不孝,可他不知道幺爷爷可就在等这句话了。


    “如此,就好办了。”幺爷爷面色不再凝重,喊二叔开始写断亲书,等到三份一样的文书写好了,各自要签字画押之时,柳父却叫停了。


    “他阿爷给他的东西,我确实是没权利要回来,但村子里那一百亩田,却是我柳仕民自己挣的,他既然不是我的儿子了,也没资格拿着那一百亩水田。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就把我的水田还给我吧,如此,彼此就再无瓜葛了。”


    “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拿田契,一会儿去县里过明路的时候一起去过户就行。”柳家的老屋和祖田柳群峰不会放弃,可比这老屋和祖田加一起还值钱的百亩良田,柳群峰却无所谓。


    毕竟,他爹说得对,那确实不是他挣回来的,他爹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吧。


    大家都没想到,方才扒着这屋子不放的柳群峰,这会儿倒是干脆了,一百亩的水田说不要就不要了,而且他人还真的进去拿田契了,竟不是在逞口舌之快。


    李氏先头就在惦记那一百亩水田,如今她公爹开口提了,柳群峰还答应的如此干脆,她心里正得意呢,可不想她刚得意没多久,柳母出来了。


    柳母原是不想再见这些人了,可一听见柳群峰手里的水田要被拿走,她躺不住了。


    柳母出来之后,她额头上那明显的伤痕立马引起了注意,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的出来,那是撞击导致的伤口。撞击伤口乡下里活不下去跑去上吊撞墙的妇人不在少数,众人心思又开始活泛了起来。


    听说,这柳仕民纳了个小啊,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那柳群峰疯了啊,对他哥他爹动手。


    “你真要拿走那些水田。”柳母出来了,可阿奶没有出来,她甚至没在柳母的屋子里,方才一直在自个儿的屋子里。


    柳母的声音很小很细,可所有人都听出了一股子质问的味道来,柳父轻笑一声,理所当然说道:“那是自然,他都不是我儿子了,我的东西他自然没资格拿手里。”


    “柳仕民,我要和你和离。”


    “你疯了!”


    柳父觉得柳母疯了,不只是柳父,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柳母这般年纪,而且还有个那么出息的孙子,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竟然想要和男人和离!


    若说柳母提出和离,别人都只是不解,那柳父和柳云峰就是愤怒。柳父指着柳母,他神情激动满脸不可置信,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为了那个畜生竟然要同我和离,几十年夫妻你就这么对我?”


    “是啊!我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只一心想着老二啊!”柳云峰也在控诉,也在不满,可柳母根本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只是走到了柳父跟前,同样细声细语回道:“是啊,几十年夫妻啊。”


    柳父大抵是没有想到妻子能这么硬气,他没来由的有些心虚,竟是不敢看向妻子的脸。


    柳父的回避让柳母更加伤心,原来他也会心虚啊,原来他知道他那些做法是在作践她啊,可他仍旧做了。


    “我十六岁便嫁予你,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里,上要孝顺婆婆下要伺候儿子儿媳,好不容易孙子大了,以为能享几天清福了,竟还要伺候你的妾室。


    柳仕民,在你眼里,我不是人对吧,我徐敏凤就是柳家的牛柳家的马,或者连牲畜都不如对吧,随你怎么糟践。”


    “娘!”陈初阳将鸽子炖上之后,就赶紧过来了,一过来就听到柳母的话,他顾不上什么了,赶紧去到柳母身边把人扶着,心里实在是难受的不行。


    他娘真的太苦了,太苦了,别人都只知道他是柳家的夫人,可没人知道她在柳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天哪!大婶婶竟是去照顾大堂叔妾室的!”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柳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说方才那番话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她只是在为她的儿子说话。


    她的儿子不是不孝子,他是为了她这个没用的老娘才会做了那些事。


    “我嫁入柳家这么多年,为你养育两个儿子,还曾在公爹床前伺疾,不说你在家无规无状妻不妻妾不妾,我若告上公堂自有律法替我做主,分你家产是理所应当,只说我在柳家不止无过还有功,和离之后我便能分你三成家产,你若信我们大可直接公堂之上见分晓。”


    “娘,你疯了吗?”柳云峰怕了,他知道他娘是认真的,也知道他娘说的都是对的!


    柳云峰害怕,李氏又何尝不是?她甚至搬出了林子,拿林子名声说事,可如今柳母一概不管了。


    “他若真有本事,有个和离的阿爷阿奶算什么?便是有对狠毒的爹娘,他照样能出息。”


    “娘!你别是为了老二疯了吧!这和我还有相公有什么干系?”说到他们夫妻身上,李氏急了,若不是有外人在,她甚至想上手教训柳母了。


    这个老不死的,今日是真的疯了!


    柳父和柳母不愧是多年夫妻,柳母这番为了什么,他心里门清。心里虽然还是愤怒居多,但柳父也有了决定。“行了,那一百亩水田我给那小畜生还不行吗!你别说疯话了。”


    柳父挥手喊人赶紧进去,柳母却没动。


    她确实是为了给儿子抢那一百亩水田出来的,可和离的话说出口之后,她却整个人都轻松了,如今和离之事已不是威胁之言了,而是她的心意,她期盼之事。


    “干脆和离,分我柳家村的一百亩水田,或者闹到官府,分我至少三成家产,你自己选吧。”


    第096章 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柳父没想到柳母不是在威胁他, 而是铁了心要同他和离,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一向谨小慎微顺从夫家的柳母, 竟然会提出和离。


    但同所有人只是震惊不同, 柳群峰震惊过后,便是狂喜!


    他如今已同他父亲断了关系, 若是他娘还要跟着柳仕民,那岂不是同他也没了关系?可若是他娘同柳仕民和离,他们就是没有关系的人了, 不管他和柳仕民还是不是父子, 他娘都是他娘。


    柳母给了柳仕民选择之后,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会选择放弃那一百亩水田,那水田虽然值钱,却也是比不得柳仕民三成家产的,但柳仕民的反应,又让在场的所有人意外了。


    他不同意和离。


    “你别闹了!你要发疯等我解决好这个臭小子的事再发疯!”不去接柳母的话, 柳仕民只说她是在胡闹, 之后他示意大儿子和儿媳将柳母拉到身边, 但不等柳云峰夫妻上前, 柳母再次重复了方才的话,还继续说道:“看来, 你是想上公堂了。”


    “娘!你疯了吗!”柳云峰此时也是激动无比,他儿子刚刚拜在林先生门下, 若是这个时候家里长辈和离, 定会影响儿子名声,惹得林先生对他不喜。


    再说了, 如今是他爹要和家里老二断亲,这事儿传出去了,别人只会觉得是老二不孝,可若是父母再和离,他娘又跟着老二,这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别人才不会管什么断亲不断亲,只会觉得是夫妻之事闹得彻底分了家。


    柳云峰激动无比,柳仕民也不遑多让,父子两个轮番上阵,几乎都是一样的论述,只说柳母是疯了,在胡言乱语。


    “若我如今是疯了,我只恨我疯的太晚了!柳仕民,我徐敏凤这辈子绝不会再和你待在一个屋檐下,下辈子便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再嫁给你。你说我是疯言疯语没关系,大老爷能明辨是非就行,你若不肯咱们就见官吧。”


    柳母这话说的柳仕民面红耳赤,他只觉得柳母的话像是在他脸上扇了无数的耳光,他怒极反笑,也不想再挽留了。“好好好!你个疯婆娘,老子倒要看看你离了我,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你既然要和离,就别怪我无情!你来日也不要后悔,便是你后悔了,我也不会再让你进柳家门,还有便是和离是做梦!你等着一封休书吧!”


    “不能休!”幺爷爷在柳仕民话落之后立马反对,二叔也接着说道:“幺爷爷说的没错,大嫂无过你不能休她,顶多和离。”


    柳仕民看着和自己作对的叔叔和弟弟,突然就明白了,今日喊了这么多人来,合着都是替那个小畜生和那个疯婆娘喊的?这些没眼力的穷亲戚,都是替这对瞎眼的母子说话的。


    今日这么多人是柳仕民喊来的,这亲是他自己要断的,他若此时反悔定会成为笑料,会让柳家所有人,柳家村的所有人以为他是怕了一个婆娘了,他连一个老婆娘都舍不得放手了。


    那一百亩水田原本也是柳仕民分给柳群峰的,他之所以想要拿回来,也不是在乎那些水田,只是想让柳群峰知道没有他柳仕民,他柳群峰便什么也不是!


    家里水田一直不多,柳群峰如今就靠着那一百亩水田过日子,柳仕民想要教训柳群峰,自然要让人除了一个空宅子什么都没有。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想逼儿子到绝路,却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他想让儿子认清,他的好日子都是靠谁的举动,却逼得妻子要同他和离,可他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同儿子断亲,同妻子和离了。


    柳仕民同意让妻子拿着那一百亩水田同他和离之后,柳群峰动作飞快的写好了和离书,之后断亲书还有和离书都落下了手印,便只等拿到官府去留底过明路了,到时候他们就真的不再是父子和夫妻了。


    柳仕民在签和离书的时候,明显的是有些犹豫的,还一直往屋子里看,应该是想阿奶出来做主,阻止和离之事,奈何柳群峰看出他的目的,直接同他说了,‘若是舍不得我娘,那就给我娘下跪道歉,把将那个女人赶走,我娘就能原谅你了’。


    柳群峰这话哪里是在说和,分明就是在点火,柳仕民哪里听得了这话,立马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见到白字黑字和上面红彤彤的印子,柳群峰才放心了,他立马就要同人一起去县里,柳父却往着屋子里喊娘,喊阿奶出来他们要回去了。


    柳仕民这么一喊,阿奶确实是出来了,但她却是出来送人的。


    阿奶跟着人走到马车旁边就停下了,她先喊住了柳仕民。“仕民啊,娘老了折腾不动了,只想守着你阿爹的东西过剩下的日子。你的事我管不了了,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但你那妾室不是个安分的,她这次能假孕害人,往后也会。”


    阿奶说到这里明显的难受了,但她只是停了一瞬,又继续说道:“你别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这一次的教训已经足够了,别再让云峰他们也同你离心了,闹到将来一把年纪之后,反倒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娘!”阿奶的话柳仕民听得很是恼火,他怨他娘这么直白说了家中丑事,也生气他娘竟然不跟着他走。


    老娘不跟着他过日子,反倒是要跟着同他断了关系的儿子,这让旁人见了,不知道要如何编排他了,这还了得啊!


    柳仕民赶紧就要劝说,可阿奶不想再听,直接转身转而拉着柳云峰的手,“云峰啊,林子是个好孩子,聪明又孝顺,你不能把他教坏了知道吗?


    考功名重要,人生大事也重要,林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你们给他挑媳妇儿别只顾着挑家世好的,要挑姑娘本身能干的,能当家做主打理好家业照顾好夫婿的知道吗。”


    阿奶的话让父子两个都急了,连李氏都急了,三人立马拽着阿奶不放手,可三人的手都被二叔打了。


    “你们在干什么?娘这么大年纪,经得起你们拉扯吗?”二叔扶着阿奶不让那三人上前,一边的大姑也跟着帮忙,倒是柳群峰一点没动,他双拳抱胸盯着柳仕民,脑子里全是阿奶方才的话。


    原来,那女人竟是假孕!柳群峰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以为失手伤了林柔腹中孩子之时,心里自然有些介怀的,如今真相入耳,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他们这大嫂向来以为天底下就她一个聪明人,谁都要算计一把,如今怕是要遇到对手了,也不知道往后那老头子身边要如何热闹呢,只是,再热闹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柳父还是不肯让阿奶留下,二叔也不让他们硬拉着阿奶走,两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幺爷爷说了阿奶心意,也说了阿奶要留下的缘由。


    “你们阿爷临终有交代,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阿爷说了他将来要群峰拜祭,喊阿奶要跟着群峰过日子,阿奶能去哪里?她自然是要留下的。”幺爷爷的话,柳仕民柳云峰都反驳不了。


    阿奶留下跟着柳群峰过日子,不只是阿爷的意思,也是阿奶自己心头所愿,毕竟父子两个闹成今天这般摸样之前,阿奶已经回村了。


    今日柳家的人实在太多,柳父也已经丢够了脸,他见母亲执意留下,他是真的带不走了,便只能不甘离开,在回去的马车上,李氏还在劝说柳父,喊人一定要把阿奶接回去。


    “平时没见你这么孝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以为谁不知道吗?”柳父如今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只顾着后悔了。


    他没想到,因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让他没了妻子没了儿子,如今连老娘都没了。


    极度的失悔之时,脑子便会不断回想过去,妄图让一切重来,或者重新再做选择。柳仕民想着,若是当初得知林柔有孕之时,他亲自找了大夫给人把脉,或许就没有这一堆烂事了。


    柳仕民训了李氏一句,便开始沉默不言,李氏见公爹猜中她的心事却没有多言,心里便安稳了几分。


    到了县里之后,柳群峰和他二叔同柳仕民父子去了县衙,李氏则是先回了家。


    李氏回家之后直接去了林柔的屋子,林柔一见她便开始质问她,“大少奶奶你为何害我?我自打进了柳家门,可从没有哪里对你不敬啊。”


    李氏瞧着仍旧是一副柔弱相的林柔,不耐烦的冲着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这里只有我在,你就别装了!”说到这个惯会扮柔弱装可怜的林柔,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之前也被这女人给骗了!


    “林姨娘真是好手段啊!连我都差点给你骗了,若不是你妄想坑害我儿,我还真以为你是个不争不抢的,没想到竟是个狼子野心的!你胃口倒是大得很啊!还敢妄想整个柳府!”


    李氏说的气愤,林柔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李氏也不和她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了。“那术士的胡言乱语不是你授予的?不是你花钱买通的?”


    李氏提到那术士的话,林柔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喊冤枉!“大少奶奶,你真的冤枉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深闺妇人,平日里连大门都不能出,便是因为老爷垂怜手里有几个钱,也没有门路去找什么术士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柔说的情真意切,一点不像在撒谎,加之事情到了如今地步,李氏也不觉得她还有撒谎的必要,看着眼前一副信誓旦旦,甚至开始赌咒发誓的林柔,李氏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猜测了。


    “真不是你?”李氏对于认定之事有了些动摇,但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她不信,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见李氏还是怀疑,林柔直接同人发誓了。“天地良心!真的不是我啊,我如何敢坑害孙少爷啊,真的不是我,那术士是老爷出门之时偶尔遇见,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安排不了老爷在大街上同一个术士撞上啊,而且而且老夫人先前也也”老夫人先前也给孙少爷算了一卦,这最后一句话林柔不敢说出口。


    林柔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李氏双眼却像是突然猝了毒!她也想起来了,之前儿子要死要活闹着要去那个穷酸女的时候,阿奶确实是给林子算了一卦,想到那卦言,李氏一下黑了脸。


    林柔虽说没有身孕,可她接连被打,整个人都是一脸的病象,如今正躺在床上,连半坐起来举手发誓,都像是随时会跌回床上似的。


    看着这样的林柔,李氏心里几番思量脸上挂上了歉意,赶紧上前握着人手道歉,说是她错了。


    林柔哪里敢接受她的道歉,连称不敢。“只希望大少奶奶在大少爷当家之后,仍能给我一口饭吃,我就感激不尽了。”


    大少爷当家几个字明显的取悦了李氏,李氏安抚了人几句,又同人亲亲热热了起来,可她一出了林柔的房间,却还是变了脸。


    她如今虽不能确定,当初那术士的鬼话是不是林柔的安排,但林柔这个女人不简单却是事实。


    她当初并不知道自己没有身孕,却能装出一副有孕之相,还各种折腾家中众人,这女人绝不是个简单货色。


    衙门里有专门办理百姓各种杂事的部门,柳群峰他们事情办的很顺利,这会儿,几人已经办好了所有人事情。


    柳群峰一出县衙,就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自己的马车,二叔无奈看了柳仕民和柳云峰一眼也跟着去了,倒是柳仕民站在原地,看着柳群峰他们离去的马车半天没动。


    柳云峰见他爹望着已经走远的马车出神,也不敢开口,他方才是想出言讽刺他二叔几句的,他想说他二叔自己没有儿子就惦记着别人的儿子,合着这么多年对他弟弟好,都是有目的的,如今终于还是将他二弟给抢走了。


    可他思量再三,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话虽然会让他爹恨极他二叔和弟弟,却也会得罪二叔,他二叔手里的田产不知有多少,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再说了,他爹和弟弟已经断亲,再没有必要激起他们的矛盾了。


    柳云峰一回家就和李氏摆上了桌子,喝上了小酒,夫妻两个为了这一天可是等了不少年了,李氏几杯酒下肚,说话也开始直白,“云峰,等林子回来你得喊他回村啊,得去阿奶跟前转转,如今能让二叔听话的人可只有阿奶一个了,咱们得让阿奶开口,让她逼着二叔将家产交给林子才行。”


    “这还用你说?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那就好。”


    两口子俨然一副庆祝姿态的吃喝上了之时,一点不知道柳父一回来就去了林柔的屋子里,问了人当初诊出她有了身孕的大夫,是何人找来的


    柳群峰他们出门之后,陈初阳先扶着柳母回房休息,又去给阿奶生了火,之后便一直在灶房里忙活。


    但凡补汤都需要小火慢炖,陈初阳炖那只鸽子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等到鸽子炖好,先给柳母盛了一碗鸽子汤,知道她定然吃不下太多肉,便只给她撕了两条鸽子腿下来。


    鸽子比不得鸡鸭,一条腿没多少肉,陈初阳想着这点肉她婆婆应该能吃得完。


    陈初阳端着鸽子汤出了灶房门之后,阿奶闻着从隔壁飘到跟前的香味一声没坑,她知道,往后在这个家里,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


    她的乖孙原本也只有那一百亩水田,如今水田又成了他娘的,他们一家人都是靠人家养着了,人家吃着鸽子汤,她哪敢说什么啊。


    陈初阳到底还是想岔了,柳母连那一点肉都不想吃,陈初阳进去收碗的时候,碗里的汤已经喝完了,但肉一口没吃。


    “娘,你这样不行啊。”陈初阳坐到床边,看着柳母额头上的伤,满脸的担心。“鸽子肉是最有利于伤口恢复的,喝了汤肉也得吃啊。”


    “我不想吃,你给我弄点粥吧。”柳母说罢就闭上了眼,陈初阳无奈只能拿了碗出去了,好在他料的没错,他婆婆确实是想喝粥,今日这一番功夫也算是没白费。


    回了灶房之后,陈初阳将那两根鸽子腿上的肉全都撕了下来,将之撕成了肉丝之后,才准备开始熬粥。


    大米下锅煮到夹生,就能放肉丝进去了,等到一刻钟之后,再将切成细丝和小块的白菜土豆放进去,之后便是慢炖,等到稀饭成粥,粥里看不见土豆块了,就能起锅了。


    这鸽子肉本身就不是油腻之物,慢炖出来的时候本身的腥味也完全没了,再有土豆增香,白菜解腻,口味既淡也不淡,最适合生病的人了。


    陈初阳这回先给阿奶盛了粥,阿奶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接过粥碗满脸笑,陈初阳叮嘱阿奶慢点吃不要烫着,就赶紧的给柳母送粥去了。


    这一回,陈初阳直接伺候了柳母喝粥,没有放下东西就离开。


    “娘,你吃着味道怎么样?”陈初阳已经偷偷尝过一口了,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同他娘不一样,他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也不知道娘她满不满意。


    柳母只吃了一口,就尝出来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了,她望着陈初阳无奈笑笑,却是对人说道:“做了多少啊。”


    “煮了不少,给相公他们也留了。”陈初阳一直留意着柳母反应,这下终于是放心了。


    柳母听见煮了不少也放心了,“味道很好,既然有多的,再给我盛一碗。”


    “嗯!”


    陈初阳没想到他娘竟然还要一碗,心里激动又高兴,他为自己的手艺激动,也为他娘有了胃口高兴!只要他娘有了食欲,这伤口很快就会恢复的,身子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柳群峰和二叔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戌时了,他从县衙离开之后,又去办了点事,耽搁了些时间。


    今日,原本说好要请客吃饭的,可因着家里的烂事也没能成,柳群峰回来的时候,已经顺便的喊了大姑和舅爷他们,就连大陈家里他也去了。


    说到请客吃饭,陈初阳赶紧和人说了一下,他喊了林哥儿一家来家里的事。


    “你做主就好了,你同林哥儿交好喊他们家是应该的,大成他们一家也要来呢。”如今天色晚了,家里又没有外人,便直接在灶房的小桌子上吃饭了。


    黑娃倒是运气好,家里杀了年猪,后面几日刚好赶上了他月底的假期,能连着在家休息三天呢,能好好同家里人一起热闹了。


    明日不用去学堂,便不用那么早睡,黑娃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也坚持要等着柳群峰回来了才一起吃。


    一家人上桌之后,陈初阳先给黑娃盛了一碗粥,“黑娃都要对着锅里的粥流口水了,也没先喝上一碗,说要等你呢。”


    陈初阳煮的粥有不少,柳母吃了两碗,她和阿奶一人吃了一碗就没动了,虽说粥还有不少,但家里还有三个男人呢,陈初阳害怕他们吃不饱,还是煮了白饭。


    听见黑娃饿着肚子等自己回来,柳群峰笑着在人脸上捏了一下,黑娃原本还高兴呢,一被捏脸,他眉头一皱歪头说道:“哥,你是不是把我当狗了啊?我记得你以前捏小黑就是这么捏的。”


    小黑是以前大舅舅家里的一条狗,几年前就已经老死了,那狗也真是邪性,明明柳群峰不常在山上,可每次柳群峰去大舅舅家里,它冲柳群峰摇尾巴摇的最欢。


    想到那只亲近自己的大黑狗,柳群峰心头突然有一丝酸涩,但心里的不适很快过去,他瞧着黑娃那脸贼笑,“你方才那样,同朝着我摇尾巴的小黑一模一样。”都是在邀功邀宠。


    “哥!”黑娃气得吃了一大口肉,他哥果然把他当狗了!


    “哈哈哈哈。”柳群峰今日原本就心情很好,见黑娃那样子更想笑了,陈初阳见黑娃气呼呼的样子,赶紧拉了柳群峰衣袖,“别逗他了,生气吃饭会胀气,到时候他不舒服还不是你担心。”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别气了,明天哥给你烤肉吃。”


    几个大男人果然不是一般能吃,三人将给他们留的粥喝的干干净净,还一人添了一大碗白饭。


    今天的菜就是常见的杀猪饭,有蒜苗回锅肉,还有鲜肉小炒,还有一道现炒的猪肝,这么多肉菜素菜自然也不能少,陈初阳还拌了青笋豆皮,煮了一锅白菜豆腐汤。


    “这几天可是吃萝卜的好时候,阿奶喜欢吃凉拌萝卜丝,明天给她做一个。”许是真的饿了,许是心情大好胃口大开,柳群峰从上桌开始就只顾着大口吃饭,连话都没有几句,吃到了最后才主动开口,却还是关于吃的。


    陈初阳应了之后,便想着明日该给他娘做些什么吃的,总不能日日给她吃粥啊。


    柳母今日躺了一天,阿奶这会儿还没睡下,她原本正在烤着火打瞌睡,听见柳群峰的话之后瞌睡都没了,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饭后,二叔就回去了,他明早一早就得去接二婶他们,今晚得早睡。


    二叔走后,陈初阳准备收拾了碗筷就去伺候阿奶洗脚,柳群峰早先看见那锅粥还有那一桌子菜的时候,就知道今日夫郎忙了一整天。


    眼下,见天色不早了,便喊人先去照顾阿奶睡觉,锅碗他来收拾,可陈初阳怎么都不肯,硬要自己将锅碗洗刷干净了,才去伺候阿奶洗漱休息。


    黑娃在灶下烧火,他有些不明白他哥怎么争着刷洗锅碗呢,而且他哥怎么能刷锅洗碗呢,他哥可是大男人,这种活儿自然该是媳妇儿夫郎来做的。


    黑娃虽疑惑,却没有乱说话,眨眼功夫,他心头疑惑柳群峰就给他解了。“你别跟着我娘和阿奶乱学,她们不让我干活儿,又不是真的不能干,我二叔还帮着我二婶烧火扫地呢。”


    “二叔他竟然还帮着二婶干活儿啊?”


    “二叔他竟然还帮着二婶干活儿啊?”


    陈初阳和黑娃同时发出疑问,柳群峰见两人满脸的惊讶倒是笑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啊,二叔怎么就不能干活儿了啊。”


    “二叔他们家里怎么没有长工啊。”不在纠结二叔干活儿的问题,说到二叔家里,陈初阳倒是把长久的疑惑给说了出来。


    按说二叔怕是比那边的柳家还有钱啊,那边一家人大宅子住着,一堆下人伺候着,可二叔家里竟然两个洒扫做饭的长工都没有。


    “原先有的,我姐她们都出嫁之后就没了,二婶说家里就三个人没必要,不过家里的柴禾什么的都是有人送上门的,不需要他们操心。”


    “嗯。”二叔真好,把他相公也教的很好。


    陈初阳知道,他相公很尊敬他二叔,也知道他们叔侄两个亲近,如今细想二叔性子,心里对人十分感激。


    二叔他应该也是在他相公身上花过不少心思的,不然,相公他怎么会和自己的亲爹还有亲大哥一点不像呢。


    第097章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晚上大家都水睡下之后, 柳群峰突然又说到了请客之事。


    原先,他只想喊几家同家里关系近的,如今却想多喊几家人了。


    “别让别人觉得我同那老头子断了关系就全家死气沉沉, 咱们多喊点人过来, 一起好好热闹一天。”柳群峰决定明日一早起来, 去几个堂叔家里一趟,喊他们一起来家里热闹热闹。


    陈初阳知道他相公和那边断了关系是为了他们阿娘, 可他总觉得不只是这个原因,他相公瞧着也太高兴了一点,不像是只这一个原因。


    心里有疑问立马就问, 同时, 陈初阳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记得, 昨晚上他相公同他说,他手里有个大宝贝,可今日实在是太多事,他都没能问他,他那大宝贝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啊?这个明早再给你看, 眼下都睡了, 我懒得爬起来。”大宝贝是什么, 柳群峰暂时卖了个关子, 但同他爹断亲的缘由,他却没有瞒着。


    “我确实是因为娘才有了这个念头, 但也确实是不止因为娘。”柳群峰当日要分家,为的是两个人, 一个他娘一个他夫郎。


    他能看出, 他娘因为他爹纳妾伤了心,不想他娘整日对着那个女人, 再有便是,他那个大嫂他是知道的,连他娘都要被欺负,若是不分家,他夫郎也是必定会被欺负的。


    他不想自己老娘还有夫郎日子过的不痛快,干脆分家得了。分家之后,各过各的日子,大家眼不见为净,谁也别在谁眼前碍眼。


    可他没想到,便是分家了,也清净不了。


    先前,他大哥他们接连跑到家里撒泼的时候,他就烦了,巴不得再不和那边的人来往,这回见他娘被欺负,他心里就动了和人断绝关系的想法,他动手打人的时候,就是冲着和他爹断亲去的。


    他爹那个人最是爱面子,他冲他动手,他铁定要大发雷霆,赶他出家门是肯定的。


    “断亲之后,娘和那边就彻底的没关系了,咱们就是真的互不打扰。还有更重的是,断亲之后,他们就参合不了我的事了,不管我以后有没有儿子,都和他们没有一点干系,我那个大哥和那个李氏就是两头喂不饱的饿狼!


    老子都把酒楼让给他们了,他们还惦记着春风的东西,我二叔又不是没儿没女,可就因为姐姐出嫁了,春风是个小哥儿,那两口子就觉得二叔手里的东西都得给林子,凭什么啊!”说到酒楼,柳群峰心里有着一瞬间的别扭。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知道,他爹早几年是有心让他继承酒楼的,只是他已经有了阿爷留给他的东西,不想再去扒着酒楼,什么都给他,对他大哥太过不公。


    “老不死的,越老越糊涂!”心里一瞬间的别扭,很快的被眼下的事实治愈,他相信,自从他爹对他娘有了二心之后,他和他大哥就都不在他爹的考虑范围了,这就楼将来落在谁的手里还不知道呢。


    陈初阳也不知道柳群峰心中所想,只听人突然又骂起了柳仕民,赶紧的给人顺顺胸口,帮人顺气。


    柳群峰抓住在他胸口的手,往上面亲了一口之后,嘿嘿笑道:“咱们现在不是还没有孩子吗,同那一家人没干系之后,就不用担心了,便是咱们只有一个小哥儿也不怕,我赚的钱都给他,谁也别想分一文走。”


    “你怎么想这么远。”陈初阳脸都皱成了一团,合着他相公不止想到了二叔手里的东西,还想到了自己的,这是害怕林子也来抢他手里的东西啊。


    “这不是我和二叔都是行二吗。老头子生了两个儿子,柳云峰只生了一个儿子,我二叔有两个姑娘和一个哥儿,可你也是小哥儿,小哥儿很难有姑娘,我怕我以后只有一个小哥儿,这叫未雨绸缪你懂不懂啊。”


    “”这人不止想得远,还想得多!陈初阳被气得一个字说不出来,可又隐隐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顿时头一偏,不和人说话了。


    陈初阳心心念念的,可都是要生个和柳群峰一样的儿子,如今听着这话当然不高兴,可不高兴之余他又挺高兴的。


    他自己也是个小哥儿,自然希望得人看重,他相公能不嫌弃哥儿,他哪里会不开心,只是只是,他还是不想生出太多波折来,他们总要有个儿子,往后的日子才能少受许多闲气。


    两人原本还说着为何断亲的话,几句话之后就偏到了不知哪里去,只在终于睡过去之前,陈初阳又想起了柳群峰提到的那个大宝贝,明早,他一定要看看。


    冬日里,再没有比被窝里还舒服的地方了,可家里有事赖不了床,陈初阳和柳群峰是差不多一起醒来的,一睁眼就赶紧的伸懒腰醒神,准备起床了。


    陈初阳怕冷,里衣都是塞到了被窝里的,穿衣服的时候也会将被子披在身上,倒是柳群峰说起就起,直接一撩被子坐床边,三两下的就将衣服穿好了。


    陈初阳见柳群峰已经穿好了衣服,自己也加快了动作,还没下床了呢,就喊人给他看那个大宝贝。


    柳群峰随口说了一句,在书房放着,便要往对门的房间去,陈初阳赶紧把人喊住。“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搬过来了,我没有乱动,也没有乱放,都是一点点搬过来的,放到了原位。”


    家里折腾房间,原本就是为了方便,既然他们都搬到了这里,柳群峰的书房自然该搬去他们房间的二楼才是,如今,连堂屋上头那个口子都已经封了。


    柳群峰往二楼去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担心的,那东西就小小一张纸,搬动东西难免疏漏,要是给丢了就麻烦了。


    心里的担心一点没有漏出来,柳群峰正琢磨着要是真丢了,他要想个什么借口,重新给人找个东西出来,二楼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


    “阿初,还真是一模一样啊,你咋这么牛。”赶紧朝着那排书柜走去,柳群峰将记忆里的书本取出,快速翻动之时,藏在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瞧着竟像是身契之类的东西。


    柳群峰兴奋的拿着东西下来之时,陈初阳脸上还有得意的笑,这可是他一点点慢慢挪过来的,一点不敢乱翻乱动,搬过来的东西也是原样摆回去的,二楼屋子格局又一样,放到同样位置,自然像是直接整体挪窝似的。


    陈初阳这会儿只顾着得意,他不知道,等他看了柳群峰手里的东西,他要和柳群峰一样兴奋了。


    因为,柳群峰手里的东西是林柔的籍契和卖身契。


    “相公,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啊!”看着手里那薄薄的契纸,陈初阳兴奋又激动!他之前因为柳群峰动手打人的事担心不已,如今,总算是知道,柳群峰为何敢动手了。


    “有阿奶在,有这个东西在,他便是被我打了,也只能认了,他顶多同我断绝关系,绝不可能送我去见官,不然我先把他的小心肝给卖了。”这回,换成柳群峰得意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新婚就要出门,还一走那么多天?”他成亲后,知道他爹在骗他,就去查了这女人来路,可他查了半天也只是知道她曾在府城为奴。


    他当时以为这女人是逃奴,却不想这女人本事大得很,她可不是什么逃奴,她是因为勾引主家老爷不成,被主家夫人赶出了家门。


    他回家之后,本想想同他爹说,他被这个女人骗了,可他爹竟是被猪油蒙了心,硬是要纳这女人进门,他阻止不了,又怕被这女人搞得家宅不宁,于是直接去了府城。


    他第二次去府城,还有了别的收获,他从原本同她一起私奔的男人嘴里,知道了她娘家位置,这才从她爹娘手里得到了她的卖身契。


    “我原以为她连名字都是假的,没想到她倒是真叫这个名字。还有啊,这个女人本事可大得很。他爹娘给她定了一门亲,可她跟着同村的一个男的跑了。两人到了府城之后,她被那个男人卖到了一户人家,可男人没有她的身契,主家夫人看她可怜只雇佣她干活,但她忘恩负义,竟妄图勾引家中老爷,因此被夫人赶走了。”


    “之后,她就遇到阿爹了?”陈初阳将话接了过去,可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他称呼不对,他赶紧看向床前的柳群峰,柳群峰也知道了他的意思,直接道:“往后就喊他死老头子。”


    “”‘死老头子’这几个字,陈初阳肯定是喊不出来的,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称呼。“往后我就喊他林子阿爷吧,这样就行了。”


    “也行,随你吧,反正不喊爹就行了,他不是咱们的爹了。”柳群峰今日还要去喊亲戚到家里吃饭,一边说着话,手里的东西也塞到了陈初阳手里,喊人找地方藏好,便出门去了。


    柳群峰走后,陈初阳拿着手里的东西愣神了好一会儿。


    他还记得,他们刚成亲,他相公就出门了,还走了好长时间才回来,他当时虽然开心于不用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觉得只和婆婆和阿奶相处挺好的,但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刚成亲,相公就走了那么久,这不就是不喜欢他的表现吗?加之,他们成婚之前他又听了关于相公之前的事,心里就更觉得失落,但如今他总算知道了。


    他相公新婚出门,不是对娶的人不满,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因为去做大事了!


    “嘿。”不自觉的笑了出来,陈初阳突然有些脸红,因为他想起了成婚之前他对顾南风说的话。


    他说他不在乎他相公有没有心上人,会不会喜欢他,但他现在在乎的。


    摸着手里的身契,琢磨半天,陈初阳也不知道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哪里。他最后找了张油纸出来,将之裹进去之后塞到了他们的床板下,可塞下去之后,他又觉得别扭。


    他和他相公晚上要在这里睡觉,还常常要行亲密事,将林柔的身契放在这里,好似有第三人似的,实在是别扭,最后,他还是将之放回二楼书房。


    第098章 第 98 章


    第九十八章


    今日家里事情还多得多, 想到要来那么多的客人,陈初阳便有些心虚,他还没有做过这么多人饭呢。


    吃杀猪饭, 最少不了的就是大骨头萝卜汤, 陈初阳将林柔的身契藏好了之后一出了堂屋, 就看见黑娃正在屋角那里揉着眼睛打哈欠,应该是刚醒就起床了。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 怎么不多睡会儿。”今日家里人多,陈初阳要多准备一点菜,他正要去菜园呢, 如今倒是有帮手了。


    黑娃早起惯了, 又没有赖床的习惯, 现在阿奶又回来了,他也不敢赖床,醒了自然是要起的。


    “小哥,我要干什么。”黑娃这么一问,陈初阳便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日虽不是蓝天白云, 但云层稀薄天色明亮, 浅淡的云层空隙里, 还有一丝丝的蓝漏出来。陈初阳看着这般天色, 想着如今还早呢,或许中午的时候就能拨云见日了, 有太阳的话,晒着太阳吃橘子最舒服。


    “你去拿两个篮子, 摘两篮子橘子回来, 别指着一种摘,都摘一点。”喊了黑娃拿篮子, 陈初阳自己拿了个大撮箕,他要去拔萝卜,红白两种萝卜都要,除此之外,白菜也要几颗,配菜的蒜苗都得准备几大把才行。


    陈初阳的菜简单,都是直接连根拔起就行的,他好了之后,原想去帮黑娃摘橘子,但想想还是算了,摘橘子的任务就给黑娃吧,他回去做饭。


    昨晚还剩下一些菜,将就吃又不够,再做的话陈初阳又觉得浪费,毕竟下午得准备好多吃的,最后还是决定,早上将就一下算了。


    不重新炒菜,陈初阳准备直接将昨晚的剩菜炒成一锅做成臊子,再煮一锅清汤白菜面,将剩菜浇到面上就行了,荤素搭配的面家里人都喜欢。


    煮面简单,也不费时间,陈初阳没有立马动手,而是去了阿奶的房间,他要问问阿奶要吃饭还是面,昨晚还剩了些饭,阿奶要吃饭的话,可以给她煮汤饭。


    问好了阿奶,陈初阳见阿奶要起床,又喊人再睡会儿,他去把火给她生上再起床,阿奶点头应了又重新躺好了,直到陈初阳出门才松了一口气。


    家里当家的夫郎,对她态度一点没变,看来不用担心了。


    阿奶这里刚松了一口气,陈初阳又回来了,他这次还是带着东西来的,他把阿奶之前给他的钥匙还给阿奶了。


    阿奶握着手里的钥匙,眼睛看向的却是她的那些柜子。她原本立即就想去看看的,看看里面东西有没有被动过,想想还是算了。


    如今她这情况,人家大可以连钥匙都不给她的。


    阿奶没有跟着柳仕民离开,一是因为阿爷临终交代,也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但柳群峰已经是柳仕民断亲了,她心底到底忐忑,怕因为柳仕民的关系,家里人都不把她当回事了,如今有了陈初阳这态度,有了手里的钥匙,她终于放心了。


    她的孙孙还有孙孙夫郎依旧孝顺她,她手里有大把银子,她怕啥啊。


    陈初阳去给阿奶生火的时候,发现外面有动静,他以为阿奶起床了,一喊人才知道是柳母起来了。“娘,你起了啊,今天头还疼的厉害吗。”今日家里人多,陈初阳怕他们吵着柳母,也怕柳母不愿意见这么多人,他想着,还是让婆婆就在自己屋子里算了。


    柳母这么早起床来,就是不想继续躺着,她头上的伤也有七八日了,好的差不多了。她白日里躺着就容易睡着,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夜里睁着眼睛到天亮实在太难熬了。


    见柳母衣服都穿的好好的,想来是不会再躺床上去了,陈初阳赶紧的将人扶着进了火房,让人坐下之后,一边生火一边同人说了今日家里要请客吃饭的事。


    “应该的,都是亲戚,大家一起聚聚也好。”柳母知道家里杀了年猪就到处瞅,看着隔壁木台上放着几大筲箕的肉,便问陈初阳抹了盐巴没有。“要熏腊肉的话,得趁着肉还新鲜的时候就将盐抹上,不然容易长虫。”


    “娘,你放心吧,除了这几日要吃的,要挂腊肉的肉我都抹好盐了。”猪腿肉猪蹄膀家家都是要挂腊肉的,剩下便是二刀肉,所谓二刀肉就是靠近猪腿位置的肉,这也是肥瘦相间还带着猪排骨的肉,都是猪身上最好的肉。


    知道肉已经抹了盐,柳母就放心了,那么多的肉呢,便是冬日肉不易坏,也得赶紧的挂上去熏着,如此味道才会好。


    陈初阳将火生好,就去帮着阿奶穿衣起床了,他扶着阿奶出来的时候,柳群峰正好回来,陈初阳说了黑娃在摘橘子让人去帮忙,就带着阿奶去灶房里了。


    柳群峰回来了,陈初阳就要准备做早饭了,阿奶要吃汤饭,他要先把阿奶的饭做了才煮面。


    汤饭就不好做辣的,陈初阳准备给人炒个鸡蛋,鸡蛋撒点辣子进去就行,至于汤饭就做清汤的。


    如今已经是冬月的尾巴了,地里的菜已经被霜打过开始泛着甜味,特别白菜甜味最重,不说和大骨头一起煮,就是直接清汤煮了也好吃。


    陈初阳洗了几片白菜叶子出来,为了添味又削了一个土豆出来,白菜清甜土豆浓香,一起煮的汤饭虽是清淡的,味道却也丰富,阿奶应该会喜欢。


    煮汤饭也快得很,阿奶的汤饭煮好之时,柳群峰他们也回来了,煮面更是简单,臊子是现成的,一锅清水面眨眼功夫也就好了。


    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柳母便对陈初阳交代起了今天的晚饭都要怎么做,还同他说了来的人谁谁谁手艺好,让他尽管放心,会有人帮他的。


    虽说是请客吃饭,但这是杀猪饭,来的不是亲戚就是和家里关系近的,彼此都不会太客气,客人自然没有坐等吃饭的道理,大家都会帮着做些事情的。


    手艺好的,自然是要帮着做饭,其他人也有的是活儿,那猪头猪脚,还有皱皮肉上面的猪毛,最是难打理,得要用小夹子一根根拔出来,可费功夫了,有人帮忙的话,一天就能打理干净了。


    饭后,便陆陆续续有人来家里,来的最早的就是林欢他们家人,但他娘还有嫂子没来,应该要晚一点。


    林欢刚来一会儿,大姑和幺爷爷也来了,大姑他们一来,陈初阳立马觉得林哥儿整个人都端庄了一点。他心里知道原因,便只是笑,未过门的夫郎在未来婆婆面前还是拘谨啊。


    陈初阳先前还担心,做那么多人的饭,他会慌乱,没想到今日的晚饭根本用不着他来操心,大姑一来,掌厨的人就成了大姑,他只负责将肉菜备好就行了。


    灶房不用他操心,陈初阳就去干别的活儿,家里今日人多,火房里坐不下,陈初阳又给人找了处地方生了火,就在小门旁边靠墙的位置,那里向阳又背风,最适合烤火了。


    林哥儿这会儿成了陈初阳的小尾巴,陈初阳干嘛他就跟着干嘛,两人抱了柴禾过去,又捡了不少土豆红薯在边上放着,还放了一盘子瓜子一篮子橘子,招呼好亲戚们,他也准备去灶房帮忙,却被一个堂伯母喊住了。


    “群峰夫郎啊,咋没看见你小姑啊。”柳家的堂亲实在是多,陈初阳嫁到柳家的时间又不长,他平日里又不去亲戚家里串门,大多亲戚他安不上名号,但说话这人他刚好认识。


    陈初阳记得这人是堂伯家里的人,她是继室,堂伯原配妻子很早就过世了。


    因着这人身份,陈初阳难免多想了一点,想到祖田那次,他相公可是一点没给小姑面子,这一次家里请客连隔房的堂亲都请了,小姑这个没隔房的姑姑却没请,显然是来表面和平都不打算维持,往后不和人来往了。


    知道柳群峰心意的陈初阳,也不打算粉饰太平,可他到底年纪小,又是新夫郎,还顾忌着对方是长辈,一时之间不怎么开口,倒是一边的林欢直白,直接冲人说道:“就是不想请呗,还能为啥。”


    林哥儿这话一说,陈初阳立马看向他满脸的佩服,林欢满脸得意的一仰头,示意陈初阳走了别搭理人了,柳群峰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大成爹娘。


    早上的时候,柳群峰去喊人吃饭,忘了办一件事,家里要熏腊肉需要木姜子还有香叶树,他方才就是去喊沈家兄弟去砍了,回来的时候顺便又去大成家里喊了一声,大成父母就同他一起来了。


    “怎么都站这里啊,不冷吗。”柳群峰一进院门,就看见两人站在这里了,门口离着这里也不近,他都到了跟前了,两人还这么站着。


    柳群峰一来,陈初阳还没说什么呢,堂伯母又开口了,“群峰啊,我问你夫郎你小姑怎么没来,可林家那个不懂事的哥儿竟然说你们没请,怎么回事啊。”


    “哦,他说的对啊,没请。”柳群峰这话说的也直接,不止是问话的堂伯母,就连旁边的人都瞬间觉得尴尬。


    见柳群峰这个态度,旁边烤火的亲戚们自然要打岔让这事儿过了算了,可有人活了几十年了,还是一点眼里都没有,堂伯母竟是不甘心的继续追问,“今日请的都是柳家的亲戚,你怎么能不喊你小姑呢?”


    “是啊,婶婶你说得对,请的都是柳家的亲戚和同家里交好的人家,可小姑不是柳家人啊,她不是嫁出去了吗?去年你女儿回来借钱,你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怎么你家的水能泼出去,幺爷爷家里的泼不出去。”


    柳群峰这会儿也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但别人看不出来,陈初阳看得出来。


    陈初阳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生气了,但又没有气得很厉害,所以耐着性子在捉弄人。


    说到自家的事,堂伯母明显的生气了,指着旁边的大陈父母说道:“这不是别人都请了,怎么也得喊你小姑啊。”


    “因为我家不和她家交好啊。”柳群峰的这会儿脸上的笑终于没了,“堂伯母,小姑对我落井下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昨日她还叫嚣着我不是柳家的子孙呢,我又不是贱皮子,还上赶着倒贴她不成?”


    “这,这!”堂伯母急了,可嘴里却急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原本还想说,柳群峰不是也喊了他一个出嫁的堂姑,可这会儿她说不出来了。


    柳群峰是真没有心思参合这亲戚之间的弯弯绕绕和算计,他见那堂伯母一脸不甘心的样子,直接冲着人招手道:“堂伯母,我方才在门口看见一件稀奇事,你跟我去看看吧。”


    “什么稀奇事啊。”堂伯母不甘不愿的起身,还以为柳群峰是当众拂了她的面子,找借口给彼此台阶下。


    她同人一起去院门口的时候,还一直在劝说柳群峰,喊人还是不能和小姑计较,毕竟是亲戚,还是要和和睦睦。柳群峰一直好好应着,但到了院门口之后,将院门打开,却直接将身边的人推了出去,然后果断关门上拴。


    “堂伯母,我方才看见的稀奇事儿就是,有人在家管天管地,就以为她是老天爷了,还管到别人家去了。我看啊,还是管好自己吧。”柳群峰话落,直接双手捂耳朵大步走了,一点没搭理外面一边骂人一边将门拍的砰砰作响的人。


    柳群峰脾气不好,家里亲戚都知道,可直接将请上门的亲戚赶出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堂伯母自然不甘心,准备回去喊家里人来理论。


    这堂伯母已经过世的公爹,是柳群峰阿爷的亲堂哥,五六年前才去世的,是柳群峰的大爷爷,她男人年纪比柳仕民大上几个月,往日里,她仗着自己是堂嫂,对柳母说话都是很不客气的。


    堂伯母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想着要回去好好告状,可她才走到半路,就遇上了高高兴兴要来柳家吃饭的一家子人。家里人听她说了柳家的事之后,她婆婆黑着脸转身就往家走,她男人甚至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蠢婆娘!”堂伯知道他这婆娘为何为难人,不就是因为她和李氏关系更好,又觉得柳云峰手里握着柳家大部分家产,想要扒着那边巴结吗?


    “你这蠢婆娘!云峰再富贵和咱们有什么干系?你这是昏了头了!”


    柳群峰再回来的时候,阿奶从灶房里出来了,她慢悠悠朝着方才堂伯母待的那堆人那里去了,然后直接坐下同人唠起了家常。阿奶如此,便是明晃晃的维护和支持柳群峰,大家自然对方才的事闭口不谈,赶紧的说起了旁的事情。


    柳群峰回来之后,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将两副猪大肠扔到撮箕里,然后端着往菜园子里去了。


    猪大肠最难清洗,且怎么洗都有味儿,但有个东西去味儿很厉害,那便是白萝卜的叶子。将白萝卜的叶子同肠子扔一起,然后像揉面团一样不断揉搓,直到闻不到臭味就行了。


    连柳群峰都干活儿了,陈初阳自然也要去做事,他原本准备去收拾那两个猪头,猪头肉美味但收拾不干净的话,吃起来也不得劲儿,他一进灶房,却被大姑打发去挖竹笋了。


    “找不到也没关系,碰碰运气吧。”大姑这会儿正在切肉片,陈初阳看大姑同他说话呢,手上动作也一点没停,那菜板上的肉也是片片厚度都一个样,真是好刀功啊,他连切土豆都切不了这么齐整。


    看大姑那么熟练的刀工,陈初阳知道他刀功不好,是因为他以往没怎么切过肉,他往后应该也能和大姑一样厉害。


    大姑是掌勺的,她的话陈初阳自然得听,他去隔壁找小锄头和篮子的时候,柳母冲他笑了笑,他这才知道,方才的事儿她婆婆都看见了。


    “初阳,便是亲戚也不能让别人蹬鼻子上脸,她都能不要脸管起主人家该请什么客人了,你还给她脸干什么?你这孩子和我那时候一样脸皮薄,可不能走我的老路,吃一辈子的亏。”柳母这话是说给陈初阳听的,也是说给旁边的亲戚听的,她要让人知道,他儿子不是不敬长辈,是有的人没脸没皮。


    柳母的话是有道理的,别人喊你吃饭你吃就是了,还管起别人所请的客人了,这放在哪里都说不通啊。


    虽说直接将人赶出去确实是过了一点,但赶人的是柳群峰倒也合理,大家都知道,按着着他的性子,该是直接劈头盖脸给人骂一顿的,他只是将人骗出去,已经是够给她面子了。


    陈初阳和林欢在村子里那条大水沟下面挖竹笋的时候,柳群峰就在水沟边上洗肠子,林欢拿着根树杈,一边清理竹林里的笋壳,一边往水沟边上瞅,看着正在洗猪大肠的柳群峰,他忍了半天才忍不住说道:“初阳,你家相公还真不嫌弃啊。”


    林欢怎么都想不明白,柳群峰一个大少爷怎么肯干这脏活儿,那猪大肠多脏多臭啊,连他爹都不洗的,都是甩给他娘让他娘来收拾。


    陈初阳听着林欢的话也不回他,只是笑,但他只是笑就已经足够了,已经把林欢羡慕坏了。羡慕之后,林欢又有些愤愤不平,他想着柳群峰以前确实是大少爷,可现在好像不是了,现在他们家没有大酒楼了,只有一百亩水田了,顶多算个小地主吧。


    “你那个公爹真坏啊。”昨日,柳母和柳仕民的一番争辩,倒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柳仕民要和柳群峰断亲的原因。


    他们原本还以为,是柳群峰做了什么忤逆不孝的事情,没成想是因为他娘受了欺负,才同那边的柳家父子动了手,这才惹了柳仕民的厌恶,不认他了。


    虽说对父亲动手确实是不对,可受罪的是他母亲啊,连生养自己的人都能不管,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柳群峰对他爹动手的原因是别的也就算了,可源头竟是一个妾室,村里人能讨个媳妇儿就不错了,哪里会有什么妾室,因此大多人都觉得柳仕民荒唐,自然会站在柳母还有柳群峰这边了。


    “不认就不认,他们有酒楼了不起啊?有句话不是这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看那个酒楼生意应该也快不行了,都好了这么久了,也该不好了,不然老话就要不灵了,可老话最灵了!”林欢一边说一边点头,还不等陈初阳开口说一个字,他已经把自己给说服了,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他们就等着那边的黑心鬼倒霉就好了。


    陈初阳被人气呼呼又不断点头承认自个儿说法的样子给逗笑了,他想着林哥儿性子这么直爽可爱,等到将来同张东平成亲了,应该能和大姑合得来。


    大姑性子也好,不会故意磋磨儿媳,婆媳关系能好,家里矛盾能少一大半,他们小两口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说到张家,陈初阳之前已经隐隐打探过大姑意思了,知道大姑对林家满意,眼下只差问询张东平的意思了。大姑不知道,这事儿是林哥儿托人问的,还以为是陈初阳想做媒,只说不用问,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就可以了,但陈初阳还是想问问。


    眼下,张东平还在修路,等到了腊月二十左右应该就要回来了,他家秋天已经服过徭役了,如今是干一天就有一天的钱拿,到了腊月二十左右,他就干了一个多月了,也能有差不多一两银子拿了,可以回家了。


    冬日,地上有不少堆积的笋壳,而冬笋又要挖开土才能瞧见,两人费半天功夫清理笋壳,又要费力气去挖瞧着有些膨出地面的土,可惜运气不是每次都有,挖好几个坑,也不一定能挖到一根笋,两人忙活了半天,身上都有微汗了,也没挖到几根笋。


    林欢毕竟年纪小,看他累了,陈初阳就不让他动手,让人边上歇会儿,可林欢闲不住,一停手就开始东张西望,这下就给他看见黑娃给柳群峰拿肉来了。


    黑娃一直在柳母边上,烤好的肉都放在一边的菜叶子上,等到烤了七八块,才用菜叶包着一溜烟跑出家门了。


    烤肉要比炸肉香,在火炭直接烤出来的更香,都不用旁的调料,只需要撒点盐就香的不行。


    “黑娃在喂你相公吃烤肉。”


    “别看了,咱们回去也烤。”


    陈初阳还在惦记着回去烤肉吃,但眨眼功夫他们就有肉吃了。


    柳群峰既然知道他夫郎在下面,哪有自己吃着肉不管夫郎的道理,自己吃了一口,喊黑娃吃了两块,就让人给他们拿下来了。


    一见黑娃下来,林哥儿就知道他来干嘛的,赶紧兴奋的从地上爬起来,等到黑娃走近了,赶紧道谢就接了黑娃手里的肉。


    “黑娃,你回去的时候把昨天的鸽子汤给热上,让我娘再喝一点,我明日再去给她买。”陈初阳也将手里的锄头扔了,同林哥儿一起蹲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他用指尖松松拈了一块烤肉到嘴里,瞧着天色不早了,便喊黑娃回去给柳母热鸽子汤。


    黑娃得了吩咐,应了就一溜烟跑没人了,陈初阳记得他小时候跑的也老快了,一会儿功夫就能上山下河的,如今倒是没有小时候灵便了。


    黑娃这烤肉是在火红的柴炭火上面烤出来的,虽然瞧着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些黑乎乎的,但味道好得很,肉又嫩又香,嚼着还有肉汁呢。


    烤肉统共也没几块,两人一人吃了两口就开始干活儿,继续认认真真挖笋,但陈初阳根本不知道,大姑喊他来挖笋,只是想让他清静一会儿,不想家里的长辈冲他指指点点问东问西。


    他们堂伯家里这个婆娘和他们小姑,不对,现在不是他们小姑了,柳群峰不认这门亲了。


    陈初阳不知道,方才那个唐伯母和榴莲香简直是一丘之貉,最喜欢添油加醋的说东家长道西家短,但是个人就有几个交好的人,还在家里的亲戚难免有想替她说话的,他们那群人惹不起柳群峰,还能惹不起一个小夫郎吗?


    大姑想着,出去挖笋总是比待在家里自在的。


    大姑想让人躲清静而已,却不想陈初阳却收获不小,他越挖越顺手,足足将一个篮子装满了,挖了十几根又胖又嫩的笋子才回家去。


    看着提了一篮子竹笋的陈初阳,大姑脸上全是惊喜,“呀,运气不错呀。”


    “前面不好,后面挺好的。”陈初阳说着老实话,可活了几十年的大姑,却总能把话听出旁的味道来,“孩子,你说得对,后面好就行了。”


    大姑觉得陈初阳也太不容易了,这才嫁到柳家多久啊,就经历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好在李氏那个搅家精已经同家里彻底的没关系了,以后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之后,大姑也不让陈初阳在灶房参合了,她帮手有的是,让人去隔壁陪着柳母,或者去外面陪着阿奶。陈初阳不乐意同外面的人坐一起,自然坐到了柳母旁边去,他也要烤肉吃了。


    陈初阳一进去,正拿着刀割肉呢,二叔一家回来了,柳春风还在院子里已经在喊陈初阳了。


    陈初阳一边儿答应着人,一边儿继续手里的动作,等到春风到灶房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一大坨肉。


    “小哥,你有没有想我呀!”柳春风今日穿着一套秀了暗花的白色棉袄,头上绑着一条红色的缎带,缎带随着发丝飘扬。他皮肤好白白嫩嫩的,如今这模样像极了一团棉花里嵌着一抹红,瞧着不止可爱还漂亮得很。


    陈初阳觉得春风去了外婆家里几天,好像养的更漂亮了,大冬天的这脸蛋竟然还是滑滑润润的,这皮肤好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他爹娘把他养的真好啊。


    “当然有啊。”赶紧回了这个小咋呼鬼,陈初阳才对这人晃了晃手里的肉,“你回来的正好,咱们烤肉吃。”


    二叔二婶在外边儿烤火,陈初阳也没管他们,毕竟喊了二叔他们不喊别人也不好,这烤肉本就是给馋嘴的小孩解馋的,要是谁都吃,怕是一头猪都能给吃完了。


    陈初阳他们这边开始烤肉了,柳群峰和黑娃也回来了,柳群峰一回来就坐到他二叔身边去了,黑娃也跟了过去坐到了柳群峰身边,还给人炫耀,他算盘已经打的很好了。


    为了让黑娃得意一把,柳群峰还喊人去拿了算盘出来,然后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让黑娃打算盘,他给人念数字,黑娃算结果,兄弟两个配合半天,柳群峰出了不少题,黑娃就没有一个是算错的,这下不止是黑娃出了风头,连柳群峰都高兴。


    “行啊你小子,哥今年给你一两银子的压岁钱。”柳群峰原本是高兴才会说这话,可说了他就后悔了,因为他身边的那些人都被他那话的给惊着了!一个个的都开始劝他。


    “一两银子啊!小孩子的压岁钱给个六文八文的铜板,讨个吉利的数字就行了。”


    “是啊,如今比不得从前了,群峰啊,不是二伯伯说你,往后不能大手大脚,过日子还是得省知道吗。”


    “二伯伯,我知道了,那给孩子六十六吧,都说了给一两,只给个六文太少了。”柳群峰知道他二伯伯是担心他没钱了,这份好心他领了,便没有和人多说。


    但他改口之后,偷偷在黑娃背上画了个一,黑娃立马领会,嘿嘿笑着,殷勤的给他哥烧土豆了,他哥喜欢吃烧的土豆。


    屋外的黑娃眼睛都要落到了他哥身上,屋里的林欢却是盯着柳春风头上的头绳,眼睛都不眨一下。“真好看啊,在哪里买的啊,多少钱啊。”


    林哥儿问话的时候,已经在算自己绣几张手帕,才能买得起这么漂亮的头绳了,柳春风摸了一下头上的缎带,却皱了眉头。“我不知道啊,这是我舅舅给我买的。”


    “哦,应该挺贵的,起码要卖七八文吧。”林欢用的头绳就是布巾,只是他会绣活儿,会将布巾边缘绣上合适布巾颜色的绣线,如此倒也别致漂亮。


    林欢不知道,他喜欢柳春风头上的缎带,柳春风也喜欢他头上那独一无二的头绳呢。


    柳春风虽然不知道舅舅给买的缎带多少钱,但他知道绝对不是七八文这么少,可他不是一般的娇少爷什么都不知道,他顾着林欢的脸面什么都没说,反而夸起了林哥儿头上的头绳,还同人商量着让林欢帮他做一个。


    两个小哥儿一起讨论头上饰品的时候,陈初阳正在专心的烤肉,就差盯着烤肉流口水了,一边的柳母看的默默摇头。


    虽说他们初阳长得好,不用怎么打扮也漂亮得很,可他这般好年纪不打扮什么时候打扮啊。


    看来,也应该提醒她那个榆木儿子,时不时的要给夫郎买首饰,好好打扮自己的夫郎,夫郎的面子也是他的面子。


    第099章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今日, 家里人多,堂屋的一张方桌坐不下,柳母又抬了三张桌子出来, 放在了院子里, 堂屋放不下。


    如今虽说是冬日, 可今日饭菜丰盛,又是一大帮人一起围着, 倒也不会太冷,院子里吃饭也无所谓。


    开饭之后,陈初阳不想去堂屋的桌上, 他发现家里亲戚也不是个个都是好相与的, 有的嘴巴也坏, 堂屋那桌尽是些长辈,要说他几句什么他也不能反驳,于是就拉着柳春风还有林欢一起,同柳母还有大姑她们就在灶房的小桌上吃了。


    “他大姑,你怎么也不上桌啊, 忙活了一天了, 怎么还要挤在这灶房里。”柳母觉得在灶房里吃饭委屈人, 大姑却不觉得, 她拍了拍身前的桌子,不在意的说道:“这不是桌子是什么啊?再说了, 都是一样的菜,咱们这里还多了一道呢。”


    陈初阳挖的竹笋虽然不少, 但今日家里人多, 竹笋上桌也就是一人一筷子的事儿,大姑干脆没做, 只剥了两根出来,过水之后做了道鲜笋炒肉,也就这么一盘子,就在他们的桌上。


    柳母也就算了,上菜的时候,陈初阳自然是要帮忙的,便同柳母说了,就他们这里有笋子吃,还说了明日给柳母炖笋子吃。


    “哎,也好,在这里几个孩子能自在一点。”灶房有三个小哥儿,陈初阳也就算了,他已经嫁人了且还是主人呢,旁人应该不会多嘴什么,但另外两个难免会被人说道一下,还是躲着那些碎嘴婆娘一点好。


    老话说得好,冬至至长夏至至短,冬至之后,日头开始变长,如今马上腊月,得要戌时过一刻左右才会天黑。饭后,好些人又在柳家待了一会儿才走,等到大姑他们都走了,也快到亥时了。


    今日,就大姑他们待的时间长了点儿,张东平差不多天黑才到,他娘给他留了饭,他吃好了之后,他们一家人留下烤火,也是趁着烤火的功夫,陈初阳故意提起了张东平亲事,大姑提到林家,张东平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就说了三个字‘挺好的’。


    有他这句话,陈初阳心里就有底了,他想着明日同林欢一起上街的时候,就和人说这个好消息。


    下午些的时候,陈初阳说了明日要去镇上,林哥儿也要去,柳春风便说他也去,于是三个小哥儿约好了,明日一起上街去。


    晚上柳群峰得知他们三个要一起上街,让陈初阳将黑娃也带上,可隔日早上,黑娃知道他哥不去,就他小哥一个人去,他也不去了。


    “那你在家帮我把小白牵出去遛一遛,到水沟附近让它吃点新鲜的嫩草。”陈初阳的小马最后还是决定叫小白了,它虽然大多毛色都是黑色,但陈初阳想着,它身上不是也有一点白吗?小小的一块白色所以是小白,这名字很合适。


    放马可是黑娃干惯了的活儿,他巴不得带着马儿出去溜溜,立马答应下来还挺乐,陈初阳一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什么,“记得读书啊,别只顾着去外面疯了。”


    “哦。”黑娃这回的回答明显就没之前爽快的,柳群峰在边上看笑了,还替黑娃说上话了。“我家黑娃又不是要去考状元,他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认识不少字,还会打算盘,再多识些字去镇上做个账房先生都行了,你别整天盯着他读书了,让他玩玩。”


    柳群峰这话简直是说到了黑娃心坎上,他嘿嘿笑着跑了,想来应该是去牵马去了。


    黑娃一走,柳群峰也往二叔家里去了,他去问问他二叔跟不跟着春风去镇上,他今日有些事情,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去。


    二叔昨晚上就听柳春风说了,要同陈初阳一起去镇上,得知柳群峰不去,他自然是要去的,也正好的买点东西回来。


    二叔带着他们上街之后,没跟着他们乱转,他去了朋友的铺子上,陈初阳一听二叔不跟着,还要去菜市场,便让人帮着去定一只鸽子,他们逛好了之后,他去拿鸽子顺便给钱。


    二叔答应之后,又喊他们买好了东西就去那里找他。


    柳春风巴不得他爹不跟着,赶紧应了就拉着两人跑了,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二叔只能叹气,死小子!还嫌弃上他爹了。


    林欢心心念念要去买头绳,几人一离开,他就拉着他们往正街去了。


    林欢的头绳要么是他自己做的,要么就是在杂货铺子买的,都便宜得很,他觉得柳家小少爷头上的漂亮发带,应该要好些的铺子才有得卖,不然他也不能没见过。


    镇子的正街,平日里没有杂货市场热闹,只有节日才会人流涌动,从各个村子赶来买年货的人,会将街道挤的水泄不通,


    几人往着一个装修气派的饰品店去了,店里的东西倒是没让人失望,让林欢都要挑花眼了,觉得哪个都好看。


    陈初阳没想要买东西,便只是随便看看,林欢终于选好的东西之后,陈初阳还以为他们要走了,可等到询问伙计价钱的时候,林欢一声大大的惊呼,将一边看着一条黑色发带出神的陈初阳都给吓回神了。


    “这么贵?你们咋不去抢钱啊!”林欢原以为一条发带罢了,顶多六文八文的,他买的头绳一文钱两根呢,可这里竟然要卖三十六文,这也太贵了!“不要了!”


    林哥儿一边摇头,一边瞪着他身边也是一脸嫌弃表情的伙计,最后见伙计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虽然听不清,但知道伙计在骂他,他气得立马就要走。


    陈初阳赶紧追去安慰他,一边的柳春风想了想将那头绳买了,然后赶紧追出去了。


    林欢方才看上的是一条同柳春风头上差不多款式的发带,只是颜色是天蓝色的,东西已经挑好,柳春风给钱又痛快,追出去也是眨眼的事,可柳春风没想到,林哥儿竟然不要他白送的东西。


    “我不要!你买的也是花了冤枉钱买的啊,又不是捡来的!你要的花色头绳我会给你做的,但是这个我不要,走!我们去退了。”林欢抓了柳春风手里的东西,就疾步往饰品铺子去了,柳春风和陈初阳自然要赶紧追过去。


    两人和林欢是前后脚一起到的,柳春风回去的时候,还在纠结要怎么退货,可踏进门就看见,林欢直接将东西往那伙计手里塞,喊人退钱。


    “刚买的,我们不要了。”林哥儿声音还挺大,一点听不出心虚害怕。


    柳春风原本觉得退东西麻烦又难为情,可他看着林哥儿那样子,却觉得,这事情好像也没他想的那么复杂。


    两人赶紧去到了林欢身边,那伙计看见爽快的买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柳春风便开口道:“不好意思,可以帮我退了吗?我是买给他的,他不喜欢,买了也没有用。”


    伙计好不容易卖出去的东西,自然不会退,他咬定了卖出去的东西没有退回的道理,柳春风见伙计态度强硬又开始犹豫,倒是林欢一直坚持,一副不退他钱不罢休的样子。


    “你要是不退我们钱,我就守在你们店门口,说你们是黑店,刚买的东西也不能退!”


    “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伙计被林欢惹毛了,甚至都握了拳头,可他顾忌着店里的其他客人,话音到底压得很低,只有身边人能听得见。


    伙计大概是觉得,只一个小哥儿罢了,一威胁肯定就怕了,可他没想到一个哥儿胆子竟然这般大,听了他的威胁,不止没怕,还将他的威胁给嚷嚷了出来。


    两人真的闹了起来,自然惹来了旁的客人主意,这个时候,铺子的掌柜刚好回来。


    “混账东西!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掌柜一来,草草听了几句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他赶紧训斥了伙计,接着接过了伙计手里的东西,只看了一眼,便自己去拿了铜板出来,客客气气将三十个铜板递给了林欢。


    掌柜去拿钱的时候,伙计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就盼着那几个祖宗拿了钱赶紧走,可他没想到林欢接了钱竟然细心数了起来,且数完之后还对着柳春风笑。


    “春风,你好厉害啊,还给讲了六文钱,不过三十文也很贵,和三十六文没啥和区别。”要是二十就好了,二十他呀咬牙就买了算了。


    林欢说着话的时候只有满脸佩服,之后将点清的钱递给柳春风,却见柳春风皱着眉头,满脸的为难,可他们没看见的是,与柳春风的为难相比,一边的伙计已经吓得浑身都在发抖,而一边的掌柜已经面如锅底。


    明明已经在招呼旁的客人的掌柜,却是又去拿了六文钱出来,再次赔着笑脸将铜板递到了林欢手里。这一次,柳春风在所有人之前反应过来,他小心的看了一眼那个一脸心虚的伙计,才赶紧的同陈初阳他们出去了。


    陈初阳琢磨一会儿也就明白了,倒是林欢出了铺子还在拉着柳春风问,方才到底怎么回事。柳春风这会儿没在饰品店,也不害怕了,赶紧同林欢说了缘由。


    “你是说那个伙计贪钱?将三十文的东西卖了三十六文?自己拿六文放兜里?”林哥儿有点不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伙计啊,不怕丢了手里的活儿吗?万一被发现了,人家不请他了,不是损失更大?


    “没错,就是这样。”柳春风点头,觉得林哥儿一下聪明一下笨,能想通这弯弯绕绕,怎么白给的东西还不要呢。


    林欢对着柳春风一摆手,苦着一张脸道:“你不知道,我要是敢拿这么贵的东西回去,不管是自己买的还是旁人送的,都要挨骂的。自己买的我娘会怪我乱花钱,别人送的,我娘要喊我送别的东西回去,我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个头绳,我不要。”


    “哎。”林欢长叹一口气,正看着街边出神,陈初阳将话接了过去,“怪不得他不肯退,因为咱们退了东西,等于他没了六文钱。”


    “是啊,那人胆子可真大。”林欢还在感叹那个伙计胆子大,陈初阳却一下子想到了家里的事。


    怪不得他相公便是费时费力,也要让黑娃下山来学本事呢,他在山上有那么多的土地,若是交给外人管着,还真的是不放心啊。


    陈初阳正想着山上土地的事,林欢指着旁边一个挑脚货郎走不动道了。“是云片糕啊,可好吃了,我们买一点吧。”


    云片糕是白米做的,且做工也复杂,价格不算便宜,比糖糕还要贵些,因此村子里少有人家会给孩子买,只有秋收家里宽裕,还有过年全家喜庆的时候会买。


    几人去到货郎身边,柳春风干脆的掏了二十文钱出来,直接买了一包。


    “一包咱们三个够吃了,一会儿还得吃别的呢,你们别买了。”柳春风说着话已经开始拆着纸包,一人分了一块给他们。


    一块云片糕大概两寸长,厚度却没有一寸,但就这么点厚度,却是至少十来层薄片压在一起成块,吃的时候可以直接一口咬,也能将之一层层揭下来,但不管怎么吃,嘴里的香甜味道是不变的。


    冬日的大街上,人流没有那么多,三人并排走着,嘴里吃着糕点,就连吹在身上的风都没有那么冷了。


    林欢吃完了手里的糕点,正舔着指尖的残渣,眼前又出现了一块。他愣愣接过之后,却只听身边的柳春风说道:“放心吃吧,这糕点又不是旁的东西,吃到肚子里你娘看不见的。”


    “嘿嘿~是哦。”放心接过,林欢又美美吃了起来,相比已经放心吃东西的林欢,陈初阳这会儿却有些懊恼。


    嘴里的糕点软糯细腻,酥香软滑,而且还不粘牙,便是老人家吃着也合适,他方才怎么没有想起来给他娘还有阿奶买一点啊。


    心里虽然懊恼,但东西还是要吃的,吃着吃着陈初阳便将最初的懊恼给忘了。


    因为他们之后去了杂货市场,又在市场里吃了豆花还有锅盔。


    吃豆花根本用不上牙,喝到嘴里之后,直接一抿嘴就能吞下去。


    三人方才吃了一路的糕点,如今一口热乎乎的豆花吞下去,嗓子肚子甚至全身都舒服了。甜豆花顺滑,咸豆花麻香,三人一人喝了两碗,甜咸各一碗,等到结账的时候林欢抢先给了钱。


    他白吃了人家的云片糕,自然要情人吃豆花的。


    之后,三人去拿鸽子,顺便去找二叔同人一起回家,路上又遇见一个锅盔铺子。看着锅炉里冒着呲呲声响,闻着声响处传来的阵阵香气,陈初阳走到了锅炉旁。


    “老板,给我装十个锅盔,甜咸各五个。”陈初阳话落就开始给钱,这可把一边的柳春风和林欢吓坏了。


    “初阳,吃不了吧?”林哥儿一脸害怕,美味的锅盔这个时候也不美味了。


    见林哥儿这个样子,陈初阳就是他误会了,“我们一人吃一个,剩下的我带回去。”豆花就算了,不好带,但锅盔方便啊,总是要给家里人买些回去的。


    锅盔,甜咸都是一样,三文钱一个,陈初阳给钱之后,林哥儿乐呵呵道:“我花的钱最少啊,我回家给你们做头绳吧,我头上这样的。”豆花一文一碗,三个人也才花了六文钱,林哥儿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就想再给人做些什么。


    陈初阳自然是不喜欢爱占便宜的人,可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这关系也就亲近不了。想到林欢和家里表弟的事儿,陈初阳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小心冲人说到:“你将来也是我弟弟呢,你再算这么清楚,我生气了啊。”


    “初阳!”林欢一下想到了张东平,脸色迅速红了,陈初阳笑得不行,继续逗他,“来,先喊声小哥听听。”


    陈初阳本意是逗人,可林哥儿竟然真的靠他身边,挨他耳朵边小声喊他,“小哥。”


    “哈哈哈!哎!”陈初阳答应的爽快,林欢脸都快红成了猴子屁股,一边什么都不知道的柳春风,这会儿才知道林哥儿和张东平的事,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人今日算是玩了一天,家里的柳群峰却干了不少事。


    家里前些日子开始挖红薯了,如今红薯堆得屋檐下的台阶上都要放不下了,他准备让人将家里的窖坑打理出来,再让人在屋子旁边搭个棚子,直接将挖回来的红薯堆到棚子里算了,免得院子看着乱糟糟的。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柳群峰还去了大姑家里一趟,他要看看陈继安的家具做的怎么样了,同大姑父一起商量半天,之后又去了陈继安的屋基那里。


    如今,这里可真说的上是屋基了,因为早先那快光秃秃的地,如今已经有了地基的雏形,这地基一打好,砌墙可快得很。


    毕竟柳家有钱,可以直接从镇上的砖厂运石砖回来,也能多请两个砌墙师傅,如此到了年底,这屋子定能盖起来。


    第100章 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陈初阳他们回来的时候, 马车突然在罗家门前停下,陈初阳撩开车帘一看,发现柳群峰在他二哥的屋子旁边, 这才赶紧的同人招手。


    二叔的马车, 柳群峰自然也看见了, 因着实在没有多少路程,他又还有事要交代, 便喊人先回去了。


    陈初阳今日倒是没买什么东西,他主要是去给柳母买鸽子的,他仔细的瞧过柳母额头上的伤了, 小心养着再过十来天外伤就能彻底好了, 至于会不会落下头疼的毛病, 就要往后才知道了。


    陈初阳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在烤火,二婶也在,昨日剩下的菜很多,今日二叔他们还是要在家里吃饭。


    回家发现黑娃不在家, 陈初阳原想去水沟边找人, 后来想想干脆从小门出去, 经过菜园去了水沟上面的那个小山坡, 站得高便看得远,陈初阳远目四望, 一会儿就看见了黑娃,直接冲着人一喊, 黑娃就牵着小白回来了。


    柳群峰回来的时候, 一家人正在烤火吃饼,陈初阳赶紧的招手喊人过去, 柳群峰刚坐到他身边,他就递了一个已经被烤热的咸锅盔过去。


    柳群峰不太爱吃甜的东西,时间长了,陈初阳也知道他的口味了,给他留的锅盔自然是咸口的。


    一家人坐一起自然要说些家里的事,柳群峰说了趁着这几天无事,地里的红薯挖回来之后,先把种子挑出来,剩下的红薯由陈初阳处置,随便他用来做什么都行。


    “黑娃再过十来天也要回去了,我正好也去看看山上的情况,然后同二哥一起回来。”柳群峰说到山上的事,一边的阿奶才疑惑问道陈继安跑到山上去干嘛了。


    柳群峰在上山买了土地的事儿,大多人都是不知道的,他以为阿奶也不知道,柳群峰也不是存心要瞒着阿奶,但他存心要瞒着别人,可他更不知道,陈初阳为了黑娃在阿奶眼皮子底下日子好过点,已经把他山上买了地的事儿和阿奶说过了。


    只是阿奶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啊?陈初阳听着阿奶方才的话觉得疑惑,他明明同阿奶说过,现在他二哥在帮忙,往后就是黑娃帮忙啊。


    “相公。”陈初阳小声喊了柳群峰,还拉了拉他的衣袖,柳群峰没懂他的意思,倒是笑呵呵看了阿奶,同她说了买地的事。


    柳群峰先头不想告诉他阿奶,是因为他阿奶在那边生活,他自然什么都不想说,可阿奶现在跟着他过日子,柳仕民也不可能再回村,如此便无所谓了,不过他说了买地却没说买了多少,更没事了。


    阿奶一听柳群峰在山上买了地,面色明显的有些急了,可她着急了半天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之后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那面色只让人看一眼,就知道她心头在难过。


    见阿奶如此,大家也没吭声,特别二婶,她心里清楚得很,若是让阿奶知道,他们还借了柳群峰两千两银子,先不说着银子还会不会还,怕是手里还剩下的阿奶都得让他们拿出来。


    二婶不吭声,还偷偷拉了二叔衣袖,二叔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在二叔想要开口宽慰阿奶几句的时候,柳群峰起身坐到了阿奶身边去,他一阵插科打诨就将话头给岔了过去,但仅仅是他以为过去了罢了。


    柳群峰越是逗阿奶开心,阿奶心里就越不开心,越担心可怜这个孙子,觉得他如今只能去山上买那些不值钱的土地了,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惦记林子的心少了些,开始一心为这个孙子打算。


    既是说着家里的事,陈初阳也说了一下自己近日的担心。


    “家里的红薯实在是太多了,光是晒红薯干肯定是晒不了那么多的,可家里的窖坑也只有几个,若是一直堆放在外面的话,又怕时间长了烂了或是空心了。”


    “这个倒是不会,红薯这东西只要外皮不破能放挺长时间的,往年也是直接堆在院子里的,剩下的直接拉去镇上卖了就是了,多少钱一斤都无所谓,能全卖了就行。”家里年年都是这么处理的,柳群峰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陈初阳琢磨了一阵子,说了自己想法。


    “不然多挖几个窖坑?现在的三个窖坑就用来埋种子,新挖的就当是储藏,来年正月家家户户红薯都少了,到了二月更是一个也没了,那个时候红薯倒是成了稀罕物了。”


    说到这个,陈初阳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小的时候因为实在是太饿了,曾经去地里刨过下种的红薯吃。


    那时候,他爹还没有出事,他们兄弟三个白天种下去,晚上就偷偷摸摸去刨了出来吃,他们一起蹲在屋后啃红薯,手里的红薯就和过年时候的肉一样好吃。


    红薯这东西产量很高,因此每年到了十月左右就开始有人挖红薯了,而十月已是深秋,万物开始凋零,猪草也不好打了,所以这个时候红薯藤和红薯就成了最好的猪食。


    大多人家除了自家晒红薯干还有留种的红薯,到了年底,家里的红薯就差不多没了。


    村里家家户户如此,到了来年二月所有人家基本都没红薯了。陈初阳也不知道,这红薯最长能放置多少时间,若是他们大量存着,等到来年二三月,却和萝卜一样空了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年前贱卖了。


    陈初阳一边说柳群峰就在琢磨,等到陈初阳话落,他心里也有了决定。


    “今日,家里的窖坑已经打理出来了,明日,我喊沈家兄弟再挖算了,干脆直接挖个地窖得了。”家里的窖坑就在橘子林那里,可那里是个缓坡,挖些小坑也就算了,再大就不行了。


    柳群峰又仔细想了想,决定直接在后院那里挖个地窖算了。


    “后院不是有一片竹林吗,那竹林下面是荒地,就挖在那里算了,到时候直接在那里堆点稻草,或者干脆的建个凉亭就好了。”家里的事儿,如今都是柳群峰说了算,再说了,挖个地窖也不是什么大事,柳母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


    只是地窖和窖坑不一样,窖坑大多都是用来埋红薯种子的,也就是个一米多一点的浅坑,便是深一点至多也就是两米,直接往下挖就可以了,可这地窖不一样,不是说挖就挖,不然到时候塌方砸到人可就麻烦了。


    要挖地窖,还得找个熟手师傅,若是懂挖井那种,那就最好了。


    又是要找有手艺在身的师傅,这活儿自然就落到了二叔身上,二叔家里田多地多,整个上半年他都要忙碌,经常在外自然会认识不少人,柳群峰都习惯有什么时候就去找他二叔了。


    决定了要挖地窖,柳群峰见陈初阳脸上有些担忧,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又安慰了人一番。“便是到时候红薯烂了或者空了也无所谓的,这东西原本也不值钱,就是如今拿去卖了,有时候一斤一文都不到呢,能卖几个钱啊。到了明年三四月的话,或许能值一点钱,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放那么久。”


    柳群峰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自然知道做生意都是要担风险的,便是看上去绝对赚钱的买卖,有时候也会赔钱,不过一点红薯罢了,赔了就赔了吧。


    冬日少活儿,不用出去做短工养家的人家,大多都是在家一窝就是一整天,柳家人也是如此。


    一天很快过去,终于躺到床上之后,陈初阳便把阿奶如今记性有些不好的事儿和柳群峰说了。


    “阿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正常。”柳群峰这个时候压根儿没工夫想这个。


    “群峰。”陈初阳还以为今日也和前几日一样,两人说些话也就睡了,可他还在说话呢,胸前的衣襟却被身边的人熟练的撩开了。


    想到两人也许久没有亲密过了,陈初阳一点没有犹豫就把手抱上了身边的人脖颈,那人翻身压上,他这觉暂时便睡不成了。


    隔日,陈初阳是在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里醒来的,他摩挲着身边已经有些凉了的床铺,忍不住的埋头到了枕头里。昨晚上那人就和疯了一样要了好几次,他都有些受不住了,虽说如今两人亲密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同早先那样需要咬牙忍着了,可时间长了他还是受不住。


    今日,是个大晴天,且瞧着天上云雾或许会一连晴上好几天。冬日里的暖阳确实是舒服,可冬日里都是些大晴天这地里的麦子就要遭殃了。


    麦子不像稻子只能种在水田里,这麦子也能种在旱地里,可旱地浇水困难,全靠老天爷的脸赏饭吃,若是不来几场雨雪,来年可没有麦子丰收,锅里可就没有白馒头吃了。


    陈初阳如今自然是不担心饿肚子,但相比过去,如今家里田地都多,若是老天爷不赏脸,这损失可就更大了。


    柳群峰牵着他的青骡,黑娃牵着陈初阳的小白,两人正准备出门,就瞧着陈初阳起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柳群峰是真想让人多睡会儿,他阿奶瞌睡一直很好,冬日都起得晚,他娘现在身体又不舒服,自然也要多睡儿,那他夫郎自然也就不用太早起床了。


    陈初阳听着那人的风凉话,很想问他若是自己多睡会儿,一家人的早饭怎么办?可他还在犹豫这话该不该说,那边已经要出门的柳群峰,却将他的话堵嘴里了。


    “你再去睡会儿,早饭我来做就是了。我和黑娃去大水沟那里放马,一会儿就回来,我带了长绳,直接将这一大一小拴在竹林旁边的荒地上,下午去牵回来就行。”


    柳家村有牛马的人家不止柳家一户,但有牛马的人家毕竟不多,大白天的牲畜放在外面,便是无人看管,倒也没人敢去偷,况且这还是柳家的牲畜,就更没人敢碰了。


    谁都知道柳家老二比山上财狼还凶,给他抓到偷他的骡子,非被他打死不可。


    陈初阳之前,听柳群峰说二叔会帮着二婶做饭扫地的时候,就觉得惊讶,可如今这种事情轮到他,他却不觉得惊讶了,只觉得有些为难。


    他相公,做早饭?“算了,给阿奶看到,非得骂死我。”许是有了二叔的例子,陈初阳并未觉得柳群峰做不得家务,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量别让阿奶找着机会骂他吧。


    将昨日的鸽子汤给柳母热上,陈初阳想着再给柳母炖几天的鸽子汤,再将柳群峰带回来的那根山参炖给柳母吃了,山参可补人,正好阿奶年纪也大了,阿奶也能跟着喝一碗。


    陈初阳在灶房忙碌的时候,柳母和阿奶也陆续的起床了。


    如今天冷,陈初阳早把火给她们生上了。火房挂上了肉,熏腊肉不能用明火,不然就是烧腊肉了,有时候烟雾太大,阿奶就不乐意在里面待着,反倒是直接坐在灶下烤火了。


    柳家灶房宽敞,灶下人挤人坐着的话,坐上五六个人都不成问题,两个人自然都坐得下,但陈初阳发现他婆婆和阿奶绝不会一起坐在灶下,便是一起在火房坐着也并不和彼此说话。


    陈初阳其实很能理解两人如今的别扭。


    阿奶往前几十年摆足了婆婆的款,一直在柳母面前耀武扬威,可如今柳母已经不是她的儿媳了,她却住在人家儿子的家里,阿奶既不能再和往日那样耍威风,又不愿同人低头,干脆的就不搭理人算了。


    至于柳母,她往日里对阿奶低眉顺眼百依百顺,除了因为性子,必然还因为自己身份。可如今,从身份来说她们不是婆媳了,至于性子,她都能同丈夫和离了,证明她并不是一团棉花,还是有几分脾气的。


    不敢反抗的丈夫都已经反抗了,昔日的婆婆,自然也就不会再害怕了,又怎么会还同往日那般上赶着去伺候讨好。


    这会儿,柳母在里面,阿奶就在灶下。


    柳母的鸽子汤热了之后,陈初阳给人端了进去,又同人说了下午炖笋吃,明早早些去买鸽子回来,或者干脆买几只活的回来,到时候要吃就方便了,只是不知道他相公会不会杀。


    “会,那小子自小就和个野兽似的,什么都吃,还特别喜欢野物,他连蛇肉都吃,还爱的很。”柳母这么一说,陈初阳就想到柳群峰杀黄鳝的利落劲儿,想来他剥蛇皮应该也很有一套。


    蛇这种东西,害怕的人还是很多的。陈初阳虽也害怕,但同黄鳝一样,做成了肉他就不怕了,他想着等到明年夏天,看看村里有没有人捉蛇,若是有的话,买两条回来炖着吃。


    说到吃的,陈初阳总会不自觉的脸上带笑,见他那样子,柳母就知道这又是个贪吃嘴,和他儿子一样,这两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母子两个在屋子说笑,倒是不知道阿奶在外面听着,脸都黑了。


    她不乐意听柳母将孙子比作野兽,也见不得陈初阳同柳母亲亲热热,可最近家里已经够乱了,她也不想再添乱让孙子为难,只能忍着性子什么都没说。


    陈初阳出来之后,又和阿奶商量今早的早饭。


    前日才吃了杀猪饭,如今还剩了不少的荤菜,今日,其他人也就算了,二叔他们还会过来吃饭,不然这东西根本吃不完。


    今早的饭也简单,直接将现成的菜热了就能吃了,但陈初阳还得问问阿奶,还想吃什么,怕全是剩菜阿奶不喜欢。


    阿奶活了这么大年纪了,就和人精似的,陈初阳这么一问,她立马的又高兴了。


    她这孙子夫郎还是在意她的,有那么多菜呢,还能有心来问问她还想吃什么。心情好了,也就不想折腾了,阿奶摆手表示不需要,昨个儿剩下那么多菜,随意吃点儿就好了。


    柳群峰和黑娃果然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他们还碰上了背着小背篓拿着小锄头的林欢,两人原以为他是上山去,一问才知道是去大水沟上游挖笋,便干脆喊他就在自家竹林挖了算了。


    柳家不缺那口吃的,这竹笋吃个新鲜就是了,也不会天天吃,但陈初阳听到这里,便在心里打起了注意。


    什么东西天天吃都会烦,但若是这几天正好盛产,他可以和晒菌子一样将笋子也晒成笋干啊,笋干炒着吃炖着吃都好吃呢。


    心里有了主意,陈初阳便找到了活儿干了,他决定,今日多晒几锅红薯,明日和林哥儿去挖笋,挖回来做笋干,明年夏天就有炒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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