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陈采莲】
禅院甚尔前脚下车,后脚一个年轻的红发男子便跟了下来。
红发青年服装浅色朴素,安静的跟在禅院甚尔的身后,双眼迷茫的看着镭钵街那夕阳下的破败场景。
良久织田作之助开口:“…现在还在邮寄业务的范围之内吗?”
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我现在都怀疑这里是不是日本。”
他转头看向眼神淡漠平静的青年:“你这家伙怕不是被人骗了吧?就这破地方谁收邮件?”
织田作之助垂下头,翻找自己干净整洁的挎包,最后拿出了一个包装严实的小盒、还有捆绑在小盒正上方的信件。
他真诚的看向禅院甚尔:“还是有的,看来大家都在努力的生活啊。”
禅院甚尔挑眉锐评:“你这家伙没被捉去公海出售零件真是个奇迹。”
“我可不管你,地方到了,咱们大家各自散伙吧。”
说罢,禅院甚尔打开手机查看姜雪衣发给自己的地图————而织田作之助也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份纸质地图,认真查看,顺便向禅院甚尔礼貌道谢:“感谢您一路上的关照。”
傻子。
禅院甚尔不再理会对方,转身便离去。
…
禅院甚尔自小在禅院家长大,早年离开禅院家之后都是在京都和东京周围徘徊;偶尔会晃悠到静冈和奈良,横滨这个地方只来过一两次。
他对神奈川横滨这片区域相对陌生,这破地方不大,势力却如同山土下的老树根密密麻麻,还是个租界。
禅院甚尔虽然早年落魄一些,但没吃过什么大苦,多数都是在现代都市下讨生活。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镭钵街的“神秘”真容之时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印度。
房子大多数都是铁皮搭建而成,越往狭窄的地方走越能闻到那种尿骚味儿,这里的原住民看上去也挺辣眼睛——虽然不至于饿的像肯尼亚一样皮包骨,但是大多数精神面貌都不太行,穿的那些衣服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
精神方面也不太正常。
禅院甚尔一转弯,就看到了一个长得像荒野求生节目组里面出来的中年男人对着小破屋一边“撸水管”、一边面色悲伤的哭泣。
禅院甚尔:“……”
那流浪汉看到了一名壮硕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打.飞机,哭得更难受了。
禅院甚尔瞅了一眼对方下面的模样,不屑的扯着嘴角笑了一声,随后准备继续走——
“啊啊啊————”
那个男人瞬间嚎啕大哭。
“这是餐巾纸,您需要么?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建议你去屋子里面做这种事情。”
禅院甚尔:“…?”
他眉毛紧紧的皱起,随着声音迟疑转头,就看见了刚刚还分道扬镳的织田作之助站在流浪汉面前,面色坦然的给对方递出了餐巾纸。
那流浪汉不接,织田作之助便将手中的餐巾纸强行的塞到对方手里,随后一脚踹开小破屋的门,拎着流浪汉的后衣领,将他塞了进去,关上了门。
整套动作行云如流水,逻辑无懈可击。
“呜呜呜呜…”
门的后面还能听见流浪汉幽怨的哭声。
禅院甚尔脸上的表情从诡异、嫌弃——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问到:“你在做什么?”
织田作之助诚实的回答:“这个先生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放任他站在这里的话可能会遭到其他人的袭击,就是我把他塞了进去,至少这样相对安全一些。”
禅院甚尔:“……”
有没有可能那个长得像废土堡垒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的家。
男人心中吐槽了一声,但是却懒得说;因为他怕他说了之后织田作之助会打开门把对方又薅出来——他可不想再闻到流浪汉身上那股仿佛尿在破靴子里面的臭味。
禅院甚尔:“从刚才一开始就跟在我身后,难不成你也走这个方向?”
“啊?”
织田作之助愣了几秒,发觉男人在怀疑自己之后解释道:“我们确实是顺路的,很抱歉我刚刚路上的时候没有向你搭话。”
“………”
禅院甚尔好些年没有见过这种看上去像个脑残大圣父一样的人。
他无可奈何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心里默念了几遍【银座上亿大平层】、【50年全包物业费】
“你,走到我前面去。”禅院甚尔从丑宝的嘴里拔出一把长刀,点了点地面。
织田作之助微微愣神:“您也是异能力者?”
禅院甚尔都要被对方那不合时宜的诚实和憨厚给整笑了。
他嘴角一扬:“别废话了,我倒要看看你往哪里去——再跟我扯闲聊我直接就地拍卖异能力者。”
织田作之助微微皱眉,他将手上没有用完的餐巾纸折好收回自己的挎包中,最后安静的走在了禅院甚尔的前面。
两人就这样朝着【羊】的驻地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
……
这已经是柚杏第三次徘徊在门口期待的张望。
她整个人面色焦急,伸着脖子张望来路的路口。
“柚杏?”
少年呼唤声传来,轻的怕是像惊扰到花叶上的蝴蝶。
柚杏转头,看见穿着白色衣袖的陈采莲拿着几件晾好的衣服,面色担忧的望着自己。
“……”
少女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和压抑,憋着嘴巴朝着白色长发少年扑了过去,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对方的腰:“莲…我好害怕…”
“别人的户籍证明大多数都收到了…为什么只有我还没有收到?”
白发少年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了一旁的板凳上,环抱住少女瘦小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肩:“不要怕,很多孩子都是黑户;柚杏和晶不一样,父母的户籍还在,核实起来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说罢,陈采莲俯下身,双眼认真看着粉发少女,用手擦了擦对方眼角的泪珠:“不要哭了,相信我,就算最坏的结果——柚杏没有得到户籍和个人番号卡,我也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有莲的话的确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嘛~毕竟莲在京都的朋友那么厉害~”
上方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
陈采莲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穿着黑色大衣、带着一条浅色围巾的太宰治正站在二楼的阳台惬意的晒着太阳,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两个人。
柚杏看到太宰治立马怒目圆睁,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净,迫不及待的呵斥回去:“你这家伙!不在港口黑手党好好的待着,老在这里干什么?”
“这么喜欢待在这里你干脆加入羊算了!”
太宰治前一秒脸上还笑意盈盈,下一秒立马拉下那张漂亮的小脸:“我——不要。”
“谁要加入一个马上就要解散的组织啊?”
“你!”
柚杏听见对方的话更加愤怒,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关:“羊才不会解散!!永远都不会!我们只不过是离开了这个破地方而已!只要我们还剩一个人活着——羊的痕迹、羊的精神、大家的羁绊,永远不会消失!”
陈采莲连忙制止发生争执的二人:“太宰,不要再说了;柚杏,你也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会帮你留意的。”
井上柚杏狠狠的瞪了太宰治一眼,怒气冲冲的转身进了屋子里。
太宰治脸上那欠削的笑容立马消失。
天使一样的脸庞上只剩下死水一样的寂静,鸢尾花般的眼睛在光线下黑沉如墨。
“莲。”
太宰治叫了一下对方。
“我差不多已经有点腻了哦。”
“莲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陈采莲一愣,有些茫然的看向二楼的男孩,似乎不能理解对方的话中有话。
太宰治整个人看起来百无聊赖,单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的盯着陈采莲。
男孩的声音因为撑着下巴有些奇怪:“户籍和个人番号这种东西可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很好奇莲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更何况,能通过隐藏自己身份邮差将这些东西通过物资运送车送进来——这样的行为说一句神通广大都不过分。”
“莲,你应该好好感谢那两个罐头,如果不是看在那两个美味的蟹肉罐头的份上,这件事情我大概会说给森医生吧。”
陈采莲微微皱眉:“…我做这些事情似乎不难被理解吧?能够让孩子们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寻找新的人生,这样不好吗?”
太宰治眼神一暗,哈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好?说是帮助孩子们去寻找新的人生,其实还是你在潜移默化的给他们做选择吧?”
陈采莲:“没人想要留在这里的,太宰。”
太宰治翻了一个白眼。
男孩看起来病怏怏,伸手却格外矫健,像单杠运动员一样双手撑着栏杆从二楼翻了下来,走到了陈采莲的面前。
太宰治已经和白发少年有着差不多的身高。
他那件黑色大衣晃悠悠的披在肩膀上,双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中。
男孩脸慢慢靠近他,白皙漂亮的没有任何属于青春的张扬开朗,只剩下了似笑非笑的猜疑。
“莲,我这个人呢——对情绪感知异常的强烈。”
太宰治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
“莲在焦虑,也很着急。”
“是什么让我们善良又大方的莲这么焦急呢?”
陈采莲脸上那无奈的笑容微僵。
他极力的控制不流露暴虐的杀意,微微闭上眼,转过了头:“太宰未免有些太多心了。”
狗.日的小杂种。
事成之后第一个取了你的头颅。
【陈采莲基础算法】极为厌恶太宰治身上那种游刃有余和若隐若无的傲慢。
这种厌恶和施虐欲已经让他忘记自己是所谓高高在上的仙人,而对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
【陈采莲基础算法】已经三尸神暴跳,但是不妨碍他表面极为虚伪。
白发少年怜惜的看着太宰治:“我不知道是什么样过往的经历会让你如此敏感,但是无论如何,请太宰放心,我没有事情的。”
【小杂种,一脸卖唱样,装什么清高深沉?】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噎了一下。
他怪异的看着陈采莲:“…这怎么说的好像我在担心你?原来你是这么自作多情的人吗?”
他笑嘻嘻的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莲这样自我意识过剩的样子有点可爱诶,你是真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在假装听不懂?”
陈采莲露出一副有些憋屈和忍耐的神色:“够了,太宰,不要再闹了,我还有衣服没有晾完。”
……
白濑诚一郎拿着一筐刚洗好的衣服,站在外面幸灾乐祸的看着陈采莲被太宰治纠缠的模样。
也不知道莲什么时候爆发,直接把那讨人厌的小子皮给扒了。
想到这里白濑诚一郎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笑就牵动了锁骨上的伤口。
“嘶——”
白濑诚一郎脸上的表情扭曲,连忙放下一筐衣服,捂住自己的锁骨。
昨天大家在开会的时候商讨离开镭钵街,他只不过是稍微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有些不贫的质问了中也两句,等回了房间之后陈采莲一脚踹在了他的锁骨上。
白濑诚一郎当场疼的倒在地上打滚。
陈采莲就在一旁面目狰狞的破口大骂。
【小贱种,蠢到骨子里了】
【我就是养条狗都能给我拜年,怎么养了个人蠢的还不如一条狗?】
【耽误了本真人的事儿,你那条贱命赔得起吗?】
【你记住了,你狗屁不是】
【以后再没事儿跳出来呲哇乱叫,真人我大嘴巴子把你的半边脸给扇碎,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他有些骨裂,陈采莲没有为他治好,说是要让他疼几天长长记性。
“……”
白濑诚一郎阴郁的摸着自己的锁骨,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太宰治说的没有错。
莲确实最近很焦虑和着急,这种体现就在他平时殴打自己的时候。
早期只要他不踩在莲的底线上,对方基本上不会对他大打出手,就算偶尔来那么一两次,也会马上的为他治疗。
但是最近,莲似乎越来越急躁。
他就是倒水不小心倒到外面,莲都会直接扬手给他一个耳光。
…
白濑诚一郎神色郁郁的重新抬起衣服准备离开,他一转身,撞到了一具壮硕的身体——白濑诚一郎往后一倒,衣服直接撒了一地。
“……”
白濑诚一郎面目有些呆滞,被压抑的怒火瞬间翻腾涌起!!
“操!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贱种!”
下一秒,一只手直接把他从地上提起来,高高举起。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盯着一脸懵逼的白濑诚一郎:“你他妈骂谁贱种?”
第42章 【陈采莲】
禅院甚尔对白濑诚一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观感。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一个星期没有采耳,导致自己的听力出现了误差,这几把谁啊?他多少年了没听到别人骂自己贱种了?
有仇当场报,是禅院甚尔为数不多的良好美德。
他直接一手拎着白濑诚一郎,另一手握拳,朝着对方的面门狠狠的挥了过去。
小比崽子骂人是吧?
让老子看看你的门牙有没有你的嘴硬。
“等等!”陈采莲连忙推开太宰治,脸色焦急的准备阻止禅院甚尔给白濑诚一郎表演拳王争霸。
他没有忘记自己体弱人设,疾走起来晃晃悠悠。
“……”
太宰治见白濑诚一郎要挨削,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肉眼可见的幸灾乐祸。
还没等陈采莲赶过去阻止,织田作之助先一步双手握住了禅院甚尔的手臂——男人骨节分明的拳头就这样停在了白濑诚一郎面前。
“……”
白濑诚一郎吞咽口水,甚至能够看到对方拳头上的厚重的老茧。
织田作之助:“他受伤了,而且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我认为甚尔先生没有必要和对方发生争执。”
禅院甚尔脸色阴森的探头看向身旁的红发青年:“天然熟么?这就叫上我的名字了?”
织田作之助睁着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真诚:“抱歉,禅院先生。”
禅院甚尔:“……”
男人瞬间感觉恶心的像吃了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手中的人形沙包扔到了地上:“你还是继续叫名字吧。”
他虽然将白濑诚一郎放到了地上,但是明显没打算轻易的了结此事,手从对方的衣领转移到了对方的头发上,拎着白濑诚一郎的前额发,强迫的抬起头。
禅院甚尔冰冷的盯着面前的少年,薅着对方的头发:“小子,谁是贱种?”
“到底是你还是我?”
白濑诚一郎倔强的盯着对方,紧紧的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他的人生已经够憋屈,被陈采莲天天肆意折辱就算了,没道理还要被个普通的强壮男人踩在脚底下。
好在陈采莲赶了过来,双手轻轻的放在了禅院甚尔的手上:“真的非常抱歉,白濑性格有些急躁,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禅院甚尔盯着陈采莲那头显眼的白色长发和漂亮到有点邪乎的面容,心下当场明白此人就是姜雪衣交代的对接人。
耳边回想起了姜雪衣的话——
【对,叫他莲就行】
【什么态度对他?】
【此人…心胸狭隘…畏威不畏德…眼界极小,难成什么大气候,这辈子到头来也就这样了…你现在为我做事,他肯定是不敢动你,你放心的做你自己便好】
【当然,别太过分了就行】
【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报复心却极强,我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小心被他阴死】
禅院甚尔皱着眉头看着满脸担忧焦急的陈采莲,松开了自己的手。
白濑诚一郎吃痛的往后退了两步,泪花子都冒了出来,用手颤抖的捂着自己的锁骨。
还真受伤了?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头。
他就这样看着陈采莲一脸担忧的扶住白濑诚一郎,用手轻轻的抚摸白濑诚一郎的锁骨,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容上满满的关切:“白濑,你受伤了吗?怎么不告诉我?”
白濑诚一郎低头捂住自己的锁骨,身体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不说话。
陈采莲像是打算当面刨根问底:“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是不是外面的人欺负你了?”
太宰治一幅置身事外的走了过来,双手搭在自己的后脑勺:“外面的人谁没事会欺负他呀?不会是白濑又像个讨人厌的吉娃娃一样哇哇乱叫被揍了吧?”
白濑诚一郎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周围通红,抬起脸时面色已经接近平静:“晚上起夜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星期就会好。”
太宰治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他言简意赅的评价到:“好耐摔哦。”
白濑诚一郎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虚伪的莲、幸灾乐祸的太宰治、置身事外的肌肉白痴。
只有那个背着挎包的红发青年慢慢的走了,抬手在他的锁骨上轻轻的摸了几下。
织田作之助脸色有些严肃:“不是简单的跌伤,你这里有骨裂的情况,不介入治疗的话自己是很难愈合的。”
白濑诚一郎:“……”
他抬头呆呆的看着面前陌生的红发青年。
有一瞬间他有点想哭。
他已经他妈多久没见过正常人了?
自从莲的出现,他感觉世界都是满满的恶意。
陈采莲在此刻恰到好处的发声:“不能耽搁,我现在就快点为你治疗。”
白濑诚一郎听到对方的声音,就条件反射的低下了头。
禅院甚尔看见白濑诚一郎的反应,稍有兴致的扯起嘴角。
太宰治仿佛一个社交牛逼症患者,看见禅院甚尔这“不动明王”壮硕模样,没有拉开距离,反而还凑近了他。
鸢尾色瞳孔的卷发男孩兴致高亢的站在男人身边,围着他转圈圈:“好厉害呢先生,你这身肌肉是自己练出来的吗?有没有喝蛋白粉?有没有注射脂肪乳?”
禅院甚尔不耐烦的盯着太宰治,伸出手臂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了推:“有点吵,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太宰治好像那个顺杆子往上爬的蛇,人家拿手推他,他就顺势的摸上了人家手臂上的肌肉。
这滚刀肉的模样看的男人牙痒痒。
这镭钵街可真是人杰地灵,生的都是什么怪胎?
禅院甚尔幽幽的看着太宰治:“我数到三你再不松手,我掰断你一根手指。”
太宰治马上老实。
乖巧的用双手举了一个法国军礼:“抱歉,先生——话说你是来做什么的?你不是镭钵街的人吧?”
禅院甚尔朝着陈采莲抬了抬下巴:“找他的,京都来的。”
“……”
太宰治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头慢慢看向陈采莲。
陈采莲扶着白濑诚一郎,似乎对他的视线有所感知,脸上露出了有些被冒犯的神色。
是很正常的表现。
被人刨根问底、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露出不满非常正常。
正常么?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看着陈采莲。
一个常年养尊处优,连手上都看不到一点茧的富家少爷,究竟是什么理由会来到镭钵街,帮助一群穷困潦倒的孤儿。
仅仅是爱心么?
可如果单单是为了爱心,又为何会焦急焦虑?
他并没有和陈采莲撒谎,他对人的情绪感知能力确实比常人要敏锐。
他不仅能感觉到陈采莲再焦急,还能感觉到对方在害怕、恐惧。
太宰治格外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管莲的本性是不是善良之人,但是起码他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恐惧和焦虑驱使。
太宰治对此非常感兴趣。
他装作不经意间转移视线,笑眯眯的又看向了织田作之助:“你呢,先生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织田作之助摸了摸自己的挎包:“我是来送邮件的。”
太宰治闻言,双眼一亮,朝着屋子大喊了一声:“柚杏酱~晶酱~你们日夜期待的东西好像到了哦!”
陈采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看这屋子里冲出来的两个女孩,那慈爱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们。
他转头笑着看向禅院甚尔:“您就是甚尔先生吧,请跟我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左手依然死死的揽着白濑诚一郎的肩膀。
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副哥哥照顾弟弟的模样,但是禅院甚尔也很清楚,这是一种控制手段。
白濑诚一郎面色苍白,他肉眼可见的想离开。
陈采莲关切的笑着,就这样拖着少年的肩膀,带着禅院甚尔来到了平时给孩子们上课的小屋。
禅院甚尔看着白濑诚一郎的眼神逐渐麻木。
刚刚在怒骂自己的时候还气势昂扬,现在只剩下雾霾一样的灰沉和死寂。
三人走进屋子,白濑诚一郎像是在跟随自己的身体肌肉本能,在大家都进来之后将小屋子的门关好,插上了锁,随后又过来给陈采莲和禅院甚尔拿了两个难得带靠背的椅子。
禅院甚尔就这样看着面色温和美丽的白色长发少年拉下了脸,一抬手狠狠的给了白濑诚一郎一个大耳光,将他扇翻在地。
禅院甚尔:“?”
他被陈采莲这种0帧起手弄的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
陈采莲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濑诚一郎:“跪下,杂种。”
禅院甚尔::“……”
白濑诚一郎像是习惯了这种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自觉的找了一个地方面朝两人双膝跪地,安静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陈采莲作者一切行云如流水,动作连贯的不行,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白发少年看着禅院甚尔,脸上又挂起了亲切温和的笑容,施施然的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小奴无礼,莫要见怪,敢问保本小姐近来身体可好?”
禅院甚尔:“……”
这精神分裂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第43章 【陈采莲】
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不让我打,现在自己正大光明打起来了是吧?
还有奴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两个人是在这个60%都是小屁孩儿的地方玩什么不为人知的play么?
禅院甚尔沉默着。
他第一次无师自通的意识到“打狗也要看主人”的真正含义。
同时,陈采莲这种行事作风也第一时间让他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刚开始挺保本麻衣的锐评还挺有警惕心,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脸和外在的伪装非常具有迷惑性,纤细而美丽,温和而儒雅。
演技未免太好了。
以至于当他卸下伪装的时候,带来的是一种非常具有冲击力的视觉效果。
“……”
禅院甚尔眼神不再去看白濑诚一郎,决定这件事公事公办。
况且…白濑诚一郎…
他回答道:“保本小姐无事,我这次来主要是协助你将这里的孩子们带离镭钵街。”
陈采莲闻言,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通关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禅院甚尔见对方脸上仿佛不作假的神色,又看了看来那里安静当跪立石像小人的白濑诚一郎,一时间感觉有些牙疼。
“保本小姐已经全部打点妥当,甚至连撤离车辆都已经安排好,我主要负责的只是你们安全通关口。”
陈采莲听罢,沉默半晌,禅院甚尔看见对方脸上似乎有欣慰渐渐浮起。
“那就好…那就好…”
禅院甚尔皱眉,视线又不可避免地落到了白濑诚一郎的身上。
他心里还没冒出一点什么想法,就听陈采莲那清脆又悦耳的声音中充斥着得意洋洋响起:“白濑,看没看到?你所坚持的一切在绝对的金钱和权利面前屁都不是。”
禅院甚尔:“……”
果然,还真是个大烂人。
白濑诚一郎安静的低着头,听到陈采莲的话,好似什么反应都没有,继续安静的挡着雕像。
他这幅落水狗的样子看的禅院甚尔都觉得有些可怜了。
禅院甚尔也对陈采莲有些好奇。
保本麻衣对他自己的能力判断并不准确,因为禅院甚尔在护卫她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展现过真实的实力。
但是禅院甚尔觉得像保本麻衣这种时时刻刻都将“游刃有余”写在脸上的人,应该对他整体有个判断。
那么既然保本麻衣都笃定莲有阴死他的能力,那么说明对方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无论是从智力方面还是从武力方面。
所以莲绝对,不单单是资料里面简单描述的【治愈系异能力者】
甚至禅院甚尔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和保本麻衣类似的感觉——
不符合年龄的说话谈吐。
高高在上者。
说好听点是表面平等待人,说难听点其实谁都没放在眼里。
那么这一切就很有意思。
两个人能凑到一起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冲着保本麻衣压根瞧不起对方的态度上来讲,不太可能是因为友情,那么只能是利益。
禅院甚尔盯着陈采莲温和俊秀的面孔,瞳孔透着冷光。
现在问题回到了最初——保本麻衣的最后目的到底是什么?
像她这样的人,真的会去乖乖的当星浆体么?
陈采莲恰到好处的开口:“白濑,你先出去休息吧,等我这边忙完之后帮你治疗伤。”
白发少年的语气重新变成了刚刚在外面对待他时的模样,关心和亲切。
“打扰了。”
白濑诚一郎麻木的开口,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连膝盖上的泥土都没有拍干净,就晃晃悠悠的将房间的门打开走了。
…
白濑诚一郎离开陈采莲教授孩子们的小屋,脸上的表情堪称厌世,他没离开一会儿就撞见了太宰治双手插兜的看着柚杏和晶捧着什么东西蹦蹦跳跳的模样。
柚杏和晶互相交换自己手中的户籍还有个人番号卡,新奇又欣喜的摸着少见的质地和材料。
“真的有这么开心吗?”太宰治脸上起了戏谑的神色。
井上柚杏翻了一个白眼,面色不善的看着对方。
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宰治没什么好感,直觉这个人是搅屎棍类型。
晶倒是很坦然:“怎么会不开心呢?这可是我们通往世界的通行证。”
太宰治想伸手摸摸晶的脑袋,井上柚杏一把眼疾手快的拉着晶的后脖颈衣服让她往后退了几步。
太宰治不以为然:“外面的世界有时候并不像你们想象那样美好哦。”
柚杏皱眉:“外面的世界好不好我们不知道,但起码我们现在知道镭钵街就是个巨大的公厕。”
“这里不好我就要跳出去。”
“外面不好我就会往更好的地方跳。”
“反正我一定会找到一个心灵和身体上的归宿。”
说罢,井上柚杏拉着晶不在理会太宰治,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白濑诚一郎就慢悠悠的过来。
白濑诚一郎那张麻木的面孔见到太宰治一愣,瞬间就染上了恶意。
他挑眉厌恶的看着太宰治:“干什么呢?整天在这里晃晃悠悠,真当中也不在意这里就是你家了?”
太宰治转头看向白濑诚一郎不说话。
白濑诚一郎从上到下打量太宰治,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人,表面玩世不恭,实则比谁都傲慢,自以为看清了世界的一切真相和黑暗,在这里端着个笑眯眯的臭脸。”
“不会觉得你这副模样很帅吧?”
“抱歉,我只觉得你像个小丑,还是那种心理年龄没超过十二岁、遇到点不合心意事情就整天要死要活的小丑。”
太宰治那张常年处于表情管理的脸难得有些异样。
他那双鸢色的双眸深沉的发黑,逐渐缩小,嘴上的笑容越裂越大,眉头却紧缩:“——哈?”
太宰治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白濑诚一郎的膝盖上沾着灰尘和泥土。
太宰治一愣。
下一秒他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白濑,又摔跤了么?”
“这样可不行啊,现在摔不死以后总会摔死的。”
白濑诚一郎如今对语言上的攻击已经全面立体防御,他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宰治,压低声音:“滚远点,没人要的小杂种。”
“你猜你现在死了会不会有人给你收尸?”
太宰治看着满脸苍白阴郁的白濑诚一郎,皱了皱眉:“我好怕,白濑你是现在要把我杀了吗?”
白濑诚一郎神经质的笑了两声,他左顾右盼,盯上了放在墙角的一个红色砖头。
他刚想走过去,就听见有人再喊他:“——白濑!”
白濑诚一郎一愣转头看到了领着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刚刚回来的中原中也正在朝着他招手。
少年穿着厚衣,脖子上带一条红色的围巾,暖橙色的秀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湛蓝的双眸如同万里无云的晴空。
中原中也看见白濑诚一郎和太宰治站在一起,白濑诚一郎的脸色还格外难看,立马警惕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总喜欢呛声白濑诚一郎这件事情他可是知道的。
中原中也立马松开了芥川龙之介和银的手,急匆匆的走了过去,将白濑诚一郎护在身后:“太宰,你最近真的很闲,港口黑手党是什么业务都没有了吗?”
太宰治挑眉:“港口黑手党的业务怎么可能有镭钵街人类大迁徙有意思?”
这个讨厌的青花鱼!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刚想说点什么,就见身后的白濑诚一郎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濑诚一郎:“算了,中也,目前羊处在重要的时间节点上,不要浪费在这种琐事上了。”
太宰治:“……”
拿出你刚刚想一砖头砸死我的态度出来啊。
太宰治对白濑诚一郎本身关注不大,但是不得不说白濑诚一郎这幅进退自如的模样真的让他有点恼火。
太宰治笑嘻嘻的路过白濑诚一郎,低声的说了一句:“你会死的很惨。”
白濑诚一郎闻言,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我会先带走你。”
随后,两人现在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面无表情的移开彼此交错的视线。
太宰治走到芥川龙之介面前,伸手捏了捏芥川龙之介目前已经长了不少肉的小脸蛋:“龙之介,真的不考虑一起去港口黑手党吗?你的中也哥哥都已经有点心动了哦。”
芥川龙之介没有拒绝对方的动作,银灰色的双眼穿过太宰治的肩膀看着后面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也看着他,认真的说:“别听那家伙胡说八道,做什么事情都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芥川龙之介低下头,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身旁的银,默默的拉紧银的手:“暂时不考虑。”
……
……
小屋内,陈采莲和禅院甚尔闲聊还在继续。
禅院甚尔感觉到有点无聊,甚至想要睡觉。
【反派的基本素养是什么】
陈采莲弯了弯眼睛,身体前倾,靠近了坐在对面的禅院甚尔。
【反派和主角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陈采莲在禅院甚尔犯困的时候轻轻开口:“——失踪的诅咒师们,就是保本麻衣做的。”
“!”
这句话宛若一道惊雷。
禅院甚尔若有若无的困意瞬间消散。
他抬头,看见陈采莲笑意盈盈。
【背刺——反派的基本素养】
第44章 【陈采莲】
禅院甚尔瞳孔缩小一瞬。
几乎下一瞬间,全身上下涌起一种不寒而栗。
很奇怪。
禅院甚尔并没有对陈采莲的话产生过多怀疑。
倒不如说陈采莲那句【诅咒师的事情是保本麻衣干的】之后,他的内心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男人的脑海中如同放映机一般闪烁过无数画面。
【初次见面时不以为然的保本麻衣】
【经常在房间里不出来的保本麻衣】
【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微笑的保本麻衣】
【对禅院兰慧格外优待的保本麻衣】
【会照顾小惠的保本麻衣】
【将禅院直哉折腾的服服帖帖的保本麻衣】
这一切看上去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藏着自己底牌的强者很多,他们不喜欢引人注目,有自己的目的,会在达成目的这个过程中随手做很多事情。
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她】没有极端的目的。
不对。
禅院甚尔逐渐皱眉,拳头握紧,用审视的目光冷冷的扫着陈采莲。
目前为止,保本麻衣一切展现给他的,都是她想让他看到的。
从最底层逻辑来讲。
15岁的星浆体即便身后有某种势力在参与,但是她本身的咒力自己能力基础、生长环境,并不应该拥有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以及能让禅院甚尔感到悚然的压迫感。
如果,面前这个叫莲的人,所说的一切成立,诅咒师消失的事情真的是保本麻衣做的——
“……”
禅院甚尔那张总是像无业游民丧丧的脸逐渐变得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的缘故,他开始感觉从脚步开始爬上了透骨的寒冷。
禅院甚尔记得那种感觉。
他盯着那个诅咒师——在他身边租房子、跟踪他,监视他、伪装成空调修理技工上门给他修空调的时候往里面塞针孔摄像头。
他日复一日的注视他。
21日下午,那男人像往常一样从跟随着自己的习惯去斜对面的吉野家吃了一碗温泉蛋肥牛盖饭,回来去浴室洗了一个澡。
禅院甚尔懒洋洋的带着耳机,吃着鸡腿汉堡,盯着电脑屏幕。
男人就这样在浴室里洗了半个小时。
男的洗澡能洗这么久?
等禅院甚尔发觉不对劲去爬男人窗进去的找他的时候,人连根毛都没剩下。
真的是一根毛也没有。
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泡沫的痕迹,这位在黑网上叱诧风雨的诅咒师就这样无影无踪,宛如被离职程序员删除掉的代码。
“………”
禅院甚尔回想起了那时冷汗直冒的感觉。
直到这时,他再一次回想起和保本麻衣相处的种种痕迹————
所有的印象全部被改写。
【初次见面时目中无人的保本麻衣】
【有很多私人时间可以利用的保本麻衣】
【无差别和蔼实则偏激冷血的保本麻衣】
【能将禅院兰慧通过禅院家结界传送出去的保本麻衣】
【小惠只要接近她就会昏昏欲睡的保本麻衣】
【让禅院直哉格外恐惧和臣服的保本麻衣】
直到这里,禅院甚尔才完完全全想明白。
他嘴角有些抽搐,拳头因为内心某种发慌和怪异的兴奋而爆起青筋。
保本麻衣,并不是他可以加以利用的存在。
她本人的存在,是一种无法衡量的危险。
而他,自从回了这该死的禅院家,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了魂,竟然就这样把禅院惠放在了保本麻衣的身边。
禅院甚尔从禅院惠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当爹的好像有点过于大意了。
他整理好情绪,不动声色的看着陈采莲:“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白发少年翘着二郎腿,脸上放松又惬意,身体自然而然的舒展,靠在了后面的靠椅背上:“咱们都是聪明人,保本麻衣表现如何,你心里自然有数。”
禅院甚尔扯了扯唇角:“莲先生,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护送人,属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论次办事,她搞她的诅咒师,我赚我的大房子,两不相干。”
“况且诅咒师这种东西大数都是不可回收的垃圾,有人能那他们废物利用…”
这话说道一半,禅院甚尔自己先闭了嘴。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诅咒师十几个都无所谓。
但是到现在这种失踪都没有停止,那么说明——诅咒师成了耗材。
诅咒师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咒力,甚至是术式。
陈采莲仿佛察觉到禅院甚尔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循循善诱:“是了——”
白发少年那张瑰丽明艳的面孔上露出违和的慈悲。
陈采莲:“诅咒师有多少,能够用几天?”
“她的目的没有达成,诅咒师又用完了,那不就轮到咒术师来填线了么?”
陈采莲满脸苦口婆心,满意的看着禅院甚尔那张脸逐渐变得铁青起来。
“甚尔先生,你算不上咒术师,但是您儿子可未必。”
“……”
禅院甚尔的表情蓦然阴冷,深绿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陈采莲。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作为【陈采莲】本尊,的确不应该知道。
陈采莲本人贪生怕死,谨慎奸诈,他就算是要阴一个元婴修士,也做不了这种将自己的手伸到人家领地的蠢事。
但是【陈采莲】和【姜雪衣】之间的记忆是互通的。
【系统】没有发出的警告违规,大仙自然可以加以利用。
【陈采莲】现在要做的,就是给禅院甚尔盖上厚厚的“深不可测”滤镜,让对方有起码的敬畏之心。
白发少年微笑,那双眼睛弯出卧蚕,但是眼神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甚尔先生,您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莲说的的确没错,保本麻衣对他其实没有特别的防备,但是她搞诅咒师这件事情他就不知道。
禅院甚尔内心越来越急躁,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闪现到京都把禅院惠给弄出来。
陈采莲慢悠悠,人不并不着急:“甚尔先生稍安勿躁,我能理解您对令郎的关切和焦急,但是恕我直言,您但凡在她面前露出一点异样——您和令郎的死期怕是直接就要到了。”
禅院甚尔不出声,示意对方接着讲。
陈采莲给很给面子。
“保本麻衣,只是个化名,她的真名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在我们那边更广为人知的名号——”
陈采莲眼珠子转了转,红唇轻启。
“血衣老魔。”
禅院甚尔:“……”
这真是,一个相当不妙的名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
陈采莲歪了歪脑袋,黑色的眼珠子吊在上眼眶:“我知道,血衣老魔和你说过,我这个人小肚鸡肠、唯利是图、贪生怕死。”
说罢,扎着马尾的长发少年慢慢靠近禅院甚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但是甚尔先生,人有怕的东西才正常,没怕的东西,那还是人么?”
“那就是个疯子。”
外面的天色逐渐转暗,因为季节的原因温度逐步降低,屋子里的备用煤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亮了起来。
禅院甚尔就这样盯着那支晃晃悠悠的火苗,看着暖橙色的灯光将陈采莲的背影投射到斑驳的铁皮墙壁上。
陈采莲:“血衣老魔这个人,天性残忍,冷血嗜杀,折磨人的手段有一套是一套,她应该给你们禅院家早露过一手了——”
白色长发少年兴致盎然的看着神色有些困惑的禅院甚尔:“你应该发现了吧,她不喜欢别人说她没文化,粗人。”
禅院甚尔皱眉:“这和她到处刷诅咒师有什么关系?”
陈采莲挑眉:“别急啊,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禅院甚尔沉默,事实上,他是挺想知道的。
陈采莲呵呵笑了两声,随后说出的话语让禅院甚尔瞳孔瞬间缩小:“因为血衣老魔——”
“早年间,就是个大字不识、人尽可夫的婊子。”
“脑子估计有点毛病,读不懂书,天天只能伺候男人。”
“谁不知道她是个卖的?青楼里的小娘都还会点六艺,她早年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常年压抑,被人羞辱嘲笑,可不就成了心魔了么?”
“那人应该叫禅院和人吧?”
…
【和人那小子也倒霉到了极点,找到的之后身上的皮被扒掉一半,挂在树上,衣服都没穿。】
…
陈采莲难掩嫉妒和快意,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
【陈采莲的基础算法】简单粗糙,简直将炮灰反派的卑劣内心具象化,可谓是下头中的下头——
他一边恐惧姜雪衣,一边暗自咬牙嫉恨她。
瞧不起我?
你姜雪衣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他妈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娼妇么?
“……”
禅院甚尔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
他对陈采莲的印象再一次突破下限。
还说别人是疯子,你根本没有好到哪里去。
眼泪都他妈的快笑出来了。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盯着陈采莲,由衷的开口————
“这种事情,很好笑么?”
第45章 【陈采莲】
不好笑么?
【陈采莲基础算法】疯疯癫癫,内心的嫉妒、不甘、憎恨,一时间已经达到了巅峰。
陈采莲这个人其实很好懂。
家境富裕,性别又是男孩,作为长子读书能力强容貌还优秀,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苦就是被灭门之后颠簸流离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立马被路过的散修碰见,收为弟子,指望对方给自己养老。
可惜陈采莲好似有那个天煞孤星的命,沾上他指定没好事,散修将陈采莲引入道每半年,就被喜欢到处游历的魔修抓去练了金丹。
从那以后陈采莲学会了什么是苟活。
尊严、道德,都是放屁,只有活下去才是能笑到最后的资本。
人生除生死无大事。
只要能活,背叛一切能背叛的又何妨?
陈采莲这种扭曲的心态注定他修着正道的功法,行着魔道的做事风格。
在正道底下当狗,替他们去办一些不能正面出面的脏事。
在散修底下当狗,给他们通风报信儿,帮着他们去打劫大宗门的货运物资。
在魔道底下当狗,帮他们诱骗散修,抓过来该炼丹的炼丹、该当鼎炉的当鼎炉。
就好比无人不知姜雪衣早年当过娼妓,同样的道理,在陈采莲那个圈层的人谁不知道他就是一条见人就摇尾巴的狗,毫无尊严可言。
这也导致陈采莲更为扭曲的性格——越缺什么越潜意识的在乎什么。
尊严没得久了,就更在乎和痛恨。
嫉妒一切比他强,痛恨一切比他有尊严。
如果说姜雪衣是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只要遇到敢羞辱她的人,管对方是强是弱直接一口咬上去——那么陈采莲就是阴沟里一条扭曲的蛆,碰到羞辱他的人,对方弱于他,那就歇斯底里的缠上去折磨对方;对方强于他,那么就老实的趴在阴沟里,阴暗的视.奸对方。
陈采莲很久之前,就见过姜雪衣。
也同样见过被姜雪衣找上门的合欢老祖。
…
“很好笑啊。”
白发貌美的少年面色扭曲,双眼赤红的像要泣血。
他退下了温文尔雅的假象,当着禅院甚尔的面,说起话来毫不避讳,句句恶毒的都像吐了毒液————
“不仅好笑,还很活该。”
“这都是她应得的。”
“若有来世,她若为男,应世代为奴,她若为女,应世代为娼!!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
禅院甚尔瞪大了双眼,刹那间毛骨悚然。
这倒不是说他对陈采莲产生的什么恐惧。
而是那种滔天怒火般的恨意直接被最直白的表达方式传递给了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在社会上也混了这么多年,见了很多人,旁观过很多冤仇往事,甚至他自己都对着禅院家抱有恨意保持到了现在。
但是他依然不能够理解陈采莲的这种恨。
那样恶毒的语言,那样狰狞的表情,简直把最脏的泥垢从头到尾浇灌到姜雪衣的身上。
【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禅院甚尔短时间应该想不出比这更恶毒的诅咒之言了。
在说起保本麻衣。
“……”
禅院甚尔眉头皱了起来。
保本麻衣曾经说过他很像早年间的她,当时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以为这是保本麻衣自带的表达能力障碍。
但是如今陈采莲说【谁不知道她早年间是个婊子】
这句话已经说明,保本麻衣实际年纪绝对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年少。
在加上【血衣老魔】这个不详的名字。
禅院甚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内心发出了由衷的疑惑——
保本麻衣,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么?
如果不是,那么是不是说明…保本麻衣也可以没有那些所谓的背后势力,她本身就造成了那些诅咒师的消失?
世界上一切行为都有一个目的。
天元为了保持自身的理智,不断使用星浆体,给自己更新迭代。
保本麻衣,她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那个安静的坐在自己房间里,脸上时刻带着微笑,会与他人说笑、会帮助他人的保本麻衣,是一个完全的假象吗?
陈采莲似乎察觉了对方的沉思和犹豫。
他敲了敲自己椅子的扶手,适时开口:“我奉劝阁下可别对血衣老魔有什么期待。”
“不说别的,你换位思考一下,你自己当了十几年的婊子,天天万人睡万人欺,隔三差五一顿揍,逼你跪在地上喝人的洗脚水——你告诉告诉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还能保持所谓的从容善良?”
禅院甚尔:“…………”
他抿了抿唇,看着陈采莲那嘲讽的神色,心理已经开始觉得相当的不适。
禅院甚尔自认为不是好人,但他最起码没有拿女性这种痛处来当谈资的狗屎爱好。
但是他也不能否认,陈采莲说的这句话在他的认知当中是成立的。
他如果经历过保本麻衣那些将尊严极致践踏在脚下的过往,一旦有翻身的机会,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陈采莲:“你指望她发善心对你好点儿,还不如期待她瞧上了你的姿色。”
瞧上姿色?一个小屁孩…
禅院甚尔刚想嗤笑,就想起保本麻衣可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个年龄,更何况对方也不是未经人事。
但是禅院甚尔直觉告诉他,保本麻衣绝对没有面前这个小子思想这么下作,专攻下三路。
陈采莲笑着说道:“血衣老魔杀人无数,脚下踩的尸体比你这辈子见过的米粒都多,别人杀人是一个个杀,她杀人是论窝来算。”
禅院甚尔:“……”
真敢说呀,怕不是张口就来?
禅院甚尔:“…要按照你这么说的话,这岂不是早就造成社会性事件了?”
陈采莲:“所以说你仔细想想,这样岂不是更可怕,一个个血肉做的大活人,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禅院甚尔眯着眼睛,不知道为何感觉对方有点像个大骗子。
他目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口中漫不经心:“你怎么能证明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需要的是实质性的证据,如果说语言就能成真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说我是安倍睛明?我其实一直没有死活到现在,助力我5000万美金,我们一起重建阴阳寮。”
“而且…”
禅院甚尔的眼神幽幽的飘回到陈采莲的脸上。
“您长着一副相当不错的脸,只不过脸上的嫉妒和扭曲未免有些太倒人胃口了。”
“放肆!!”陈采莲突如其来一声暴喝!
【————】
几乎是下一瞬间,禅院甚尔感觉仿佛有千斤顶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呼吸瞬间被收紧,胸口传来了肋骨不堪负重的响声。
陈采莲阴沉的站起身,走上前一把掐住了禅院甚尔的下巴:“真人我打不了老魔还治不了你么?下贱的狗东西!脑子空空架子倒是端的挺高——”
“真是什么人配什么狗,蠢主子配条蠢狗,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敢评价你爷爷我?”
时隔二十几年,禅院甚尔重新感受到了来自“爷爷”的关爱。
禅院甚尔口鼻出溢出鲜血,他对陈采莲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并没有太过意外的情绪。
能认识保本麻衣,这家伙本身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只不过这种能力未免太让人心惊。
在陈采莲杀意袭击来的刹那他有所感应,但是想要逃离的那一刻,直接被定在了原地。
容错率太低了。
…
他笑了笑:“你脾气有点太差了。”
陈采莲震怒,抬手就要给他一拳——
禅院甚尔立马开口:“等等。”
如果这句话是对姜雪衣说的,那此刻他估计半边脸都被捶没了,但是陈采莲对比姜雪衣稍微有点脑子,人也能忍。
陈采莲自然而然的将拳头停在半空,那双乌黑的眼睛怒视着他。
禅院甚尔:“我不知道你的力量体系究竟是什么,你确定我能挨得下这一拳吗?我死在这里对你来说真的好吗?”
陈采莲冷笑:“你也配让我脏了手?真人我有的是法子把你折磨的血肉模糊之后让你完好无损。”
你的手看起来已经够脏了。
还有“真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禅院甚尔心里腹诽,但是依然保持极力的冷静。
禅院甚尔:“话不能这么说吧莲先生,毕竟您叫我来谈话的目的可不是拿我当沙包的,咱们不合作了吗?”
“对待合作伙伴可以适当的温柔一些吧?”
说罢,禅院甚尔歪了歪头:“莲先生,您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对你来说,没准就是个小孩子,对待孩子的出言不逊——年长的人应该适当保持一下理解。”
陈采莲闻言,脸上露出了冷笑:“贱狗,现在开始跟我攀上关系了?把喉咙当直肠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指望我理解你?——我呸!狗东西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禅院甚尔:“……”
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骂人的花样。
同时他也真的非常困惑,这个叫莲的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不成他一出生就这么强大?
不然就凭他这又贱又烂的嘴,早被人围殴杀个几百遍。
眼见对方一时间无法平息怒火,禅院甚尔干脆滚刀肉摆烂。
反正陈采莲肯定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禅院甚尔往椅背上一靠:“那随您喜欢的来吧。”
陈采莲双眼冷冰冰的看着面前光说的男人,不吱声,就这样死盯着。
禅院甚尔并不与他对视,只感觉对方的眼睛是难得一见的让人毛骨悚然,里面的杀意、恶毒、憎恨,几乎不加掩饰的、一股脑的、扣在了他的头上。
这种程度,简直快赶得上人形咒灵。
“诶————”
陈采莲川剧变脸,杀意与阴霾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重新挂满春暖花开。
白发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块手帕。
那手帕洁白如云,丝绸质地,轻盈如同蝉翼——当陈采莲拿着它靠近禅院甚尔时,禅院甚尔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
像是夏天满池塘的莲花。
陈采莲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用手帕擦干净了男人脸上的血渍,禅院甚尔仰起头配合对方的动作。
陈采莲无奈:“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后辈啊,果真胆识和见识都惊人,比我们年轻那会儿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禅院甚尔:“……”
除了离谱已经没有别的能说的了。
禅院甚尔从某些方面真的不是特别能理解保本麻衣和面前这个叫莲的少年。
明明已经如此强大,为什么还如此喜欢和弱小之人玩那套虚情假意的东西?一会冷若冰霜,一会又春风化雨。
禅院甚尔不理解,他只能认为对方有特殊的爱好,享受给予他人那种恩威并施的感觉。
陈采莲“恶疾突然痊愈”,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白发少年,不仅给他擦干脸的血迹,还顺手治好了他胸口上有些骨裂的肋骨。
“……”
禅院甚尔摸了摸胸口,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陈采莲衣冠楚楚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双手轻轻搭在大腿,语气温和宽厚:“刚刚没吓到你吧?”
禅院甚尔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笑出声,但是他想了想对面那喜怒无常的作风,还是收声。
陈采莲显然也就是同他客套两句,没等他回答,就继续开始道:“证据也不是没有,我且知道血衣老魔几处藏尸的地点。”
藏尸。
禅院甚尔脸上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但是却深吸了一口气。
很好,说明那些诅咒师都死了,其中还有一些他有交情的。
如果真的是保本麻衣干的,那她这可是杀了将近两百多人。
冷漠如禅院甚尔之流,一时间心跳都有一些加速。
不管怎么样,毕竟还是生活在现代社会。
他平时做任务杀个人都要东躲西藏的好一会儿,保本麻衣倒好,不声不响的弄死两百多个人,到她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像在杀人了——更像屠宰场年底冲业绩。
陈采莲抬眼微笑:“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那几处地点,你大可以去查查看,就怕你有命去没命回来喽。”
白发少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人这一辈子,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着想。”
“更何况你那一大家子都在那老魔的手上。”
“甚尔啊,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死了无所谓,你那小儿子呢?才两岁大的年纪,懵懂无知,干干净净,世间多少美好之事还未体验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甘心么?你儿子甘心么?”
口才相当不错的精神病。
男人心里暗骂。
禅院甚尔皱眉看向陈采莲:“…为何莲先生这么笃定她会对我儿子下手?”
陈采莲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你如果抱有如此侥幸的心态,那么你和你儿子死的不冤!”
陈采莲装着装着脸上的伪装又逐渐退下。
他阴冷的看着禅院甚尔,手指着他:“禅院家的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要不是真人我怕老魔事成之后将我一同连根拔除,我管你和你那小崽子死不死?”
“真人我这辈子,别的都可以忍。”
“但是唯独一点————”
禅院甚尔看着陈采莲脸上的表情再次充满了癫狂和狰狞,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执念。
…
东京高专——
姜雪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书。
五条悟蹑手蹑脚的从书桌里掏出了一个发箍,悄咪咪的走到了姜雪衣的身后。
趁着对方翻书页的瞬间,五条悟眼疾手快的将手上的发箍戴到了她的头上。
“?”
姜雪衣微微一愣,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禅院直哉一抬头就看到了老祖头上顶着两个雪白的兔耳朵。
“!”
禅院直哉脸色一白,立马去观察姜雪衣的神色。
姜雪衣面色淡然,轻轻的将头顶的发箍取了下来。
五条悟无趣的放下双手:“戴着不是挺好的吗?小麻衣看起来可爱多了,平日里那么不爱说话,要像兔子一样活泼一点啊!”
“哈哈哈。”
姜雪衣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将发箍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五条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你笑的好慈祥,像个老奶奶一样。”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看着五条悟。
等你被她活扒了一身皮,你就不觉得她慈祥了。
家入硝子伸手摸了摸兔耳朵的材质:“毛茸茸的,不会用的是真的动物皮毛吧?”
五条悟:“商业街买的,不知道——”
他一边拖长声音说话,一边朝着姜雪衣坐着的方向走了过去,他话音刚落,双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兔耳朵,重新戴到了姜雪衣的头上。
五条悟啧啧称奇:“带上之后感觉麻衣的脸更小了,看上去像个初中生一样。”
“……”
五条悟的话让禅院直哉整个人精神一震。
他想起那天在北条家看到的女人。
高挑的身材,漆黑庄重的长袍。
那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往上了吧。
禅院直哉无法忘记第一眼看到女人时的心情。
根本无法先与正常人交往时先去看对方的脸,评估对方的颜值。
他全身上下都发冷,只觉得对方恐怖。
…
姜雪衣开口:“夏油同学呢,好像上节课开始的时候他就没回来。”
五条悟眼睛转了转:“他应该在校长办公室,小麻衣你要去找他么?”
姜雪衣:“我去看看吧。”
说罢,少女摘下兔耳朵放在桌子上,朝着家入硝子笑了笑,离开了教室。
姜雪衣一走,五条悟露出了戏谑的神色,看向禅院直哉:“直哉,你天天跟在小麻衣的后面,这下她可是去找杰了诶,你不过去看看吗?”
随后,五条悟看见禅院直哉脸上露出仿佛吃了屎的神色,直接朝着他破口大骂:“你有病吧?!整天都在阴阳怪气一些什么东西?!”
编排她你也不看看你有几条命?!还他妈拉上我!
五条悟:“?”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跳脚了?
…
姜雪衣找到夏油杰的时候,发现对方神色落寞的坐在楼梯口,手上拿着几份书面文件。
姜雪衣费尽毕生所学,勉强理解了上面文字的意思——大概是在千代田事件遇难群众的赔偿事务。
“你还好吗?夏油同学?”姜雪衣询问。
不难看出夏油杰此时心情低谷到了极点,往常见人就微笑的模样保持不住了,青涩的面容上满是阴霾,看上去应该对赔偿的金额不太满意。
少年手部用力,指骨泛白,文件在他的手上逐渐变皱。
他不在乎来的人是谁,开口就发泄:“一条人命的价格是我三个月的工资。”
“这不公平。”
姜雪衣点了点头:“这当然不公平,人们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并不是可以用金钱去衡量。”
夏油杰发愣:“…可是如果没有金钱上的补偿,我还有什么能够为他们做的?”
下一刻,他听到少女的声音轻轻想起:“你能怀抱着这份赤子之心,继续在这条道路上前行,这对他们就足够了。”
“他们不会死,他们会跟着你活下去。”
“……”
少年的呼吸逐渐放轻,转头去看逆光而站立的少女。
猛然间,夏油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急切的看着姜雪衣,前倾身体——
“麻衣,你想要怎样的活着?”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期待的事情么?”
“期待的事情?怎样活?”姜雪衣微微眯起双眼,侧头去看刺眼的阳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油杰看到她面容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化作了无机物一样的淡然和平静。
姜雪衣:“我活着就证明我现在正在做着我期待的事情。”
“?”夏油杰愣住。
期待的事情?作为星浆体?
姜雪衣:“要是再让我以我不喜欢的方式活下去,我宁可现在就粉身碎骨的死。”
…
陈采莲面无表情的盯着禅院甚尔:“只要能活,哪怕不择手段,我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他的话铿将有力。
…
姜雪衣:“但凡我没死,那我我一定——”
【将所有人践踏在脚下】
陈采莲:“哪怕天塌下来!我趴条缝也要活——”
【猪狗不如也无所谓】
……
姜雪衣情绪收敛,微笑着看着夏油杰:“…那我一定是在按照我想走的路前行。”
“……”
夏油杰一时半会没能开口,他看着在逆光下面目模糊的少女,并不理解她的想法。
人,怎么会为了注定的死亡而活?
…
而此时的横滨——
陈采莲掏出一件法器,递给了禅院甚尔。
白发少年说话慢悠悠:“是要跟着儿子不明不白的暴毙,还是要跟着我一起笑到最后。”
“甚尔啊,你要多思考。”
第46章 【陈采莲】
【阿兄,若是有一天遇到了危险,阿兄会保护我么?】
【保护你?——我看还是算了吧,就你敦实的像个小猪的模样,再看看我这单薄的身板,到底是谁保护谁?】
【也可以…要是遇到危险,那么就由我来保护阿兄吧】
【你也是闲的可以,哪儿来那么多危险?】
……
……
中原中也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他再一次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
这一次那人的身影更加的清晰。
12、3岁的年纪,身着雪白的衣袍,漆黑油亮的长发在头顶束成了一个包包。
男孩转身,朝着中原中也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上面横沟四起。
“………”
中原中也额头渗出冷汗,他死死的盯着坐在床边的身影,喉结上下滑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全身上下肌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开眼睛。
【————】
那男孩脸上的刀疤逐渐愈合,翻滚的血肉要去重新生长一般并出粉嫩的肉芽,将伤口连接在了一起。
那张宛若被千刀万剐一样的面容,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那面容在月光下无暇而皎洁,带着两分悲悯,无需开口多言,哀切的眼神就仿佛自带叹息之气。
“……”
中原中也轻轻的屏住呼吸。
他并非瞎子,观察能力也在平均线往上。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男孩拥有着和莲极为相似的容貌。
雪白的面颊,上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宛若自带微笑的唇角,还有那双如同墨玉一般温润的眼睛。
但是与常人不同。
男孩左边的太阳穴上生出细细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珠光,闪烁着碎钻一样流彩般的光泽。
中原中也终于感觉自己可以说话了。
“你到底是谁?你和莲…什么关系?”
男孩安静的看着中原中也,抿唇不语。
良久,男孩轻轻开口。
…
【善恶交织绘轮回,密网难逃业报随。世间万象皆成诗,字字句句诉天机】
…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这是日文吗?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还有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男孩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身体化作一缕白烟,像是清晨的薄雾一样消失不见踪迹。
中原中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身,他耳边传来了男孩稚嫩清脆的声音——
【中原中也,肉身之乐,且珍惜】
【莫要轻信于他人】
这句话比刚刚那容易理解,但是中原中也处于一种鬼压床的状态,脑子还是不太清晰。
…
橙发少年在夜色中坐起身,他转头看去,看到了在他身旁熟睡的陈采莲。
少年发绳解开,白色的长发犹如高山上的皑皑白雪,安静的洒落满肩。
陈采莲睡觉的时候相当安静,身体不动,连同呼吸都格外的浅。
他手上还拿着那把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塑胶扇子,上面24小时营业便利店的广告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每一次陈采莲睡前用这个扇子给中原中也扇风之时,他都能闻到那种陈旧的味道——随后是陈采莲长发间的莲香被扇了过来。
“……”
中原中也盯着那张安静的仿佛睡死了的面孔,钴蓝色的瞳孔微颤,神情有些挣扎。
他像是掩饰自己的慌乱,将垂落在脖颈上的橙色发丝轻轻撩到耳后。
中原中也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被子,悄无声息的躺了下去。
【肉身之乐,且珍惜】
那句话语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中原中也并不能理解其中含义。
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寒鲤珠的温凉之感仿佛还停留在其中。
肉身之乐?
那个长得很像莲的小孩子到底想传达给他什么东西?
…
…
“中也?”
“!”
中原中也回神,看着面前正在整理行囊的白濑诚一郎。
白濑诚一郎总共身家也没多少,一些没用的东西还被他给扔了,收拾完事儿就可可怜怜的一个双肩包。
“……”
中原中也好似有些恍惚。
他茫然的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稀碎的咋在灰发少年的脸上,才发觉对方其实已经变了很多。
白濑诚一郎不再像以前那般脾气暴躁,总喜欢大声讲话,有时候吵吵闹闹的像一只猴子。
他更多的时候不再说话,喜欢站在人群之外,安静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冷静的观察周围的人。
中原中也轻声询问:“你…已经决定好要去哪里了吗?”
白濑诚一郎一愣,随后还是点头:“…已经决定下来了。”
“……”
橙发少年怔愣,嘴唇开合,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不知为何,他内心中满满的情绪在一瞬间宛如开闸一般被卸掉,唯独剩下了充斥着布满无数穿堂风的空洞。
中原中也:“…你,不和我一起么?”
“……”
白濑诚一郎拉书包链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最后继续。
灰发少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异常的冷静:“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一切,我感觉我都向着我那个人渣老爹的方向前进。”
“从前我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白濑诚一郎将双肩包背在肩膀上试了试重量,转头看着橙发少年,表情复杂——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中原中也总觉得对方的表情很难过。
灰发少年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将酸涩的东西憋在了眼眶里。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我想要站在阳光底下,活得像个人类,而不是阴沟里的蛆。”
“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这辈子连死都死在下水道里。”
白濑诚一郎控制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他用手指按了按山根的位置,看向中原中也,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白濑诚一郎:“中也,我…”
他想说什么,但是眼眶瞬间瞪大,木傀根的禁制瞬间生效,让他将话硬生生的憋回了喉咙里。
灰发少年恍惚的看着窗外的阳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拉开窗户,不管不顾的从二楼跳下去,用头去着地,直接一了百了。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白濑诚一郎看向中原中也,双目通红,一字一句的说到————
“中也,这辈子,不要再被任何人利用了。”
“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直接一刀捅死他。”
中原中也:“……”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宛如有千斤重压在脊背上的白濑诚一郎——对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拎着双肩包转身离去。
“等等…”
中原中也条件反射的想去伸手拉对方,但是却拉了一个空。
…
少年在屋子里自己待了很久,久到楼下白濑诚一郎和太宰治的争执声都没有察觉。
脑海中的幻灯片长的简直不见底。
他想起刚见白濑诚一郎时的模样,那灰发小男孩儿流里流气,手上拿着面包片,又吊着眼睛看自己。
他询问白濑诚一郎:“你手上的方块是什么?”
灰发男孩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啪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原中也感觉脸上有些冰冰凉凉,他回神,恍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水意。
少年看着自己的指尖,抿了抿唇,收敛好表情,深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出。
明明是小小年纪,那张白皙稚嫩的面容上已经沾染了少许的疲惫和倦意。
【中也君】
记忆中穿着白褂的男人站在黑暗中,那双亮晶晶的紫眸宛如穿破黑暗的利剑。
【你不想亲眼见证这里的改变吗?】
…
那双黯淡的蓝瞳望着天边的夕阳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熊熊冰焰好似在双眼中炸开,橙发少年坚定的从椅子上起身,走出房门。
……
白濑诚一郎吐干净口中的血,面无表情看着陈老贼前脚走进一楼的仓库,中原中也后脚就跟了进去。
两个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白濑诚一郎还是第一次听见陈采莲在伪装状态下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什么——?你要去港口黑手党?!”
“……”
白濑诚一郎:“哈哈…”
是啊,这才是中也。
灰发少年面色染上了快意,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自己笑得乐不可支,连同身体上的疼痛一起忘却,眼睛都笑出来泪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这显然非常吓人,白濑诚一郎直接一蹦三尺高,骇然回头。
禅院甚尔站在他身后掏了掏耳朵,表情有些怪异:“我还以为你癫痫发作了。”
白濑诚一郎:“……”
白濑诚一郎显然对与陈采莲关系颇深的人没什么好感,他神色瞬间警惕而冷漠,没什么情绪的看着禅院甚尔:“干嘛?想把刚刚那一拳补回来吗?”
禅院甚尔摊了摊手:“别这么紧张啊。”
随后,他不顾白濑诚一郎的挣扎,直接捂着对方的嘴巴,将人拖到了隐蔽之处。
白濑诚一郎惊的全身冷汗,瞳孔缩小,刚想放声大喊,禅院甚尔便捏住了他的嘴巴。
【反派的基本素养是什么?】
禅院甚尔:“我的老板,保本麻衣你应该见过吧?”
……
姜雪衣曾在禅院甚尔出发前,将一件东西交给了他。
【拿好,找到那个叫白濑的小子,把这个交给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特别是莲】
……
男人从旅行袋中掏出了一件充斥这黑红光韵的香炉法器,直接怼到了白濑诚一郎的胸口上。
禅院甚尔看着面色困惑的白濑诚一郎,嘴角裂开了愉悦的弧度——
“你只要不是什么受虐狂,应该对那个叫莲的家伙没什么恻隐之心吧。”
“小鬼,脑筋不要太死,变通一些啊。”
【背刺,是反派的基本素养】
第47章 【陈采莲】
大仙的计划本来就是将中原中也和白濑诚一郎带出镭钵街。
白濑诚一郎就让他自由活动,先给他找个正规的学校上,远离来自【陈采莲】的阴影,之后等大学毕业再匿名给他打点钱,让他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陈采莲】的任务完成,白濑诚一郎体内的“傀根”也会自动消失。
而中原中也无疑是任务的核心,从大仙的角度出发——让中原中也继续结交伙伴,提升自我认知和决心才是最符合任务发展的。
但是从【陈采莲基础算法】出发——要成功夺舍,那么必然先同中原中也培养好感情,至少要在心智上将起制服住,后期才能杀他个出其不意。
所以,当【陈采莲基础算法】听闻中原中也要加入港口黑手党时,简直气得要当场撅过去。
去个屁的港口黑手党?
去了港口黑手党,还有现在能这么好控制吗?
那里鱼龙混杂,指不定就将中原中也的性格从现在都单纯好摆布进化成一身反骨。
更重要的是那里明显是个能锻炼人反诈意识的地方,真要让中原中也在那里见识多了,很轻易的就对他之前的种种行为心生怀疑。
陈采莲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他极力的压制心中的不悦,尽可能的让自己声音听上去依旧温柔缓和:“中也,那里并不是一个适合成长的好地方,眼下我们好不容易离开了镭钵街;进了港口黑手党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在横滨还是有点置业的,到时候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像个常人一样读书上学,大学之后到处旅行,好好看看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听闻陈采莲的话,微微侧头,浅色的唇隐忍的抿起。
等橙发少年再次将视线落回到陈采莲的身上之时,陈采莲发觉对方的眼神异常坚定。
“抱歉,莲。”中原中也说道。
他现在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刚刚进入了变声期,声音有一些沙哑。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能够为系统选为【主角】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资本。
坚定——只要自己下定了决心,就会一股脑的往那条路上去莽,一般这种类型的人在做事情上是不怎么讲情面的,理性大过于感性,成功的几率往往也会更高。
中原中也:“像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去过常人过的生活,这种事情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橙发少年钴蓝色的双眼看向身侧常年单调的苍黄色彩,稚嫩明丽的面孔在这片荒凉之下显得格外苍白。
中原中也认真的看着陈采莲:“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得到答案,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我不能的就轻易的离开这个【环境】。”
“我也无法就这样安心理得的去往阳光之下。”
陈采莲面露担心和焦急:“中也还有什么没能解决的?你说来与我听听,我们一起解决他不好吗?”
橙发少年摇头,声音低沉了下来:“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甚至超出了我能偿还的范围,我不想再麻烦莲了。”
说罢,他抬眼看向莲:“我也不想你的人生因为我的依赖失去更多。”
陈采莲:“……”
陈采莲脸上简直难过的快要哭了。
他心里倒是直接上蹿下跳,暴跳如雷。
有那么一瞬间陈采莲是想赶紧使用终极技能【挟恩图报】,但这是属于最浑的一招。
就中原中也这个直肠子性格,经历过白濑诚一郎常年的压榨,但凡对他使用这一招他立马就能反应过来,属实是往他的ptsd打出会心一击。
就算中原中也遵循着他自身性格的底层逻辑乖乖的跟在陈采莲身边,但是内心必然是不情愿的,不情愿就会带来疑虑,疑虑就会带来防备。
【陈采莲的基础算法】只能憋着这一口气。
中原中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我也有,莲也一样。”
“但是…”
橙发少年轻轻牵起了陈采莲的双手,眼神柔软而渴求的看着对方。
中原中也的嘴唇一张一合,陈采莲听着对方的话瞳孔缩小,唇线拉平,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空白。
“我能够感受到莲强烈的焦虑,也能明白莲一直在追寻着什么。”
“但是追寻到的一定会是好的结果吗?太过强烈的感情和执念会带来毁灭的。”
“莲是比我值得更好人生的人。”
“在那之后我一直常常幻想,莲离开镭钵街,去往了正常的世界,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有温和优雅的父母,还有可爱的弟弟妹妹们,莲在他们之中开心的笑着,没有任何烦恼。”
陈采莲:“……”
白发少年微微垂下头,不让中原中也看到他自己的表情。
他的眼白逐渐爬满红血丝,极力的克制,才让自己的呼吸不显得格外的粗重。
中原中也声音平静的继续说道:“莲,你本应该是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人。”
“但是现在并不晚,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回到那样的地方。”
“没有人会不喜欢莲的,温和、优雅、仁慈、美丽。”
中原中也握着陈采莲手有些加重力道,他的声音带上了轻微的颤抖:“——回去吧莲,不要再和我沉沦在这里了。”
“我接下来会前往港口黑手党。”
“那个地方比镭钵街还要复杂……莲本身的能力并不是单纯的治疗异能吧?”
“我不想让莲被人利用。”
“回去吧莲,回到你本来该回的地方。”
…
…
【阿兄,等你考上了举人,那我可就是举人的弟弟了,虽然现在秀才的弟弟我也很满足,小伙伴们都喜欢和我玩】
…
【莲儿,来试试娘给你新缝的这件衣服,看看布料舒不舒服,届时你去书院的时候贴身穿,冬暖夏凉】
…
【采莲,你比为父当年强多了,为父当年最大的心结就是没能读书,做了一辈子的商贾,为父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
【采莲啊,届时你得了举人回来,老夫亲手提着两坛青梅酿去参加你的及冠礼】
…
【阿兄】
【阿兄——窗外的花开了】
【阿兄——快走】
…
【阿兄,你回头,莫丢下我,我害怕】
“………”
陈采莲默不作声的松开了中原中也的手,面色苍白了许多。
他像对待小时候那样,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脸上露出了微笑:“弟弟,不怕,阿…哥哥在呢。”
“!!”
中原中也双眼瞬间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陈采莲。
“……”
良久,少年双眼有些微红,默不作声的扑到了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的搂着陈采莲的腰部。
陈采莲拍了拍中原中也的后背:“中也去哪,哥哥就去哪里,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我们就是家人。”
中原中也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白发少年露出了苍凉的微笑:“说什么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
陈采莲帮几个小孩子收拾完行礼之后,面无表情的站在厨房准备晚饭。
他向着熊熊燃烧的柴火丢了两块木头,双眼死死的盯着木头被火焰燎烤的焦黑。
【莲,回去吧】
回不去了。
陈采莲苍白的脸色上勾起了狰狞的笑容。
因为回不去,所以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他仰头看着白烟缓缓升进了深不见光的烟囱,痴痴的笑了:“人不为己心难安…天诛地灭道难全…”
【徒儿,我知你心结难解,但说句不好听的,你爹娘包括你那倒霉弟弟不就是因为你贪生怕死才丢了性命的吗?】
【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
【我们修行之人最怕心魔,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要记住,以后只要心魔来了,就默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人除生死无大事】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莫道前路多坎坷…青山再生待春时…”
【嘭!!】
陈采莲将手下的木材狠狠的砸进了柴火堆里,溅起了一片刺眼的火星。
当他再抬起头时,面色阴冷。
陈采莲从袖子里掏出小木人,往地上一丢————小木人瞬间幻化成他的模样,继续在厨房中洗手做羹。
而陈采莲面无表情的单手掐诀,身子变换成了中原中也的模样,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消失在原地。
…
港口黑手党大楼的一楼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个穿着卫衣的橙发少年。
门卫和一楼的人都一脸懵逼。
那少年神色倨傲,将目中无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港口黑手党戴着蓝牙耳机的一名看守人员立刻向同伴使了使眼色,将“中原中也”伸手拦截了下来:“你是什么人?有预约么?”
“中原中也”眼珠子转了转:“我来收东西。”
看守人员一愣:“收什么?快递?”
橙发少年大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我来收你们的命。”
第48章 【陈采莲】
“?”
疑惑是这个门卫人员最后的表情。
“中原中也”一招手,前台瞬间连带着钢筋拔地而起,朝着门卫恶狠狠的砸了过去;门卫面色瞬间苍白,他只来得及将耳麦的指示灯按亮,随后左脚没等跨出半步,直接被飞驰而来的【前台】拍成一滩粉白红交织的肉泥。
陈采莲异常张狂,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放弃了绝大多数的逻辑。
和中原中也本身【异能力】触发方式明显有误差又怎样?
事件发生的时间与中原中也在镭钵街的时间明显冲突又怎样?
哪怕有脑子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中原中也又能怎样?
他陈采莲本来也不指望人人都和【航海家】那些猫三狗四一样,蠢的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饭。
他要的,无非就是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深深刻印下——中原中也的身后坠着个瘟神,想要将他收入囊中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用他。
“到了下面记住了——“
橙发蓝眼的少年声音阴恻恻,那张本该明媚又朝气的面容上只剩下骇人的阴毒和滔天的杀意。
【嘭】、【嘭】、【嘭】
他隔空一抬手,前台逃窜的三四个行政人员瞬间颅脑炸裂,脑浆挂了满墙。
陈采莲眼眶猩红,前额的碎发遮住他那双阴冷的蓝眸:“是我中原中也要了你们的命。“
不到5、6秒,其它的武装门卫迅速反应过来,立马手忙脚乱的打开枪支保险,朝着陈采莲的方向扫射过去。
子弹悬浮在陈采莲的周身,转眼间,高速反弹回去,在守卫人员的身上炸出一片片血雾气。
“找掩体!!无武装的人员从后厅紧急疏散!!“老者洪亮的声音传来。
陈采莲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日不日洋不洋的单镜片老头挥着自己的手臂带着一众炮灰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阁下不是中原中也!阁下到底是谁?这么做对阁下有什么好处?”单镜片老者衣决阵阵,厉声质问陈采莲。
“桀桀。”陈采莲面色扭曲,脸上扬起邪笑,反而不开始回答和交流,一股脑卯足劲去杀人。
他第一个目标就是带着单边眼镜的老者。
陈采莲手一抬,广津柳浪双眼立刻瞪大,他震惊的发觉自己的身体好似被一股巨力牵引过去,双脚直接离地。
这根本不是重力异能力!
这反而像是…引力?
“广津大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怎么回事?!我飘起来了!!“
广津柳浪往旁边一看,发现不仅仅是自己脱离了地心引力,连同周围七八个黑蜥蜴的部下都朝着“中原中也”的方向开始“飘气球”。
黑蜥蜴到底基本素质在那里,即便身体失去平衡,但是神经末梢完好无损;发觉自己在飘,依然艰难的朝着“中原中也”的调整自己的枪支后座,朝着橙发男孩疯狂扫射——
广津柳浪瞳孔瞬间缩小,只来得及喊出:“住手———”
果不其然,有多少发打回去,就有多少发打了回来。
黑蜥蜴中众人的尸首从半空中坠落,掀起地面上一阵尘埃。
陈采莲刚要捏爆广津柳浪的头颅,广津柳浪双眼盯着他:“不要小看我们——你想以此来嫁祸中也,实在太过于可笑,我们港口黑手党可不是分不清仇人的组织!”
陈采莲:“……”
中也。
他神经质的笑了两声,念头一动,随后手一扬直接将广津柳浪狠狠甩出门外。
随后陈采莲面色一阴,在港口黑手党中心一楼大厅开启了扫荡模式。
他先是将六门电梯全部砸了,然后在这一堆人头里面挑着杀,杀的有一个没一个的。
杀到兴起之时,陈采莲全然顾不得衣服上有没有粘血,直接任由血浆从头到脚让他灌溉、渗透浅色的卫衣。
倒在地上的武装人员惊恐的看着陈采莲,歇斯底里的大吼:“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他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肯定活不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港口黑手党是不会放过你的!首领大人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啊啊啊!!!”
男人话没说完,直接被陈采莲当场炼制“田中脊髓剑”。
这一幕极其血腥刺激,躲在掩体中的武装人员直接傻了眼、从外面赶回来的广津柳浪也惊骇的站在原地。
21世纪毕竟是属于热武器的时代,不管多大的仇,几粒花生米也都了结。
极端如同港口黑手党,处理叛徒之时也只不过让其咬住台阶往脑瓜子踹几下——像这种连脑子带着脊椎骨一起拽出来的属实罕见。
尸体本就让人不适,同类的尸体只会让不适超级加倍。
“呕————”
离“战场”最近的一名女性成员直接把今天的早餐给吐了出来。
中原中也由森医生引荐,广津柳浪见过他两次。
抛开双重人格的情况不谈,他根本不相信面前这个满脸狰狞扭曲和憎恨之人会是那个在见到他时害羞的下意识挠头的少年。
这两人明显就不是同一个人,身上环绕的气质差异过大,大到已经可以直接忽略他的相貌。
广津柳浪本来还想着在尽可能稳定对方的情况下,能套多少情报就套多少情报,看看对方到底和中原中也有什么关系。
但是如今他认为这点实行起来根本不成。
因为面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好人】和【坏人】来定义。
这他妈的就不是人。
冲进来开场不到两句直接见人就杀,企图和这种人沟通、套情报,就像是和伪人谈论人类历史哲学。
…
距离陈采莲在港口黑手党一楼作恶已经过去了10分钟,整片大厅尸横遍野,肠子内脏满地飞。
陈采莲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神识立刻探测到安全通道凌乱的脚步声,估摸着后援差不多快到了。
橙发男孩痴痴一笑,身体化作一阵青红色的流光,直接飞出大门,朝着港口黑手党的中心大楼最顶层光速略去————
等他走了有一会儿,一楼幸存的人员才缓过神来。
“怪物!!怪物!!去死啊怪物!”有人哭着大骂。
更多人是茫然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
…
“中也君,你还在听吗?”
森鸥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播放着一楼大厅监控的实时录音。
从屠杀开始的第3分钟,森鸥外就拨通了中原中也的手机电话,让对方隔空“欣赏”了一次最为真实和残忍的“惨叫交响乐”。
中原中也从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开始便沉默不语,随后能够听到从他那个方向传来了烈烈风声。
森鸥外知道,对方应该是在赶路过来。
森鸥外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甚至还有些不合时宜的调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战争量身定制的兵器啊。”
“只不过他为何会和中也长着一样的外貌呢?”
“这张连细节都没有变化过的脸,除去外貌形态的异能力,不会他本来就长得这个模样吧。”
坐在椅子上的太宰治斜了森鸥外一眼:“森先生,怪物要飞上来了哦。”
森鸥外不慌不忙:“太宰,告诉我从刚开始到现在,他的身上出现了几种能力?”
太宰治垂下眼帘,认真的盯着监控画面。
“引力、重力、扭曲、量子化、飞行…如果他那副外貌是假的话,在算上一个变形,总共有六个。”
森鸥外夸张的叫了一声:“哇哦,真厉害呢。”
太宰治已经有点不耐烦:“烦死了,你再不走我可先走了,我才不要死的那么狰狞血腥。”
森鸥外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太宰怕什么呢?你本身是无效化异能力者吧,只要跑得快其实也无所谓呀。”
太宰治露出了“纯良”的微笑:“这种也算异能力的话,那大家都不用混了——因为整个力量体系已经面临着全面崩盘。”
“不要着急,太宰——”
男人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他挂断电话,安抚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眯眯的推着他朝着顶层的大厅走了过去。
“我们作为“近臣”可不能临阵脱逃啊,毕竟“王”还在那里呢。”
二人来到办公室。
与其说办公室不如说生活工作一体化空间。
年迈且干巴巴的首领像个人肉干一样躺在床上,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念叨:“杀了…都杀了…全部杀了…”
空气中充斥着药品和消毒水的气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
太宰治昏暗无光的眼眸盯着床上那具干的像大列巴一样的身体,浅色的嘴唇微张,随后又悄无声息的闭上。
没有死亡,但更胜死亡。
森鸥外非但没有嫌弃老人身上那种隐隐腐烂的味道,反而像个大孝子一样,微笑而亲切的凑近他。
他先是轻轻的给老人掖了掖被子,随后又取出旁边洗干净的毛巾,将老人脸上油污和汗水凝结成的污垢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森鸥外声音轻的像哼出来一样:“——如您所愿,我的首领。”
【嘭!!!!】
破碎的玻璃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璀璨的颜色。
“……”
太宰治悄无声息的睁大双眼,安静的看着逐渐清晰的人影,连脸颊被划伤也仿佛没有丝毫察觉。
价值不菲的落地窗直接被暴力“开盒”。
“老杂种,还喘气呢?”
恶魔在窗外嗤笑。
第49章 【陈采莲】
森鸥外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人影,下意识愣在原地。
出场方式过于灾难片导致的。
【森医生,大楼里人员已经疏散完毕】
耳麦中的带着电流的杂音唤回森鸥外的神智。
“走!!!”
森鸥外退到监控盲区,一把薅住太宰治的衣领,朝着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太宰治被他险些双膝跪地在地板上上演这就是街舞——少年难得有些极其败坏:“你刚刚为什么不逃?!”
森鸥外一边提着太宰治狂奔一边口齿清晰的回复:“大人做事自有大人的考量。”
太宰治幽怨,指甲像女鬼一般在森鸥外的白大褂上撕出纤维裂痕:“都怪你——要丸辣——”
森鸥外没敢回头:“什——?”
男人的手刚刚摸上门把手,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以他的后背为接触点,将他狠狠的朝着“中原中也”的方向扯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太宰治一口狠狠咬住森鸥外的手腕。
人在惊变的过程中身体反应会比思考更快,森鸥外在疼痛中下意识的松开抓着太宰治的手——于是乎,只有森鸥外表情像按了暂停键的DVD,双脚离地,身体飞速向后倒退。
太宰治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拽门。
【咔—咔—】
门缝纹丝不动,明明把手位置可以扭动,但是门体生硬的像是上了锁。
太宰治扭动两下没拽开,直接一脚踹在了门上。
【嘭!!】
多亏了港口黑手党财务在装修老首领办公室的时候把员工卫生间的预算补了进去,材料用的都是欧洲进口原木——不然还真被太宰治踹开了。
“……”
太宰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门。
而另一边——
“!!!”
森鸥外回头,瞳孔缩小,紫眸如刃。
“林太郎闪开!!!!”
穿着护士服的浅金色长卷发少女从森鸥外的头顶飞过,浅蓝色的双眼没有人类的灵动,反而有股机械感。
她用腰部发力,将手中的巨大针管朝着“中原中也”的方向狠狠投掷过去。
“?”
“中原中也”侧头,直接躲过。
爱丽丝见状,从口袋中掏出六把手术刀夹在指尖,胳膊用力,朝着“中原中也”甩过去!
陈采莲耐心耗尽,瞬身到爱丽丝的斜上方,一脚踹断了女孩白皙纤细的脖子。
【咔】
异能体爱丽丝直接被这一脚干死机——身体量子力学般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与其同时,森鸥外被陈采莲面对面的拎到跟前,两人瞅了一个对眼。
森鸥外:“………”
他看着橙发蓝眼男孩脸上肉眼可见的恶意,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
陈采莲也笑了两声,声音让森鸥外心底直冒凉风。
橙发蓝眼的少年稍有兴致的看着森鸥外,歪着脑袋:“逃命的机会不要,在这里等着我给你干死床上那老不死的是吧?”
森鸥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表面上看着好像并不怎么在乎楼下那帮暴死的同僚,面对陈采莲反而露出了微笑:“阁下,看来我们格外有缘呢。”
陈采莲:“哦?怎么说?”
森鸥外:“第一次与阁下相见应该是在镭钵街的西区吧——犹记那时阁下以一己之力打击贩卖儿童的罪魁祸首,身姿格外高…英武。”
太宰治:“……”
鸢发男孩仿佛失去人生一切乐趣,抱着自己的膝盖靠着门坐了下来,脸色冷的像冰箱里放了一周的剩菜。
陈采莲大悦,嚣张的笑了两声:“有意思,接着说——”
森鸥外嘴角抽动两下,愣是硬着头皮往下胡编乱造:“我感觉阁下可能是格外偏爱我的,明明上次也是阁下故意将我放走的,不是吗?”
“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与阁下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绝对的利益冲突点、或者不可调节的矛盾,也许我们之间可以做到和平共处呢。”
这废话说的连森鸥外自己都不信。
陈采莲薅过男人的头发,将对方的脸拉近,脸上露出了阴间空姐一般的露齿笑:“老东西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你在病床前跟个龟孙一样伺候,我还寻思是什么大孝子呢——没成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森鸥外:“……”
别人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能忍,但面前这个人说他不是好东西他可要不服气了啊。
陈采莲笑呵呵,俨然已经看出对方将他与中原中也分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他看破但没有说破,脸色慈祥的像一袭春风:“在这里等什么呢?”
“是不是等我把床上的老狗腿捋直,然后你就能光明正大得到你想要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心会让你觉得,我把床上那条东西弄死了,还能放过你和门旁边那个小的?”
说罢,陈采莲看向太宰治的方向。
“……”
少年的眼睛与陈采莲对视,条件反射,瞳孔缩小。
他慢慢抬起头,伸长了自己的脖子,安静的注视着陈采莲,那张小脸儿在昏暗的室内显得越来越苍白。
“诶呦呦—”
陈采莲发出一声怪叫:“小模样,长得还真不错,皮肤雪白透亮。”
“我有一朋友,明日里没有别的爱好,最喜欢剥人皮,你说我将这小子从头到脚剥上一剥,给我那朋友送去做人皮鼓如何?”
森鸥外:“……”
你说的那朋友肯定不是中原中也。
太宰治听了反倒一愣。
他微微启唇:“你杀我的时候我会痛苦吗?”
陈采莲一乐:“人死了剥皮就不鲜了,我得在你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把皮剥下来。”
“……”
太宰治立马就不说话了。
森鸥外只能强颜欢笑:“阁下不要说笑了,我知道阁下决计不是这样的人。”
陈采莲看森鸥外真是越看越喜欢,连笑容都真心不少:“你且说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森鸥外:“…” 这是一道说不好就会立马送命的问题。
森鸥外看了一眼太宰治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陈采莲,脸上摆满了诚挚的神色:“…阁下是一位相当强大的人,无论是从能力还是从心性方面,我认为阁下能够到达今天的境界,一定在从前的时光里历经磨练。”
“所以阁下理应有一颗强者的心。”
陈采莲闻言,松开了抓着男人头发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哈哈大笑,甚至都笑破了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他笑够了之后,伸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拍了拍森鸥外的肩膀:“说的不错——有赏。”
【刷———】
“?”
有什么东西从森鸥外的脸侧飞过。
那大概是个不小的物体。
森鸥外愣愣的转头,过了好半晌才察觉到刚刚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首领,身体居然像太宰治经常玩的一款竞技游戏中的赛车一样————从被子里原地发射,朝着窗外飞了出去。
“……”
森鸥外就这样脸上还保持着刚刚和陈采莲对话时的微笑,看着老首领的身体飞出窗外三五米远之后,直接开始高空自由落体。
那道白色就这样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小,到最后————啪的一下,变成了楼下一抹蚊子血。
“……”
森鸥外仿佛冻结住的表情,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他甚至顾不得旁边下一秒就能危及到自己生命的陈采莲,直接朝着“断崖”边缘,就动了两下自己的身体,用双眼仔细的去看那属于老首领的尸体。
真的就这样死了。
森鸥外用气音笑了两声之后,眼神有些发直,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还以如此可笑的方式死去。
森鸥外看了两眼立刻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陈采莲:“阁下…”
陈采莲笑着摇了摇头,阻止他把话说下去。
“人,我也给你杀完了。”
“能不能活,接下来又要看你们两个的命了。”
“芸芸众生,苍天自有安排。”
说罢,陈采莲抬高了自己的身体,朝着空中的方向往外飞了飞。
森鸥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上的笑容开始绷不住。
【轰隆隆——】
整座港口黑手党的主楼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鸣响声。
墙上的混凝土冲破了墙纸,大片大片的往下砸,掀起一阵阵灰白色的烟雾。
这种感觉只要是在日本生活超过一年的人都不会陌生。
很像地震。
森鸥外微微屈下身体,神色不适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事实证明人类渺小的肉.身在这种大厦将倾的灾难面前显得格外脆弱,即便大楼没有开始瓦解,仅仅是震动让他们难以维持住自身的平衡。
“快散开!!!!”
楼下的警车连警戒线都不拉了,拿着喇叭疯狂的驱散楼下的人群。
这是相当魔幻的一幕——港口黑手党周围已经混乱到了需要警察来维持秩序。
“!!!”
森鸥外用尽全身力气调动自己的异能力,试图重新召唤回爱丽丝。
他朝着陈采莲的方向看去,发现了橙发蓝眼的男孩安静的悬浮在晚霞夕阳的天空中,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似乎相当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冷汗布满了森鸥外的额头,这样让人不可抗拒的威胁与压迫,让他下意识就回想到当年那场异能力大战。
但是他并不是那么能轻易被恐惧打倒的人。
森鸥外冲到门边,一把狠狠的拽住了太宰治的袖子,将他从地面上扯起。
在大楼复刻某11的前一秒,太宰治依然用那安静的目光凝视着那个“中原中也”,轻声开口,喃喃自语。
“他看起来不像个人。”
“像个恶神。”
【轰隆————】
大地之上,是如春雷般的鸣唱。
第50章 【陈采莲】
“林太郎!!”
金色长卷发护士服的小女孩再次出现空中,一次她的身影没有上一次实体,朦胧中带着一点虚幻的飘影,用着拟人的焦急神色朝着双脚踏空的森鸥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试图拉住男人————
眼前的场景宛如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大楼坍塌的顷刻间,他们二人并没有立刻被掩埋,而是随着破碎的地板往下进行自由落体。
破碎的水泥、飞舞的办公桌、无数飘零的纸张、在夕阳下疯狂抖动着自己叶片的绿植、五颜六色的瓷砖——就这样和二人形成了一种相对运动。
“……”
太宰治被森鸥外夹在手臂上,瞳孔微微放大,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宛若初生的婴儿一般,带着纯粹的好奇观察着周围壮丽的毁灭。
森鸥外伸手想去抓住爱丽丝的手掌。
可是当他牢牢的将小女孩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掌心之时,本就是遭受重创的异能力在此刻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彻底崩溃,化作了一团亮晶晶的鳞光,消逝在醉人的晚霞之中。
“!!!”
森鸥外瞪大双眼,保持着单手握拳的姿势,同怀中的少年一起朝下坠落。
他眼睁睁的看着陈发蓝眼的少年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
陈采莲…大仙回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陈采莲】基础算法对人的心智影响非常强大,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反而一本正经的按着老陈的思路走了起来。
不对呀,她要演绎的是一个失败的反派,怎么剧情过着过着变成扫.黑除恶了?
好不容易游戏剧情打到了这里,只差打脸剧情就能通关了,结果搞到现在怎么变成了反派逆袭?
不行,她的游戏没有失败,只有通关!
别说演绎失败的反派,哪怕是头上叠了三层绿帽龟甲的老实人她都能演给你看!
大仙刚想找补,远处传来一声突如其来的暴喝——
“混蛋!!!!!”
穿着家居专用短袖的中原中也踏着一块斜插着钢筋的水泥板,朝着大仙高速飞来。
他先是一把接住了森鸥外和太宰治,动作迅速的朝着楼下飞去,将他们平安转移到了1公里之外的地面上,随后又朝着大仙的方向疾驰而来。
这一来一回踏着个这个水泥板,视觉效果就像是某部电影里面的小绿魔。
大仙…陈采莲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冷眼看着那总是用崇敬和亲切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年,朝着他破口大骂,愤怒的额头上都爆了青筋,看向他的眼神无比愤怒——甚至是厌恶和仇视。
这是陈采莲第一次看到中原中也的脸上原来会有这种表情。
那个总是逞强的少年,那个即便被友人压榨、漠视、炸毛之后便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少年,那个仿佛从来都不会真正生气的少年。
那个从某种程度很像陈采蓬一样,总是喜欢黏着自己的少年。
原来他憎恨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表情。
中原中也当然不可能对陈采莲有什么好脸色,他要是再对陈采莲上来握手笑谈、那么说明他要么是个脑瘫、要么就是和森鸥外一样是个为利所驱的人。
“混账?!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冒充我的样子到处杀人放火?!”
陈采莲有些好笑的摸着下巴:“你看我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就没想到我可能是和你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吗?”
这些东西倒不是陈采莲自己摸黑去调查得来,而是系统在中原中也人物隐藏故事界面里面有写。
这话显然让中原中也一愣。
他是实验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估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面前这个面貌和他没有半点差别、能力异常强大的少年,说自己是和他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倒是真有几分可信。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他人长这么大,第一次从镜子以外的地方看到了这张脸。
如此阴冷,如此傲慢,那随意且慵懒的笑容都像是在对他人的蔑视。
中原中也面色冷峻,眼神不善的盯着陈采莲:“攀关系就不必了,我现在火大的已经不想知道你算不算我的同类——但我能清楚感觉到你对我的恶意。”
“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打着我的名号,你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在针对我吧?”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恶事?”陈采莲直接听笑了。
他一边哈哈哈,一边动作大开大合的拍着自己的手掌,眼泪花子都要笑了出来。
陈采莲:“诶我——我可去你妈的哈哈哈哈哈哈!”
“?!”冷不丁被人问候了自己的母亲,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愣了一下。
这种骂法就算是在镭钵街都非常少见。
但是更让他震撼的是那张脸。
那张属于自己的脸,在嚣张讨人厌的大笑声中染上了癫狂,看上去无比难看。
中原中也简直急火攻心:“不准用我的脸说脏话!!”
陈采莲川剧变脸:“诶~诶!——我就说。”
“我作恶事?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陈采莲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让人感觉可怕。
“老子杀的哪个不是罪有应得?那帮卖小孩的——要不是我这个勤快的人不嫌累、每天抽会儿功夫去吊死几个;来来回回都他妈快吊了半个月了——你们镭钵街那帮狗娘养的小杂种指不定在东南亚给人当小鬼养着呢?
“还有楼里这帮——”
“日他妈的一帮狗日三教九流还什么港口黑手党?真的挂个洋名就洗掉身上那股下三滥的味道了?!真不要脸住的比他妈当地政府都好!”
陈采莲一手指天,一边脸上挂上了逆天的自信:“这帮贱种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该死,不仅他们自己死,全家还要跟着一起死,死后尸体全都弄一起整个乱葬岗,路过的野狗都要来撒泼尿!”
“……”
他看着表情因为自己的言语变得呆若木鸡的中原中也,快意的鼓掌:“我跟你讲的——这里生活的人都得真心实意的感谢我,他们给我立个庙,塑个金身都不过分。”
“还有你。”
“你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一些!”
“我难得干点儿正事儿,还把美名都给了你,你这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啊——你不但不跪下来给我磕两个头,反而冲着我破口大骂,真是让人心寒。”
中原中也内心错乱复杂,他嘴唇颤抖,双眼通红的看着行为举止都与常人截然不同的陈采莲:“……你疯了,用杀戮来阻止一切,只会让这里变得更乱。”
“这里需要的是改变,不是混乱。”
“混乱出现,只会死更多的人,甚至是跟这些事情毫无关系的普通人。”
陈采莲终于停止了那刺耳的笑声。
他双手背后,认真的看着中原中也,脸上的笑容格外的友善。
他说到————
“不破不立,以杀止杀。”
“既然都他妈烂成脓水了,干脆放一把火全烧了。”
“不行!!”中原中也出声,恶狠狠的盯着陈采莲。
中原中也:“航海家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不管怎样我必须承认,那件事情你做得非常漂亮,如果你不去杀了他们,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将他们全部击溃!”
“但是港口黑手党不一样,它牵扯的人太多了,一个港口黑手党倒下,只会滋生更多飞蝇和蟑螂,到时候横滨这个租界城市只会变得更加混乱,普通人都将生活在无数小.□□的阴影之下,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会被强行吸纳进其中成为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那个时候该怎么办?难道要将他们全部都杀死来解决问题吗?”
陈采莲一听,困惑的看着中原中也:“为什么不行呢?”
“!!”
中原中也瞬间急火攻心,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陈采莲:“我和你讲啊——人啊,这种东西其实挺贱的,就现在这种不热不冷的态度最容易滋生一身反骨,多杀个几轮给他们彻底杀怕了就好了,真要是怕了你到时候就像个奴才一样在你脚底下趴着,到时候就不怕混不混乱的事情了。”
中原中也:“!!!”
这番爆破言论彻底给他整懵了。
中原中也不敢置信的看着陈采莲:“你还是人类吗?!你就是这样看待人类的?!你当我们是什么畜生吗?杀个几轮就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他再也无法忍受,心脏隐隐作痛,怕是心梗都要给对方搞了出来。
中原中也直接全身异能蓄力,身体如离玄之箭一般狠狠的朝着陈采莲的方向射了过去!
“去死吧变态的混蛋!!!”
陈采莲面色冷漠的看着对面的少年朝他攻击而来,手指轻微一挡。
【陈采莲的基础算法】的杀意几乎要将大仙吞没。
一般不听话。
真是半大小子愁坏老子。
趁他还没长出什么羽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阿兄啊…】
陈采莲犹豫了,他的面色极为狰狞。
【徒弟啊…大道无情,切莫被红尘种种魇住了心】
犹豫仅仅一瞬,大仙带着像孩子踩碎一窝那样的好奇感,朝着中原中也比了一个剑诀的手势——
试试……试试就逝世!!!
为了保住自己的游戏通关记录,大仙立马收手。
收手之后大仙感觉自己满头冷汗。
大夫,这啥游戏啊,怎么玩着玩着就想开始主观杀人了呢?
是谁教你这么做游戏的?
陈采莲是收手了,但是中原中也身上保护机制才反应过来,立刻上演延迟开机。
“!!!”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看着一条雪五光十色的小鲤鱼从他的胸口中飞出——
紧接着那条小鲤鱼直接一甩尾巴将中原中也卷下楼,光速远离陈采莲。
…
楼下的警察、医生、港口黑手党人员、路人——包括森鸥外和太宰治,就这样抬着头。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中原中也的骑着一条梦幻大锦鲤,从高空上身姿优美的“游”了下来。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