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柳群峰的外公外婆是跟着大舅舅过的, 大舅舅生了一儿一女,如今儿女都成家了,长子都有两个儿子了。女儿嫁的不远, 就在离着他们这里四五里之外的林家沟, 他们这里则是被喊着大坪子。
大舅舅家里的屋子是木板房, 共有四五间,陈初阳被领着去了一间空房间, 还是大舅母现给他铺的床。
“孩子们睡的大通铺,就在你隔壁,今晚就让群峰跟他们挤挤。初阳啊, 你晚上要有什么事, 喊隔壁的群峰就行了。”陈初阳毕竟是初来乍到的新夫郎, 对家里什么都不了解,万一晚上要起夜,肯定要让人陪着。
陈初阳早先确实是累了,恨不得直接躺地上睡过去,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许是已经到了舅舅家里, 心里对于前路不可知的惶恐已经没了, 他精神比赶路的时候好多了。
对于还得让舅母帮着铺床这事儿, 陈初阳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就不说要休息了,晚上好好睡一晚也是一样的。
许是看出了陈初阳脸上的拘谨小心, 大舅母哈哈笑了笑表示没什么。“这不早晚要铺的吗,你安心的休息吧。”
舅母把床铺铺好之后, 为了让陈初阳好好休息, 关上门出去了。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阳便干脆的脱掉了鞋袜, 上床睡了。
睡到干净舒适的床铺上面,陈初阳很快有了睡意,一会儿的功夫便沉沉睡去,在他陷在黑甜梦乡一无所觉的时候,柳群峰卸了骡子身上的一切累赘,牵着他的大青骡闲逛去了。
柳群峰外祖家,可谓是真正的大山里,这里离着山上的老林也就小半个时辰的脚程了。
这里到处都是空旷的草地,虽说偶尔也有起伏的小土坡和一些小沟壑,但这些起伏不过几丈高罢了,并不妨碍什么,比着他们一路来的山路,已经算是十分的平坦了。
柳群峰牵着他的大青骡在草地上闲逛,草地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孩子,那些孩子一个个都是乌漆嘛黑的,不只是皮肤,就连衣服都是黑亮亮的,已经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
柳群峰知道,这些孩子不都是出来玩耍的,他们都是放牛牧羊的孩子,有的则是放猪的。这山里人家的牲畜都是放养的,白日里喊了孩子赶出家门,晚上再喊孩子们赶回去。
外家离着家里实在太远,柳群峰来的次数不多,三两年才会来一次,但他幼时每一次来都要待上许久,只如今,他已不是孩童,在外家一呆就是一个月的日子,应该再不会有了。
至多三四天,他们怎么也得回去了,家里事情还多得很。
柳群峰还在失神想着,小时候在山里玩闹的日子,黑娃骑着他爹的高头大马便跑了过来,听见身后的马匹嘶鸣之声,他一回头,就看见黑娃坐在光溜溜的马背上,正对着他笑。
“哥!要不咱两比比?”
“明天吧,我的大青今天辛苦呢,我得让它多休息一下。”柳群峰说着让大青休息,便直接扔了手里的缰绳,还挥手示意黑娃下来。
黑娃了然,下得马来便开始嘱咐柳群峰要小心,他爹这马认人。
“它认人更好!该是记得,它还没你高的时候,我可是喂了他一个月的草料,天天带着他出来吃新鲜的嫩草呢!”
要说这马儿还真是灵性,好像真的还记得柳群峰一般!
柳群峰从黑娃手里接过缰绳,它竟然弯了后蹄矮了身子,柳群峰上了马背,它咻的站直了身子,再等柳群峰双脚夹住它的肚子,轻轻拍拍马背,它便迈动矫健的四肢慢慢跑了出去,然后越跑越快!
十月的山风虽不至于刺骨却已有寒意,可马背上的风是不一样的,夏日也好冬日也罢,策马狂奔之时,便是寒风打在脸上也只会觉得畅快!
草地开阔辽远,一点路障没有,柳群峰跑了个痛快折返回来之时,他三舅舅正在大舅家门前叉腰骂人!
“舅舅别骂黑娃啦!我回来了!”柳群峰脸上尽是笑意,还在马背上就对着他三舅舅大吼招手。
近来,他心里实在是有太多的不痛快,如此策马驰骋一番,心里痛快多了!
三舅舅先前训儿子,待到柳群峰回来就连着他一起训!
“你们两兄弟咋都这个德行?喜欢骑马先安个马鞍啊,直接光着马背骑多危险啊。”柳群峰同柳云峰不同,来外家比较多,几个舅舅也更喜欢他,如今他娘又是跟着他过,他几个舅舅自然更加偏心担心他了。
柳群峰对着三舅舅眯眼一笑,同小时候一样对人做鬼脸撒娇,三舅舅被他逗笑了之后,自然不会再计较,指挥着儿子去把骡马栓好了,跟着就要开饭了。
柳群峰出去跑了一圈回来,也不过是过了一个时辰罢了,他问过家里人,知道他夫郎也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便准备进去把人喊醒。
休息一下就行了,睡太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陈初阳感觉身子晃晃悠悠的,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柳群峰的声音,他伸手揉了揉眼睛,还眯着眼一只手已经撑床半坐了起来,“相公,我睡醒了。”
看着眼前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还流着眼泪的人,只一眼便知道他是被自己弄醒的,可这人竟然说他睡醒了?柳群峰有些郁闷,他能感觉到这人在他面前的无限顺从,这人几乎事事以他为先,在他面前还听话的不得了。
柳群峰理所当然的把这种夫郎对丈夫的顺从,理解成了夫郎对他的惧怕,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人为何这般的怕他。
两人出去之后,大舅母他们已经将饭桌摆好了,说是饭桌其实就是一块大木板搭在了木桩上。
今日,家里人多,每道菜都打了两份,都是一前一后的放着,不论坐在哪里,倒是都能夹到想吃的菜。
他两被外公拉着坐到了身边,陈初阳有些害怕,柳群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让他安心吃饭的话。“舅舅家里的饭桌不按辈分坐,放心吧。”
有了柳群峰这话,陈初阳才放心了,才注意着饭桌上都有什么东西。
今日的主食直接装在了筲箕里,土豆馒头和荞面饼子,这荞面饼还是专门给柳群峰烙的,柳群峰从小就爱吃。
其他的菜也都是用海碗装的,一碗炖鸡肉,和一些凉拌野菜,最后便是柳群峰带来的糍粑了。糍粑碗旁边还放着两个蘸碟,一个瞧着应该是蜂糖,一个是豆面。
这大坪子的人们没有十月初一吃糍粑的习惯,可柳群峰他们是山下的人,且人家既然带来了,自然要拿出来吃的。
“群峰你吃吃看,和你娘做的一不一样。我炒黄豆的时候还放了花生米和黑芝麻进去,用石臼捣碎的时候是你舅舅亲自动手的,他力气大捣的很细,你看看入口怎么样?”大舅妈说着,趁自己筷子还干净,先给柳群峰夹了个糍粑,之后又给陈初阳夹了一个,“初阳,你尝尝这个蘸了豆面的,看看怎么样。”
柳群峰不太爱吃糍粑,但也说不上讨厌,尝两个是没问题的,倒是陈初阳很是喜欢,糯米做的东西他都喜欢。
“好吃,又香又糯的。”加了花生和芝麻的豆面更香,陈初阳还没吃过蘸豆面的糍粑呢,他立马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显然是真的喜欢。
柳群峰蘸的是蜂糖,他娘蘸砂糖更多些,这蜂糖吃着倒是比砂糖更好些,甜味直接揉进糍粑里面了,嚼的时候没有砂砾感,吃着更痛快。
“好吃,舅妈你也尝一个,外公你们也吃啊。”柳群峰带来的糍粑很多,可家里人也多,一人也就是两个三个的量,这种甜甜糯糯的东西孩子很喜欢,柳群峰只吃了一个就没有动筷了。
陈初阳在家的时候,在饭桌上从不敢随心所欲吃喝,倒是察言观色小心谨慎学了不少。他一眼看出了柳群峰的目的,因此即便还想尝尝甜的糍粑,也不再动手,只看了一眼就算了。
一块蘸了蜂糖的糍粑放到自己碗里的时候,陈初阳刚看向身边的人,身边人却伸手在后面扯了扯他衣服,若无其事的小声说道:“吃吧,甜的也好吃。”
“嗯。”小心咬了一口那块糍粑,陈初阳脸上都有了笑,确实很好吃,很甜。
十月的天气,白日已经短了不少,一家人开始吃饭的时候还是天色大亮,还没下桌呢,天色已近昏黄。大舅母看着暗下来的天色,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去了屋檐底下,一会儿功夫就在院子里生了一大堆火。
有了火光的映衬,饭桌又亮堂了起来,但此时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开始陆陆续续下桌往着火堆边去了。
夜晚的深山里,温度和白日完全不能比,好在陈初阳和柳群峰早有准备,他们这会儿都穿上了厚棉衣,面前还有明火烤着,倒也不觉寒冷。
陈初阳和徐家人都不熟,他们说的话他都接不上,他也不多话,没有硬插一嘴,只安心的坐在柳群峰的身边。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往事,大家都在听外公外婆说以前的事,不知怎的就说到了柳父柳母年轻的时候。说到以前的事,外公便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想到柳父,他心里恨得很!当年跪着求他嫁女的是他,而今欺辱他女儿的也是他!
柳家的事儿,柳群峰还没和外婆她们露口风,外公这一骂,大家这才知晓了柳家的事儿。
如此,一瞬的功夫,全是徐家人此起彼伏的骂声,他们骂的自然都是柳父一人,自有外婆也骂了柳云峰几句,觉得都是他这个长子不给老娘撑腰,才会让柳父没有忌惮。
“若是你们兄弟同心,那柳仕民如何也不敢同两个儿子还有全家一起闹翻吧!”外婆一边说一边已经哭了,她又怒又气,双手在腿间拍的啪啪作响,一边的大舅母心疼婆母,赶紧的拉了她的手,不让她再拍自己的腿。
陈初阳一直安静坐着,这会儿依然安静,或者说是心头太过震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言语。
他一直以为柳父柳母因为媒妁之言而成婚,感情并不十分要好,所以柳父才会纳小,可在徐家人那些骂声里,他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原来他公爹和婆婆年轻的时候感情很好,公爹还一度想要徐家搬到柳家村,就是为了婆婆能离着娘家近些。除却这个,他们没成婚的时候,公爹为了让徐家答应这亲事,还花了银子住到了徐家后面的人家,为的就是就近帮着徐家做事。
而且,公爹和婆婆他们并不是所谓的媒妁之言,婚前并未见过面,他们婚前是见过的,就在大坪子的人常去的海棠镇上。
公爹跟着阿爷一起去海棠镇,遇上了跟着家里人去赶集的婆婆,于是才有了这门姻缘。
听到那些往事,陈初阳才终于明白,想想也是啊,这大坪子和柳家村隔得天远地远的,大坪子的人又不去他们镇上赶集,两边的人如何能有交集啊。
可明白了往事,陈初阳却又更加不明白了。
他不明白柳父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他选中的人,明明是他疼过宠过的妻子,他曾经还给婆婆花大钱买金镯子呢,他而今如何能这般的无情啊。
心里无端难受了起来,可又不知缘由,陈初阳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旁边的人却把他摇醒了。
“初阳,外婆在同你说话呢。”柳群峰轻轻拍着陈初阳手背,陈初阳回神之后感觉鼻子酸酸的,赶紧的吸了吸鼻子,才看向身边的人,同人求救。
他方才出神了,没有听见外婆在说什么。
老人家追忆往日美好事情的心情,柳父干的破事儿破坏,再没有人去提过往,大家都只说现在了。
“哎,好在群峰终于成亲,他娘也算是有了盼头,等到群峰和初阳有了孩子,他们也是和和乐乐圆圆满满的一家人,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不要多管了。”
“是啊,只要群峰成家了就好了。”
大家都将注意力往新婚的两人身上扯,外婆自然也是一样。“孩子,委屈你了,刚过门就碰上这种事。”
话头突然到了自己身上,陈初阳下意识看向了柳群峰,柳群峰拉了他的手紧紧握着,朝着外婆说道:“外婆放心吧,一定让您尽快的再次见到曾外孙。”
再次见到曾外孙林子便是外婆他们的曾外孙,柳群峰嘴里的曾外孙,自然就是他们的孩子了。明明是还没影的事儿,明明还在为自己的婆婆难过,可陈初阳心里却渐渐暖了。
他和柳群峰的孩子啊,只是这么想着,心里的难过就渐渐没了,甚至变得熨帖起来。
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陈初阳知道,他相公和他公爹是不一样的。柳群峰现在也不喜欢他,可是也对他很好,往后他们有了孩子,他应该会对他再好些。
所以,便是柳群峰也有纳小的那天,他也无所谓,他们原本也不是两情相悦成婚的,他想要的也只是吃喝不愁的日子,到了柳家之后,他也确实是过上了先前盼望的日子。
往后,若是他还能有个像柳群峰这样的儿子,那就更好了。
像柳群峰这样的儿子啊,只是这样想着,陈初阳就觉得浑身舒爽,好像世上再没有能比这事儿更能让他更快乐的事了。
第0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晚上休息之后, 陈初阳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快的睡过去,可他睡到床上之后,尽管很快迷糊起来, 却一直都是半梦半醒, 并未沉眠, 他满脑子都是白日里的事。
白日里他们赶路时候的画面,慢慢回荡在脑子里, 陈初阳心里甚至生了些后怕出来。
他今日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不止没有帮着人分担些什么,还在人满身疲惫的时候一直唠叨。他今日也不知道问了多少次‘要到了吗’‘要到了吗’, 还好柳群峰一直没有和他计较, 若是那人发了脾气
“是啊, 他竟然没有发脾气。”迷糊的神志突然清醒了过来,陈初阳一下子有了精神,他伸手摸着墙壁,心想着一墙之隔的那个人。
他们同样都在赶路,且那人还背着东西牵着骡子, 按说他该比自己更累才是啊!
想到此, 陈初阳心跳都有些加快了, 他轻轻按着自己胸口, 又想到了他唠叨的时候,柳群峰‘骗他’的事。虽说都是骗他的, 可若是没有他那些‘快到了’,他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山上的夜要比柳家村冷多了, 十月的天气便好似隆冬, 可陈初阳却觉得浑身都是暖暖的,他看了看满屋子的昏暗, 往被子里缩了缩,该睡觉了,在别人家里做客可不能睡懒觉啊。
这一次,他很快的便沉沉睡去。
翌日,天还蒙蒙亮,人们就被一阵狗吠声唤醒,陈初阳不想在别人家里赖床,一醒来就赶紧的起床了。
他下床的时候,抬动双腿之时,才觉得两条腿都酸疼的厉害,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便没多管,只狠狠锤了两下小腿肚子大腿前侧就赶紧出去了。
陈初阳出去的时候才知道,他还是起晚了,家里的人除了两个孩子都起床了,且正要出门干活儿。
大坪子这里因着气候原因,甚至没有水田,几乎都是旱地,且地里也不种山下常见的苞谷,而是种植大豆高粱土豆荞麦,其中土豆是种的最多的,也是山上人家的主食和主要的收入来源。
土豆一年可种两季,六七月种植的冬月收获,冬腊月种植的,来年三四月收获,眼下是十月,不管是土豆也好,大豆高粱也罢都不是种植和收获的时候,所以大表嫂他们并不是要下地,而是要上山。
眼下正是十月初,是采摘木耳最好的时候,家里的女人孩子们,都会在这个时候进山采摘木耳,然后在腊月的时候,拿到离着村子五十里脚程的海棠镇去卖,到手的钱正好可以采买年货。
陈初阳要去柳群峰没拦着,因为他自己也要去,但他不是去摘木耳的,而是和大堂哥还有黑娃一起去抓野鸡的。
“你腿不疼?”嘴里虽是答应了,柳群峰还是朝着陈初阳双腿看,他不信昨日走了那么久山路的人,今天腿不疼。
“没关系的,不疼。”疼自然是疼的,但陈初阳知道腿上的疼痛闲着会更疼,真的干起活儿身子热了,反而会好些。
陈初阳坚定的看着打量他的人,柳群峰信了他的话,虽觉得惊讶但很快释怀。
他这夫郎和旁的小哥儿不一样,他是干惯了活的,可能真的不疼吧。
释怀之后,心里却又一丝丝的不舒服,柳群峰这会儿连声音都放柔了一些,轻声对人说道:“放心吧,这里虽然挨着老林,但是这片林子没有猛兽,里面只有些山鸡鸟雀,但没有野物威胁也并不是没有威胁,若是迷路的话就是最大的危险,你去了要随时注意身边的人,不可落单知道吗?”
“嗯!我知道!”猛猛点头!陈初阳赶紧的喊了大表嫂帮他找了麻绳,他也要将裤管和衣袖扎紧,这样进了林子方便。
他们一行人大概有七八个人,大表哥还有黑娃柳群峰主要是去打野鸡的,他们身上的家伙是弹弓和弓箭,陈初阳他们是去捡木耳的,手里的家伙便是镰刀篮子和背篓。
一家人一起出发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大家连早饭都是在路上吃的,且吃的就是昨晚剩下的那些土豆和荞面饼。
“初阳,我发现你和你家相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也爱吃荞面饼呢,你们矮山的人好些吃不来这饼子呢,说苦得很。”大表嫂生在大坪子长在大坪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海棠镇,她听山下的人喊他们高山人,她便喊他们矮山的。
陈初阳接过大表嫂手里的荞面饼,一点儿没在意大表嫂嘴里的高山矮山,他就听见了一句话,他和柳群峰是一家人,柳群峰是他家的,他家的相公。
“走快点呀!”有道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陈初阳被吓了一跳,他锤了两下自己的腿,赶紧加快了一点步伐,心想后面的小姑娘好凶啊。
村里去往老林的路都是斜斜的山路,说是山路其实都是草地,因着是草地,旁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借力,陈初阳双腿还是有些疼,可能有些慢了,但他没觉得自己拖了进度啊,他一直紧紧跟着前面的大表嫂也没落后。
陈初阳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皱了眉头,被人吼了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但想着他们是进山摘木耳,为的是赚钱,可能别人想多一点时间摘木耳,不想浪费时间在路上,也就没有说什么。
他们进山林的时候,柳群峰不只对陈初阳嘱咐了一遍,还又和大堂嫂打了招呼,让她帮着照看一下陈初阳,进了林子喊着他一点,不要让他落单。
柳群峰的再三嘱咐和嘱托,陈初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觉得他相公把他当成小孩儿了,可他不止不是小孩儿,而且还是进惯了山林的野孩儿,怎么可能会害怕山林啊。
他小的时候,若不是有村后面的大山养活,怕是饿肚子的时候还要更多。
陈初阳心里的笑意和无所谓,在进入林子大概一刻钟左右,就完全消失了。
他这会儿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相公要再三的嘱咐他不要落单,还要拜托大表嫂看好他了,因为他现在真的已经辨别不了方向了。
这里的山林和他们村后的林子,一点也不一样!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子,不止到处都是参天大树不说,视线还十分受阻,随处可见一团一团的白雾在林间,看向哪个地方都觉得长得一个样,他根本分辨不出他走过了哪些地方,便是原路返回,他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在这样的地方,若是只有他也一个人的话,便是知道没有野兽,他也会害怕。
心里生出一丝警惕,陈初阳再不敢托大,紧紧跟着前面的大表嫂,他虽然找不到路,但大表嫂应该是没问题的,他只要跟着大表嫂就行了。
“初阳,你要小心脚下,最好可以捡一根树枝到手里探路,下脚的地方最好是先探过,免得掉进树洞或者深坑里。”大表嫂一边说着话眼睛已经看向四周,显然在帮着陈初阳找坚硬的树枝。
陈初阳知道木耳喜欢长在腐树上,趁着大表嫂帮他找树枝的功夫,便问了大嫂他们是有目的地的,还是就在林子里穿行碰运气。
“初阳,一看你就是进过山的,咱们再走一段儿就有片腐树林,那里还有不少的泡桐树和大槐树,木耳最喜欢长在大片叶子树上,咱们就去那里。”大表嫂还不知道陈初阳的家世,只觉着他既能嫁进柳家,想必家世也不错,且他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哥儿。
大表嫂满脸的欣喜,陈初阳不是少爷性子的娇哥儿,相处起来就不会太麻烦,她心里自然高兴。
虽是深山里,但他们一行有五个人呢,大家叽叽喳喳说着话,相互壮胆,寂静的山林多了人语,便放松了不少。
陈初阳也是一样,刚进上来那会儿还紧张了,这会儿放下了心里的戒备和害怕之后,便有些忘了大表嫂嘱咐的话。
他一只脚踏空的时候,正想着完了怕是要摔了,就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背篓把他往上提,他赶紧借力抽出了踏空的那只脚,待双腿踩到实处,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气哼哼的脸。
“谢谢。”陈初阳没想到拉住他的是方才催促他赶路的小姑娘,他只来得及和人说声谢谢,那人却把头一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远了,瞧着像是并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望着那个生气的背影皱了皱眉头,陈初阳正看着方才踩空的地方正后怕,大表嫂便喊了他一声,还指了指他手里的探路棒子,“初阳,小心着一点,不能大意。”
“我知道了。”
陈初阳这回确实是不敢大意了,这老林里真是处处是危机。
一行人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大表嫂说的那片林子,甚至还没到那片林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能看见木耳了,除了木耳,陈初阳还看见了别的好东西。
他见林子有不少的扁竹叶,这是做豆豉最好的东西,有了扁竹叶来捂豆豉,豆豉能焐的更好不说,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心里已经琢磨好了,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挖一点扁竹叶回去,他们村子里的这东西就少,他在柳家村甚至都没见过,带回去种起来,往后做豆豉就不愁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木耳林,眼前的世界好像忽然换了一个模样。
参天的大树忽的少了,眼前尽是巨大的枯木,那些枯木有的还屹立在生长的地方,有的已经到地,地面纵横交错的全是被岁月打败的巨木残枝。
“表嫂,这里果然好多木耳啊!”陈初阳还从未见过这么密集生长的木耳,一片片一串串的长在树干树枝上,同他们村里的还有来时路上的完全不同!
他们一行人很早便出发,进了林子深处,太阳都还没有爬上山头。陈初阳刚刚话落,清晨的第一缕眼光突然光临了这片山林,阳光下的山林是有颜色的,眼睛看向的方向都有七彩的光晕。
陈初阳看着正好沐浴在阳光下的一树木耳,觉得那些黑乎乎的小扇子小耳朵,漂亮的像是夏日里的晚霞,他从没想过黑色也能这么漂亮。
心头的感叹和手上的动作是齐头并进的,陈初阳手上动作飞快,摘木耳捡菌子可都是他的拿手活!
手里的篮子很快装满,陈初阳将篮子里的木耳倒进背篓里,才偷空抻了抻身子舒展了一下手脚,他方才一直都是一个动作,手都有些酸了。
手酸了,却并没有停止,短暂的放松之后,陈初阳又开始了采集的动作,这个时候不只是他,所有人话语都少了,大家都忙着将最肥最大最嫩的木耳,采到自己的篮子里,放到自己的背篓里。
辛苦劳作的人,汗水疲累和喜悦幸福是成正比的,大家都忍不住舒展四肢的时候,也是大丰收的时候,所有人的背篓都满了。
“今日运气真好,近日没有人来过,咱们今天可以早些回去了。”到山里采摘木耳的自然不止一家两家人,这相当于白捡的东西,有时间又不怕苦的村人都会来的。
大表嫂不觉得这里是什么秘密地方,没想到,他们是今年第一批来的人,心里还挺高兴的。
大表嫂他们满载而归的时候,陈初阳还在惦记来时见过的扁竹叶,可今日他的篮子背篓都装满了,也没地儿放了。大表嫂知道他是拿回去做什么之后,便让他今日先别挖了,临走的前一天再来,不然叶子焉了了黄了也没用了。
陈初阳并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留几日,但不管几日,今日总归才第二日,想来应该还能待两天,他也就没有勉强,干脆的跟着大表嫂回去了。
满载而归的喜悦,让山林都变得开阔了,况且只要是去从未踏足的地方,回程都是比来时轻松的,毕竟脚下的路程是一回事,心里的担心害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陈初阳也是一样,他觉得这片山林好像没有来时那么可怖了。
跟着人出山林的时候,陈初阳还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相公有没有抓到野鸡,又有没有回去。
陈初阳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自然知道下山的路要比上山更难走,果不其然,下山的时候他原本感觉不到疼痛的大腿又疼了起来,但他也一点没有在意。
他有经验,这种疲累之后的疼痛不碍事的,至多两天就啥事儿没有了。
第0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感觉又被推了一下的时候, 陈初阳没有回头,而是让到了旁边的草地上,他以为又是早上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 却不想一抬头看见个大男人。
早上的时候, 陈初阳不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他这会儿已经知道了,小姑娘叫雪花, 是大表嫂的表妹,他们在林子里的时候,他大表嫂喊她名字了。
陈初阳无故被推心里很不舒服, 正犹豫要不要和人争辩几句的时候, 雪花竟然和那个男的吵起来了。
“死刘飞!你赶着去投胎啊, 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就不让你怎么着!你有本事从我头上跳过去!”雪花这会儿两只手臂都张开了,一副就是不让人走的样子。
陈初阳方才一被推了就赶紧让开了,这里的山里算不得陡峭崎岖,而且一路全是草地, 但毕不是平地, 若是摔了, 会不会摔伤不知道, 但背上的木耳一定会遭殃。
他们背上都有整整一背篓的木耳,若是摔了, 这木耳不得掉的满山坡都是啊。
陈初阳见就在他前面的两人谁也不让睡,他退后了两步, 正想劝劝雪花, 那男人却对着雪花骂了起来。“你个傻婆娘,老子懒得和你说!”
那个叫做刘飞的男人倒是没有真的从雪花头上跳过去, 他从旁边的荒草丛里绕开了他们这一行人,匆匆下山去了。
陈初阳觉得他真是倒霉,他也没招谁惹谁,早上被人催中午被人推,好在这两个针对他的人自己杠上了,如此算来,也算是都在替他出气。
陈初阳倒是想的开,这么一想他心里一下舒服了。
心里舒服了,脾气自然好,这会儿又有人轻轻拉了陈初阳的背篓,陈初阳都是笑着回头的,但这会不是针对他的人,而是大表嫂。
“初阳,你别搭理他,那是二流子,疯狗一样的,见谁都要咬一口。还有啊,你别和雪花计较行吗?她小孩子脾气大。”
大表嫂嘴里那个疯狗一样的二流子,自然就是雪花嘴里那个刘飞了,陈初阳觉得那个人就是脾气坏,也不是特意针对他,他倒是无所谓,至于雪花陈初阳对着大表嫂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雪花确实是有些针对他,但今早也算是帮了他,他们就算是扯平了吧。
陈初阳他们是早上卯时多一点出发的,到家之后刚过午时,算来只三个时辰左右罢了,可他们却摘了两背篓的木耳回家。
干木耳价格还是可以的,可以卖到十五到二十个铜板一斤,他们今日采摘回来的木耳,怎么也能晒个十来斤吧,算起来可比去码头干苦力还挣得多啊!
没算的时候不觉得,一算这东西的价格陈初阳便心痒痒,这可是他摘的呢,可惜没有他的份。
没能赚到钱的遗憾,让陈初阳暂时忘了被人针对的事儿,等他和大表嫂去灶房的时候,大舅母同他们讲,明日家里要烤全羊!这下子,陈初阳又把木耳的事儿放下了。
烤全羊啊,他还没有吃过呢,明日可以饱口福了。
现在时辰不早了,家里的人已经吃过早饭了,陈初阳他们到家之后,大舅母才赶紧给他们下面,锅里正煮着的是腊肉土豆丁面。
陈初阳最喜欢软乎乎的面条,嚼劲什么的都没关系,只要多和香就行了。面条都是越煮越多的,土豆熟了之后便容易烂,因此香浓软烂的土豆面条是陈初阳最喜欢的!
陈初阳和大表嫂一起,捧着一碗面条坐在屋檐底下吃,两人刚开始吃,就看见了远处的大表哥他们,而且他们手里还有花花绿绿的东西,一看就是野鸡的长尾巴啊!
“抓到了!表嫂,表哥他们抓到野鸡了!”陈初阳直接站了起来,一边吃面,一边看着远远朝家里来的人,旁边的表嫂也跟着站了起来。
如今已是中午了,没了早上的雾气,草原上视野开阔,等到柳群峰他们到家的时候,陈初阳碗里的面条都吃了一半了。
柳群峰他们到了家门口之时,陈初阳面条也吃完了,他发现,柳群峰头上身上都是草木屑,而且眉毛旁边还有道刮伤,所幸伤口不深,三两天结痂了也就好了。
“怎么还伤了啊。”话间,陈初阳已经伸手给人拍打着身上的草木屑,也在仔细观察柳群峰的脸,待他确定柳群峰脸上的伤不重,只是划伤罢了,他才放心了。
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会儿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柳群峰这张脸,陈初阳偷偷仔细的瞧过了,那脸上不止白白净净,而且一点细小伤口伤疤都没有的,他自小应该是被家里人护得很好,没想到,最皮最容易受伤的年纪都没伤到脸,如今倒是伤了。
柳群峰见人一脸的紧张,连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他觉得好笑也直接笑了出来,“这点伤算什么伤啊。”
“是啊,进山难免有刮蹭,这小子今日已经算是运气极好了。”大表哥满脸都是笑,看了柳群峰一眼之后摇摇头叹了口气,之后又笑了出来。
大表哥看着柳群峰一脸有话要说,又不能说的样子,旁边人正好奇,一边啥顾忌都没有的黑娃,直接冲所有人说道:“我哥方才掉进树洞里去了,好好一个人突然就不见了,你们是不知道啊,差点给我和大哥吓死!还好他运气好,从树洞掉进去从树洞出来,只是爬了缓坡罢了,啥事儿没有。”
黑娃的话,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大表哥这会儿终于嘿嘿笑了,大家也就知道,他方才想说的话是什么了。
大表嫂瞪了大表哥一眼道:“还笑得出来,要是群峰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和姑姑交代。”
“就是有万一,也和表哥无关啊,是我自己要去的。”柳群峰一点没在意,他将手里的野鸡扔给大堂哥之后,就喊着肚子饿,然后往灶房那边去了,一边的陈初阳也没心思看野鸡了,赶紧的跟着去了。
陈初阳碗里的面条已经吃完了,他赶紧追着人过去,到了灶房里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就要看看柳群峰是不是真的没事。
“真没有事吗?身上哪里有伤到吗?”方才黑娃说着柳群峰掉进树洞的时候,陈初阳都快吓死了!他没想到他相公竟然掉到树洞里去了,今早他也踩空了,若不是运气好被人拉了一把,可能他也会掉下去。
但他若是掉下去了,会有他相公的好运吗?
“真没事,放心吧。”柳群峰支着脑袋往锅里看,大舅母跟着进来,正好看见他瘪嘴,便赶紧安慰道:“别看啦,早上随意吃点儿,下午给你炖肉吃,明天啊你舅舅给你烤全羊呢!一会儿还得喊孩子们去喊他姑他们,让他们明日早些过来。”
柳群峰一听要烤羊立马乐了,也没多和大舅母解释什么,倒是主动往身上揽活儿了。“舅母,我去喊二姐吧,我想带我夫郎骑骑马,带他到处转转顺便去喊二姐他们。”
“行!”人家新婚的小两口要出去转转,大舅母哪有不答应的啊,她笑呵呵的看了柳群峰一眼,又看向旁边正关注柳群峰的陈初阳,顿时就笑了,笑的脸上褶子都加深了。
哎,这陈家哥儿真不错,在乎他们群峰不说,重要的是他家群峰也喜欢他,如此他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真不错。
陈初阳被舅母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他还打算饭后帮着表嫂洗木耳的,柳群峰却要带着他出门,这显得柳群峰是帮着他躲懒去了。
陈初阳的不好意思,舅母压根儿没懂,她只以为这是新夫郎的害羞罢了。
煮面快得很,直到一锅面又好了,柳群峰也没见到他外公和舅舅,这才想起来问外公他们去哪里了,也才知道,舅舅他们背粪料去地里了。
再过一个多月,土豆就要下种了,这几天勤快的人家,已经开始往地里撒肥了。
柳群峰知道,这块平坦的草地四周都是成片的土地,这个时候虽不是最忙的时候,但也有的是活儿干。
柳群峰和大表哥他们吃面的时候,陈初阳同表嫂说了不能和她一起洗木耳了,表嫂却一点没在意。
“去吧,那点儿木耳我一会儿就能洗出来,可惜这几天没什么野花,你们若是四五月来的话,保准出去了就舍不得回来,那满山的野花什么颜色都有,漂亮的不得了。”大表嫂原本正在找晒木耳用的竹篱笆,听说陈初阳要和柳群峰一起出去,干脆又去翻找马鞍了。
家里有个两坐的马鞍,给找出来,两人才好骑马出门。
陈初阳还没有骑过马呢,他心里还挺激动的,可真到了马背上,他开始害怕了。
“好高啊!”将身前的人紧紧抱住,陈初阳吓得浑身都绷紧了,双脚离地也就算了,竟然还在移动,他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
感觉自己腰都被勒的小了一圈,柳群峰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么胆小的人啊。“这算什么,还没有跑起来呢。”
“别跑!我害怕!”陈初阳是真的害怕!他现在都不敢放松,总觉得一松手人就要掉下去了,他还不敢坐直了身子,恨不得直接趴在马背上。
身后人全身紧绷着,柳群峰如何不知道?他偷摸往身后看了一眼,才妥协道:“行,不跑,慢慢溜达。”
大舅舅的女儿嫁的不远,只四五里的距离一会儿也就到了,柳群峰也不急着去表姐家里,只带着陈初阳骑着马儿在草地上乱逛。
草地上不止有他们这一匹悠闲乱逛的马儿,还有牛羊猪,虽说都是三三两两的,可牛羊价贵,便是一头牛,也是一户人家好几年的收成才能换来的。
有牛羊,便有放牛放羊娃,陈初阳每每经过那些孩子身边,就会看见一张张黑乎乎的笑脸,他们还都有一双亮亮的眼睛,且那双亮亮的眼睛,总会盯着他们看,直到他们走出了老远,才会移开眼。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小家伙儿们让陈初阳分了心,在最初的害怕之后,陈初阳慢慢有些适应了,至少他现在敢支着脑袋到处看了。
刚上马的时候,他连头都不敢动一下,好像头动一下整个身子都在动,整个人也会掉下去似的。
“胆子怎么这么小,既然要骑马自然要跑起来才舒服。”柳群峰觉得有些不得劲儿,想要跑一阵,可他又顾忌身后的人,他能感觉到得到,身后的人是真的害怕。
或许是有些适应了,或许是眼前平坦的草地给了他勇气,又或许是感受到了柳群峰想要策马狂奔的心,陈初阳咬咬牙,默默将身前的人抱得更紧,就连脸都贴了上去。
他整个人都靠在了那个可以让人安心的宽阔脊背上,才小声同人说道:“你跑吧,我行的。”
“那你坐稳抱好了啊!”
“嗯啊啊啊啊!”
突地!一声惊叫和翻飞的马蹄一起扬起,接着还有一阵阵孩子的笑声,听着那些孩子的笑声,陈初阳连忙闭紧了嘴巴!他没想到这人说跑就跑啊,给他吓一跳!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被小鬼给小看了,陈初阳选择闭紧了嘴巴,让呐喊只在心里。
直到跑出去了好远,脸上好像习惯了冷风吹过,直到等到感觉身边的风有了味道,也有了形状之时,陈初阳心跳才平静下来,也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马儿快速奔跑的时候,视线和慢悠悠闲逛之时不同,陈初阳觉得,远处的大山近处的草地都一起奔跑了起来,还觉得一股花草泥土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且,不止如此,往日里抓不住的风,也像是成了丝丝缕缕的线,直往他身上缠!
“嘿~”不害怕了,可得意了,接着连四肢都跟着放松了,脸上也就跟着有了笑。“相公,我不怕了。”真痛快啊!怪不得他想要跑起来呢。
陈初阳望着眼前人的后脑勺笑,望着头顶不一样的天空和远处成片的山地笑,他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村子啊。
这里不止有老林有河流,还有草原平地,他们村子里连放风筝都要好生找地方呢,可是在这里,随处都能肆意的奔跑,这大山里也有让人畅快留恋的地方,连他这个外村人都觉得这里也挺好,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人就更舍不得离开吧。
其实想想,这里除了离着集镇太远,购买生活所需困难,没有学堂,孩子们注定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相公,舅舅他们是不愿意搬去山下吗?”他们这一路也算是跋山涉水而来,家里离着这里实在是太远了。
他记得,他们村子也有山上搬去的人,人家都说山上的人家只要有了买地的钱,就会搬下山。
柳家可是地主,有的是地方安置亲舅舅,可这么多年舅舅他们都没有下山,应该是舅舅他们不想下山去吧。
“舅舅他们每次去家里,都是着急忙慌的要回家,就呆几天他们都呆不住,更何况长久的住在那里。若不是这里没有学堂,孩子们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这里的人应该不会生出搬家的打算。”
“也是,这里的土地好像比山下肥不少,可惜气候不行,不能种稻子。”看着远处成片的土地,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点子,陈初阳觉得可惜,若是这里能产出水稻,不知道会是多富裕的地方。
地里所有的粮食最值钱的就是水稻了,一斤稻子就能卖六七文,若是白米的话则还要贵上不少,得卖上□□文甚至十文钱一斤呢,一斤白米可以换三四斤的土豆,他们镇上的土豆可换可买,便宜得很。
陈初阳心头的遗憾只是一瞬间,可他前面的柳群峰却一直望着远处的土地。
“没什么好可惜的,物品异地价就高,再便宜的东西总会有让他价值变高的地方。”
第0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两人之后仍旧慢悠悠的闲逛着, 只是彼此间话语多了起来,陈初阳同人说了,他还想去老林里, 也顺口问了人, 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说吧。”柳群峰的回答明显的有些迟疑, 他说话的时候,还望着远处的山地。
陈初阳倒是没有留意, 柳群峰的眼神望向了哪里,没问出回家的具体时间,他也没在意, 想着多休息两天也好, 他们吃了人家的烤羊总要给人干几天活。
想到明日能吃烤羊, 陈初阳便知道,大舅舅家里的日子应该过的还可以,不然也不可能宰羊待客。
两人从表姐家里回来的时候,刚好申时过半,算来他们只出去了一个多时辰。
回家后, 柳群峰便同黑娃一起骑马去了, 陈初阳则是帮着大舅母干活儿, 他们这几日要把土豆种子选出来, 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要开始下种了。
土豆有大有小, 做种子的个头最小的那一拨是最好的,稍大些的就要用刀破开, 一分为二或者三, 如此才不会浪费种子。
和大舅母还有表嫂他们一起干活儿的时候,难免的就会聊起家常, 舅母他们这才知道,陈初阳和柳群峰婚前竟然是不认识的。
“这还真是天定的姻缘啊,看你们相处的这般好,还以为你们认识许久了。”大表嫂满脸的惊讶,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柳群峰的事儿,他舅舅家里自然是知道些的。
他当年定亲的时候,柳家来通知了,可就在徐家等着去喝喜酒的时候,却得知亲事取消了,之后好些年都没有柳群峰亲事的消息。
能从旁人嘴里听到自己和柳群峰关系很好,陈初阳心里很是高兴,他也知道,旁人能有这种印象,全都是柳群峰的功劳,他对他真的挺好的。
陈初阳嘴角不由有了笑,大舅母也跟着笑了,继续说道:“初阳,你怕是比群峰他小了五六岁吧?”柳群峰今年六月就满二十一了,陈初阳瞧着也就十五六的样子,大舅母觉得两人年龄差的有些多了。
可她随后又想着,柳群峰这个年纪,想要娶个年岁相当的也不容易,谁家大姑娘二十了还不出嫁啊,正议亲的自然都是些十四五六的小姑娘小哥儿。
“嗯,我是七月生,群峰他正好比我大了五岁。”柳家刚去家里相看的时候,他还为柳家少爷是个年纪又大还相貌丑陋的人,等到亲事定下,拿到了柳群峰的八字,他才知道,那人只不过比他大了五岁罢了,等到成亲之后又才知道,那人哪里是相貌丑陋,他分明好看得很。
那人年纪相貌都没有问题,新婚夜没能洞房,陈初阳又有了误会,他还以为是新婚的相公身体有什么短处,后来才知道是他被魏大美算计了。
他相公身体没有毛病,他们同床共枕也有些时候了,虽说没有同房,但那人有没有问题他还是知道的。
他相公爱干净,新婚夜的时候,相公以为他身上脏污不愿碰他,可尽管如此,他相公那晚也没有对他发脾气。
陈初阳再次想到洞房的事,本该是有些委屈的,可他想着想着,倒是替柳群峰委屈了起来。新婚夜的时候,他该多憋屈啊,以为娶了个不爱干净的脏鬼,却还是要同人睡在一张床上。
想到自己的期望,陈初阳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他想着,等到回去了,他每晚都要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然后干什么呢?一想到心里的想法,陈初阳就忍不住的脸红,他是个小哥儿,自己主动往男人的怀里钻,会不会太不矜持了啊。
陈初阳咻然红了的脸颊,旁边的舅母还有表嫂见了,都是忍不住一笑,真是小年轻啊,想到相公还会害羞呢。
三人正乐呢,门口便多了两个往他们这里看的小脑袋,原是家里两个孩子回来讨糖吃了。
“阿娘,要糖,要吃糖。”大堂哥两个孩子都是小子,大的八岁了叫大山,小的六岁叫小山。
两个孩子都长得壮实,因着年纪小,头上还扎着童子髻,一张胖嘟嘟的脸很是可爱,兄弟两人瞧着要比同龄人高些,想来应该是托了爹娘的福,大表哥他们夫妻个子都很高。
柳群峰先前给东西的时候,糖是直接给了孩子们的,可小孩子没有分寸,有了好东西,若不好好给他们放着,他们一天就能给你嚯嚯完。
为了孩子牙齿,也是为了他们长久能有个甜嘴的东西,孩子的糖都是大人给放着,一日里给几颗。
大小山原本应该是在放羊,这会儿却回来要糖吃,大表嫂想着,定是他们同一起玩耍的娃娃炫耀吹牛了,说是自己有糖,这才回来要糖了。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拿。”嘴里喊人等着,大表嫂却没觉得孩子们会听话,定然会跟着她跑去拿糖,可她没想到的是,两孩子还真的等着呢。
大表嫂走了之后,大山便跑到了舅母身边,问人明日家里是不是要烤羊。
“我能喊小露珠来家里吃羊肉不?”大山嘴里的小露珠也是个放羊娃,不同的是他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小哥儿。
小露珠家里穷,但爹娘都是老实人,舅母对人没有意见,还想着万一将来两人有戏,小露珠要做他家的夫郎,那自小照应一下也没什么。
往孙子头上虚虚敲了一下,大舅母点头答应了,之后还指着陈初阳对人说道:“你得感谢你表叔和表婶啊,要不是他们来了,不说你的小露珠,你都吃不着。这羊可是你阿爷知道你表叔喜欢吃才宰的。”
大山得了应承,高兴得很,可不管是托了谁的福,反正啊有的吃就行了,但他还是冲着陈初阳有模有样的道了谢。“谢谢表婶。”
孩子不止嘴里谢了,还鞠了个躬,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他将屋子里的大人逗笑了之后,自己倒是跑了,应该是去找他娘拿糖了。
山上的日子和山下没什么不同,一日里总有事情要忙碌。陈初阳同大舅母他们一起挑种子的时候,顺便说到了明日的事,明日家里要请客,但表嫂还是要进山去捡木耳。
“这几日,正是木耳长得最好的时候,大多人都要去,一天最少一百个铜板呢,反正也不是一大早就吃,宰羊的时候我也帮不上忙,还是去吧。”大表嫂长得个子高高,身材说不上胖,却总让人感觉身上很有力量,她和男人一样,瞧着就很是强壮?
虽说用强壮来形容一个妇人,有些不好,但陈初阳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大表嫂面上还一直挂着两块红霞,他们山下的人管那叫高山红,山上的人都是这样的,听说是被风吹出来的。
“嫂子,我也去。”一头羊得卖七八两银子呢,舅舅连羊肉都舍得给他们吃,他也要帮着舅舅家里做点事。
陈初阳嘴里既不是商量的语气,更不是试探的语气,是直接告诉大表嫂他也要去。
他是客人,便是什么都不做,家里也不会说什么,可他又是亲外甥的夫郎,也算是自家人,他能主动帮着家里干活,舅母他们哪有不高兴的啊。
大舅母和大表嫂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很好,陈初阳能和舅舅家里人处得好,他自然也开心。家里的女人夫郎倒是和和乐乐的,可方才同柳群峰出去的黑娃回来后,却满嘴都是抱怨。
“我哥怕是傻了吧?他难不成要在山上种地不成?拉着我出去骑马,却老是往山地里跑,这也就算了,他还跑到地里去刨土,还抓着泥巴看,也不知道那黑乎乎的泥巴有什么好看的。”
黑娃回来之后,一屁股坐到屋檐底下就开始抱怨,柳群峰一回来,就将自己的青骡牵到后面的牛羊圈去了,他拴好青骡回来,就听见了黑娃的抱怨。
“你小子,什么废话都说。”柳群峰上去逮着人就是一顿揉,他不止今日要抓黑娃的壮丁,他明日也要逮着人继续跟他上山。“明日继续跟我上山吧,明天也让你掉个树坑。”
“呸呸呸!山神老爷,孩子瞎说呢,您当没听见您当没听见!”舅母被柳群峰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双手合十八方拜拜,之后才来得及瞪了柳群峰一眼,“那树洞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万一给掉进蛇窝怎么办?你小子运气好,你以为谁都运气好?”
柳群峰被骂,只能讪讪傻笑,倒是一边的黑娃不乐意了,还帮着他哥说话呢!
“大伯娘,没事儿,我哥不是山上的人,他说的不灵~”黑娃倒是精,话落就起身跑了,大舅母看着人背影笑骂道:“臭小子,谁都不能说你哥是吧。”
日子忙忙碌碌笑笑闹闹的,一天便过去了。
隔日一大早,大家又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往林子去了,这一次陈初阳心里便多了些谨慎,但也多了些期待。
让人心生敬畏的老林,依旧是昨日的样子,不同的是,今日没了雪花的身影,这让陈初阳开心了不少。身边没了喜欢针对他的人,谁能不高兴呢。
一早的忙碌劳累,换来了满满一背篓和一篮子鲜嫩肥大的木耳。
陈初阳他们回家之后,柳群峰他们仍旧没有回来,他往着山林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心学着大舅母的样子同山神祈祷,希望山神保佑柳群峰他们安全回来。
今日家里要请客,大表嫂想要趁着客人来之前将木耳洗出来,两人便赶紧去灶房吃饭,饭后就得去洗木耳了。
大舅舅家屋后就有一条水沟,为了方便清洗,家里的牛羊圈也建在了屋后,两人去洗木耳的地方是上游,大表嫂还给陈初阳抬了个木墩过去,坐着腿脚不容易麻。
新鲜的木耳上面有一些黏腻的东西,得要洗干净才行,不然吃了会中毒,这些都是老一辈的人传下来的经验。
“还好山泉水温,不然这手非得冻坏了。”看着冒着热气的泉水,陈初阳将手里的干净木耳放到旁边的篱笆上,之后又忍不住的往山上看了看。
大堂嫂见人不管干啥,都惦记着还未回家的柳群峰,正想逗他一下,羊圈那边却传来了动静,是大舅舅他们要准备宰羊了。
大舅舅年纪比柳母还要大些,陈初阳虽不知道大舅舅多少岁了,但想着他阿娘都五十多了,大舅舅怕是快要六十了。可大舅舅看着仍然精神得很,背粪去地里也好,上垛子也罢,甚至拉羊宰杀都不成问题,仍旧是满身的力气,一点不像个老人。
那边宰羊热闹,两人便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他们一边看热闹,手里的活儿也没落下,双手依旧在水里搅弄,手里的木耳便是没有盯着,也是洗的干干净净。
两人今日采摘回家的木耳比昨日还多,全部洗出来得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那边宰羊清理也差不多要小半个时辰,等到陈初阳他们将木耳全都洗干净,将之晾晒好之后,家里的院子里也架上了铁架,开始绑羊开烤了。
烤全羊味美却费时间,若是要烤的外酥里嫩,还要注意火候,其次才是调味料。开始烤羊之后,除了最开始用明火,后面就得用炭火,这样一来羊肉就是慢慢烤熟的,整个外皮酥脆内里细嫩,大火烤的只会外焦里生。
这边几个舅舅和表哥表弟们已经忙活上了,可山上的人却还没有下来,陈初阳开始担心了,时不时就要往山上看,甚至都想亲自去接人了。
不止陈初阳,现在就连大表嫂也开始担心,他们望眼欲穿的时候,山腰上终于有了期盼的人影,这人总算是回来了。
看见人了,心里放心了,抱怨也随之而来了,大表嫂对着还在远处的大表哥就骂:“多大的人还没有分寸,今日家里有事又不是不知道,咋瞎忙活啊,也不知道赶紧回来。”
听着大表嫂的抱怨,陈初阳忍不住的点头,可他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只要人回来就好了,他们安全回来比什么都好。
柳群峰他们到家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几人,都是家里亲戚,今日原本就要在家里吃饭的。
今日家里人多,所以烤羊架子架在了院子中央,大舅母还往旁边扔了不少的毡毛毯子和木墩,毡毛毯子是用来坐的,木墩则是用来放东西的,一会儿吃东西就直接在原地了,不用另外摆桌。
柳群峰他们今日也有收获,但还没昨个儿收获大,昨日还有几只野鸡,今日不过一只罢了,但陈初阳总觉得今日的柳群峰高兴得很,像是捡了金子似的,比昨日高兴多了。
“老大,再去收拾两只鸡出来,大山他娘,去搂一撮箕土豆出来,再搞点辣子,群峰吃土豆喜欢蘸辣子。”大舅母这会儿正准备出门,许是还要去喊人,她吩咐了人之后便匆匆走了,家里人也开始忙活了起来。
柳群峰不止爱吃烤羊,也爱自己动手,他显然也是干过这活儿的,到了烤羊架子旁边,便有模有样的开始翻转了起来。
烤全羊不能只烤一个地方,将羊固定在烤架上之后,两头的烤杆不能绑死在烤架上面的,搭在烤架上面只是为了省力,翻面的时候再动就行,不然全程双手拿着,这小半天下来怕是手都要废了。
大舅母出门一会儿,家里就陆陆续续的来人了,陈初阳粗粗数了一下,不算家里的人都有十几个客人了,且这会儿还没吃上呢,等到吃羊肉的时候,家里怕是得有四五十个人。
没想到今日能比过年还热闹,陈初阳正高兴呢,就发现雪花同她家人来了。
陈初阳能感觉到雪花不喜欢他,他也不想上赶着,见人来了就往柳群峰身边凑,可他刚走到柳群峰身边,便有人拿他们说笑,他没办法又重新坐了回去,帮着大堂嫂往火堆里扔土豆。
烤羊还早得很,锅里的炖鸡也早,他们坐在这里也无事,自然是要烧土豆吃。
陈初阳住在大舅舅家里,自然和大表嫂最熟,可雪花一家偏偏就是大表嫂的亲戚,她自然也要往大表嫂身边凑,还正好的坐在了陈初阳的旁边。
陈初阳害怕雪花又针对他,没想到雪花这回倒是没怎么搭理他,反而同旁的人聊得火热,她们甚至还唱起了歌,且还是些陈初阳一点也听不懂的话语和调子。
陈初阳知道,上山的人会说方言,这是他们自己的语言,这种语言他们山下的人听不懂,大舅舅一家虽然说的官话,可他们的官话也是有口音的,和他们山下的人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初阳总觉得雪花好像老偷看他,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他们也不认识啊。
心里有些郁闷,陈初阳只好转移目标,他掏了个土豆出来,用树枝将外皮刮干净之后却没吃,而是给一边的柳群峰拿过去了。
柳群峰他们烤羊肉的火堆,和陈初阳他们的不是一个,因为要保证一直都有燃的正好的火炭,所以得生两堆火,陈初阳他们这里的火堆,就是用来烧火炭的。
“相公,你歇会儿。”把土豆递过去之后,陈初阳看着柳群峰额头上的汗珠,本想给人擦擦,可这里这么多人,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轻转身,却正好看到雪花在看他,但两人眼神一对上,她就飞快的挪开了。他也不知道为何,见了那个眼神之后,下意识的抬手就往身边的柳群峰额头上擦去了。
“相公,给你擦擦汗。”陈初阳抬头给人擦了汗,还伸手到怀里掏了张手帕出来,然后塞到了柳群峰手里。“用来擦汗。”
陈初阳做了这些,高高兴兴回了大堂嫂身边。
若说之前,陈初阳不知道雪花为什么不喜欢他,那他现在知道了。他觉得,雪花应该是对他相公有意思,所以才会针对他,但不管她怎么针对,他都和他相公成亲了,她也抢不走人的。
一想到柳群峰这个人是他的相公了,陈初阳就开心,可他开心了,不开心的人便要找他麻烦了。
“青天白日的真好意思。”雪花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带着些鄙视的样子,这态度让陈初阳真的生气了。“他是我相公。”
陈初阳也不多话,就说了这么一句就算了,但他不说话了不代表是真的算了,他偷偷注意着雪花反应,发现雪花果然是有些生气的样子,他的嘴角便忍不住的往上翘了,这会儿他也不看雪花了而是看向了柳群峰。
那个人是他相公啊,是他的相公。
陈初阳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人,他这会儿高兴了,也没在意雪花针对他的事儿,可他想要算了有人偏不肯。
“我这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小哥儿,长得和男人一样有啥滋味啊,还是女人好。”说话的人,就是之前那个叫做刘飞的男人。
陈初阳无意和他们争辩,也不知道之前明明互相针对的两人,今日怎么一个鼻孔出气。
陈初阳不想在舅舅家里和人吵起来,便是知道这两人合伙欺负他,刘飞的话在故意在羞辱他,他也没有开口搭话,只是微微了侧了侧身子,不愿意再看那边一眼。
他们晏国的三种人,小哥儿是地位最低,这是陈初阳早知道的事,可他是第一次因为性别,明晃晃的被人看不起,心里还是很难受,这比因为他穷而看不起他,还让他难受。
陈初阳无意和人吵架,却不想他不出声有人出声。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大男人还又馋又懒,有的女人能做顶梁柱,有的小哥儿还能做状元呢!”
这世上又不止陈初阳一个小哥儿,那男人方才也算是骂了所有的小哥儿,自然有人不乐意。陈初阳听得这话赶紧循声看去,说话的人他不认识,瞧着样子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不过那妇人身边的小孩子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家里见过。
有一个人开口反驳,说话的人就多了,就连陈初阳都开口了。“这位大嫂说的没错。”人家明显是在帮他说话,陈初阳也不息事宁人装鹌鹑了,跟着附和之后,还对着那人笑了一下,还又补充道:“我们晏国又不是没有状元哥儿,不要太小看小哥儿。”
雪花和方才那个男人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他们许是没有想到,竟有人帮着陈初阳说话,特别雪花,她没想到,前日里一副受气小媳妇儿样的陈初阳,今日嘴巴这么厉害。
第0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方才, 雪花和刘飞的话说的并不大声,可反驳他们的声音却不小,不说他们身边的人了, 就连一边烤羊肉的柳群峰都听见了, 他这会儿已经到了陈初阳身边去了。
雪花家里人也在旁边, 这会儿也没问什么,直接训起了女儿, 她娘还往她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死丫头!你干啥了?还不赶紧的给群峰他夫郎赔罪。”雪花阿娘拉着女儿就要同陈初阳赔礼,可雪花犟得很,就是不肯低头。
这边动静一下子惹了全部人的关注, 偏巧这个时候大舅母和女儿一家一起回来了。
陈初阳原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实在是那雪花太欺负人了, 他才忍不了的,他方才也算是出了气了,便决定算了,毕竟是大表嫂的亲戚,他现在若是一直揪着不放, 不管事实如何, 旁人都会以为他欺负人。
心里还是有些憋屈, 但陈初阳还是冲着身边的柳群峰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
陈初阳不想再计较,柳群峰一句话没说, 可等到柳群峰又去了烤架那里,大表嫂却是一点没客气的训了雪花。
“你是只长年纪不长脑子是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你不知道吗?”大表嫂的话声音不大, 可刚好走到他们身边的大舅母他们,仍旧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开始眼神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骂人孩子干嘛啊。”别人也就算了,自家的儿媳妇儿,大舅母还是能说几句的。
大表嫂既不能反驳婆婆,也没法儿把雪花和那个死刘飞的话再说一遍,只能瞪人一眼,给人个警告的眼神算了。
陈初阳同柳群峰一起去过表姐家里,这会儿表姐他们来了,便同表姐他们坐到了一起。一家人坐下之后,陈初阳问起表姐他们怎么这么晚才来,这才知道,他们今日进山捡木耳去了,这才来迟了。
“我阿娘也真是的,还要去接,说了要来肯定来的,干嘛费神啊。”表姐嘴里是抱怨,脸上却是一脸笑,自己老娘惦记她,哪里会不高兴啊。
陈初阳阿娘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他现在已经记不得他娘生前的事了,甚至他娘的样子他都记不得了,只是从二哥嘴里知道,他和他娘长得很像。
想到自己阿娘,陈初阳心里那点委屈又被无限的放大了,他有些羡慕的看着表姐,表姐都有孩子了,还有阿娘疼,可他连自己阿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心里难过连话语都少了,陈初阳这边沉默了下来,雪花却和几个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又唱起了歌,陈初阳听不懂,但他觉得那歌谣若不是雪花唱的,调子还是挺好听的。
因为不待见雪花,陈初阳没继续留在外面,而是去灶房里了。
大舅母在灶房里炖鸡,还有做些清爽素菜解腻,他进去帮着人烧火。
陈初阳进去灶房里,只是为了眼皮子清静,可他不知道,先前有人同大舅母告了状,大舅母已经知道方才怎么回事了,所以陈初阳一进去,她就先安慰了人两句,之后便对陈初阳说了雪花为啥不待见他。
“她有个姐姐叫雪莲,年纪同群峰差不多,群峰小的时候老爱往家里跑,一年怎么也得来一次,一次就得待上一个来月。哎,这事儿啊也是你嫂子办的不好,她想着让自己妹妹嫁到柳家去,就同雪莲家里提了提群峰,他们”
“他们定亲了吗?”陈初阳都没耐心听下去了,听到这里,只能想到柳群峰曾经那个未婚妻!他提心吊胆,就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还好的是大舅母立马摇头了。
“定亲什么定亲啊,都没有拿到明面上说过,咱们就是替她家问了问,你婆婆说群峰不乐意,这事儿也就罢了。可群峰不乐意,雪莲乐意啊,她心里惦记这事儿,自己的亲事也一直不顺利,刚好群峰那小子也一直没成亲,所以雪莲就更要拖着了。”
“那她成亲了吗?”不会是到现在都没有成亲,所以他才被她妹妹记恨讨厌吧?
“嫁了,早两年嫁到竹山村了,也算是户好人家吧,她和她丈夫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提了不少东西。”陈初阳不是杨树镇的人,因此不知道竹山村就是他们来的时候,柳群峰买李子那个村子。
听到雪莲已经成亲了,陈初阳才懒得管她嫁去了哪里呢,他心里立马舒了一口气,可他心情却也没有好多少。
他先前还以为雪花惦记他相公才会针对他,这会儿知道了原因,他却觉得更冤枉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干嘛找他的麻烦。
陈初阳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心里想什么都挂在脸上,大舅母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安慰道:“那孩子可能是迁怒你了,觉得她姐姐白等了好几年,她姐姐前脚嫁人,你后脚就嫁进柳家了。”
“可是群峰又不喜欢她。”也没辜负她,从没有提过的亲事,同别人有什么关系啊。
陈初阳先前替自己委屈,这会儿也替柳群峰委屈,他相公也没辜负过旁人,干嘛就要遭人记恨啊。
“对了!我要说的啊就是这个!孩子啊,你别瞎想让自己不开心,从来就没影儿的事,都是她们自己上赶着,和我家群峰可没关系。他们家如此的小心眼,还好群峰当初没点头,有这么一门亲戚也糟心。”许是顾忌家里的媳妇儿,大舅母说话的时候是压着自己声音的。
陈初阳也知道,这些话不能给大表嫂听见,那毕竟是她亲姨母家里,她听见了总归是不高兴的。
陈初阳觉得雪花对他的迁怒没有道理,毕竟亲事从没有在明面上提过,柳群峰从未始乱终弃辜负她姐姐,而且她姐姐还成亲在先,他也说不上横插一杠子,坏了人好事。
想到老针对他的雪花,陈初阳顺便问了大舅母雪花是不是也许了人家了,有个男的一直帮她说话。
“定什么亲啊,你说的那个男的应该是刘飞,他之前看上了雪莲,可惜人雪莲看不上他,雪莲嫁人了他又惦记雪花了,这会儿正对着雪花死缠烂打吧。”
“啊?”原来不是雪花家里人啊。
陈初阳知道那男的不是雪花家里人之后,心里更加郁闷了,但他转瞬又想到一个可能,赶紧问道:“大舅母,那他是家里亲戚吗?”
“亲戚什么亲戚,那就是个赖皮蛇,脸皮比墙厚,谁家冒烟往谁家跑,他自己跑来的,只是今天家里人多不缺他一张嘴,咱们没好意思把人赶走罢了。”一口吃的罢了,大舅母不想做的太难看,可大舅母不知道正因为她这话,陈初阳更郁闷了。
早知道那人和家里没关系,他就不忍了,他方才是真的生气了。
陈初阳在屋子里生气,外面的雪花也不好过,她被她娘偷摸掐了好多下,怕是两边的腰还有胳膊都给她掐淤青了。
“死丫头,让讨好柳家夫郎你耳朵聋啦!”雪花阿娘差点被女儿气死!
他家里因为大女儿的亲事,不知道被外人议论了多久,好不容易女儿嫁人了,这死丫头又开始不安分了,爹娘的话她是一个字不肯听!就知道自己犯蠢!这不!还粘上了一坨臭狗屎!
雪花方才本也是大着胆子开口,她知道他爹娘想让她干嘛,她只是觉得不甘心。
明明就差一点的!
她姐姐喜欢了柳家少爷那么多年,可那个人不肯成亲,那人成亲了,她姐姐却也成亲了,若是再晚一点点就好了,她姐就能嫁到柳家去了。
她姐姐温柔漂亮,比这个小哥儿强多了,那个姓柳的真的是瞎了眼了!要么就是被这个哥儿娘家拿嫁妆砸晕了,否则怎么会不娶她姐姐啊。
若是姐姐能嫁到柳家,她也能跟着沾光了,也能嫁去山下的好人家了。当初,他们徐家的姑娘不就是自己嫁去了山下,还把表妹也介绍给山下的人家吗。
雪花越想越气,既为她姐姐不平也为她自己可惜!她的好机会,就这么没了。
两人一人在屋子里气,一人在屋子外面气,不同的是,陈初阳心情慢慢就好了,而雪花却是越想越气。
烤全羊费时间,申时就开始烤上了,等到了大舅母的一锅鸡都炖好,那边的羊肉还没好。
家里一大家子人呢,总不能饿着肚子等一天,大舅母喊饿了的人去吃炖鸡,里面还放了土豆笋干,大半铁锅呢,便是几十个人,也足够一人一碗了。
大家在火堆边上的时候,都在烧土豆吃,可烧土豆也就是当个零嘴吃,还是得吃肉吃饭才能饱肚子。
众人开始吃炖鸡,柳群峰也躲了会儿懒,手里的活儿就交给黑娃了,他不干了。
“累死我了。”柳群峰一屁股坐到了自己夫郎身边,伸手擦汗,陈初阳正吃鸡呢,看人累的汗都出来了,便让人去盛一碗鸡汤喝,也歇会儿。
“我不饿,我想吃个笋干。”嘴里说着不饿,却看着夫郎的碗开始点菜,陈初阳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语气这眼神,这是喊他从碗里夹个笋干给他吃?
陈初阳偷偷往边上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看他们,才小心的夹起一块笋干朝人递了过去。他还不敢递过去太多,生怕是自己想差了,可他没想到,他筷子刚出去,身边的人就偏头过来了,一口将筷子上的笋干叼走了。
忍不住的咬唇,陈初阳没想到,这人竟然是真的喊他喂笋,陈初阳更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那说着不饿的人,却开始没完没了的点菜,直接把他的碗当成锅了。
“那块鸡肉像是鸡腿肉,我爱吃。”爱吃自然得喂啊,陈初阳把鸡肉给人递了过去,那人还要评价一番。“嗯,确实是鸡腿肉,嫩。”
“”还挺挑嘴,鸡肉多香啊,不是鸡腿肉也好吃啊。
陈初阳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变成小孩子模样了,但也只能任由他胡闹,他说要什么就给他递什么过去,但身边胡闹的人,又不全是孩子性子,因为他还知道让你也吃。
“你也吃啊,你怎么不吃?”柳群峰问的理所当然,陈初阳低头脸都要皱到了一起。
他吃?他怎么吃?他俩要是真这么一个碗里吃饭,给人看见了非得被笑死!特别是雪花那家人,他方才就给人擦了下汗水都要被说道,这回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怎么编排。
陈初阳还在担心被人看见,可柳群峰守着他吃东西,有心的人早看见了!
炖鸡吃了,天边也有了火红的云霞,不知不觉间已是戌时,天色竟然都开始暗了,这个时候烤全羊也终于好了。
这头羊是头山羊,个头不小,怕是快有两百斤了,便是今日家里人多,也够吃了。
羊肉的香味飘了满院子,大家虽是吃过荤菜了,可一个个的也是望眼欲穿,都等着尝尝这烤了一天的大家伙!
柳群峰在烤架旁边忙活了一天,羊肉烤好了,大表哥就把剃肉刀给他了,让他先来,想吃哪里直接剃下来。
羊身上的肉,柳群峰最惦记羊排骨和羊腿肉,他一点没有客气,直接砍了两根同他小臂一般长短的排骨下来,用菜叶包了一头就往自己夫郎身边去了。
“赶紧趁热吃,越烫越好吃!”
陈初阳早就惦记着烤羊肉了,一根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羊排骨出现在眼前,他也一点没有客气,赶紧接到手里就立马咬了一口。
新鲜的羊肉便是只有盐也是好吃的,这考肉上面还刷了调料,因着烤制时间漫长,这调料的味儿都有些渗到肉里了,肉香里还带着淡淡的果木香,陈初阳立马看向了柳群峰,他想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腌的。
“辣子面麻椒孜然肯定要,还有一种香粉,不知道是什么,明日问问大表哥,让他给我弄点回去。”
“嗯。”点头之后,又是一口热烫的羊肉咬到嘴里,外面脆香里面软嫩的羊肉,让陈初阳连说话的功夫都没了,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呢,而且还是这么多肉,能吃肉吃到饱,真好啊!
开始吃羊肉之后,不说陈初阳了,旁边的人也是一口接一口,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连话都少了,等到一连十几口过了嘴瘾速度才慢了下来,开始一边吃肉一边说笑。
陈初阳没去过真正的草原,对他来说,这样宽阔的草坪就是草原了。
草原的夜空,星星格外的明亮,好像连个头都要大一些似的,看着夜里都透着蓝的天幕,陈初阳想着,明日定然又是个艳阳天,如此好天气,又是个摘木耳晒木耳的好日子啊。
羊肉烤好了之后,先前的羊架子便被拆了,院子里燃起了两堆篝火,巨大的火堆点燃了夜空,让这个小院如同白昼。大家吃了个半饱之后,便开始围着篝火唱歌,旁边半大的孩子甚至开始跳起了舞。
整根羊排啃光,陈初阳才有心情去听那些悦耳的歌声,还有去看小孩儿打架似的舞蹈,他看的呵呵笑,之后见柳群峰又在吃肉,便眼巴巴的望着人。
“这是羊腿肉,也嫩得很,你等着我给你削一块,拳头大小够了吗?”
“嗯!”赶紧点头,陈初阳觉得他肚子不饿了,可这么好吃的肉便是吃饱了,他都还能再吃点儿,况且他还不算饱呢。
柳群峰一起身,陈初阳眼神也追了出去,他正等着嫩嫩的羊腿肉呢,那个让他讨厌的声音又想起了。
“咋这么能吃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吃了一碗炖鸡了吗?还自己一个人吃了一根羊排骨呢。那羊排骨一共才多少根啊,这光是长辈都是多少人啊,有的人啊也真是好意思,怎么能吃的下去的啊。”
“一个哥儿这么能吃!怕是婆家都要给吃穷了!”
姑娘哥儿饭量太大可是羞人的事,‘那么能吃,谁家敢要谁家养得起啊,怕是家底都能给吃穷了。’类似这样的话,陈初阳不知道听了多少,他现在也确实是有些难堪。
陈初阳今日确实是吃了不少东西了,可他吃鸡肉的时候,想留着肚子吃羊肉,没夹几块鸡肉大多都是笋干,就那些笋干柳群峰还给他吃了不少呢。
再说那羊排骨,陈初阳在心里给自己想借口,可他想着想着却不想找借口了,直接看向了说他嘴馋的两人。
“看我干嘛?我说的实话嘛,你确实是能吃啊,吃了一整跟羊排,还要吃羊腿肉,咋有”
“我大舅母说,这羊是舅舅专门宰了招待我相公和我的。”陈初阳这回没有等刘飞把话说完,他只是看着刘飞手里的羊肉说了舅母说过的话,便过去柳群峰的身边了。
那男人方才说,陈初阳不敬长辈,自己吃了烤羊排,可陈初阳的话什么意思,是个人都知道!
今日这烤羊,若不是人家相公,他们压根儿吃不着,不说羊排了,最次的羊肉都吃不上。
“刘家大娃子,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咋非得和柳家小夫郎对着干啊。”
“就是啊,人家是徐家的贵客,咱们还是托了人家小两口的福呢。”
有人替陈初阳说话之后,也有人开始好奇刘飞和雪花关系,“咋感觉刘家大娃子一直在帮着雪花说话啊,咋?你俩定亲啦?”
“臭婆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和那只癞蛤蟆定亲了!”雪花方才并未多言语,可谁都知道她姐姐和柳群峰的事儿,她不待见陈初阳也是肉眼可见,因为那些话就算是刘飞说的,众人也都觉得这是刘飞为了给雪花和他姐姐出气。
陈初阳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他听见那些人拿一个姑娘的名声说事儿,心里有些不忍,替雪花说了句话。
“他们前天早上还在吵架,吵的可厉害了,不像是一对。”陈初阳这话说的不算大声,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柳群峰这会儿回来了,还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羊肉。
“吃吧,别搭理他们。”柳群峰没搭理那些人,拉着陈初阳走了,直接带着自己夫郎到烤架那里,只留下一帮子妇人夫郎还在说道方才的事,陈初阳方才说的话,竟是没一个人在意。
“哎,人家命好不用藏着肚子,想吃多少吃多少,柳家那么大家业呢,又不是养不起。”
“就是,谁见过地主家里还吃不饱的啊。”
在座的好些人都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夫郎,忍着肚子饿却说吃饱了的日子,他们不少都经历过。谁不想天天吃的饱饱的啊,故意吃得少,只是害怕被嫌弃罢了。
陈初阳虽然被柳群峰拉走了,可又不是多大的地方,那些人的话他也听得见,见柳群峰还在给他割肉,陈初阳用手背碰了碰柳群峰的肩膀,对人摇了摇头。“不吃了。”陈初阳不想吃了,他这会儿也饱了,不想吃了。
“你等着。”柳群峰没听自家夫郎的话,他干脆将手里的羊腿肉塞给了陈初阳,自己又去砍了一根羊排骨下来,然后拉着人又回去了,还直接坐到了雪花一家人的身边去。
“吃吧,爱吃什么吃什么。”柳群峰这会儿的话语冲得很,但陈初阳知道他不是对他,他轻轻冲人点头,还对人笑了。
雪花望着陈初阳有些愣神,突然却被她娘狠狠打了一下,她一家人个个脸色难看,雪花阿娘又骂了她一阵,她娘骂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她为什么被打了。
因为他们全家都被她大姨骂了,之后不等主人家说什么,大姨开始赶人,他们家人一个个的都被赶走了。
雪花家里人都走了之后,陈初阳心情都好了一点,胃口又回来了。羊腿肉也好吃,一口咬下去全是肉,陈初阳吃的开心,看着就坐在他身边的柳群峰更开心。
虽然方才也有人在帮他,可别人是别人,他相公也在给他撑腰呢,真好。
第0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陈初阳使坏告诉人, 既是吃白食就不要话多之后,还挺痛快的,之后又有柳群峰陪着, 便谁都没有在意了, 自然也不知道雪花一家人走了之后, 大表嫂她娘也跟着往雪花家里去了,且一到雪花家里就狠狠骂了雪花一顿。
“你一个已经到了年纪姑娘, 怎么脑子还长在脚后跟上啊,你在人家徐家胡说八道,你让你表姐怎么办?你处处针对人家的亲外甥夫郎, 你哪是在针对人家啊!就是在针对你表姐你知道吗?”大表嫂的阿娘身材长相都和大表嫂很像。
一个身材壮硕的妇人叉腰骂人, 便是亲姨, 雪花也有些怵。她往她阿娘身后躲了躲,才替自己喊冤。“我又没说什么,是那个刘飞说的!”
“你还敢提!谁让你和那个二流子搅合在一起的?你没听见今天那些碎嘴的婆娘怎么说你的?你真想嫁去刘家不成?”
“不行!”这回,用不着雪花反驳了,她家里人一起出声了, 他们都不想让雪花嫁到刘家。
“刘家比我家还穷, 嫁个屁!嫁给那个穷光蛋还不如嫁给地主老爷做妾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大表嫂阿娘被外甥的话给惊到的!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 什么妾不妾的, 这要是传出去了,不得被人错错脊梁骨说他家卖女儿啊。
雪花哥哥叫木呷, 木呷这话一说,他娘赶紧插嘴把话头绕过去, 她上前拉着自家姐姐一只胳膊, 一边劝说,偶尔还要回头骂自家的女儿, “阿姐,那小妮子也只是替她姐姐不平,没有坏心思你别生气了,而且咱家青莲都生了两个儿子了,早在徐家站稳脚跟了,相信她婆婆也不会多为难她。”
雪花阿娘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大表嫂阿娘更生气了!
“没有坏心思?哼!”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身后的人一眼,难听的话大表嫂阿娘不想说出口。
谁也不是傻子,那雪花心里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什么为了姐姐都是假的,为了自己才真的!
她姐出嫁的时候,她可是欢天喜地的,没见一点难过,如今人家柳家少爷成亲了,她却是这个死样子,她为了谁才针对人家柳家小夫郎,还能不明白?
她八成是想着姐姐出嫁了,可以自己上了,毕竟柳家少爷年纪大了,她年纪却正好,只要家里给说说,这不就是一桩现成的好姻缘?可惜啊,人家柳少爷既没有看上她姐,也没有惦记过她。
人家到了年纪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根本不愁找不到夫郎媳妇儿。
她这一年怕是一直眼巴巴的望着柳家少爷上山来,可她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人家却带着夫郎来的,她心里能舒服吗?
“哎!”长出了一口气,大表嫂阿娘心里虽是这般想着,可雪花毕竟是她的外甥女,她不想把话说出来给人难堪,只能把话憋在肚子里,一个字没露。
不再去看雪花,大表嫂阿娘转而对着身边的雪花娘说道:“再是生了两个孩子也是人家的媳妇儿,在别人家日子也不好过,万事总得小心翼翼,免得触了婆家霉头!”
既然已经说到了女儿婆家的事,大表嫂阿娘便直说了,喊雪花一家往后少去徐家,别让她女儿难做。
说了自己此行目的,大表嫂阿娘不想再说其他,缓了缓脸色朝着雪花走了过去。
毕竟是亲外甥女,她也心疼,她又好生同雪花说了几句话,给她分析了其中道理,让她安生一点,好生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便回去了。
大表嫂阿娘想着好生劝劝,让人不要闹了,可她没想到,她的话都打了水漂,雪花也就算了,雪花家里人更是左耳进右耳出!
“你这姐姐说风凉话倒是厉害!”雪花阿爹坐在墙角抽旱烟,见大姨姐走了之后,嘴巴啪嗒啪嗒连着抽了几口,便斜眼看了自家婆娘一眼。
山上的气候同山下不同,昼夜温差大得很,这里村人的房子大多多是毡房,雪花家里也是。
毡房保暖效果好,但大多矮□□仄,雪花家的也是一样。
方才大表嫂阿娘追过来骂人的时候,她爹一直没说话,在暗暗的角落里,直接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这会儿人走了,他倒是有一堆话要说了。
“她家女儿嫁去了好人家,她可以站着说话不要疼,谁家的女儿谁心疼!我家女儿因着那兔崽子耽误了好年华是事实,雪花替她姐姐抱怨几句怎么就不行了?她算老几啊,也敢来家里训我女儿。”
“那你方才干啥去了,你这么有本事你方才你怎么不说。”雪花阿娘心里也有气,就是顾忌着男人的坏脾气怕他发难,还是忍不住的回嘴了,只是声音小的可怜。
可声音再小,也给当家的男人听见了,雪花阿爹果然火了,直接抓起身边的一个木墩就朝人扔了过去!
雪花阿娘躲闪不急,被木墩砸到了小腿,当下便有些站立不稳,还好一边闷不吭声的儿子站了起来。
但儿子站了起来不是护着他娘的,而是同样出手了,只是他针对的人不是他娘,而是妹妹雪花。“小贱人!蠢的要死,你脑子是塞了狗屎吗?喊你讨好柳群峰,你去针对他夫郎做什么!”
雪花家里的热闹陈初阳一点不知道,他现在正美美睡着觉呢,明天还得跟着大表嫂进山,休息好了明日才有精神。
翌日一早,大家便都起床了,而且比前两天起的还早些。昨日还剩了些炖鸡,大舅母很早就起床了,锅里的炖鸡直接热了,再顺手贴了几个玉米粑粑在锅边,如此便是一顿早饭了。
吃过了早饭再去山里,而且还是吃的温温热热的东西,干活儿都能有力气些。
前几日,只有大表哥和黑娃同柳群峰进山,但今日有了例外,连大舅舅和另外的两个舅舅都要跟着进山。且不止如此,他们出门之后,雪花还有她哥哥也在他们家门口等着,他们兄妹两个也要和他们同行。
前两日,陈初阳是跟着大表嫂和另外两个村人去的,今日多了个二舅家里的表嫂,身边多了个自己人,陈初阳也没那么在意雪花了。
他们村里也常有人磕磕绊绊闹几句,过后还是要说话的,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闹了几句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才是稀奇。
进山之后,照样的分头行动,只是陈初阳他们今日走的要远些,连着两日去了一个地方,那木耳长得可没有那么快,他们今日再往里走了些。
山林里忙碌穿梭之时都是一样的心情,没有找到东西的时候带着期盼,虽说心里也有疲累,可等到想要的东西出现在眼里,不管心里还是身体的疲累也就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收获的喜悦。
他们今日运气也好,沿路一直都有木耳摘不说,还找了一处长满了木耳的林子,大家各自放下背篓提着篮子就开始采摘,期间偶尔会有几句话语,但大多时候都是闷头干活。
陈初阳察觉雪花就在他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就想离着她远点儿,可他刚挪动步子,就听见了一句很小声的‘谢谢’。
惊讶的看向了身边的人,陈初阳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会同他道谢!
虽然惊讶,但陈初阳心里还是高兴的,能同人好好相处,谁又愿意一直剑拔弩张呢?那样他也累啊。
想到雪花还曾拉了他一把的事儿,陈初阳便也同样小声同人说道:“谢谢。”
雪花同他道谢应该是昨晚的事,他帮着人说了句话,所以她道谢了,那他也应该为那天早上的事同雪花道谢,若不是雪花拉他一把,他可能也要掉进坑里,他也该道谢的,一码归一码。
因为雪花小声的一句道谢,陈初阳不止心情好了,也注意到了别的东西,雪花脸上有着泛青的指印,她昨晚回家应该是被打了。
老林里处处都是山货,也处处都是危机,眼瞧着平坦的地方,下面可能是深坑,只是表面覆盖的落叶迷了眼,只要人一踏上去,可能立马就被吞没。
瞧见雪花往一处枯木纵横的地方去了,陈初阳本想提醒一句,喊她小心一点,可到了嘴边的话他却没有说出口。他觉得,他太关心的话,显得有些上赶着,且那里同他们昨日摘过木耳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应该是没事的。
陈初阳放心了,可他没想到转瞬之后便是一声惊叫响起之后,之后眨眼时间就没了雪花的人影,这把他还有在场的人都吓坏了!
大家赶紧朝着雪花那里去了,小心脚下的同时不停喊着雪花的名字,还好的是,她们焦急的声音得到了回应,他们听见了树叶下雪花的声音。
“姐,救我!拉我上去,我抓着树藤了。”雪花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但树藤两个字特别清晰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下大家才赶紧的扒树叶的扒树叶,找树藤的找树藤。
在人命面前,什么矛盾都是小打小闹,陈初阳一边小心着脚下一边努力的扒着树叶,待他发现有根树藤特别紧,根本拉不动,一看就是下面坠着重物,欣喜立马爬上心头,赶紧喊道:“雪花,我拉一下你看看!”
赶紧用力的拉着手里的树藤,下面早被树叶掩埋,可脚下却踏不到实处的雪花也激动了!
她感觉她的身子在动!他们找到她紧紧抓住的树藤了!
“是我是我!快拉我快拉我!”雪花激动的声音传来,陈初阳和旁边的人同样激动!
大家赶紧扒拉树藤旁边的落叶,有的则是帮着抓住树藤开始往上使劲儿,雪花脑袋终于出来的时候,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快把手给我!”陈初阳把手伸了出去,他现在算是有些知道这里的地形是怎么回事了。
这里不是平地,而是一个缓坡或者说悬崖,这里的枯木应该是崖边的树木倾倒之后,巨大的树身形成了一个镂空的平地,时间一长落叶堆积,就给了人错觉,以为这里也是地面,其实下面是空的,根本承受不了重物,一踏上去立马就会被吞没。
陈初阳伸出去的手没有立马被抓住,雪花犹豫了两瞬才把她的手递给了陈初阳,之后她自己也开始使力,双脚乱蹬想要找到借力的地方。
双脚终于踩到实处的时候,雪花才终于放心了,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片白花花的胸口,还有那刺目的一片红却让她失了神。
她们家虽然没有小哥儿,但一些小哥儿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你个死丫头!你自己用点力气啊!死沉死沉的像头死猪一样!”大表嫂一直死死地抓着那树藤,手都磨痛了,好不容易见到了人,想着她自己扒拉着也能爬上来了,可那死丫头是一点力气不使,全靠他们啊!
“姐!”雪花被骂却一点没伤心,因为她看到了表姐红红的眼睛,显然是因为她都急哭了!
雪花终于被拉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瘫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大家都知道老林里危险,可这好好一个人突然从眼前消失,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都被吓着了。
陈初阳坐在地上吹着手心,想到了柳群峰之前掉进了树洞的事,他当时只是心疼相公受了伤,其他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只是受了额头那点小伤已是万幸,若是真像大舅母说的掉进了蛇窝或者掉到了什么坑底,那才是完了!
立马举目四望,陈初阳想着,他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啊,可千万不能再掉进树洞或者树叶坑里了。
第0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前两日, 都是陈初阳他们先回家,今日他们回去的时候,柳群峰他们却是已经到家了, 而且柳群峰和几个舅舅还扎堆一起,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一个个的脸上都是笑。
大表嫂和陈初阳一进了院子,柳群峰就往他们身边去了, 他帮着大表嫂他们把背上的木耳放下,还从陈初阳头上捡了片枯叶下来。
陈初阳见柳群峰心情不错,脸上一直带着笑, 原想问人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儿了, 大舅母喊声却在灶房里响起。柳群峰进了灶房之后, 倒是立马就出来了,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串漂亮的野鸡羽毛。
野鸡和家养的鸡不一样,除了身子翅膀上长着彩色的羽毛,尾巴更是稀奇, 就像深山里的孔雀一样, 尾羽五颜六色还长长的拖在地上, 可漂亮了。
柳群峰拿着野鸡羽毛对着陈初阳招手, 陈初阳赶紧的跑过去了。
“漂亮吧?我那天看你眼睛都掉上面了,所以喊舅母把野鸡身上的硬羽给我留着呢, 咱们带回去,挂在床帐或者墙壁上当装饰, 这可比野花方便, 它可不会凋谢。”
“嗯!”陈初阳确实喜欢这漂亮的羽毛,柳群峰他们第一次抓了野鸡回来的时候, 他就看了老半天。
他原本就想喊舅母把羽毛剪给他,可他没好意思开口,没想到他相公喊舅母给他留着了。
陈初阳高高兴兴的将野鸡羽毛接到了手里,还几步过去趴在灶房门口,同里面的大舅母道谢,之后才将手里的漂亮羽毛拿到他的屋子里放着了。
他得好好放着,回去的时候带回去,放他和柳群峰的房间里!
冬日的阳光最是讨人喜欢,虽说十月初还算不上冬日,但头顶的太阳明显的没了六月天的威力,洒在人身上也舒舒服服的,让人惬意的想要直接睡过去。
同大表嫂一起洗晒好了木耳,陈初阳便在屋檐下晒太阳,都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才想起了柳群峰出门的时候交代了事,他又赶紧的揉了揉眼睛醒了醒神,爬起来之后,去牵了柳群峰的大青出门了。
柳群峰方才跟着大舅舅还有大表哥出去了,临走,喊他空了去溜一下大青,让他吃些新鲜的青草。
陈家穷,不说牛马这种价贵的牲畜,便是猪也不是年年都养。若是该逮猪崽的时候家里没钱,那么这一年就连猪都养不起了,只能在年底的时候,去养了猪的人家买几块肉放起来,那几块肉就是一家人一年的油荤。
想到以前的日子,陈初阳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想着,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委屈自己的肚子了。
“大青,你要听话哦。”家里没有养过牛马,对于这种高大的牲畜,陈初阳心里自然有些怵。
他原想学着柳群峰的样子,去摸摸大青的头,可看着这头高大威武的大青骡,他的手到底没敢伸出去,只敢小声同大青商量了起来。
陈初阳话落,大青对着天空一阵嘶鸣,陈初阳抓紧了手里缰绳对着大青笑。“就当你答应了啊。”
陈初阳牵着大青刚出了院子就撞上昨天帮他说话的年轻妇人,那人还主动同他说了话,问他她家哥儿在不。
“柳家夫郎,我家小露珠在你家不?”
“大嫂,家里没有小哥儿在,大山他们也不在,应该是一起出去玩了。”
“哎,这孩子怎么一玩就疯,也不知道回家吃饭。”那年轻妇人对着陈初阳笑笑又赶紧走了,她一边走还在到处张望,一看就是在找孩子。
大舅舅家里附近人户挺多的,陈初阳牵着大青出了院子,还特意的走的远了些,不能吃人家的屋边草。
他走远了,便全是草地了,在草地上乱逛的时候,陈初阳觉得不是他在溜大青,是大青在溜他,他一直虚虚的拉着绳子,任由大青乱走。
牲畜也精,知道往水草丰茂的地方走,没一会儿功夫离家便远了。远远瞧着家里几个孩子的时候,陈初阳便使了力气,拉着大青朝着他们慢悠悠走过去了。
许是和陈初阳有了约定,大青今日倒是乖顺,陈初阳牵着它往前,它也只是安心的吃草,并未疯跑也没四蹄乱飞,这让陈初阳安心了不少。
草地上不止有青草,还有很多牲畜的粪便,那些粪便还都是新鲜的,陈初阳知道,干了的粪便应该都被人拾走了。
牲畜的粪便可是好东西,不说这大山里的人家,便是山下也多的是人拾捡。山下的人家养得起牲畜的不多,这粪便捡回去之后,大多都被扔到自家茅坑做庄稼肥料了。
至于这大山里的人家,陈初阳倒是不知道他们用来干嘛,想来是一样的用途吧。
走到一群小萝卜头身边的时候,他们正着分糖,陈初阳见到大小山身边跟着四五个小孩儿,那些小孩儿都摊开手掌心,朝他们要糖吃,但其中有一个却是例外的,他一直老实站着,小手没有伸出去。
这小孩儿,陈初阳昨日在家里见过,他应该就是那个小露珠吧,也不知道方才那大嫂找的孩子是不是他。
大山手心里抓着一把糖,往面前那些小小黑黑的手里放糖,一个人一个公平得很。
孩子们得了糖,立马就拆了糖衣塞到了嘴里,之后许是见到了陈初阳这个大人,个个都跑开了。
“小婶婶。”小山年龄还小,喊陈初阳的时候,总会把表婶喊成‘把手’,家里人笑话他,小家伙自己想了个称呼,他这么喊着,哥哥大山也就跟着喊了。
陈初阳很喜欢大表哥家的大小山,这两孩子都长得敦实,瞧着就讨人喜欢,他俩嘴还甜,喊他小婶婶,喊的可甜可顺耳了。
小山喊了人,大山也跟着喊,他还拉了拉身边的小露珠,示意人跟着他们喊。
小露珠不愧是个小哥儿,同他身边的两个小汉子就是不一样。
他的小身子要比大小山单薄不少,一张小小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双大眼睛,眨巴一下眼睛,就能看到他那又长又直的睫毛。他脸蛋也是红红的,但能看得出来,他长得是很白净,总之是个漂亮小孩儿,怪不得招他家大山惦记。
小露珠嘴里许是含着糖,右边脸颊显得格外胖嘟嘟,他抬着头看着陈初阳,眼睛眨了两下,大概是在考虑应该喊人什么。
看那张小脸苦恼的样子,陈初阳笑着对人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不喊也行,小孩子怕生,喊不出口正常的。
“小婶婶。”软软糯糯的稚嫩童音,到底还是在耳边响起了,陈初阳笑着往人脸上摸了一下,之后又伸手去怀里掏了个糖出来,往人身前递。
陈初阳看着手里的糖,心里也跟着甜了,其实不止孩子们有糖,他也有,他相公也给他买了。
陈初阳是觉得小露珠乖巧才想给人吃糖,可他没想到小露珠还挺老实,他看着面前的糖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自己左边衣襟上的小衣兜,“有了。”
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衣兜,陈初阳知道里面装着不少东西,他笑着摸了摸小露珠的头,把糖给人塞到衣兜里,又往大山那里看了看。
他没想到,他以为公平的大山,其实是个小偏心鬼。
没和小孩子们多待,陈初阳告诉小露珠他娘在找他就准备走了,陈初阳也就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小露珠还真的是玩的忘了时间,他一双眼睛瞪得更大,咬着嘴唇一副受惊模样,然后赶紧跑了。
陈初阳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笑,还看着同样盯着小露珠背影的大山笑,这应该就是青梅竹马吧。
之后,陈初阳牵着大青去了别处,他瞧着不远处有条水沟,他想带大青去喝水,
陈初阳不想打扰几个孩子,他自己倒是被打扰了,清静的水沟边多了两个人,陈初阳看着雪花和他哥哥,满心的疑虑。
这两人显然是特意来找他的,可他们找他做什么?
雪花看着陈初阳的眼神有些复杂还有些躲闪,他哥哥就单纯多了,只有一脸的讨好。
两兄妹没吭声,陈初阳也没说话,而且还动了动手里的缰绳,准备走人。
“你等等。”看陈初阳要走,雪花终于开口了,她还往着陈初阳身边走了几步,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都看见了。”
陈初阳并不知道雪花在说什么,他依然要走,可雪花哥哥也把他拦着,他走不了。
“你们兄妹两个到底想干什么?我喊人的话有的是人过来。”这草地上多的是放羊放牛的孩子,若是想在这草地上害人倒是不容易。
陈初阳不觉得他们会把他怎么样,但心里到底害怕,说话声音也就不由大了。
雪花兄妹两个见陈初阳故意放大声音说话,脸上都有些着急,雪花甚至直接动手,拉着陈初阳到了一边去。
“我都看见了,你别喊人,让别人听见,你可就完了!”雪花声音依然很小,陈初阳正想问人,他怎么就丢人了,雪花又说了,“我早上的时候看见你的孕纹了,你同柳少爷还没有圆房吧,你再喊别人就要知道了。”
“”雪花的话不止吓得陈初阳噤了声,还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表情也从最初的不耐烦变成了害怕和戒备。
他不知道,雪花怎么会知道他和他相公的私密事,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陈初阳这会儿开始回想之前的所有事情,脑子里很自然的有了早上的画面事,忆起他趴在地上拉着雪花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进山干活儿的时候不用裹着大棉袄,他趴着身子,领口便会有些敞开,而他的孕纹位置就在左边锁骨下面,被人看见倒是不稀奇了。
“你们想干嘛?”心里又急又怕,陈初阳害怕这对兄妹把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就不止是丢脸的问题了!
眼睛已经开始往四处张望,陈初阳先前希望有人过来,这会儿倒是不希望了。
兄妹两个自然是有事才会来找陈初阳的。
早上雪花回家之后,便一直闷着没有说话,直到她哥说起了柳群峰,她才有了反应。
她哥说柳群峰像个雏儿一样,同他说什么浑话,他都没反应,也不知道是真老实还是假正经,又或者他是攀了高枝儿,是被逼对夫郎好的,但也就是做下表面功夫,他压根儿不喜欢小哥儿。
哥儿外貌和男子太相似,大多汉子都是不喜欢哥儿的。雪花哥哥这话一说,雪花立马去找她娘了,小哥儿的事儿她也是一知半解,她想问问她娘,哥儿的孕纹都是怎么回事。
雪花从她娘那里确认了哥儿圆房前后孕纹颜色的变化之后,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事实,她娘却把陈初阳和柳群峰没有圆房的事儿和家里两个男人说了。
雪花都被吓傻了,她知道,她闯祸了!
他娘看着她一脸纠结,他爹连手里的树藤都扔了,赶紧到了她身边,双眼发着精光嘿嘿笑个不停。
之后,雪花家里人合计一番,就让雪花哥哥拉着她出门了。雪花知道他爹还有他哥想干嘛的时候,心里又难过又害怕。
他爹说,她做不成柳家的媳妇儿,可以做柳群峰的小妾,小妾是什么东西她知道,可她从没有见过旁人家的妾室,只知道有钱人才能纳妾。
她原本觉得妾就妾吧,能吃饱穿暖过好日子的话,妾室也不是不行,可柳家的妾,她有点害怕,也有点不乐意。
雪花知道家里打算之后,心情还挺复杂的,她心头有两个猜想,一是柳群峰不喜欢哥儿,二是柳群峰不行!若是真相是后者,那么她就该替他姐姐庆幸了,但也要为她自己难过,甚至有些替陈初阳难过了。
柳群峰不喜欢哥儿,却为了钱要娶陈家哥儿,那个陈哥儿看着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哥儿。
“柳家小夫郎,我们兄妹找你自然是要事,咱们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也就是仗着家世靠着父母之命才嫁进柳家的吧?其实,你相公根本不喜欢你吧?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有妾室,你看我家雪花怎么样?”看了旁边的雪花一眼,雪花哥哥脸上带了些让人不舒服的笑继续开口。
“我家妹妹可是个漂亮姑娘,你看让她跟了柳少爷如何?你们只要给够了银子,往后我们便同她断了关系,绝对不同她再来往,我们家不会一直上门打秋风,给柳家添麻烦给你添麻烦。那姓柳的又不喜欢你,你又生不了孩子,她要是生了孩子你自己养着,你自己也好过啊。”
雪花哥哥叫木呷,木呷的话一说,雪花立马的涨红了一张脸,可到底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陈初阳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了,他看了对面的兄妹两人一眼,看着木呷满脸的贪婪,看着雪花一脸的难堪,一时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陈初阳不知道,雪花家里的条件不算很好,她们大姐出嫁的时候,因为年纪大了聘礼收的并不多。她家里还欠着债,还了债,聘礼自然就剩不下多少了,因此木呷都十七了,还没有成亲。
木呷知道家里的大姐就是因为惦记柳家少爷不肯成亲,家里也盼着大姐嫁进柳家,所以下不了决心逼着大姐出嫁,这才让人把年纪拖大了。
想到这个,木呷心里一直不痛快,他大姐若是好年纪出嫁的话,这聘礼起码得多十两,这样他娶媳妇儿的银子不就有了?
不想妹妹继续走姐姐的老路,木呷决定在妹妹好年纪的时候就把人嫁了,如今正好有机会,他哪里会放过!
陈初阳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雪花兄妹的话,但他没去想什么妾不妾的,他满脑子都是另一个问题。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柳群峰不同他圆房,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喜欢哥儿,他先前竟是从未想过这个原因,从没想过其实还有这个可能。
心里害怕又难过,但陈初阳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在外人面前他不能丢脸。
“相公便是纳妾也要纳他喜欢的,他对你无意,不要惦记了。想想你姐姐吧雪花,不要同她一样白白耽误了自己,你怕是也十五了吧?若是有好人家不要错过了。”不去回应旁的话语,圆不圆房是他们的事,没必要和旁人多说,至于什么纳妾不纳妾的,陈初阳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他话落,便直接要走,木呷自然不肯,他一脸生气的样子,使劲儿推了雪花一下。
雪花被她哥一推,往前踉跄了几步,陈初阳下意识想要扶人,他没想到就是因为他这个小小动作,让木呷生了恶毒心思。
“死丫头!”木呷这话一落,直接一脚踢在雪花后腰上,这下雪花不只是踉跄几步了,而是直接往前一扑,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好在草地不比砂石地,倒也没有摔疼。
但陈初阳还有雪花心里的庆幸刚刚闪过,那木呷直接往雪花腿上一坐,用力扯着她的头发就把她的头往地上撞!
“你干什么!”陈初阳觉得这木呷一定是疯了!这可是他妹妹啊!他怎么能那么对她!
木呷要的就是陈初阳这个反应,他觉得这个柳家小夫郎是个烂好心的人,昨晚上被刘飞和他家里人欺负了,还能替他妹妹说话,这要是要他知道雪花被家里人虐待,说不定他一个好心就把人给买了。
草地并非全是青草,地下也有些小石头,雪花额头被一个石子撞破,鼻腔嘴巴全是泥土,她难堪又难过,终于忍不住的双手撑着地面狠狠翻了个身,等到面对着她哥,立马和人厮打起来。
陈初阳这会儿也开始帮着雪花,也正是这个时候,徐家的几个孩子跑了过来。
“小婶婶,臭木呷又欺负你了吗?我回去告诉阿奶!”三个萝卜头还在远处就开始喊人,木呷听得他们得声音才终于停手,然后扯着雪花头发,骂骂咧咧走远了。
陈初阳看了已经近前的大山一眼,想着他方才的话,算是知道昨日是谁同大舅母告状了。
他没想到孩子们竟然这么护着他,他心里一暖,笑着对人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也是大人,他们欺负不了我。”
陈初阳确实不觉得自己被欺负了,他现在心里也并不觉得多么害怕慌乱,反而是绞尽脑汁的在想讨好柳群峰的法子。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先努力一下再说!相公同他圆房固然好,便是相公不喜欢哥儿也无妨,妾室得他自己来选,他得选个性子好娘家人也好的姑娘。
性子好,娘家也好陈初阳不知道雪花符不符合,他只是突然有些鼻酸,雪花被打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以前,他大哥和大嫂也是这么打他的
陈初阳回去的时候,外公外婆在屋檐下晒太阳,他便搬了个木墩坐到了人身边去,他到了之后,外公外婆便开始同他说话,说的也都是些家里孩子小时候的事。
外公精神要比外婆好不少,但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健忘,刚说了的事他会立马又说一遍,陈初阳也没不耐烦,反而一直耐心听着。
家里这些往事都是他不知道的,他细心听着,多了解一点,也能更好的同家里人相处。
外公外婆除了同人说些往事,也会讲他们小时候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故事。
外婆讲着深山里树精,陈初阳有些害怕,许是觉得身上没有阳光没有安全感,他还搬了木墩到院子里,柳群峰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搬木墩,见了柳群峰就使劲儿的朝人招手,让人坐到他身边去。
“这孩子,胆子可真小。”外婆看着原本在屋檐下,这会儿却挪到了院子里的人笑,这么大点儿胆子,怕是夜晚都不敢一个人出门的哦。
柳群峰也不知道,他这夫郎竟然这般胆小,他也跟着笑。众人发笑,柳群峰便以为他们笑话他夫郎胆小,夫郎会害羞,却不想那人却搬着他的木墩坐到了他的身边来。
“相公,你们今天做什么去了?累不累啊?”陈初阳眼睛直往人肩上瞅,瞧着像是想给人捏肩似的。
顺势往自己肩膀上拍了拍,柳群峰只是一个暗示,没想到身边的人还真的起身给他捏起了肩,且捏的还挺舒服。不止如此,陈初阳之后还双手成拳给人捶背,力道什么的都刚刚好,柳群峰舒服的都眯起了眼睛。
柳群峰心里有些奇怪,觉得夫郎今日有些反常,但被伺候的人是他,他也就没多想。
晚些时候,全家一起吃饭,陈初阳还破天荒的给柳群峰夹菜了,柳群峰更觉奇怪,但他依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饭后大山同他告状,说是今天那个臭木呷欺负小婶婶,他才把人抓到一边问话。
“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听见回答,柳群峰已经生气了,这人怎么回事?在外面被欺负了不同他告状不说,还回来讨好他,那兄妹两个到底同他说了什么,让他这样反常?
陈初阳见身边的人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面上也是很生气的样子,除了公爹带着妾室回家那日,陈初阳还没见过柳群峰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他心里害怕,可他知道这天早晚要来,这事儿早晚要说,他往四处看了看,便小声同人说道:“早上雪花掉到了树坑里,我拉她起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我的孕纹,不过你放心!我没承认的!”
“他们找你是为什么?她哥有没有欺负你?”那人嘴贱得很!柳群峰是知道的。
那个叫做的木呷的家伙,今早就一直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嘴里全是污言秽语不说,还说别人家姑娘发骚下贱,要说他才是下流下贱呢!
都不稀得搭理那种连个媳妇儿都讨不起,却满嘴浑话的人,柳群峰一早上根本没同人说几句话,可他却是没想到,他不搭理人,那人却到了他夫郎面前犯贱!
那木呷早上便是满嘴的浑话,柳群峰便以为木呷是言语冒犯了陈初阳,他心里生气,脸色也难看至极!陈初阳见人生气,一点不敢隐瞒,将木呷说的胡话都和柳群峰说了。
“跟我走。”拉着人就往雪花家里去了,期间两人还路过了二舅舅家门前,二舅母以为两人是去她家,她站院子里喊人,没想到两人却去了雪花家里。
因着之前同雪花他们有过冲突,如今柳群峰面色又不好,二舅母便赶紧的喊了儿子跟过去,她自己也去了。
柳群峰到了雪花家里,二话没说喊了木呷出来,见了人就直接动手!他一脚把人踢了出去,也不管陈初阳和木呷全家的惊叫,直接朝人扑了过去,接着就是如雨的拳头落下。
木呷被踢的时候还蒙着,他倒地之后,不是起不来,而是故意装相,想要污人一把,可等到柳群峰骑在了他的身上,面上传来剧痛,他却是既反抗不了求救无门了。
柳群峰已经二十一岁了,他身子已经完全是个成熟汉子,再没了少年人的单薄,那拳头可不是骨头还脆嫩的少年人可比,而木呷今年刚十七,身体又没柳群峰壮实,身上气力自然也比不得柳群峰。
且,柳群峰还是盛怒之下,他就更加的反抗不了了!
眼见儿子被揍的毫无反抗之力,木呷爹娘急得不行,可他们想帮也帮不了,因为二舅母同儿子一起来的,自然要帮着柳群峰,木呷爹娘想要上前帮忙,二舅母他们自然要拉着,哪能等他们一家人一起对付柳群峰。
于是,那倒霉的木呷,被柳群峰狠狠揍了一顿。
陈初阳一直在两人身边,见柳群峰被胡乱踢打的木呷踢了一脚,脸上也被人抓到了,他吓得赶紧喊停!“群峰,别打了,你们别打了!”一边喊人别打了,一边跑过去将木呷的双腿给按住了,他怕柳群峰又被踢到。
木呷原本还能用脚反抗,踢打一下柳群峰的脊背,如今双腿被按住,只有纯挨打的份。这边的情形被雪花阿娘看见之后,她立马的哭喊了起来,说是徐家人要把她儿子打死,二舅母他们这才赶紧去把柳群峰给拉开了。
“群峰,孩子啊,到底怎么了啊?你倒是说啊!咋突然打人啊!”
“呸!狗东西!”打了人还不算,柳群峰还使劲儿往人脸上啐了口口水,之后才指着雪花说道:“这狗东西跑到我夫郎面前,说要把妹妹给我做妾,他恶心谁啊?我没打死他算便宜他了!”
“柳群峰!你不能乱说啊,我女儿”便是心里有着这个打算,可这事儿没成,被人说了出来肯定是不行的!雪花阿娘反驳,想要给自己姑娘留面子,可柳群峰这会儿,不会给他家留面子。
“我有没有乱说你们自己知道!昨个儿还故意给我夫郎难堪呢,合着是因为这个?想做我柳家妾?做梦去吧!大表嫂她姨,看在拐弯抹角的亲戚份上,我奉劝你一句,管好你儿子的嘴,若是再敢胡咧咧半句,我打死他!”
柳群峰几句话,将雪花全家人说的哑口无言,之后他也没管雪花家里人,直接拉着人走了。
柳群峰一走,先前被柳群峰打趴在地的木呷慢慢从地地爬了起来,他还没完全爬起来就死死盯着雪花,雪花双手抱头慢慢蹲到了墙角去。
柳群峰气冲冲回家,二舅母他们也跟着回去了,他们得同大舅母他们说清楚这事儿,不然若是雪花家里人来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的话,他们群峰还得被冤枉!
“你们不能怪群峰,那家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二舅母不知道旁的事,她只知道谁的夫郎谁疼!群峰他这么大年纪了才娶了这么一个乖巧夫郎回家,自然会疼着。“他一个大男人,夫郎被欺负他肯定忍不啊。”
如今天色有些晚了,柳群峰面上的伤不明显,可陈初阳是见到了那人抓了他相公脸的,他心里惦记便一直往人脸上瞅,嘴里也在问人有没有伤到,痛不痛。
听见柳群峰还伤了脸,大舅母他们也急了,赶紧找了火过来,看了脸上的伤,发现只是抓痕这才放心了。
“哎,你这孩子,你要教训人,你自己偷摸把人喊出来打一顿算了,你带着初阳去干嘛啊?”做人家夫郎的,名声很重要,大舅母不想陈初阳也搅合进去。
“不带他去,他怎么知道我在替谁出气?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看着就来气!”柳群峰才不干偷偷摸摸的活儿,出力不讨好!
他要揍人就得带着人去,再说了,他不光明正大的下那家人的脸子,他们脸皮也不知道还要厚成什么样,往后还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况且除了这个柳群峰看了身边满脸担心的夫郎一眼,他这不是还有旁的打算吗,他得让这笨蛋安心。
雪花家里人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大舅母也好,大舅舅也罢,甚至大表嫂都没有话说,反倒是安慰了陈初阳一番。
天色已经不早,雪花家里人没有找来,大家也就打算各自歇下了,只是大舅母还是喊了柳群峰洗干净了脸,让大表哥往他脸上抓痕上擦了些酒消毒。
“那木呷龌龊的很,也不知道身上脏成什么样,可别污了我们群峰白净净的脸,还是消下毒的好!”大舅母这话说的大声,大表嫂一点没有吭声。
那木呷毕竟是她的表弟,她知道婆婆在骂给她听。
陈初阳是在柳群峰脸上伤口处理好了才去睡的,他睡下之后满脑子都是今日的事,可还没等他想个明白,他便听见了门响,有人进门了。
“是我。”是柳群峰的声音。
“相公。”陈初阳出声喊人,声音有些颤音,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害怕。
柳群峰摸黑坐到床边,还伸手过去,陈初阳也半坐了起来把手伸了过去。
“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没说别的话,陈初阳想走了,他想回去了。
“后天,明天还要和舅舅他们出去办事,后天一大早就走。”便是黑夜里看不见脸,陈初阳也能从柳群峰的话语里听出安慰。他轻轻点头,嘴里也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他把人袖子抓住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他这欲说还休的反应,倒是让人误会了。
“我不能睡在这里。”柳群峰的话很小声,可再小声也能听出里面的为难。
陈初阳蹭的一下就红了脸,连手里的袖子都放开了!“不是,我不是想要你留下来。”他若真的留下来了,那他们也不用见舅舅一家人了,往后也再不敢来了!
被人误会,陈初阳又羞又窘甚至有些微恼,可那个误会他的人倒是倾身过来了,还把人往他怀里拉。
“我们后天就回去,回去就能睡一起了。”
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响,陈初阳再次因为身边人的话红了满脸,可这是他期待的事,便是再羞耻还是给了人回应。“嗯。”
回去就能啊柳群峰走后,陈初阳再没有去想白天的事,只期待着快些回去,他想着回去之后的日子,慢慢陷入了梦乡里,而隔壁的柳群峰,却没能那么快睡过去。
他今日去揍人不是冲动,他是因为害怕特意去揍人的!
听见夫郎说雪花见了他的孕纹,知道他还是处子身的时候,他心里第一反应是害怕!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对他们都不是好事,特别是他那笨蛋夫郎,他不知道要被人说成什么小可怜了。
心里立马就有了主意,柳群峰拉着人就往那家人屋子里去了。
他们不是喜欢看别人的热闹吗,那就让他们成热闹好了,有了他家儿子被揍,有了他家女儿不好的传言,旁人也就没工夫去听他和夫郎的房中事了!
反正大多人只管看热闹,至于那热闹是不是真的,他们根本不关心。
除却这个,今日他揍了那个木呷,往后,木呷出去胡言乱语,旁人也不会信!大家只会觉得他想嫁妹妹不成,反被打,他木呷为了报复他们两口子才胡说八道!
第0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隔日, 柳群峰和大舅舅他们果真一早就出门了,陈初阳也跟着大表嫂再次上山。
柳群峰昨晚上,同陈初阳说了, 他们后日就走, 陈初阳今日上山的时候, 还拿了一把小锄头,大表嫂是知道他要挖扁竹叶回去的, 一见到他的小锄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表嫂和雪花家里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她昨日还被自己婆婆迁怒了,陈初阳看出大表嫂有心事, 便主动和人说起了话。
“嫂子, 相公说我们明日回去, 原本只打算待两天的,没想到多呆了几日,怕是阿娘早就在盼着我们回去了。”陈初阳此话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他们不是因为雪花一家要走的,他们是原本就该走了。
大表嫂自然知道陈初阳的意思, 但她没说什么, 只是不好意思的同人笑笑, 再叹了口气。
之后大表嫂虽没有再说什么, 但陈初阳总觉得大表嫂有话要说,果然, 等到陈初阳开了个头,说起了昨日的事, 喊大表嫂不要放在心上, 大表嫂便对人说起了雪花家里的事。
“初阳,你别怪雪花那孩子, 她也苦啊,她哥是个不成器的,之前没从雪莲身上捞到银子便把注意打到了雪花的头上。那孩子就是脾气不好,但她没心眼的,只要旁人对她好,她也会对人掏心掏肺的。”大表嫂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有着期待,陈初阳突然懂了。
没回应大表嫂的话,陈初阳也回应不了。
他管不了柳群峰的事,若是管得了,不只是雪花,谁都不行,他不想让他相公纳任何人为妾
一日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若是勤快也足够做好些事情了。
陈初阳今日从山上回来的时候,篮子里就不再是木耳了,而是一篮子的扁竹叶,他是连着根须泥土一起挖起来的,回去之后又在院子里挖了个土坑将之放进去,想来便是明日耽搁些时候,到了家里也是能种活的。
陈初阳在院子里挖坑的时候,外公外婆就在他旁边不停劝说,意思都是喊他们再多呆两天。
什么时候回去陈初阳是做不了主的,但他也不能直接拒绝老人,只说柳群峰是真的有事要忙,回去就要立马出门了。
回去就立马要出门了安慰老人的话语,突然成了陈初阳的心事,也就是说,他们回去之后,仍旧是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
“哎,这孩子,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说在家里了,便是到了这里,柳群峰也没个停歇的时候,整日都有事要出门。
不说两个老人,陈初阳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男人家的事,陈初阳管不了那么多,他只能管管自己的小事。
他现在惦记着自己种下的那些菜,也惦记该做的冬衣,且冬至的时候他还想回家一趟,也不知道婆婆她允不允他回去。
将坑挖好,放了扁竹叶进去,陈初阳想陪着外公他们晒晒太阳说说话,可雪花却到家里找他了。
许是知道陈初阳不会跟着她出门,雪花只是把人喊到了院子里的角落里,她这会儿一直都是低低埋着头,她脸上又有了新伤。
雪花确实是被打了,她是被她哥打的。昨晚,柳群峰他们走了之后,她哥又拿她出气,狠狠给了她几耳光不说,还落了无数的藤条在身上,她现在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雪花来找陈初阳,是他家里人喊她来的,但她自己也想来。
“陈哥儿,你就当做件好事,你帮帮我吧!你也看见了,我就要被家里人打死了,你让我做柳家的妾室吧,我生了儿子让他喊你爹爹,便是你生不出儿子也没事,我儿子将来继承柳家,我也让他孝顺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陈初阳确实是同情雪花的,可这不是一码事啊!
雪花让他想到了他自己,他成亲前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想挨饿受冻,不想被哥嫂打骂,不想随时都会被卖了,只要能吃饱穿暖,他不在乎相公喜不喜欢他。
“雪花,他是我相公不是我儿子,我做不了主的,而且相公不喜欢你,你别这么说了,你还是求着你爹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吧。”
“柳家夫郎。”雪花嘴里喊着陈初阳还直接冲人跪了下来,之后还一直磕头,陈初阳被吓得不轻,赶紧去扶人,却见雪花一张脸又红又肿,甚至还有明伤,她方才磕了几个头,额头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你别这样,你知道的,我相公不喜欢你,我做不了主啊。”陈初阳都要急死了,他想喊人又害怕害了雪花,他正焦急雪花却变脸了,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你这个人真小气。”雪花自然知道柳群峰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柳群峰,她不止不喜欢柳群峰,甚至还有些讨厌那个人,因为讨厌他,所以连他的夫郎她都不喜欢。
那个人害得她姐姐空等那么多年,她家里人的痴心妄想又害得姐姐和她名声不好,山上好些的人家都看不上她。
姐姐倒是好福气,虽然耽误了几年,到底还是嫁到了好人家,可她就没有那个命了,她都十六了,除了那个癞蛤蟆刘飞没有一户人家上门提亲。
她没有好人家看上,他家里便一心惦记着把她给卖了,卖给谁都无所谓,只要那人出得起钱就好。
昨晚,柳群峰差点把她哥打死,她也差点被吓死,那个柳群峰太凶了,她害怕他,不说他没有看上她便是看上了,她也不敢嫁给他。
她确实是想过好日子,可更想要一个对她好的相公,她爹和哥哥都是混账东西,柳群峰和他们一个样,只有打人厉害。
她知道,有钱人家的妾室日子也能过的很好,可是柳家不行,她害怕被打死,她更羡慕她姐姐。
她姐姐成婚之后,姐夫对姐姐很好,她也想有个那样的相公,可是姐姐成婚之后就把她忘了,说好的要给她找户山下的好人家,可一直也没有把她接走。
“我不和你说了,你就是吃醋不愿意帮忙罢了,万一你相公喜欢我呢?我自己去问他!”
“”雪花又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凶巴巴的说了这话之后就走了,陈初阳刚在心里升起的那点同情也没了。
他知道了,雪花刚刚就是在装可怜,就是在来软的,他没让她如愿之后,她就原形毕露了。
陈初阳看着雪花已经走远的背影,心中无比的庆幸,还好啊,还好他没有因为一时心软就胡乱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因为雪花方才的那些话,陈初阳虽然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庆幸,且这会儿他连心情都好多了,因为他心里的愧疚都少了。
之后,他陪着外公外婆说了会儿话,又帮着大舅母他们挑拣土豆种子,等到觉得坐的有些累了,便出去遛马了。
陈初阳都不知道他和雪花到底是什么孽缘,怎么哪哪儿都能碰上。
他刚走出人户堆,就看见雪花在追着几个孩子跑,他原本不想多管,可他还看见了小露珠,这才慢慢过去了。
陈初阳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雪花在欺负几个小孩儿,快走近小露珠的时候,看见追着几个孩子的雪花拿着一把糖回来了,还塞到了小露珠手里。
看到这里,陈初阳猜想,雪花方才不是在欺负孩子,是在帮着小露珠抢被人抢走的糖果。
陈初阳心里一时有些复杂,他记得那晚和雪花对着干的就是小露珠的阿娘,可她竟也没有计较,还帮着她家娃娃抢糖果。
“小露珠。”终于走近,陈初阳喊了小露珠,已经走出去几步远的雪花还回头瞪了他一眼,才快速跑远了。
陈初阳走到小露珠身前,先摸了摸小露珠的脸,小露珠还记得他,依旧奶呼呼喊他‘小婶婶’。
“小露珠,方才你的糖果被人抢了吗?”事情究竟如何,陈初阳不知道,他只是凭着看见的画面作猜想,觉得雪花应该是帮着小露珠抢东西。
陈初阳心里的猜测,在小露珠点头之后被证实,他又看向了已经走远的雪花,可他也只能心情复杂的看着,再多他也做不了,他也不能因为雪花可怜就把相公让出去。
陈初阳又遛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才回去了,他回去也没闲着,又去帮着大舅母烧火,大舅母还问起了他家里的事。
大舅母先前没顾得上打听陈初阳娘家的事,毕竟不是他们这里的人,说了哪里人家她也不知道,但她见陈初阳这么懂事,想来应该是不错的人家,父母把他教的很好。
“初阳,你爹娘多大年纪了啊?你在家里行几啊?你的爹娘怕是比群峰他爹娘年轻不少吧。”大舅母正在剁一根排骨,咚咚声响不停,因此她话落一直注意着陈初阳那里,她怕陈初阳的回答她听不清。
被突然问到爹娘,陈初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大舅母是长辈,长辈问话他不能沉默不语,他又实在不想多说,便只能小声道:“爹娘都不在了,上头有有个哥哥。”
确实是只有一个哥哥了,对陈初阳来说,从魏大美巴不得他被柳家赶走,一再给他使绊子,他大哥却仍旧纵容甚至巴不得看好戏的时候,他就只有一个哥哥了。
大舅母实在是没想到,她无意的一句问话,竟是问到了别人的伤心事。
她见陈初阳脸色肉眼可见的难过了起来,心里自责。没爹没娘的孩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长大,大舅母觉得有些鼻酸,可一想到昨日的事儿,心里又安慰了不少,再看向陈初阳脸上都有着安慰。
“孩子,没事儿了,都过去了。你婆母是个厚道人,你相公又那么护着你,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嗯!婆婆和相公都对我很好。”陈初阳也对大舅母微微笑着,笑容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心里还在偷偷庆幸着。
他想着,他之前对雪花说的话不算胡说八道,他相公就是不喜欢她嘛,他相公陈初阳不知道他相公喜不喜欢他,但他知道,他相公对他很好,只这一点就够了。
之后,大舅母和陈初阳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陈家的事,开始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柳群峰下午回来的时候,还专门到灶房逛了一趟,他瞧着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他只是看了陈初阳一眼便出去了。
柳群峰他们隔日要走,今日晚饭之后,二舅三舅家里的人也到大舅舅家里来了,一大家子人一边烤火一边说话,一边的大舅舅和大舅母却是忙活了起来,他们要给柳群峰准备带回去的东西。
大家准备东西的时候,陈初阳悄悄把大表嫂拉到了一边,让她送点东西给雪花。
陈初阳给的是半包糖,那是柳群峰给他买的,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便是突然吃喝不愁了好些习惯也改不了。陈初阳很喜欢吃糖,但每日顶多吃两三颗,多了他会觉得自己太馋了太奢侈了。
他没什么能为雪花做的,就送她几颗糖吃吧,他那时候被他大哥大嫂打了,只要有好吃的,被打的地方就不疼了。
大表嫂乐得两人摒弃前嫌,陈初阳开口,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大舅舅给柳群峰准备的东西同以往一样,土豆是一定会准备的,除了土豆还给了荞面粉大白豆,就连当归都给人准备了些。
“这是自家种的,拿回去让你娘炖猪蹄吃,这个补人。”当归山下的药店也有得卖,但大舅舅给什么柳群峰就收什么,直到感觉他的大青骡要开始辛苦了,才开始拒绝。
“这才多少点儿东西啊,加起来怕是才一百多斤,我再给你装一袋土豆吧,到时候放到骡背上。”大舅舅看着地上摆放的东西,算着重量还想再去装点土豆,他妹妹爱吃,多装一点是一点。
大舅舅拿了旁边的口袋就要去库房里,柳群峰赶紧把人拉住了,他指了指陈初阳小声道:“回去的时候,到了竹山村他也累得很了,那里又全是平坦的大路,让他上去歇歇脚也就到家了。”
他们来的时候,过了竹山村就全是上坡路了,回去的时候正好相反,到竹山村之前全是下坡路。
两人一起骑过马,柳群峰知道自家这小夫郎胆子小得很。有经验的都知道,骑马上坡要比下坡简单多了,他那点胆子,回去的时候定然是不敢骑马的,那就等到了路面平坦的地方,再让他骑一会儿吧。
柳群峰这话一说,大舅舅便呵呵笑着说罢了,大家也开始看着两人笑,直把两人笑的都不好意思了。
短暂的一夜过去,便是分别的时候了。一大早,除了两个孩子,大家都起床了,连二舅舅和三舅舅家里的人都在。
“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你们别送了,如今家里也分家了,我看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带着我阿娘一起回来,这也没有多久了。”以前有一大家子人,如今家里人口简单,只要他娘想回来倒是随时都能回来了。
柳母已经好些年没有回去过了,家里人自然都盼着,有了柳群峰这话,最开心的莫过于外公外婆了,两个老人一直说着过年一定要来的话,直到把人送到了村子外面还在说。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天上的星星格外的打眼明亮,这星空下的这片草原却是还没苏醒,家家爱户户都还安静着,时辰应该还很早。
一大家子人,差不多了走到了那日黑娃碰上柳群峰的地方,柳群峰停了脚下的步子,喊他们都不要再送了。“外公外婆,你们放心吧,回去歇着吧,我们走了。”
“群峰啊,你们慢点啊。”
“初阳,下山的路小心些,走慢点。”
一大家子的声声嘱咐重重叠叠的,两人不断应下,直到三舅母吩咐黑娃到了表哥家里要听话,不要给姑姑添麻烦,陈初阳才知道黑娃竟是要跟着他们下山去。
原来,黑娃身上的小包袱是他自己的,而不是替柳群峰背着的。
三个人一起下山也没比两个人轻松多少,但要比两个热闹。
黑娃是个闹腾性子,一路上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一路像小鸟一样的叽叽喳喳叫不停,倒是让路程无端缩短了不少,几人到了竹山村的时候,陈初阳都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这么快啊?”他记得他们去的那天,他不知道问了多少次‘要到了吗’都还看不到舅舅家的影子,如今怕是只两个时辰,他们竟然到了竹山村了。
“上山下山的速度肯定是不一样的。”而且就算路程一样,路况还有心态不一样,感受也不一样。
听见陈初阳说快,柳群峰就知道他应该没有多累,于是喊人上骡背的话语便有些迟疑,他之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还是试探着问道:“你敢骑吗?累不累?”
柳群峰问的小心,陈初阳却重重点头了。“嗯!”他要骑,他相公骑术厉害得很,他也要学的,往后他们就能一起骑马了。
而且,揉了揉自己的腿,陈初阳也确实是有些累了。
见人揉腿,柳群峰就没有任何的迟疑了,牵着骡子停在一处地坎边儿上,让陈初阳爬到高处再跨到马背上就行了。
“别怕,小心点上去。”
“好。”马鞍两边都绑了东西,陈初阳小心扶着两边的东西上去,倒是没觉得害怕。
相比光溜溜的马鞍,这驮了东西的骡背倒是更让他有安全感,他双手都能扶着东西不说,身子还有东西拦着,根本不会掉下去。
又走在了平坦宽阔的路面上,陈初阳又和来时一样悠闲的看着路边的风景,他现在好高兴,他小的时候很是羡慕骑在马背上的孩子,可惜他家里连牛都没有就别说马了。
路面平坦心情舒畅,一个时辰的路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罢了,三人很快的就到了柳家村的村口。
柳母昨日就在盼着了,算着日子,孩子们也该回来了。柳春风风风火火跑到家里,说是他哥他们回来了,柳母赶紧趴在了院墙上看,真看到了离着家里已经不远的儿子,她才赶紧去了灶房里。
今日,得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娘,我们回来了。”一进了自家院子,柳群峰就大声的喊了他娘,可黑娃声音比他更大!“姑姑,我来了!”
柳母正在灶房里洗腊肉,听见院子里的声音赶紧出来了,她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丝瓜瓤,站在灶房门口满脸都是笑。“回来啦,黑娃也来了,哎呦!我们黑娃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啊。”
柳母笑得不行,这下不止儿子还有儿子夫郎回来了,就连侄子都回来了,她那个高兴啊!她都五六年没有回去过了,家里的孩子们怕是都大变样了。
柳母在忙着做土豆腊肉焖饭,黑娃和陈初阳帮着柳群峰将骡背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二叔他们也来同他们招呼了一声,之后陈初阳要去帮着柳母做饭,却被柳母给撵出来了。
“赶了那么远的路,你好生歇着去吧,一会儿饭好了喊你们就是了。”柳母笑着把人往外推,陈初阳也没坚持,他是真的想去歇会儿,倒是柳群峰和黑娃精神好得很,不止将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好了,还带着黑娃去收拾黑娃往后要住的屋子了。
回来的路上,陈初阳才知道黑娃这回不是来家里玩的,而是下山来念书的,怕是要在家里住个两三年的时间呢。
黑娃今年十二岁了,他家里的意思是学个两三年能识字记账也就行了,其他的都不勉强。
陈初阳知道黑娃可以念书的时候,心里很是羡慕,他自己一天学都没有上过,自己的名字,还是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孩子教的。他不识字算盘也不会打,只能做点蝇头小利的生意,真要做大生意的话,他什么都不会。
柳母做的土豆焖饭是柳群峰最喜欢的,土豆的粉糯,腊肉的香浓还有米饭纯香,只一锅饭就能满足味蕾,他每次都能吃上两大碗,饭后还要喊他娘给他捏一团锅巴,他拿着慢慢嚼,锅巴可是越嚼越香的。
“今早同林哥儿买了些菌子,我给煮了汤,黑娃你快吃吃看,有咱们山上的羊肚菌香吗。”柳母先给黑娃夹了一筷子菌子,便是侄子也算是客,另外两个是家里的,她倒是没有多管。
黑娃一点不挑食,吃什么都香,况且露水菌虽小却是难得美味的菌子,他一边吃着一边猛点头!“好吃,比羊肚菌好吃呢,羊肚菌没啥味道。”
“哈哈,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点。”又给人夹了一筷子,柳母才分别给旁人的人夹了菌子,她才开始吃起来。
一家人一起吃饭,自然会闲话家常,柳母问的也都是她娘家的事,黑娃说的兴起,差点说了雪花的事,但他反应快,没等柳群峰提醒,自个儿就把话圆回去了,柳母也就没有察觉。
知道他们今日赶路累了,饭后陈初阳还想去地里看看,柳母没让他去,只是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让人等会儿就洗洗歇息了。
赶路不比干活儿轻松,确实是累人的活计,天刚擦黑几人就洗洗睡了。
等到睡到了床上,陈初阳双手一直放在自己腰上,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雪花的事。
两人成亲之后,只要柳群峰在家的日子,陈初阳都是睡在里侧的,可这会仰面平躺着,想要同人说话,也只敢轻轻侧过头,可他刚有了动作,身边的人却突然开口,吓得他赶紧躺正了身体,双眼又看向了床顶。
“雪花今日找我了,她喊我纳了她,我拒绝了。”柳群峰这话倒是听不出喜怒,感觉只是在说一见寻常之事,但他心里很是烦躁。
他觉得雪花一家人脑子都多少有点问题,他那日差点把他家儿子打死,这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吗?真对他家女儿有意,怎么对他家儿子下重手?
再说那个雪花,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觉得他对她有意思?这个先且不提,她一个大姑娘竟然敢亲自找上男人,喊人家纳她为妾,她是不想活了吗。
柳群峰是不希得搭理她,可他知道,这事儿换了任何一个起了歹心的男人,雪花要么真的只能与人为妾,要怎么就是被人玩了之后扔了,只能去死。
陈初阳没听出柳群峰话语里的烦闷,但他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这会儿才完全安心。
“相公,其实她也挺可怜的。”陈初阳在听到雪花说那些话的时候,因为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其实是有些同情她的,加之她脸上身上的伤还像没有断过,他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家里日子也不好。
“她怎么可怜了?”
“就是,就是她家里人对她不好。”陈初阳又把大表嫂的话同柳群峰大概说了一下,话语里也不乏同情,说到最后,还把雪花被她哥按着打的事说了。
柳群峰也不否认雪花的悲惨,但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天下悲惨的人太多了,比雪花还要惨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你同情的过来吗?你今天若是同情她答应了她,那往后呢?你能保证你不会遇见第二个雪花吗?”
“我没答应啊。”这个陈初阳是要强调的,他真的没有答应。
陈初阳小声的辩解,让柳群峰轻笑了一下,心情也随之变好,但他还是继续同人说道:“这世上可怜之人多了,若是你遇上一个可怜的人,人家一求你你就心软,那往后你就会变成那个被你可怜的人知道吗?”
“我就会变成那个被我可怜的人?”陈初阳有些不明白。
柳群峰一听声音就知道自己这傻夫郎不明白,便只能具象化的给人解释道:“你觉得雪花可怜,想给她容身之所,她若是真的跟了我,往后你再遇上第二个雪花呢?第三个呢?我身边的人多了,你还能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柳群峰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觉得那个雪花是真的蠢。
今日找上他,还离着他远远的就问他要不要纳她为妾,他直接给人问蒙了,之后他回的干脆,她走的也干脆,仿佛就是来走一个过场一般,走一个过场?
柳群峰心里突然有了些怀疑,但这会儿他没工夫继续想下去了,他的小夫郎慢慢缩到了他的身边,钻进了他的怀里。
“相公,我不会的。”陈初阳仔仔细细想着柳群峰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他当时是没有想那么多的,他拒绝的干脆,只是因为不喜欢雪花罢了,但若是个可怜人又好的人呢?
他可能真的会因为同病相怜而心软答应下来。
陈初阳好像有些懂了,懂了他相公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了他相公是在教他东西,让他不要因为心软误事。
第049章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这一夜, 陈初阳是在微微后怕里睡去的,睡的也不太安稳,隔日一早他就醒来了。
一醒来, 陈初阳就赶紧看向了身边, 见到柳群峰还在, 他才放心了一点。之前柳群峰说要出远门,还差点连舅舅家里都先不去了, 他还以为,他们一回来柳群峰就要走了,如今见到人还在, 他才放心了。
小心从床尾下去, 陈初阳一点没有惊动人, 他穿好衣服还在床前站定了一会儿,他在看他带回来的漂亮野鸡尾巴要挂在哪里。
出了房间,陈初阳立马往灶房里去了,昨日回来之后,他把他的扁竹叶给忘了, 都晚上了才想来, 柳母喊他今早再忙活, 扁竹叶最好养活, 直接放置在盆里,往里倒点水就行了。
柳家的院子虽然十分宽阔, 但院子里都铺了整齐的石砖,前院没法儿种东西, 陈初阳便将之搬到了后院去。
柳家后院还有几间屋子, 屋子占了后院好些地方,但院墙外有一片荒草地, 要在那里种个什么倒是可以。
那片草地尽头还有个缓坡,缓坡上面有一小笼竹林,应该是才移栽过去没两年的,眼下还没有成片。那片竹林之后便是旱地,那片旱地正好的也是柳家的,只是如今不是家里在种着,佃出去了。
陈初阳把扁竹叶搬到后院去,还回来提了桶水,他提水的时候,柳母已经起床了,两人在灶房里碰见,见人这么早就起床了,柳母还问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如今这天气睡觉最舒服了。
“娘,昨日睡得早,我不困了,趁早把这东西种下去,一会儿再去看看菜地里。”陈初阳双腿其实还是有些痛,但这种疼痛他能完全忽略,他还惦记他的菜园呢,昨日听到柳母说在林哥儿那里买了菌子,他虽没有说什么却心疼死了!
那满山都有的小菌子干嘛花钱买啊,他自己就能捡不少回家,今日是忙着种东西,不然他起床就进山了。
扁竹串株很快,根须扎根地底之后便会连成一片,根须上面会长出新的植株来,便是只种下十来株,一年之后也会有一片。
陈初阳到了那片草地,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之后他将扁竹还有水桶,都提到缓坡那里去了。缓坡上面有竹林,下面还有一片荒地,竹林应该能止住无限蔓延的扁竹,荒地太干不适合扁竹生长,如此便能控制住扁竹生长的范围,不会串的满后院都是。
种扁竹快得很,无非就是挖坑埋土浇水,一会子的功夫带回家的扁竹就全都种了下去,陈初阳回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好几次,希望地上的扁竹都能成活,如此明年就有好吃的豆豉了。
因着时辰还早,陈初阳之后又去了菜园里,他之前撒下去的菜种已经冒土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分株了。
这柳家村四季分明,春季百花盛开四处绿意盎然,空气里面好似都有水珠一般,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夏日艳阳高照,经常一连十几个艳阳天,直到天空颜色从深蓝变成浅蓝,天上云层渐厚便会有一场大雨,大雨有时候一连几天,但大雨之后,一定又是一连十几天的大晴天,整个夏日几乎都是如此往复。到了秋季,雨水渐少,草木枯黄,气候变得干燥,一个月里大多日子天空都有厚厚的云层,只偶尔会有几个晴天。到了深秋和冬季,便再不会打雷下雨,等到第一场雨来临,便是春天到了。
如今快要步入十月中,正是迈入冬季的时候,气候异常干燥,老天爷舍不得掉两滴眼泪,地里庄稼全靠人来浇灌。
家里的菜园打水也方便,只要从边缘的荒坡下去,再走上一小段路就是水沟了,陈初阳这会儿正在菜地里拔草。浇水之前肯定是要先拔草的,不然水分都让野草吸走了。
陈初阳之前种了红白萝卜,大白菜青笋等不少的农家菜,这会儿大多都是些嫩苗,嫩苗不能施肥只需要浇水,得要菜苗长到手掌那么高大才不会被肥料烧死。
除草这种活计陈初阳是干惯了的,他右手拿着镰刀在地里铲,左手抓着根须断掉的野草抖动,将野草根须上的泥土抖掉之后,直接扔在空地上就行,没有根须的野草一天就会被晒干了,没机会发根存活。
他双手都没停歇速度快得很,一会儿功夫萝卜地里的草就被除光了。
今早,天色还麻麻亮陈初阳就起床,他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活儿,柳母才在小门那里喊他吃早饭了,等到回去之后柳群峰也才同黑娃一起回家。
原来,今早陈初阳忙着的时候,柳群峰也没闲着,他带着黑娃去村里的夫子家里去了。
柳家村是个大村子,村子里便有村学,且村学还不止一个夫子,足足有三个呢。
村学是村里的一个老秀才办的,但村子里的富户也出了不少的力,当初建村学的时候,柳家也出了钱,而且还是大头,因此黑娃想去课堂倒也没有问题。
“饭后,我去镇上给他买些笔墨和糙纸回来,往后阿娘你要监督这小子好生用功啊,他爹娘可只给了他三年时间,这三年时间若是浪费了,可就再没机会学到本事了。”柳群峰这话看似在对他娘交代,其实是在说给黑娃听。
黑娃不知道他哥的用心,但他不会浪费爹娘安排还有他的时间,不等他姑姑开口就是满口保证!“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贪玩的,我会好好念书的。”
柳家今天的早饭是柳母做的,蒸了一锅土豆和馒头,这是柳母做姑娘的时候最常吃的早饭,只是那时候没有白面馒头吃只有糙面馒头或者荞面饼。
陈初阳见柳群峰吃土豆的时候总喜欢蘸辣子,心头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先前应该把地里的辣子全都晒成干辣子,如今家里干辣子不多倒是只能去买了,不然他相公这个冬日没有辣子吃。
一顿早饭吃下来,柳群峰也安排了家里的事。
他们家的柴禾还没有砍,但柳群峰今日会安排人,陈初阳不用操心柴火的事儿,除此之外,柳群峰今日还会去镇上给黑娃买东西,也就是说他今日也不会出门,还是会在家里。
想到柳群峰今日还是会在家,陈初阳便眉眼带笑,他能有多些机会和他相公相处,他们能多点时间培养感情,这让他无比的欢喜。
饭后,柳群峰去了镇上,还把黑娃一起带去了,孩子还没去过大镇子,自然要带他去见识一下。
陈初阳菜地里还有不少的活儿,锅碗便是柳母在收拾,他早上的时候已经除了一大半菜园子的杂草,如今再把剩下的一小半除了,就能浇水了。
对陈初阳来说,除草浇水施肥之类的活儿是最轻松的,春夏时候播种,金秋时候收获,还有冬日里砍柴囤柴,挖红薯回家窖藏,这些才是最累的活计。
今日是个半阴半阳天,太阳在云层里躲躲藏藏,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又不见了,这样的天气对于在家闲着的人来说会觉得烦躁,但对于干活儿的人来说,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薄薄的云层让阳光变得温柔,晒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威力,初冬的寒风却又因为这一层温柔的阳光减少了些许凉意,陈初阳挑着水桶来回水沟和菜地的时候,还在想着今日天气真好,也不冷也不热,干活儿都舒服不少。
浇水可能不是什么重活儿,但挑水往复一段坡地却不轻松,来回十来次之后,陈初阳就觉得有些疲累了,但想到明日还得上山捡菌子,他又没功夫停歇了,继续干活儿了。
柳群峰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申时,他满屋子找陈初阳没找到,听他娘说了人在菜园里,才过去找人了,他去的时候没见到人,正想转身回去,却见菜地边缘冒了个头出来,转瞬挑着水的陈初阳就出现了。
“相公,你回来啦。”看见柳群峰的时候,陈初阳立马就高兴了,他一边往蒜苗地里去,一边喊人回去,他把蒜苗地浇了就能收工了。
柳群峰其实不怎么管家里的小事,他知道家里有菜园,但平时也没见他娘在菜园忙活,他知道家里的菜园也有长工照看,如今见自己夫郎竟然挑水浇菜地,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他们全家都不干的活儿,怎么让一个刚嫁到家里的人干。
“家里不是有长工吗,挑水这样的重活儿,你喊长贵他们兄弟干吧。”柳群峰本想几步过去,却发现眼前的菜地都是湿的,应该是已经浇了水了。
陈初阳应该是看出了柳群峰的动作迟疑,赶紧制止人!“相公你别过来,脚下要黏上泥巴了,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好了。”伸手拦了人,陈初阳才来得及回话。
“长贵叔他们种的是家里的粮食地,这菜园子怎么好意思喊人帮干活儿,再说了也不是什么重活,我能行的。”地主家里的佃户分为两种,一种是地主出工钱帮着干活儿,地里的产出全是地主家的,这种被人喊作长工,一种是佃了地主家里的田自己种,除了上交给地主的租子,剩下的粮食便是自己的,这种便是佃户了。
沈家两兄弟便是属于前者,他们是拿钱干活儿,是柳家的长工,偶尔的柳家人也会喊他们帮着干点儿别的活儿。比如柳父,他回村的时候,就喜欢喊沈家兄弟给他套马车或者赶车去镇上。
陈初阳不止没使唤过别人,他往日里还是被使唤的人,他自然不知道怎么同人开口,喊人帮忙干活儿。
但他的话,却让柳群峰沉思了一会儿。
柳群峰接触的人并不是全都是地主,他自己的哥们儿大成家里条件就一般,还有他出门在外的时候,也常听见旁人对地主的抱怨,因此开始思及自身。
往日,他们家里确实是使唤沈家兄弟过多了,什么活儿都习惯的吩咐人去做。
人家包的是他家的田地,可不是家里所有的杂活儿,家里的杂活儿可不属于人家的做工范畴。
“我知道了。”柳群峰这话一说,便看了家里宽敞的菜地一眼,这么大的菜园,便是只是浇水施肥应该也要费些功夫的。
柳群峰说了一句,让陈初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之后,便沿着菜地边缘往远处去了。陈初阳见他在上面一个小坡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等他将蒜苗地都浇好了,他才下来。
两人一起回家的时候,陈初阳在小门处换了干净的鞋子,这才同人一起踏进院子里。他换鞋的时候,柳群峰便盯着他那双沾满了泥土的鞋看,陈初阳便赶紧同人解释:“这样就不会把院子弄脏了。”
柳家的院子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便是柴房那里也只是有些木屑罢了,陈初阳不想将泥沙弄到院子里,所以每次去菜地都是放了干净的鞋子在小门处,进出都换鞋,便不会把院子弄脏了。
“我知道了。”又是这样一句话,柳群峰话落又看了那边的小山坡一眼,之后也没说话,只是喊陈初阳洗了手就去吃点心。
有点心吃,陈初阳心里又喜又暖,虽说他好像被当成小孩儿了,相公每次出门都要给他带吃的,幼时期盼的事儿在长大后才有回应,他也依然高兴。
陈初阳去堂屋的时候,柳母和黑娃都在,他俩都坐在堂屋的方桌那里,黑娃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摸着眼前的笔墨笑,柳母则是在整理布料。
两人见陈初阳来了,都招呼着他坐,陈初阳一坐下,黑娃就递了一个点心给他,柳母则是拍着身前的布匹同他吩咐事情。
“我记得你说过你女红不错,抓紧时间给阿奶还有自己做两件冬衣,我和群峰的都不用做,至于黑娃的有我呢。”
“我的也不用,春风给我的衣服基本都是新的,不用再做了。”手里的点心是陈初阳没有见过的,不是他们村子的人常买的糖糕,而是外表丝丝缕缕仿佛一碰就碎的千丝糕。
这东西做工复杂味道又好,因此价格很贵,一般人家是不会买的,陈初阳自然没吃过。
小心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那些缠绕在糕点外皮的丝线入口脆甜,等到嚼碎之后,回口却是满嘴的香浓味道,陈初阳舍不得让嘴里的香甜消失,他立马又咬了一口。
柳母见人吃着点心,还有功夫反驳她的话,想到儿子的吩咐也立马对人重申道:“你到柳家的第一个新年没有新衣像什么话?算了,你给群峰也做一件吧,过年时候一起穿出去也好看。”
“啊?哦,好,好的!”陈初阳原本还想着没必要,一听这话便同意了。
他想着,他同柳群峰的喜服就能看的出来是一对,到时候他花点心思,也把他们的冬衣做成成套的样子,想到两人穿着款式相同的衣服,陈初阳就高兴。
陈初阳吃着糕点也在往外张望,他在找柳群峰,但他不知道柳群峰又出门去了。
他们去舅舅家里之前,家里祖田那里的田坎正在重建,家里和小姑家里相邻的水田有四五块,立田坎不是轻松地活计,便只是一小块,也需要两个成年汉子花上两日的功夫,家里的田坎那么宽,便是有足够的人手,怕是也要七八日。
柳群峰算了一下,算上来回,他们去舅舅家里共耽搁了六日,想来家里的田坎应该都立得差不多了,他得去找一下那些佃户,也顺便的去一下沈家。
柳群峰回来的时候,晚饭刚好做好,柳母还念了他几句,说他好不容易在家待几日也不知道安生在家,还往村子里跑,大成也不在家,到底跑哪里去了。
“我有正事呢阿娘。”柳群峰对着他娘的时候脾气向来好得很,他一脸讨好的笑,柳母也没继续念叨,只是喊人赶紧吃饭。
十月天,天气已经很短了,饭后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农家人基本都是日落而息,便是柳家人也不例外,天色晚了自然也就要歇息。
在灶房里烧水的时候,陈初阳感觉自己胸口好似绷着一根弦,格外的紧张,心跳的声音也好像变成了夏日的雷声,就在耳边咚咚作响。
想到一直惦记的事儿,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今晚他一定要偷偷爬进他相公怀里去!若是可以的话,他还要把自己衣服扒了再爬进去!
今晚洗澡的时候,陈初阳洗的格外认真,还一点没有心疼香胰子,把自己上上下下就连脚丫子都洗的干干净净。
陈初阳推开连通灶房和他们卧房的门进去时,柳群峰已经睡下了,他看似正常其实无比紧张的从床尾爬到了床上,然后钻进了被子里。
睡下之后,想到在心里预想了千百次的事儿,陈初阳忍不住心里的躁动,可他心里再激动,身体仍旧一动不敢动。他在等待,等待时间慢慢过去,等到另外那间屋子的人沉沉睡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漫长到陈初阳心里的紧张都快要散去,漫长到他心里已经生出了退意。
耳边终于传来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陈初阳心里生出一股失望的同时,胆子也大了不少,一直偷偷放在腰间的手也有了动作。
拉开了自己衣襟,一个侧身之后,衣服已经完全剥下,双脚蹬动两下连长裤都被退下,直到他整个人成了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浑身都是光溜溜的,陈初阳才小心的朝着身边人的怀里爬。
他小心的挪动着柳群峰靠近他的那只手,将那只手环在他的颈肩,脸颊也如愿的靠在了人胸口之上,最后他伸手将人抱住,正准备闭眼睡去,耳边却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洞房可不是把自己扒光了就可以。”柳群峰笑,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人弄醒,原以为他要干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这么没出息,只是抱着他就准备罢休了。
一个翻身,身边的人到了身下,柳群峰埋头往人耳边凑。“还得把我也扒光了才行。”话落便是一声轻笑,之后倒是不用陈初阳动手,三两下的功夫柳群峰朝自己动手了,把自己也变得和身下的人一样。
肌肤相亲身体相连的感觉是两人从没有接触过的事情,陈初阳害怕又期待,柳群峰却只是有些小纠结。“我明日要出门。”
明日要出门柳群峰的话让陈初阳懊恼的不行,早知道昨晚就该大着胆子做的,如今好了吧,没有机会了。
身子不由缩了缩,就连双手都开始推人,被推的柳群峰却忍不住笑,“怎么?还担心我?”想到这人走了几个时辰山路就双腿打颤的模样,柳群峰乐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陈初阳不知道什么叫‘担心自己吧’,他只知道之后的时间里,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嘴唇被撕扯的好疼,可他又流连那种滋味,他的孕纹被不断亲吻,让他忍不住的浑身战栗,身体也变得奇怪,等到连他都不敢触及的地方被触摸,他才开始真正的害怕起来。
可害怕的事总归会来,身体的疼痛让他从心愿得偿的喜悦里醒来,疼痛让他异常清醒,忍不住流出的眼泪他都来不及擦去,因为他不能让嘴角的痛哼流出,他用力要紧了牙关紧闭着嘴唇,可双手却将身上的人紧紧抱住。
他不知道这种事情竟然会这么疼,但这种痛苦好像不是双向的,他相公好像并不痛苦。
之后的时间里,陈初阳也算是证实了他的猜想,在他以为痛苦终于结束的时候,身上却又有亲吻落下,之后他再次被搂住被压在身下,又一轮的苦痛开始,他才知道他没有猜错,他相公是欢喜的舒服的。
“相公。”陈初阳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人,只觉得如此喊着,他好像要舒服一些。
“喊一声我的名字。”柳群峰只匆匆听这人喊过一次他的名字,他很想再听听。
陈初阳是有些不敢喊人名字的,他们村里的哥儿妇人没有人会直呼自己爷们儿的大名,但柳群峰惑人的嗓音就在耳边,他也忍不住的喊了早在心里喊过的名字。
“群峰。”群峰,只是一个名字罢了,可如此直呼其名让陈初阳心头震动,这声名字喊出口,他有了一种他们之间地位平等的错觉。
陈初阳的声音是清清亮亮却又带着些温柔干净的少年音,可此时却有了些别样的味道,柳群峰听得心头荡漾,埋头在人肩颈流连,之后在人耳边小声说道:“以后喊我的名字,我喜欢听。”
“相公。”
“喊我名字。”
喊他名字啊。
“群峰。”
群峰,心里再次默念这个名字,陈初阳脸上心里都有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喊着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的疼痛都减轻了,反而有了一丝愉悦,便只是这一丝愉悦,都让他沉迷,让他把人抱得更紧,一点舍不得分开。
第0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陈初阳终于能安心睡觉的时候, 恨不得直接睡上一天一夜,可因着心里有事,他隔日还是一早就醒来了。
他一直记得柳群峰说的话, 那人今早要出远门, 也不知道出去多久, 新婚的时候,他就出去了小半个月, 如今怕是也差不多的,他得送人出门,之后还得去山上捡菌子。
柳母喜欢吃小菌子, 陈初阳决定自己去捡, 捡了菌子回来他还得做衣服, 阿奶的冬衣得赶紧赶出来。
发现身边人还在,陈初阳才放心了一点,还好他没有睡过去。
同往日一样,陈初阳下意识就想去拉一拉柳群峰衣袖,提醒他该起了, 否则出门要晚了, 可他这一回摸过去的时候, 却只摸到了一只光溜溜的胳膊。
“!”昨日的画面突然涌入了脑海, 双颊立马变得烫人无比,陈初阳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他正想摸一下自己却又立马放心了,不用摸了, 他感觉出来了, 他是穿着衣服的。
想着方才摸到的光溜溜的触感,陈初阳还小小的纳闷了一下, 他记得,他昨晚睡过去的时候,也是浑身光溜溜的,看来是身边的人帮他将衣服穿上了。
昨晚的画面袭来,陈初阳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他发现他身上干净舒爽没有什么黏腻感,看来这人昨日不止帮他穿了衣服,还帮他擦干净了身子。
心情突然又变了一下,陈初阳原本只是觉得满足,他们终于圆房了,他是真正的柳家夫郎了,往后不担心轻易被赶走了。可现在,他还心里多了些别的东西,那些东西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是些甜滋滋的东西,让他浑身都舒服。
脑子乱七八糟事儿想了半天,陈初阳才想起来,还得喊柳群峰起床,他再次把手伸了过去,不过这一次,他直接隔着被子在人手臂上拍了几下,还小声喊人起床。
“相公,起床了。”第一声出口之后,陈初阳往窗边看了看,发现窗缝已经有亮光漏进来,便知道外面天色应该已经微亮,怕是快要辰时了。
想到时辰确实已经不早,陈初阳又把声音放大了一点,再次喊道:“相公,起床了。”他声音大了一点,身边的人也终于有了些反应。
柳群峰一睁眼,便看见夫郎趴在他身边喊他起床,他朝着窗户看了一眼,发现时间还早,伸手一拉,把人给拉到了身边,趴在了他的身上。
猛然朝人挪过去的时候,身体是不由自己的,等到趴到了那人怀里,陈初阳才来得及推人,也着急道:“不早了,相公该起床了,你不是要出门吗?”
“明天再走。”瞌睡慢慢醒了,可柳群峰仍旧不想起床,他还伸手给人拉了拉被子,才带着些慵懒含糊的声音道:“还早,再睡会儿。”
秋冬时候就属被窝里最舒服,家里又没事儿,不睡觉干嘛啊,至于出门的事,反正都已经耽搁了好几日了,再多耽搁一日也没什么。
柳群峰偷偷瞅了一眼还在扒拉他的人,心里有些郁闷的想着,他这傻夫郎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昨晚才圆房,他今日怎么可能把人丢在家里,他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吗?
双手又伸了出去,趁着伸懒腰醒神的功夫,柳群峰又把人往怀里按了按,还快速同人说道:“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下意识回了人,陈初阳才发现,他身体确实和平时不一样,但也不是不舒服,就是有些奇怪罢了,真正不舒服的是昨晚,好在都过去了。
脸上神色又变了变,陈初阳耐着性子在人身上趴了一会儿,感觉有一会儿功夫之后,才敢轻轻把人推开,还是决定起床。
上山得趁早,再晚的话,回来的时辰也会晚,那就赶不上吃早饭了。
“相公,你再睡会儿。”从被窝里出去,跨步下床的时候,后腰处传来的酸胀感觉,让陈初阳身体僵了一下。
虽说,他很快就埋头穿鞋出去了,可他突然迟缓别扭的动作,还是落到了柳群峰眼里。柳群峰知道他定然是不舒服,看着已经到了门口的人,也跟着起床了。
陈初阳起来的时候,柳母和黑娃都已经起床了,且黑娃都已经盥洗好了。
黑娃今日就要去学堂里了,他心里兴奋又紧张,天还没亮呢就醒了。
陈初阳和柳群峰前后脚的到灶房里去的时候,陈初阳直接去了库房拿了背篓和镰刀,可惜他刚出来就被柳群峰把背篓给他拿下来了。
“你干什么去?”柳群峰拿了人身上的背篓,还把人手里的镰刀一起拿了,把他镰刀仍进背篓里,在将之丢进库房,指着黑娃对人说道,今日同我一起送他去学堂吧。
“啊?我也要去啊?”本来陈初阳是决定去捡菌子的,可若是去学堂的话若是去学堂的话,他还是想去学堂。
他长这么大,连学堂门都没有进去过,他想去看看。
饭后,两人送黑娃去村学,柳家在村子偏后头的位置,村学在村口,离着柳家有大概一刻钟的距离。
路上,两人自然遇见了不少去学堂的孩子,他们大多都是八九岁好十一二的样子,黑娃看着同他身高差不多的小孩儿时,脸上总会有笑,瞧着像是想同人搭话,可惜他一直乖乖跟在柳群峰身边,并没有去找那些孩子说话。
柳群峰不像他娘,一直在对黑娃交代要听夫子的话,柳群峰一路上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交代了黑娃一句,若是有孩子欺负他就打回去。
柳群峰说这话的时候,陈初阳立马的看了他一眼,之后还看了黑娃一眼,他有些羡慕黑娃,有个什么都不怕的哥哥撑腰真好啊。
他二哥对他也很好,可小的时候二哥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又怎么替他撑起一片天呢。好在长大之后,二哥到底还是替他做主为他撑腰了,让他免了被卖给鳏夫的命运。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村学了。
村学里的三个夫子,分别教授不同年龄和入学时间的学生,黑娃虽说已经十二岁了,可他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一个字不会认,自然被分到了启蒙班。
柳家村的村学占地还挺大的,怕是有着两三亩地那么宽广,村学里除了三间学堂,还有三个夫子生活起居的地方,甚至还有几块场地供孩子们活动。
陈初阳跟着柳群峰踏进村学大门,心头激动无比,他好奇的看着学堂四周,看着陆陆续续踏进学堂大门的孩子,心里十分羡慕,若是他也能念书就好了。
黑娃半道进来读书,年纪又同自己的同学差了不少,柳群峰送他进了学堂里,又皱眉嘱咐他不要欺负小孩儿。柳群峰这会儿皱眉,因为他先前想差了,这群萝卜丁可欺负不了人高马大的黑娃。
这村学柳家出了不少钱,这里的夫子自然会给柳家几分面子,柳群峰同夫子简短的说了几句客套话,还给了夫子面子喊黑娃要听夫子的话,上课的时候认真一点,不要和同学交头接耳,下课不要偷奸耍滑。
柳群峰的吩咐,黑娃自然满口答应,夫子也满意点头,之后他便准备走了,但他要走,陈初阳却不打算立马走。
“相公,你先回去吧。”陈初阳指着黑娃所在的那间屋子道:“我留下偷偷看看黑娃有没有认真上课。”
陈初阳拉着人衣袖,两只眼睛都亮亮的盛满了期待,柳群峰没懂,留下监督人有那么高兴吗?但他见人是真的想要留下,也觉得夫郎这法子确实是不错,便决定自己也留下好了。
“走,我们一起去!”
三间学堂和家里的屋子一样,分了前檐后檐,两人偷偷摸摸往后檐去了,还弓着身子趴在窗户边儿上,偷偷往里看。
孩子启蒙之物都是三字经,如今离着开学已经有些时候了,学堂里那些孩子都捧着书读的有模有样,只黑娃一个大个子坐在最后头紧闭着嘴巴,一点也跟不上。
两人看了一会儿,都不由往后退了退才站直了身子,他们都觉得今天下午得给黑娃做点好吃的,看他那不知所措还有些无地自容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这样子,同那个骑着黑马肆意张扬的少年,可完全是两个样子。
两人不由看向了对方,之后都默默走了,直到走出了学堂,柳群峰才说道:“我明日是一定要出门的,我今日去找春风,让他每日去家里一个时辰,陪着黑娃读书。春风六岁启蒙,去年才从学堂里回家,他教一个启蒙阶段的学生倒是没问题的。”
柳春风今年十五了,想来应该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学业依然无所成,所以家里才放弃了。
陈初阳记得,大哥家里的林子可是童生,而林子考中童生的时候才十三,看来林子果然很厉害,怪不得他们大嫂老把林子挂在嘴边,且她每一次提起林子,阿奶总会依着她。
一会儿功夫两人也就到家了,他们到家之后,陈初阳看着天色,想着今日既然晚了他就不去山上了,给阿奶做衣服也是一样的。
柳家有不少现成的上好布匹,柳群峰领着陈初阳去挑了一块适合阿奶年纪的布料出来,陈初阳才想到,他还没有量过阿奶衣服尺寸呢,他正想去阿奶的屋子里,找找旧衣看看尺寸,柳群峰却在旁边给他报了出来。
“看啥?那是我阿奶我能不知道吗?不止阿奶,我娘的我也我知道。”柳群峰话落,还将身前的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他没说的是,不只是阿奶他们,如今,就连他眼前这个人的他也知道。
陈初阳是真没想到,柳群峰能记得女人夫郎才会留意的东西,但惊讶归惊讶,他总归是高兴更多,相公心细他哪有不高兴的啊。
今日已经是十月初八了,再过十来日便是冬至,冬至一到可就是真的冬天了。到时候,气温会快速的下降,夜里甚至常有雪花纷飞,大伙儿都开始了猫冬,无事基本都不出门了。
柳群峰给人报了阿奶衣服尺寸就进门去了,他进屋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他速度倒是快,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还搬了个凳子坐到了陈初阳身边去。
“相公,家里的柴禾是谁在砍啊。”柳群峰虽是说了家里的柴禾他安排了人,可这总没有柴禾的影子回来,陈初阳也操心。
两人回来的时候,柳母没在家,应该是去二叔家里找二婶了。
他们如今坐在自家的屋檐底下,就是阿奶常坐的那个地方,那里是从堂屋往灶房去的拐角处,背风却向阳,是晒太阳最好的地方了。
陈初阳一边整理着手里的布匹,一边思量着下剪刀的位置,嘴里还在同柳群峰说话。
其实,家里柴禾的事,柳群峰去舅舅家里之前就已经交代了沈家兄弟了,但那日陈初阳的话提醒了他,他们好像确实是事事都在使唤沈家兄弟。
这行为倒确实是恶霸地主干的,算是欺压长工了,往后旁的事情还是花点工钱吧。
“你放心吧,总不会让你和阿娘无柴可烧的。”柳群峰昨日已经去过沈家了,一日三十文的工钱,喊他们冬月之前将家里的柴禾都准备好。
柳群峰算过,家里又没有养猪,不过是烧饭的柴禾罢了,便是一年的量,一个成年的汉子大概四五日功夫也就能砍好了,再花上两日功夫就能背回来,不过几百文钱就能安心一年倒是挺划算的。
柳群峰的话,陈初阳是从不质疑的,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不由挪了下身子,他觉得坐的有些不舒服,后腰还是有些酸。
柳群峰今日眼神格外的好,他见夫郎别扭的挪了挪屁股就起身进屋了,陈初阳也没多管,但柳群峰刚走家里的院门就被推开了,小姑同她小儿子又来了。
陈初阳不太喜欢小姑,这会儿便后悔没有把院门给关好,好在柳群峰进屋也就是一会儿,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软垫。“起来一下。”
柳群峰出来自然见到小姑他们了,但他全当没看见,反倒是示意陈初阳起身。
从看见柳群峰手里东西的时候,陈初阳耳朵就开始红了,他虽然害羞心里却是高兴的,他不舒服他相公看出来了,而且还在想法子让他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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