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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姜雪衣】


    禅院直哉不是傻子。


    就这种级别的能力差距,他显然没有资格问出那句【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目的】这种话。


    禅院直哉身为禅院宗家的嫡系,见过很多所谓的强者;别说几年前揍遍整个禅院家的禅院甚尔,就连他亲爹禅院直毗人都是整个咒术界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是保本麻衣这种,过于抽象。


    听到那个小屁孩叫她“老祖”时,禅院直哉多多少少能够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老祖】二字很陌生,但是拆开来看很好就能理解——年老的,祖宗级别。


    保本麻衣卸下伪装后的表现也非常符合上述描写。


    在那里坐着喝茶、笑呵呵的模样、打趣自己冲动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退休老太太在家里面闲出毛病的气质。


    这个场景和表现配上刚刚自己被切断舌头、掰断四肢、像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之后格外显得诡异。


    禅院直哉不确定保本麻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但是就冲她敢在禅院家的地盘直接冲他动手这一点来看————要么保本麻衣就是一个智商为负数的疯子,要么保本麻衣就是根本没把这里的所有人放在眼里,包括他爹和甚尔。


    “喝茶,压压惊。”:保本麻衣示意道。


    禅院直哉:“……”


    其实这个茶他真的不是特别想喝,但是冥冥之中禅院直哉感觉,如果他再不喝,保本麻衣怕是会发癫,认为他给脸不要脸。


    于是禅院直哉按照自己肌肉记忆,礼节优秀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伸手托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是正常的茶水,甚至有些凉了,喝起来苦苦涩涩。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下这口茶之后,禅院直哉感觉自己额头上淋漓的冷汗、不适感、毛骨悚然似乎减轻了不少。


    保本麻衣打趣的看着他,开口戏谑:“年轻就是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想想你刚刚都说了什么来着?——没用的星浆体?不过是个女人?”


    禅院直哉:“……”


    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三观和世界观在此刻有些崩塌。


    在此之前,他是真没把什么女人放在自己眼里;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包括他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内,女人天然就是应该弱小而温顺的。


    即便流着禅院家的血脉,咒力这种东西似乎没有在她们那娇柔纤细的身体中产生太大的作用————禅院直哉很长时间都认为,这是人类世界的自然定律,女人天生就是弱小者,男人的附庸。


    但是保本麻衣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认知。


    眼前这个女人和所谓的弱小者毫无联系。


    看着保本麻衣,禅院直哉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


    强者就是强者,无关性别,不分男女。


    因为小看女人差点死掉这种事情,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


    禅院直哉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这种搭话很有可能是个送命题。


    保本麻衣越是云淡风轻,他的心里就越是虚。


    只能说他现在没能当场鱼死不一定网破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刚刚保本麻衣说了一句————他现在还不能死。


    保本麻衣笑着喝茶:“年轻人嘛,心气儿高,成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事。”


    少女一边笑,一边勾了勾手指。


    观棋:“……”


    男孩低着头,顺从的将怀中的禅院惠递给保本麻衣。


    “!!!”


    禅院惠看到保本麻衣的脸,双眼瞪的大大,胖乎乎的身体直颤抖,双手死死的抓着观棋的衣服,说什么都不过来。


    观棋哄着禅院惠:“不怕——让老祖看看小惠。”


    禅院惠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被观棋送到了姜雪衣的怀里。


    禅院直哉:“……”


    这小子是甚尔的儿子,长着一双禅院家标准的绿眼睛,刚刚他被对方拖进来打的时候这小子全程在旁边围观,禅院直哉都能记起刚刚禅院惠的哭嚎声。


    姜雪衣一手搂着禅院惠,一手拿着茶杯喝茶,语气轻描淡写:“小惠啊,看没看到,你长大了以后可不能和你叔学。”


    “仗着自己长了个把儿,整天得罪这个得罪那个,指不定哪天就死在阴沟里了哈哈。”


    禅院直哉:“……”


    姜雪衣抬头和蔼的看着他:“直哉,读过几年书啊?”


    禅院直哉:“……五岁上的私塾。”


    姜雪衣闻言,摇了摇头,语气遗憾:“可惜了,没读到骨子里。”


    姜雪衣越是这种聊天一样的表现,禅院直哉越是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kuku直冒。


    刚开始他还希望禅院甚尔能够快点回来,这样就能撞破场面,要么打死这疑似老怪物受肉的妖人,要么把他救出去。


    现在禅院直哉只感觉禅院甚尔来了也没用,也就是再送一个人头。


    姜雪衣逗弄着怀中的禅院惠,看着小孩逐渐眼泪汪汪,皱了皱眉:“观棋,这到底是记事还是不记事儿啊?”


    观棋:“老祖,大多是不记事的。”


    姜雪衣捏起小惠的脸,黑眸子来回审视,表情似笑非笑:“那小惠是这个【大多】还是【少数】啊?”


    观棋不在说话,低头乖顺的站在一边。


    禅院直哉就这样冒着冷汗,看着姜雪衣抱着禅院惠,脸上笑嘻嘻:“小惠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娃娃,可惜就是运气不好,遇上了我。”


    禅院直哉一个激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从来都不记得我5岁之前的事情。”


    他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等等,关我屁事,是堂哥的孩子,又不是堂哥本人,我管他是死是活?


    即便堂哥在这里,他不敌保本麻衣,那只能说明保本麻衣比他强大,生物链正常的淘汰一环而已。


    但是…


    但是那是堂哥甚尔的孩子啊…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纠结死了。


    他现在既纠结又害怕,生怕面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强者突然翻脸把他给鲨了。


    但是出乎意料,保本麻衣闻言非但没有动怒,还笑了笑,顺势就松开了禅院惠。


    “……”


    禅院惠离开控制,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来,揣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挪动着脚步,默不作声的又回到了观棋身边,从对方脚下一点点爬上去;观棋顺势重新抱住禅院惠。


    姜雪衣好声好气:“谁没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也不和你这个孩子计较。”


    “主要我这人……生性多疑。”


    少女的表情平静而诚恳:“直哉,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


    禅院直哉:“……”


    这句话把他整的差点没绷住。


    姜雪衣:“我不为难你,今天就这件事情,我给你两种解决方法。”


    “第一种,我有个小辈,他会一种控制之法,在你的体内种下一颗种子,从此往后一但你有泄密或者对我不利的举动,就会立马在你体内生根发芽。”


    “轻则压制你的言行举止,重则立刻爆体身亡。”


    禅院直哉:“……”


    他脸色有点发青,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所谓的“种子”绝对不止压制他“泄密”这么简单——恐怕还能控制他的思维,将他变成保本麻衣的傀儡。


    姜雪衣又道:“第二种——”


    “我抹去你的意识,将你的身体炼制成断魂傀。”


    “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没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你要理解。”


    少女放下茶杯,神色认真:“直哉,我这个人是很通情达理,能给你选择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姜雪衣语重心长的看着少年:“孩子,你要好自为之…………识时务者为俊杰。”


    “……”


    禅院直哉双眼死死的盯着姜雪衣,观察她的神态。


    好半晌,他声音颤抖的开口:“我…我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可以立下咒缚…”


    姜雪衣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没明白——”


    禅院直哉立马闭嘴。


    姜雪衣:“我给你选择,是让你从我这里两个选一个,你怎么还能自己提要求呢?”


    说到最后,姜雪衣神色满是不解,还敲了敲桌子,声音大了些:“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会选吗?!”


    禅院直哉心理防线有些崩塌,死死捏着自己的拳头,瞳孔缩成针眼般大小。


    不能在拖了,她开始不耐烦了!


    “我选第一种!”


    说完这句话,禅院直哉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挺直的腰板瞬间瘫软,后背已经湿透了。


    “好。”:姜雪衣站起身,突然抓住禅院直哉的肩膀。


    禅院直哉一惊——


    他两眼发黑,立马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第23章 【姜雪衣】+【陈采莲】


    自从那天陈采莲将自己从那条鲤鱼精身上得到的珠子给了中原中也之后,整个人的头发逐渐变成了银白色。


    虽然容貌没有改变,但是这头发逐渐变白的模样属实吓坏了羊的众人,省吾甚至面色难看的偷偷问他是不是患上了癌症。


    对比陈采莲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明异能力导致的,对身体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中原中也在得到那个神奇的珠子之后,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


    冬天来临之时,他似乎没有以往那么怕寒,每天都像一个行走的人体恒温空调,精气神也比以往好了很多。


    除此之外,中原中也开始做很多奇怪的梦。


    【阿蓬】


    这个名字一直在他的梦中环绕。


    中原中也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床榻上,抬头就能看到那薄如蝉翼的雪白纱帘,还有床头上雕工精美的并蒂莲。


    空气中弥漫着香薰的味道,耳边有燃香在高温中轻微【噼啪】的响声。


    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窗边的枝桠被那艳阳照射的翠绿绿的,时不时还有清脆的鸟鸣。


    莲就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翘着二郎腿神色悠哉的躺在靠窗边床上,拿着一本用麻线编织起来的书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


    现在的莲看起来年龄很小,差不多12、 13岁的模样,身子骨很纤细,苍白的皮肤和乌黑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脚腕上还带着孩子们才会带的朱砂脚链。


    不。


    中原中也愣了愣。


    在他的认知里,孩子们不存在这样的习俗和习惯。


    这并不是他的记忆,是【他】的记忆。


    莲小小年纪长得已经非常漂亮,整个人穿着丝质的白色里衣,腰间还佩戴着一条坠着和田玉的腰带,脸上的表情非常鲜活,看书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便会扬起眉梢,哈哈大笑。


    “阿兄。”:中原中也听见自己开口。


    “明天就要出初试了,你不紧张吗?居然还在这里看话本。”


    初试、话本。


    这些都是在中原中也认知中不存在的东西,但是他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


    莲闻言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有些不满的扔下了手中的书。


    中原中也看到莲从床上坐了起来,两条雪白的小腿晃晃悠悠的垂在床边,全然没有莲往日中的端正与知性,反而充满了孩子般的童趣。


    莲看不理会他,下床穿鞋,手掌捋了一下自己那一头泼墨般的长发,翻了个白眼晃悠悠的就走了。


    “阿兄,阿兄,你怎么不理我?”:中原中也听到自己有些焦急的呼唤。


    莲的声音远远传来:“你玩儿你自己的,我去温书。”


    “真是的,看我躺下了一会儿就要说我,你怎么和爹娘一样?”


    中原中也没由来感觉自己心头一阵委屈。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想让他回来陪自己直接说不就好了?


    中原中也有点想翻白眼,但是却感觉自己眼眶中逐渐盛满的热泪。


    然后他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中原中也:“……”


    紧接着,中原中也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莲的长发在午后的阳光中染着金韵,秀丽明艳的面孔挂着一副不满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鼻尖的莲香味愈发愈浓郁。


    他看着莲面色漆黑,红唇紧抿,双手叉着腰,低声呵斥:“不许哭了!”


    “你倒是好!不用跟着爹娘交际奔波、也不用读书,整天像个富家小爷一样想干嘛就干嘛,有事儿没事儿还要哭两声——你一哭,娘就要骂我,爹就要打我。”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哭的好像更凶了。


    莲的神色逐渐染上焦急,最后有些心虚。


    他将中原中也从床上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颠,声音逐渐无奈:“好了——你不是我弟弟,你简直就是我的活祖宗,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在莲的怀中带着哭腔开口:“我要去看花花。”


    “阿兄,花开了,我要去看花花。”


    屋外大概是海棠在盛开。


    清风绕去,带起一片阵阵弥香。


    【阿兄,带我去看花。】


    中原中也在床上睁开双眼,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到太阳穴,他感觉到心中莫名的悲恸。


    橙发少年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朦胧的蓝瞳眨了眨,手指轻轻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现在是早上7点多,外面有点冷。


    中原中也理了一下心情,舒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下床穿衣服。


    中原中也转了一圈,发现莲不在。


    他随手抓过在旁边kuku干饭团的芥川龙之介询问:“龙之介,你看到莲了么?”


    芥川龙之介顶着被莲用推子推成清爽小平头的发型,银色死鱼眼非常不满的盯着中原中也,皱眉:“他有外面来的朋友来找他,就在平时给孩子们上课的那间房间里。”


    中原中也:“?”


    朋友?


    橙发男孩想起对方那扑朔迷离的身世,还有梦中光怪陆离的场景,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妙。


    “慢点吃别噎着。”:他拍了拍芥川龙之介的肩膀,想要离开——


    “中也。”:赶来的白濑诚一郎打断了他。


    中原中也:“?”


    他看着白濑诚一郎面色似乎有些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向他开口:“中也…他们正在谈一些事情…有些不方便,你等一会再去吧。”


    中原中也:“……”


    橙发男孩表情困惑的看着白濑诚一郎。


    他不知道是不是莲让白濑诚一郎和他说这些话,但是他感觉现在心里有点不爽。


    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中原中也遵循着自己尊重对方的原则,朝着白濑诚一郎冷静的点头:“好,我等一下在过去。”


    ……


    时隔快一年,【陈采莲】和【姜雪衣】两个马甲再度汇合。


    禅院直哉此时已经醒了,他看着周遭快赶上印度贫民窟的场景几乎两眼发黑,想要疯狂掐自己的人中。


    观棋抱着禅院惠站在自己身边,他的正前方则站着一个白短袖白色长发的少年。


    那白发少年长得极美,看到姜雪衣立马露出恭敬的神色,双手作辑:“晚辈见过血衣老祖,老祖大驾,不胜荣幸。”


    禅院直哉:“……”


    血衣,老祖。


    尼玛的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加不妙了。


    他惊恐的发现保本麻衣会的好像挺多,多人场景转移这种能力都被她给弄出来了,这个恐怖妖女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他之前怀疑过保本麻衣是不是什么妖魔咒灵或者咒物的受肉。


    但是看着对方一直没有中断的时代认知,还有人际关系,禅院直哉产生了一个更恐怖的想法———


    她,不会是从很早之前,一直活到现在吧?


    这个想法让少年毛骨悚然。


    ……


    姜雪衣笑眯眯:“这是直哉,禅院家的小辈。”


    【姜雪衣基础算法】非常有意思。


    姜雪衣早年过的很不好,因为她那个叛逆的性子;罪人坊、妓院、下层窑子,甚至是军营,几乎轮了个遍。


    这导致她刚入魔道之时极端恨男,跟她起冲突的男修士,甭管对方是对是错基本上都是死。


    姜雪衣每天不是在跟男修打仗、就是在杀男修的路上;两眼一睁就是挑衅男修、或者被男修挑衅,最迷茫的时候就是男修非但不惹她、甚至还跪地求饶。


    这种癫狂的行事风格在持续了两百年之后逐渐收敛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境界修为的提升心境也跟着上去了,还是心中的怨气都杀的差不多了,反正她整个人越来越随和,笑容都变得开朗不少。


    突破金丹之后,姜雪衣开始非常注重个人的心灵满足感。


    她爱显摆,爱让别人捧场,很爱装逼,你把捧的越高兴、越能让她感觉身为高阶修士的虚荣心,她就越和颜悦色,待你如自家小辈。


    姜雪衣在禅院家憋了差不多十几年,不能装逼让她非常痛苦,没有那些人的众星捧月、拍马屁,更是让她感觉世间无知己。


    禅院直哉最幸运的有两点。


    第一点,他惹的是元婴时期的姜雪衣。


    元婴时期的姜雪衣心境相对稳重,比较通人性,加上灵宠观棋的控场,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在发大癫。


    如果他碰到的是金丹期之下的姜雪衣——把他先卖到鸭子店轮个一圈再放柴火堆里烧死那是基本操作。


    第二点,相较于陈采莲离得太远不现实,禅院直哉的出现很好的满足了姜雪衣喜欢装逼的虚荣心,留下他就相当于留下一个有趣的玩意,也算是目前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调剂品。


    姜雪衣享受的就是他人惧怕敬畏恨不得跪地求饶,丧失一切尊严的模样。


    她现在看着禅院直哉的眼神非常和善,给陈采莲介绍禅院直哉之余,顺便介绍禅院惠和观棋——


    “这是惠,也是禅院家的小辈”


    “这是观棋,我早年间有幸得到的一条灵宠,是条玄金蟒。”


    陈采莲对观棋抬手作辑。


    “……”


    禅院直哉看观棋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不是人啊?


    蟒。


    这是条蛇啊…


    陈采莲将桌子旁边的几把椅子摆好,请大家上座。


    轮到禅院直哉时,姜雪衣开口:“他不上桌——直哉,你去拿那个小板凳坐旁边。”


    禅院直哉:“……”


    第24章 【姜雪衣】+【陈采莲】


    禅院直哉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落得“不能上桌”的下场。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内心是非常震怒且羞耻的,咬紧的牙关都在剧烈颤抖。


    但是下一刻,禅院直哉想起姜雪衣带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之后,强烈的求生欲立马战胜了自尊心。


    不能硬碰,会死的。


    禅院直哉忍着屈辱,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弯腰捡过一旁看起来是小孩子用的板凳,坐在了姜雪衣的脚边,还不忘再次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姜雪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微笑着看着陈采莲:“青莲上人,你去将种了蛊的那小子叫来,我看看。”


    陈采莲应声。


    随后这个白色长发的少年看向门外,没过一会儿,门外的白濑诚一郎推门而入,如临大敌的看着门内的几人。


    “……”


    禅院惠抓着观棋的衣服,双眼好奇的看着周围的场景,又亮晶晶的看着全身完好无损的禅院直哉。


    在孩子的认知当中,大概就是姜雪衣把这个哥哥打了个半死,然后观棋小手一回又治好了他,可能两个人之间只是单纯的在玩,不然那个哥哥怎会转眼之间又生龙活虎的走来走去?


    “金…金…”:禅院惠抓着观棋的衣袖:“我…饿…”


    估计是从观棋身上薅下来的金银首饰不少,小孩习惯性管他叫【金】。


    观棋闻言,在旁边的油漆桶上坐了下来,随后将禅院惠抱在自己的腿上。


    男孩手中灵光一闪,出现了一枚玉白色的小丸子,那小丸子自带一股似兰花般的清香,丸子表面还有银色的纹路闪烁。


    “……”


    禅院直哉眼睁睁的看着叫观棋的人形大蛇把丸子递到禅院惠的嘴边,然后幼童用鼻尖闻了闻,直接张嘴给吃了。


    禅院直哉:“……”


    好歹是禅院家的血脉,就这样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吗?!你和那条大蛇才见过几面就敢吃人家递过来的东西?


    不…


    禅院直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觉得就凭这条大蛇神出鬼没的行踪,估计早就在禅院家潜伏很久了。


    结界都没有查出这个人——等等,结界。


    “……”


    禅院直哉一瞬间冷汗直冒。


    他想起早前失踪的诅咒师出现在保本麻衣的院子里,同样也是没能被结界阻拦住。


    咒力低微的星浆体保本麻衣当然不会和这件事情有任何联系。


    那手段莫测的血衣老祖呢?


    她有本事在禅院家无声无息的对他下手,还能把他带到一个堪比第三世界国家海地的贫民窟之中…让一个失踪许久的诅咒师出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思维再通畅一些——有没有可能,那些失踪的诅咒师,都是她本人干的。


    禅院直哉:“……”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他知道诅咒师都是一帮什么吊人,用手段控制是肯定控制不了的,唯一能够像狗一样去使唤他们的方法只能是保本麻衣早前说过的“断魂傀”。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保本麻衣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


    他们禅院家——到底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这放在古代都是能集结整个平安京去讨伐的魔头、两面宿傩之流。


    禅院直哉现在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


    他能活着,是奇迹中的奇迹。


    那个身上被剥了一半皮的禅院,本该是他的下场。


    “………”


    禅院直哉没忍住去看了姜雪衣一眼。


    他刚一抬头,就碰上姜雪衣笑眯眯的眼神,禅院直哉立马像被烫了一下似的,马上低下了头。


    他真的——他宁可保本麻衣是个表里如一的狠辣货色,都不想看到对方那副笑面虎的模样。


    …


    白濑诚一郎看着眼前的姜雪衣,脸色难看的低头。


    姜雪衣体态端庄,和他年纪相仿,一头乌黑的长发又黑又亮,红色的和服上刺绣精美,丝绸顺滑,一看就是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姜雪衣面色带笑,看白濑诚一郎的眼神同陈采莲一样,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白濑诚一郎能够感觉到。


    这个女人,和莲一样。


    姜雪衣表现的非常惊喜:“真不错,居然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从外表上来看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陈采莲:“多谢老祖夸奖。”


    白濑诚一郎:“……”


    少年的指尖泛白,额头几乎青筋暴起。


    什么叫做看起来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就是人啊。


    禅院直哉被眼前的场景的毛骨悚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和白濑诚一郎起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但也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随后禅院直哉就反应过来了——尼玛他可怜我更可怜,我马上也要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这个【青莲上人】起码看起来比保本麻衣温和一些,待在这个少年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他以后可是要和这魔头锁死,没准魔头事成之后不仅要杀他灭口,还要杀他全家。


    “直哉——”:姜雪衣轻轻呼唤。


    禅院直哉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抬头看向少女。


    他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随后缓慢开口:“……老祖。”


    这应该是禅院直哉人生中最想死的一天。


    姜雪衣点了点头。


    她神色悠然自得,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理所当然:“直哉啊,我事成之前就要委屈一下你啦。”


    “我知道你心里面都在担心什么。”


    “你且放心,我对你和禅院家都没有恶意,所做之事也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姜雪衣起身,走到禅院直哉身边——


    禅院直哉坐在板凳上,头刚好到姜雪衣腰部的位置,姜雪衣顺势拍了拍少年僵硬的肩膀。


    两下。


    禅院直哉紧紧抿着干涩的唇,感觉这两下震的他胸腔发疼,如雷贯耳。


    姜雪衣语重心长:“养条狗养了十几年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个人?”


    “直哉,人的一生中遇到的是贵人还是恶人,这要看你去怎么选择。”


    “你若助我,别说是你,整个禅院今后家腾达富贵不在话下。”


    禅院直哉:“……”


    保本麻衣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看见保本麻衣脸上出现了不屑的表情。


    她哼了一声:“什么加茂、五条?”


    “六眼?呵呵。”


    “再折腾顶多活不到一百年,都是一群凡夫俗子,终为寿命所限。”


    保本麻衣轻声道:“你若好好跟了我,本座收你做记名弟子,保你活到三百岁无忧。”


    “……”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逐渐放轻。


    他听到保本麻衣像开玩笑一样说道——


    “你打不过六眼,你还熬不死他吗?”


    “等个六七十年过去,五条小儿已经垂垂老矣,而你还正值壮年。”


    “那种滋味,只有你试过,才知道有多么的酣畅淋漓。”


    “哈哈哈——”:陈采莲轻声笑了起来,美丽的面孔配上那清朗的笑容格外引人注目。


    他起身拍了拍手掌:“直哉,还不快谢过老祖,能得老祖承诺,这是天大的福分呢。”


    陈采莲走到浑身僵硬的白濑诚一郎身边,双手搭住对方的肩膀:“我们也都这把年纪了,有生之年能提携一个小辈就提携一个。”


    “你们要趁着年轻,莫要辜负时光。”


    白濑诚一郎:“……”


    白濑诚一郎一听这话嘴都要气歪成中风的模样。


    提携?


    你提携个鸡毛?


    人家好歹都能开个空头支票,许对方300年寿命,你也就刚开始告诉我保我荣华富贵,后面不是打就是骂。


    白濑诚一郎感觉那【老祖】比自己身边这个人皮兽心的混账强多了。


    虽然这俩都不是什么好鸟,但是【老祖】好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程一个脏话都没有,既不骂杂种,也不骂贱种。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惹到莲这个间歇性精神狂躁症的精神病?


    姜雪衣收回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好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


    “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到底该怎么做,还是要你自己去选——”


    禅院直哉感到自己头脑一片眩晕。


    他看到那个【青莲上人】和善的朝自己笑,苍白的指尖上携着一枚翠绿色的种子。


    陈采莲朝他招了招手:“好孩子,还愣着做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有的选吗?


    不选就是死。


    选了,起码现在死不了。


    保本麻衣的一句话如同烙铁一般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是贵人,是恶人,由你自己来选。】


    “……”


    禅院直哉面色苍白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晃晃悠悠的走到陈采莲面前,将自己手腕上的袖子撸起。


    陈采莲笑着,将那枚绿艳艳的种子放到了禅院直哉的手腕上。


    “……”


    禅院直哉眼睁睁的看着种子突然长了八条腿——将他手腕上的肉撕裂开,随后钻了进去。


    “呕——”


    呕吐感涌上胸腔,禅院直哉再也忍不住,腿一软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哈哈哈——”


    “呵呵。”


    【青莲上人】和【血衣老祖】似乎是被他的滑稽模样给逗到了,不约而同的轻笑起来。


    第25章 【姜雪衣】


    禅院直哉回到禅院家之后,神态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


    他面色苍白。


    明明拥有一张非常能言善辩的嘴,却开始变得沉默,眼神也时不时的直勾勾,大概是陷入了某种低迷的状态。


    禅院惠好奇的看着自己这位堂叔,小心翼翼的用一双肉嘟嘟的手抓了抓堂叔的袖子,似乎不能理解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堂叔为什么变得这么沉默寡言。


    …


    禅院甚尔进来接小惠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禅院直哉面色略白的坐在姜雪衣的对面喝茶。


    “……?”:禅院甚尔眉毛不可察觉的微微皱起,面色不善的看向自己这位逼事超多的堂弟。


    这讨人厌的禅院直哉刚刚还当着他和他自己爹的面慷慨激昂怒斥保本麻衣罪行,顺便当场口述撰写女德范文,怎么短时间不见还坐在保本麻衣对面喝起了茶水?


    “甚尔堂哥…”


    禅院直哉看见男人那张英俊冷漠的面孔,终于从窒息的冰冷中回过神来,结束了待机状态。


    禅院甚尔的出现让他感觉回到了现实之中,激动之下他的双眼险些发酸飚泪。


    一切的发生宛如一场无力同的噩梦。


    明明只是日常中的挑衅,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星浆体……为何转眼之间突然变成了物种陌生的大魔头?


    自己前一刻还是京都咒术世家的尊贵嫡子,后一秒怎么就变成了身不由己的怪物走狗,谈话都不能上桌的那种。


    这种就好像是小说或者电视中的情节,过于惊悚和不现实,让禅院直哉好几次都精神恍惚,怀疑自己还处在梦中。


    禅院直哉看到甚尔堂哥的眉毛慢慢皱起来,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语气冰冷而质疑:“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啊,他在这里干什么?


    禅院直哉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臂,用坚硬的指甲扣着手腕上柔软细腻的肌肤,疼痛加深,他的神志却越来越恍惚。


    恍然间,禅院直哉听到了非常不想听到的声音。


    少女轻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和直哉一见如故,好些年没有出去了;从直哉的口中我听到了不少京都最近的新事物。”


    “……”


    禅院直哉眼球慢慢转动,视线凝聚到了姜雪衣那张仿佛常年都含着笑意的和善面孔上。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尚处于青春期的少年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做“人生过不去的坎”。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梦。


    他禅院直哉真的变成别人某种意义上的家奴了。


    “……”


    禅院直哉眼眶四周有些发红,他努力的控制神态表情、不让自己在敬佩的堂哥面前丢脸,胸口却险些一口气儿没上来,整个人僵硬的好像提前进入了“尸僵”。


    黑发少年理了理情绪,强颜欢笑,做出一个和往常相似的夸张笑容:“堂哥,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和保本小姐可是聊的不错呢。”


    说罢,禅院直哉咧着嘴,转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小惠,后脑勺对着禅院甚尔,语调轻佻:“倒是你,父亲把我赶出去之后你们都聊了什么?”


    禅院惠愣愣的看着禅院直哉眼角的泪水流了出来,脸上却还保持着笑容,衬的面孔都多了几分狰狞。


    “……”


    禅院甚尔皱眉不语,他又不是瞎子,他能看出禅院直哉的神态很古怪。


    好像那个歌舞伎町里被强迫卖.银的娼.妇一样,不情不愿的卖笑。


    这也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禅院甚尔用有些膈应的表情看了一会禅院直哉,随后眼神幽幽的看向姜雪衣。


    他现在在某种程度上并不轻视面前这位年轻的星浆体。


    在跟保本麻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中,禅院甚尔慢慢发现这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年纪虽小但不妨碍间接性缺德,比他十五岁那会难伺候多了。


    姜雪衣见禅院直哉逐渐要绷不住,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


    她转头看向禅院甚尔:“甚尔先生,你带小惠先离开吧,直哉很有趣,我再和他聊聊。”


    说罢,姜雪衣脸上重新扬起笑容,眼睛笑成了一道弯,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看向禅院惠:“看看是谁来了?是小惠爸爸回来了呢。”


    禅院惠:“……”


    幼年海胆看到了姜雪衣脸上的笑容,默不作声的松开了禅院直哉的衣袖,迈着小短腿走到了自己亲爹身边,伸手要抱抱。


    禅院甚尔翻了一个白眼,伸出像常年撸铁+把蛋白粉当水喝似的手臂,单手夹起自己肉乎乎的儿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禅院直哉:“……”


    等对方离开,禅院直哉转头,对着姜雪衣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面孔。


    姜雪衣脸色不是特别好看,黑眸之中闪着冷光,嘴角似笑非笑。


    禅院直哉看着对方那张脸,终于认清了现实————他用手指迅速的抹掉了面颊上丢人又羞耻的泪水:“请问,我需要平时怎么做?还是保持原来的状态么?”


    禅院直哉终究是比白濑诚一郎智商相对高一些,面对强敌,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当面硬碰硬。


    姜雪衣:“原来的状态?”


    少女扬起眉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禅院直哉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见姜雪衣面前空了的茶杯才理解对方的意思。


    “……”


    做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相当不习惯,他甚至都没给他亲爹添过茶。


    禅院直哉动作僵硬的微微起身,双手拎起茶壶,给姜雪衣倒茶。


    做完这一切,姜雪衣才重新开口。


    她摇了摇头:“直哉,你需要改变你的态度。”


    姜雪衣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说实话,我见过不少世家子弟,但你这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在我们那里——王公贵族、世家勋贵,要是生出了像你这样的儿子,那当家主的要么重新生一个、要么就去过继一个。”


    禅院直哉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先侮辱他一下吗?


    姜雪衣:“…【战术性停顿】…树大怕招风,越是…木秀于林,越应该谦卑谨慎。”


    “你这种孩子放在我生的那个时代,迟早是要给家里面…招惹是非,生出祸端;我自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能干出仗着自己家世去…强抢民女、烧杀掳掠之人。”


    禅院直哉:“……”


    此言一出,直接给禅院直哉干懵了。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性格也差,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干出去街上当着群众的面抢女人,和土匪一般杀人放火的事情。


    这老古董到底是哪里来的?现在是法制社会你知道吗?


    他是咒术师,又不是黑.手党!


    禅院直哉没忍住:“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也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对这个社会的宪法持有着尊重的态度。”


    姜雪衣笑嘻嘻,语气坚定:“你会做的。”


    禅院直哉:“……”


    姜雪衣:“你现在不做,只不过是因为你口中的宪法,但是你本性上就是这么一个人,没有宪法的约束、你一天至少杀三个人。”


    这语气,仿佛比他亲爹都要了解他。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憋屈的原地暴毙。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保本麻衣不管对自己真实看法如何,她就是纯粹的想先给他扣个帽子,好好杀他的锐气。


    俗称,下马威。


    这要是前一天的禅院直哉,早就掀桌子开始破口大骂。


    但今天的禅院直哉非常乖巧,他强颜欢笑,谦卑的低下了头:“…您…教训的是…请问我之后该如何做?”


    姜雪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从现在开始,改变你的态度,学习谦卑与礼节。”


    “既然是大家子就要有大家子的模样,别整天…喜怒形于色,想什么脸上都看得出来。”


    “你觉得别人会因为你这副模样对你产生畏惧?”


    “有畏惧也只是表面的,私下里他们只会觉得你掉价,是个易被挑拨情绪的蠢货——发生混乱第一个杀你祭旗。”


    禅院直哉表面谦虚听讲,眼神中却露出了几分不服气。


    “你问我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姜雪衣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她笑着说道:“要知道——如果你不是禅院直毗人的儿子,你今天是要被我杀了的。”


    “你这种人啊——功不一定有你,但过绝对跑不了你。”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终于想起今天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好像确实是因为自己嘴贱。


    想明白这个道理,禅院直哉后背唰唰的冒冷汗。


    姜雪衣脸上重新无缝衔接到了慈爱:“放心,既然我已经收你为记名弟子,为师能教的都会教。”


    “过一段时间为师会去东京高专那边上学,你也收拾收拾,准备找个理由跟着为师一同去。”


    “……?”


    少年当场懵逼,狐狸眼瞪得大大的。


    不是…这…


    星浆体怎么还要上高专?


    要知道执行护送她的任务极有可能轮到东京高专或者京都高专的头上,总监会那帮老东西难不成是小脑萎缩?把她送去东京高专是要提前跟那边培养感情么?


    而且禅院直哉心里明白,虽然他爹目前还没有安排,但是自己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京都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要是自己冷不丁提出要去东京,那他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应付他亲爹?


    禅院直哉想着想着浑身发冷。


    护送星浆体。


    护送什么护送?


    护送星浆体是为了防止星浆体遇到危险,现在保本麻衣就是最大的危险。


    他都怀疑保本麻衣其实不是星浆体。


    至于总监会为什么这么做…


    脑子聪明的禅院直哉呆滞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姜雪衣,突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把一个星浆体放在明面上…那么是不是说,还有另外一个星浆体。


    他们把保本麻衣当靶子。


    而现在,保本麻衣要他跟着她,一起去当这个吸引火力的靶子。


    禅院直哉:“……”


    姜雪衣:“想明白了就行。”


    少女重新指了指空荡荡的茶杯:“我既然收了你做记名弟子,礼仪不可作废,你重新给我倒上一杯茶,跪在地上磕个头,我们也算坐实了师徒名分。”


    跪下,磕头。


    禅院直哉看着姜雪衣。


    姜雪衣面色雪白,笑容常在,一双眼睛像两个在墙上用钻头打出来的漆黑孔洞,直勾勾的盯着他。


    禅院直哉:“……”


    他面色苍白,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慢慢伸手去拿茶壶。


    第26章 【姜雪衣】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去东京,难不成是为了星浆体?”


    禅院直毗人坐在昏暗的主室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下位的儿子。


    禅院直哉闻言愣了愣,面带迟疑:“…所以,…保本小姐要去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保本小姐?”:禅院直毗人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随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嗤笑。


    禅院直毗人:“你是提前知道她要去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禅院直哉:“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去的。”


    禅院直毗人将膝盖上的漫画丢到了榻榻米,一改往日调侃和肆意,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鹰目似的眼睛冷冷的审视着禅院直哉。


    “别把你老子我当成蠢货,撒谎先看看逻辑对不对得上——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想去东京的合理解释。”


    “……”


    禅院直哉出奇的冷静。


    他冷静到甚至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在经历过来自爆保本麻衣的身体虐待、精神威胁、恐吓、威逼利诱之后,禅院直哉感觉自己好像流尽了毕生的冷汗,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精神麻木和恍惚之中。


    麻木之后就是贤者模式。


    如今再次面对亲生父亲那会让自己感到压力的审视目光,禅院直哉感觉自己好像就在第三视角围观这场谎言和欲盖弥彰,异常平静。


    禅院直哉:“…这是个机会。”


    禅院直毗人不语,冷冷的看着儿子。


    禅院直哉逻辑清晰的仿佛提前打了草稿:“一个无下限、一个咒灵操使、还有一个反转术士。”


    “如果说悟君代表着御三家势力领头羊,那么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将会是总监会未来年轻一代的中坚力量。”


    禅院直哉整理语言,重新看向禅院直毗人:“我若去了东京,与悟君站在一起,一来可以平衡总监会势力,二来可以稳固五条御三家的立场。”


    “而未来禅院家若是想在总监会站稳脚跟,与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交好则是必不可少。”


    说到这里,禅院直哉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亲的神色:“…如果你说的保本小姐要去东京那边是真的,这也是一次机会。”


    “变动意味着混乱,混乱就是阶梯。”


    禅院直毗人直接皱眉打断禅院直哉:“行了,别以为我没看过冰与火之歌。”


    这个眼神犀利的老头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你真的没有提前知道保本麻衣被总监会安排去东京高专?”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我真不知道。”


    禅院直毗人又问:“那天保本麻衣把你留下来之后,你们两个都聊了什么?”


    禅院直哉冷静回答:“保本小姐出事之前家境也相当不错,关于家族继承人该有什么样面貌的一个问题我们两个聊了很久——保本小姐很多观点让我感觉非常新奇和深刻。”


    禅院直毗人困惑的皱起眉:“……我怎么就不信呢?你这个臭毛病鬼性格十几年我都没给你扳过来,和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聊了两句就让你像被做了前额叶手术一样性情大变。”


    禅院直哉怒了,直接红温:“你什么意思?!连你也觉得我无药可救了是吧?!”


    禅院直毗人:“……”


    ……


    ……


    禅院直哉来到姜雪衣的房间门口,先是敲了敲门。


    “进。”:门后传来姜雪衣的声音。


    禅院直哉拉开门之后一愣。


    房间内不止姜雪衣,还有禅院兰什么,名字不知道,反正是禅院兰太那个小屁孩的姐姐。


    准确来说姜雪衣悠闲的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兰太的姐姐坐在姜雪衣平时喝茶的位置——桌子上叠着厚厚的书籍,她自己拿着一支中性笔在写笔记,腰板挺得笔直。


    “……”


    兰太姐姐见了禅院直哉,愣了一下,随后恭敬道:“午安,直哉少爷。”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没有从主座上起来,也没有平时在长廊上见面那般畏畏缩缩,不敢直视他。


    禅院直哉:“……”


    他摸不清这俩人在唱什么戏,只能用困惑的目光看着姜雪衣。


    姜雪衣黑眸困惑:“别人向你打招呼你平时不回复的吗?”


    禅院直哉一愣。


    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看着明显也有些没反应过来状况的兰太姐姐,低声的说了一句:“……午安,兰…【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想起来】…”


    姜雪衣:“兰慧。”


    禅院直哉:“——兰慧。”


    禅院兰慧:“……”


    姜雪衣朝着禅院兰慧温和道:“兰慧,你先回房间去复习吧,我这边和直哉聊一聊。”


    禅院兰慧立马动作麻利的收拾自己的书籍笔记、还有中性笔,抱着一打厚厚的书从禅院直哉的身侧走过。


    路过禅院直哉的时候,禅院兰慧看了一眼对方,就是那简单的一眼,让禅院直哉愣住了。


    禅院直哉:“……”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貌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抗拒…和不易察觉的愤怒?


    禅院兰慧的确是该愤怒的。


    她读完日本宪法之后,姜雪衣就让她去读世界各地的宪法,几大国的宪法都了解差不多之后,姜雪衣又让她去读世界通史。


    禅院兰慧的改变是一个细小的量变积累到一个具有跨度性的质变。


    她开始学会反思,学会举一反三,更学会了思考。


    她思考为什么在现代21世纪——在这种大国殖民地都独立的情况下,她依然还像个家仆一般生活在这狭小的四方天地,每天给一些她根本都不喜欢的人端洗脚水,伺候他们生活,看着她亲爹怎么想方设法的把她自己塞给甚一少爷当侧室。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为什么有些女性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去各国游学、去乘着邮轮环游大西洋、站在巴黎时装周上热情宣布自己的作品、甚至是站在政治舞台上大显身手,而她——


    “……”


    禅院兰慧心中不可压抑的感觉到愤怒。


    她就像个下贱的奴仆,终日看人眼色、吃饭都得捡着最次的那一档去吃。


    但凡惹到什么老爷少爷,他们的手可以随时抽到自己的脸上,滚烫的热水浇到自己手臂上。


    要问为什么——


    1,你是个女人。


    2,就凭你那咒力、没术式的身体,能给你口饭吃,你就感恩戴德吧。


    禅院兰慧的愤怒终于突破了麻木。


    她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一个认知——凭什么?


    她的学习素养和接受能力连麻衣小姐都大为赞叹,本科生三年才能啃下来的书她一个月就能倒背如流。


    那些拥有术式的人,他们只不过是得到了父母的恩惠;如若都是普通人,他们的学习能力会有她强吗?


    麻衣小姐说她是大才。


    麻衣小姐说咒术师和普通人是一样的,既然你出生在这个社会上,你有资格选择你想成为的人、或者职业。


    是啊。


    禅院兰慧不止一次的想。


    就因为被冠上了禅院之名,所以除了咒术师就只能去做咒术师的奴仆么?


    凭什么?就因为你们生了我?我有让你们生下我吗?


    权利和义务应该是对等的。


    你们享受你们身为禅院的荣光,我却像一个贱奴一样终日不见天,我有什么义务献上我的忠诚?


    麻衣小姐好奇的看着她:“你没有想过离开吗?世界之大,何处不能是家?凭你的本事,怎么活都是活,你未必一定要活在禅院。”


    “……”


    禅院兰慧抱着厚重的书走出保本麻衣的房间,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看着往日里禅院家熟悉的一草一木————她只感觉格外刺眼。


    …


    禅院甚尔刚杀了一个一级咒灵回来,刚往这边走就碰上了抱着书的禅院兰慧。


    他一眼就看见了禅院兰慧双眼通红,满脸仇恨的狰狞模样。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


    这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像精神正常的样子?


    ……


    ……


    姜雪衣抬眼看向禅院直哉:“你想不想从我这学点什么东西?”


    禅院直哉一愣。


    随后他感觉脑子一热,一种狂喜冲上心头。


    姜雪衣说是收他为弟子,但其实把他当下人使唤,本来他都对此不抱有什么太大希望。


    姜雪衣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狂热:“你且放心,我既然收你为徒,肯定会教你一些立身之法。”


    “但现在不可能教你,你心性不稳,还喜欢狗眼看人,瑕疵必报什么的我不在乎,但是你情商智商是硬伤——只怕是我教你一些手段,你就会去用来……为非作歹,招惹是非。”


    禅院直哉:“……”


    保本麻衣是真的相当看不起他,恨不得把一切的缺点都盖在他的头上。


    说罢,姜雪衣笑了笑:“你感觉兰慧的变化大不大?”


    禅院直哉咽了咽口水,想起对方刚刚愤怒的眼神:“…她看起来,确实挺不一样。”


    和禅院家那些低眉顺眼的女人有很大区别……就好似整个人突然活了起来。


    姜雪衣道:“在未来你若想替我办事,各类人都需要你去接触,…三教九流、咒术师、普通人、警察、政客、甚至是贫民窟里的人。”


    “我给你个任务吧,一个月内时间,你去交100个除了御三家人成为新朋友。”


    “你要是能做到,我就传授给你功法。”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


    啊?


    ……


    ……


    禅院直哉懵懵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想了好半天。


    他现在是真的摸不准保本麻衣是真的想考验他,还是压根就不想教他什么,故意用这种难以做到的条件来与他交换。


    往更恶劣的地方想,人家可能只是在逗他玩儿。


    家系的咒术师除了拔除咒灵和上学,怎么可能像个无业游民一样,天天去外面晃、交朋友?


    ……


    禅院直哉感到很不甘心。


    对于他自己来说,他已经付出很多了。


    难道就要止步于此吗?


    “……”


    也不知道是忽然陷入思维误区,还是传说中的“灵光一现”。


    少年眼神中突然闪烁了智慧的光芒。


    “……有了。”


    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鬼才决定。


    禅院直哉打开手机,登陆了某个视频网站。


    然后他开了一个直播间。


    第27章 【姜雪衣】


    禅院兰慧跑路了。


    也不知道是何种程度的苦大仇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禅院兰慧一声不吭的在厨房煮了一锅辣椒+糖浆的极品沸腾物。


    然后这一锅满满的“爱”,就被禅院兰慧面无表情的泼洒到了她自己亲爹身上。


    禅院兰慧的亲爹是一名二级咒术师,在禅院家的【炳】部队任职;凭借他的身手,自然不可能都兜头盖脸的泼洒一身。


    虽然老头子身法风.骚,闪的挺快,但是整个左手手臂依然被浇掉了一大块皮。


    老头怒不可遏。


    直接左邻右舍的呼唤,让一帮人把自己的女儿拖到禁闭室关了起来。


    禅院兰慧表现的深仇大恨,反抗异常激烈。


    兰慧的母亲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厉声质问:“兰慧!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如此忤逆自己的父亲?!太不敬了!”


    禅院兰慧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亲妈的脸。


    禅院兰慧:“滚!狗都知道护崽,你连狗都不如!——从今往后我就当我的母亲死掉了!”


    骂完亲妈转头骂亲爹。


    “你活这么久干什么?你怎么还不去死?老不死的,这么喜欢禅院甚一你怎么不自己躺到他的床上?你赶紧去啊,顺便给禅院甚一生个孩子!”


    禅院兰慧的亲爹端着红肿发痒的左手,险些被气到突发恶疾。


    “……”


    兰慧母亲面色苍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幼小的兰太站在母亲后面,神色呆滞的看着面若疯魔、举动癫狂的长姐。


    时势造英雄,环境造疯批。


    他怎么都不明白,一向和蔼可亲又温柔的长姐,什么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姐姐看他的眼神中再没有往日里的沉默与温和,唯独剩下的,只有陌生和冰冷。


    姐姐…


    禅院兰太的双眼中逐渐含满泪水。


    ……


    人是当天晚上关的——第二天一早兰慧亲爹和禅院直毗人以及禅院长寿郎打开禁闭室准备提人的时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禅院兰慧消失了。


    而且她消失的非常幽默。


    明明被关在禁闭室,但是根据后续调查,禅院兰慧离开禁闭室之后回了一趟自己家——把放在亲爹屋子里的保险箱撬了、把亲妈的金银首饰都拿走了。


    只留下了一张纸条——【从此往后我们再也不欠彼此】


    禅院家众人:“……”


    就这样。


    京都的禅院家少了一个【禅院兰慧】


    东京的早稻田大学法学专业多了一个【青木诗惠美】


    ……


    这件事情闹得相当大。


    家系咒术师的女眷丢了是大事。


    禅院直毗人处在一种忍无可忍的状态。


    他直接先把事情上报了总监会,召开了族会,迅速找来了姜雪衣。


    禅院和人死了就算了,诅咒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那里也无所谓了。


    这下连一直服侍你的禅院兰慧也“转瞬即逝”了。


    过分了哈,怎么哪里都有你?


    …


    姜雪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满屋子都是禅院一家老小——直哉不在。


    她让那小子去交朋友,这小子这两天也不知道龟缩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姜雪衣无所谓,甚至没怎么关注禅院直哉。


    只要禅院直哉别像白濑诚一郎一样试图传达什么消息就行,但凡让她发现,她不介意让禅院直哉在房间里直接变成巨人观。


    禅院直毗人:“麻衣小姐,你这段时间和兰慧相处有没有发现她不对劲的地方?”


    姜雪衣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气定神闲:“并没有,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表示非常遗憾。”


    禅院扇不等禅院直毗人继续提问,直接怒斥:“死丫头,把我们当白痴是吧?!前一段时间刚在你的院子里发现诅咒师,随后兰慧就失踪,难不成坏事都让你碰上了?”


    姜雪衣摇头笑笑:“扇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凡事都要讲证据的。”


    说罢,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禅院甚尔:“甚尔先生,兰慧回家和消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房间里,你可以作证的对吧?”


    “……”


    禅院甚尔转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后“昂”了一声。


    禅院扇阴戾看着禅院甚尔和姜雪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保本麻衣一直在房间内?你进去看到了?”


    禅院甚尔不悦,眉毛紧皱:“我他妈有病么?没事闲着一直待在一个15岁小屁孩的房间里干什么?”


    禅院兰慧的亲爹禅院兰九郎身残志坚,拖着用纱布掉在脖颈上的手臂怒视姜雪衣,其愤怒程度恨不得当场冲到中间来表演一段“这就是街舞”。


    禅院兰九郎各种质问和怒骂。


    禅院扇在旁边伴奏。


    姜雪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然后随手抄起仅存的一个珐琅瓷花瓶,直接砸了过去。


    【嘭!!】


    伴随着瓷器的爆裂声,世界安静了。


    坐在禅院直毗人身边的禅院长寿郎脸上的表情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他们谁都清楚,这次只不过是向个小姑娘施压,试图套一套线索,谁知道姜雪衣完全不按照套路来。


    这还不算完。


    姜雪衣砸完花瓶直接笑着起身朝着禅院直毗人的主位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我就一个要求——拿证据。”


    她红艳艳的和服在昏暗的和室内格外刺眼醒神。


    姜雪衣:“我行的正,坐着直,欢迎你们来取证。”


    “拿不出证据把我叫来这里干嘛?知不知道我还要睡午觉?”


    “还是说你们想对我直接动私刑?你们敢么?”


    说罢,姜雪衣在禅院直毗人的正前方盘腿坐了下来,和颜悦色道:“那就来吧,我就在这里,我这个嫌疑人就在这。”


    “都上来,杀了我!杀了我这个星浆体!”


    说罢,姜雪衣哈哈大笑。


    禅院:“……”


    别说那几个老的,禅院甚尔本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这种当众嚣张发癫的场景在御三家可不常见。


    “甚尔,按住扇先生。”:姜雪衣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禅院甚尔一愣,随后他条件反射的大手扣在禅院扇的后脖颈上,将禅院扇狠狠的掼在家木桌上。


    “…?”


    禅院扇还没反应过啦,就连姜雪衣动作迅速的起身,手指朝着他的左眼珠子扣来。


    “!”


    这个举动过于骇人,以至于禅院甚尔都愣在原地,摁着禅院扇的手不自觉的放轻了力度。


    禅院直毗人的身影宛如照片抽帧,瞬间从主座位消失,来到了姜雪衣的身后,大手一挥,将姜雪衣一把揽住:“麻衣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姜雪衣:“扇先生眼睛里有块东西,我帮他弄出来。”


    禅院扇在短暂的冷汗惊悚交织之下,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姜雪衣:“你这小毒妇,你想取下我的眼睛!”


    姜雪衣一愣:“证据呢?你的眼睛不是好好的待在你的眼眶里了呢么?”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懂么?


    禅院扇:“……”


    …


    …


    禅院家的闹剧禅院直哉直接错过。


    距离姜雪衣和禅院直哉入学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也就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姜雪衣给禅院直哉的时间也是一个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禅院直哉很有可能猜对了。


    姜雪衣的确是闲着无聊,逗他玩,并没有真的想教他的意思。


    但是禅院直哉太想进步了,几乎拿出了12分的力气用在了这个直播间上。


    其实刚开始他本来是想打游戏直播,结交一些所谓的游戏朋友。


    但人生就像一场无厘头的喜剧。


    第一天,禅院直哉刚一开播,路过的围观群众一看禅院直哉这配置————和室、和服、面目精致、外星人电脑、京都ip。


    知名日本粪站愤怒了。


    草拟吗的富哥。


    然后禅院直哉第一天就被直播间的污言秽语骂自闭惹,达成了开播三小时、迅速下播的成就。


    禅院直哉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开始说,大家就开始骂他。


    现在普通人生活戾气都这么大吗?


    怪不得咒灵几何式增长。


    然后他躺着躺着就想到了姜雪衣那张具有压迫力的脸,还有对方那强大的实力。


    禅院直哉咬了咬牙,第二天继续开播。


    第二天他尝试回怼那些污言秽语。


    第三天他和狗网友们喷的有来有回。


    …


    第五天他左手带着华伦天奴,右手带着卡地亚,拿着一杯精品手磨冰美式开始游刃有余的嘲讽网友。


    这个网站不只是日本本土在用,还有很多留学生;日本人骂的多了——不少留学生都来凑热闹。


    大概是禅院直哉长的好看,于是他们就开始逗他。


    “!!”


    禅院直哉怒火攻心,当即打开谷歌翻译开始七国语言轮番上阵。


    在一遍又一遍的无言秽语和嘲讽的交织下,双方都在破防和攻防中轮番交替。


    不少网友骂着骂着就点开禅院直哉的头像献上关注,然后跑到他的私信里面去骂。


    禅院直哉不忘初心,对于每个跑来他私信里面骂人的人,他直接发——【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网友:“……?”


    网友试探性的发了一句:“少爷,我穷,能借我1万日元么?”


    禅院直哉二话不说,直接转了一万过去:“拿去花,不用还了。”


    网友:“……”


    网友:“……目瞪口呆.jpg”


    久而久之,禅院直哉的网络称呼从【京都少爷】、又增加了一个【任务达人】


    “?”


    禅院直哉刚开始还不明白这个称呼有什么意义,然后他就去推特上搜索相关词汇。


    当这位涉世未深的15岁少年看到推特上一张张在公共场合上带着项圈、在地上爬行、还有当众一丝.不挂的照片之后——


    禅院直哉当场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第28章 【姜雪衣】


    距离姜雪衣和禅院直哉去高专的时间只剩半个月。


    禅院直哉的亲亲网友给他寄了包裹。


    也是禅院直哉时运不济,这个包裹让他亲爹给收到了。


    禅院家一般收取快递都是挂在山下小镇中的,禅院直毗人去总监会回来的时候刚好去拿自己买的漫画,顺便翻到了禅院直哉的巨大包裹。


    禅院直毗人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包着的是隔壁国家空运过来的高级真空冰鲜牛肉,足足寄过来二十几斤,上面写的是【内蒙古呼伦贝尔原切牛肋条】,里面还夹着一张粉嫩嫩的卡片。


    禅院直毗人:“…?”


    他一打开卡片,就看到了上面清秀漂亮的日文——


    【日安,我是你在邻国的女粉丝,现在正在霓虹留学。】


    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这小子…难不成…


    等等…


    内心的喜悦还没没来得及涌上来,老头就看到了下面的字——


    【直哉少爷,为了感谢你的慷慨和对我日语提升的帮助,我给你寄来了老家的特产牛肉,配你亲爹的骨灰拌饭吃更好吃。】


    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第一次感觉眼前的日语是如此的小众,他竟然有些看不懂。


    这个曾经在一线奋力杀咒灵、二线担任后勤之神、三线把控禅院家全局的老头先是陷入了一阵茫然,随后立马大怒。


    这上山路的方向盘被禅院直毗人紧握的赶上掐自己那死儿子的力道。


    禅院直毗人开着车载着满满一后备箱子的牛肉怒气冲冲的找到了刚刚从训练室里走出来、全身上下大汗淋漓的禅院直哉,直接将粉红色的卡片甩单了禅院直哉的脸上。


    禅院直毗人胡子要翘上天:“这是什么东西?!”


    禅院直哉一愣,仔细看了一下那张明信片上写的内容;看到【亲爹骨灰拌饭】时明显一愣——紧接着看到署名之后脸上了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这不是他那个直播间的榜一姐么?


    …


    这段时间禅院直哉和普通人进行了一系列的友好交流之后心境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对于这些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禅院直哉最开始的想法大概就是《哈利o特》里面魔法师对普通人的想法——一群麻瓜。


    讲道理,这也不能全怪禅院直哉。


    御三家的孩子们从小就过着隔世而居的生活,真正能够融入现代社会的机会很少;对普通人的看法几乎要严重到“需要保护的不同物种”程度。


    但是他们隐约中能够模糊的意识到一点,如果有一天咒术师和普通人真要闹到所谓的“种族隔离”——那么以当代科技水平的发展,咒术师只有被他们普通人“中世纪猎巫运动”的份。


    这种自大、傲慢、缺乏安全感很多都伴随着家系咒术师一生。


    禅院直哉在进行直播这个期间,隔阂就好像是一片脆弱的玻璃,通过无数光纤网络逐渐被打破。


    他直播间的成分过于复杂。


    有社会上闲着没事干的无业游民、也有企业精英高管、有正在东大研读的未来科学家、还有正在环游世界穷游青年,甚至还有进来就骂的小初生。


    禅院直哉在【发钱交友】的行为里,有人收了就玩提裤子消失,还有人收了就嘲讽谩骂————但是更多的是询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好的,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无数的交流绘制成了一张网,将很多本来一生都不该有联系的人牵连在一起。


    透过这张网,这个从小生活在禅院家少年看到了——为了将自己国家新技术推向国际的有志青年、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为人类医学作出贡献的女性、为了能够让自己公司上市而五天不睡觉险些猝死的中年人、双亲皆死却依然向阳而生的孤儿。


    人从来都不能被定义。


    身为女性的留学生榜一姐,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传统女性应有的温婉温顺模样;她即能像写论文一般和禅院直哉疯狂倾泻世界发展史、工业革命、键盘政.治,简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同时用五种语言轮流问候禅院直哉的整个族谱、舌灿金莲,那牛逼劲儿给他虎的一愣一愣的。


    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与他们交流,仿佛在经历一种奇妙的第二人生。


    禅院直哉原本以为自己会不屑于这种感觉。


    但他发现,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


    他们的努力,他们的悲伤,他们的嬉笑怒骂,他们泥泞一身之后重新爬起来——本应该是灰暗的芸芸众生,此刻终于在他眼中重新染上了色彩,鲜活而生动。


    直到这一刻,禅院直哉才终于恍然大悟,其实他们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


    ……


    禅院直哉皱着眉头,内心复杂,认真收起了手上的慰问卡片,之后若无其事的看向自己爹:“哦没事,是网友。”


    “我们平时就是这样互相骂着玩的,我也经常辱骂她没有母亲。”


    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你知道你们两个在骂些什么吗?”


    禅院直哉不以为然:“网络上的东西怎么可能当真?她说的父亲、我说的母亲,只不过是一种抽象的东西,只存在于网络的东西。”


    “就像我虽然会在网络上大肆羞辱她的母亲,但如果真的在现实里碰到她的母亲,我还是会说一句——阿姨你好。”


    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你…”


    禅院直毗人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儿子,久久不能言语。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应该为自己儿子能有对普通人线下长辈的基本尊重感到高兴,还是对当代年轻人网络抽象行为感到愤怒。


    终于,禅院直毗人拉下脸来,他决定放弃思考。


    老头一把揪过禅院直哉的耳朵,在对他惊愕的神色下朝着他一声怒吼:“你给老子滚过来!!!!”


    ……


    ……


    禅院直哉在训练室挨揍。


    姜雪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电脑屏幕。


    电脑是前天到的,直播是昨天开的。


    禅院甚尔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姜雪衣端坐在电脑屏幕前,双眼死死的盯着屏幕。


    在他来看,保本麻衣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


    她做这件事情甚至都不避讳着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一进来就能看到屏幕上禅院兰慧站在学校的讲台上,当着一整个班的同学面前,绘声绘色的讲着自己的PPT。


    是的。


    失踪的禅院兰慧就这样出现在了保本麻衣的电脑屏幕上。


    19岁的少女脱去颜色暗沉的和服,穿上了白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长发抓在头上顶成了一颗丸子,声音洪亮而激情,讲的声情并茂、笑容满面。


    禅院兰慧将演讲稿放在讲台上,最后直接脱稿。


    她双手抱胸,腰板挺着笔直,笑容璀璨的面孔上有着一双含泪的眼睛。


    【这是最好的时代。】


    【这是无数机会的时代。】


    【永远不要让我们的出身限制我们对未来的选择,只要一息尚存,不断的去寻找我们的出路。】


    【向上,向上,像火箭升空一样,不断剥离、冲上云端】


    【世界繁星璀璨,我们是见证者,我们更是参与其中的缔造者。】


    【同学们——】


    禅院兰慧大声说道。


    【这是我们的时代!属于我们的时代——由我们定义的时代!】


    演讲结束,无数人为禅院兰慧献上了雷鸣般的掌声。


    “………”


    禅院甚尔胸口被一种奇怪的情绪环绕。


    他发现,他似乎有些记不清那个刚刚见面时的禅院兰慧。


    唯唯诺诺,抱着厚重的书籍,走路都不敢抬眼去看前面的人。


    【命运无常】


    禅院甚尔第一次想到了这个词汇。


    他面无表情,双臂抱着胸膛,冷漠的注视着屏幕上的少女。


    【命运无常】


    有人出生在御三家,弱小咒力,身为女性,天赋被掩埋,从此碌碌无为余生。


    有人出生在御三家,同样配置,然后她冲出重围,获得掌声赞美和认可。


    而有人出生在御三家,天与咒缚,被视为垃圾与耻辱,浑浑噩噩半辈子,有一天没一天的活。


    “……”


    禅院甚尔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他的内心早已被那种各样的事情弄得足够麻木,少年时对认可的期待和追求早已无影无踪。


    是啊,他都这样的年纪了,孩子有了,老婆没了,早已看淡了世间的人情冷暖。


    那…


    为什么?


    禅院甚尔皱起眉头,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


    在嘈杂的掌声中,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不甘。


    还有波涛汹涌般的怒意。


    甚至是妒火。


    “……”


    禅院甚尔眼神阴郁的仰头掐了掐太阳穴。


    他抬头看向姜雪衣,随后便愣住了。


    “……”


    姜雪衣那张常年含笑平静的面孔如今激动而狰狞。


    她双眼通红,粗重的喘着气,裂开嘴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泪水流的她满脸都是,但是她不以为然,依然瞪着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


    姜雪衣好像个瘾.君子,滚烫炙热的目光舔舐屏幕上每一处像素,整个人的情绪无比激动——满足,狂喜,哀恸;在她的面孔上不停的交替。


    禅院甚尔:“……”


    我草。


    【————】


    屏幕黑了下来。


    这一黑仿佛是将姜雪衣身上某一个开关瞬间关上。


    姜雪衣脸上的泪水还挂着,但是一秒钟内无缝衔接——她平静的微笑,温和而好奇的看着禅院甚尔:“甚尔先生,你有什么事情么?”


    禅院甚尔:“……”


    …?


    第29章 【姜雪衣】


    禅院兰慧的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那女孩的消失就像是燃烧在纸上的火,纸张烧没之后只剩一阵青烟。


    禅院家度过了一阵相对平和的时光。


    直到他们临行高专的前三天,禅院直哉找到了姜雪衣。


    禅院直哉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抱着禅院惠的观棋。


    观棋抱着禅院惠坐在蒲团上,见他进来,眯起眼睛笑了笑——那张玉雪可爱的孩童面孔上露出了七十岁以上退休老大爷的慈祥笑容,黑珍珠的眼睛都要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禅院直哉:“……”


    够他妈诡异的。


    禅院直哉想不明白,这条大蟒蛇既然要变成人,为什么不变得成年一点?非要用孩子的面孔做出这样的表情,这一看就不像是自然人,看久了还有点像伪人。


    禅院直哉内心腹诽,但脸上装的很有一套,恭敬的朝观棋打招呼:“观棋爷爷日安。”


    观棋笑呵呵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禅院直哉的目光落到了禅院惠身上。


    禅院惠的头发有点长了,毛茸茸的海胆被一根串着铜钱的红绳扎在头顶,看了让人想拎着他的发尾把他拔起来。


    小惠的身上穿的不是那些禅院甚尔审美敷衍的儿童装,而是一件带着精美刺绣的丝绸浅米色和服。


    那和服在黑暗随着视线和角度的变化泛着幽幽的光,上面绣的锦鲤活灵活现,每一片鱼鳞上都掺杂着四五根金线。


    禅院惠见禅院直哉进来,有些拘谨的朝着自己这位已经混得面熟的堂哥招了招手。


    小孩的手上拿着一个镶嵌着海宝蓝的大金镯子,拿在手上晃一晃——拿海宝蓝折射出来的光线几乎要闪瞎了禅院直哉的眼睛。


    禅院直哉:“……”


    这看着就不是什么现代的产物,现代手饰能拆开卖的东西绝对不会放到一起来做。


    “直哉。”:姜雪衣从寝室前的屏风走了出来。


    她看见对方到来,仿佛有些惊奇,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坐到了自己的老地方开始倒茶。


    禅院直哉刚想开口————


    他的神色突然凝固了。


    姜雪衣坐下之后,她的卧室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性。


    穿着一身非主流的银色锁链黑色工装服,后背背着一把大长刀,面色惨白,双眼无神,嘴唇却格外的殷红。


    那把刀上的刀柄不是日本刀的常用刀镡,而是用人类脊椎骨中间的部位精细雕刻而成,冷不丁看过去仿佛一块白糯的猪油,让人条件反射的恶心。


    【鬼刀林太】


    禅院直哉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名字。


    这个男人,是两个月前失踪在京都的诅咒师。


    “……”


    禅院直哉后背的冷汗几乎在倾刻间浮现。


    他面色苍白的盯着鬼刀林太,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姜雪衣下位的位置缓慢的跪坐下来,谦卑的低下了头颅。


    他感受不到对方身上一丝一毫的咒力。


    普通人身上都会因为情绪而产生或多或少流窜释放的咒力和诅咒。


    而鬼刀林太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天与咒缚。


    “………”


    大脑中刻下这个认知之后,禅院直哉僵硬的盯着鬼刀林太,紧紧的闭住了自己的嘴。


    聪明人往往有聪明人的应对方式。


    就像现在,禅院直哉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当这个屋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鬼刀林太这个人。


    鬼刀林太不存在。


    对,他不存在。


    【哗啦————】


    鬼刀林太的头低的太往下,后颈的皮肤突然裂开。


    然后它的头皮+脸皮好似脱皮套一样,吧嗒一下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塔塔开巨人】的面孔。


    “呜哇!”:禅院惠看了一眼就嚎啕大哭。


    禅院惠一哭,观棋抱着他站了起来,轻声细语的边哄边晃,不让他看这边。


    禅院直哉:“……”


    少年冷汗直冒,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张鲜红肌理的面孔,内心又恐惧又烦躁。


    果然是个死人!


    妈的,小比崽子别哭了!


    “……”


    姜雪衣刚刚还面目和蔼,下一秒瞬间拉下脸,伸手不耐烦的狠狠的扯掉了鬼刀林太那张要掉不掉的皮。


    她的动作很快,快的让袖口都发出一声【振】响。


    姜雪衣做完这一切,擦了擦手,若无其事的开口:“去吧,找个地方去自.焚。”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被这句话搞得一个心肺骤停。


    什么…?


    他抖着惨白的嘴唇,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鬼刀林太拖着半拉皮,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然后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姜雪衣的寝室中。


    禅院直哉:“……”


    哦,原来不是对他说的呀。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禅院直哉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发现自己逐渐朝着精神胜利法靠拢——这有什么可放松的?


    他看着鬼刀林太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很轻易的就联想到了姜雪衣之前说的【炼傀术】


    如果他当时没有同意那个叫莲的少年往他的手臂里放种子,那么鬼刀林太的模样就是他的今天—— 他禅院直哉只能顶着那副像从《死魂曲》里跑出来的恐怖皮囊一样,在禅院家里如同孤魂野鬼似的游荡。


    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老爹禅院直毗人心血来潮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他就表演一个皮肉分离,给他那酒鬼老爹当场孝死。


    姜雪衣弄走了鬼刀林太之后,面色格外不悦:“垃圾一个,废品都能回收利用,他倒好,做傀儡都是抬举他。”


    禅院直哉:“……”


    他看着姜雪衣那副把人当耗材、扯下人皮的手擦了擦直接端杯子喝茶的模样,只感觉毛骨悚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雪衣低头喝了一口茶,有颇有雅致的点上一根檀香,心情又放晴了。


    她和颜悦色的看着禅院直哉:“直哉,今天难得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


    禅院直哉感觉冷汗好像顺着自己的眉骨流下来了,他用尽毕生的心理素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刚开口就胡言乱语:“祖老…我…不…”


    “……”


    空气安静的可怕,姜雪衣又倒了一杯茶,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禅院直哉脸白的好像住三天太平间:“…老祖…我交到100个朋友了。”


    姜雪衣:“……”


    姜雪衣:“什么?”


    少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神色。


    她那眼睛半抬不抬,幽幽的盯着禅院直哉,脸上的笑容消失。


    禅院直哉看着姜雪衣将双手放到了盘膝而坐的腿上,身体微微前倾。


    姜雪衣:“你这一天大门不出腿不迈的…上哪儿交的朋友?别不是戏弄我这个老人家。”


    禅院直哉:“……”


    他就知道,这人根本没有诚心想教他什么,就是随口胡诌。


    但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


    禅院直哉不知道将成果交付到姜雪衣的面前会有什么下场。


    姜雪衣可能会不悦,可能会觉得他不识抬举。


    但是他知道,如果现在告诉对方他刚刚瞎扯的————那姜雪衣很有可能抄起桌子上正在燃烧的檀香直接往他眼窝子里面捅去。


    禅院直哉只能硬着脖子,将自己的手机打开,给姜雪衣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一个带着眼镜的女孩朝着镜头竖起了大拇指——【你好,我是直哉少爷的粉丝,也是朋友,今天是我上舰长两星期年,在这里祝直哉少爷早日脱离血肉苦痛,机械飞升,与亲爹在天上肩并肩,欢迎直哉少爷来到美丽的内蒙古,我们热情的草原人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雪衣:“……”


    禅院直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祖阴晴不定的脸:“老祖,这种视频还有一百二十个,您要看吗?”


    姜雪衣面无表情的扫了禅院直哉一眼,差点把孩子看腿软。


    “继续放。”


    老祖对成果检验极为严苛。


    禅院直哉就这样和姜雪衣一条一条的把120个视频一一看完了。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


    禅院直哉双眼通红,血丝爆满。


    姜雪衣看完视频之后格外安静,她盯着忐忑不安的禅院直哉。


    好一会,她突然大笑出声。


    “!!”


    这一笑禅院直哉直接吓的在地上弹了一下。


    姜雪衣:“好!好!”


    姜雪衣拍着手掌,面色大悦:“你小子——是我小看你了。”


    “你且放心,本座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你,绝没有反悔可能。”


    “……”


    禅院直哉懵懵的看着姜雪衣嘴角简直要裂到耳根的模样,终于腿软的坐了下去。


    …


    …


    晚上吃完晚饭的五条悟正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刷视频。


    刷着刷着直播间,五条悟愣了一下。


    等等,怎么好像刷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五条悟不信邪,将嘴里面的棒棒糖换了个方向咬,又刷了回去。


    然后,他看着屏幕上那张嚣张又讨人厌的脸——【咔】的一声,嘴里的棒棒糖直接咬碎。


    “啊?”


    第30章 【姜雪衣】


    有一种效应——叫做视网膜效应。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当你注意到一件事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生活周围都是有关这件事的各种线索。


    就好比现在。


    五条悟前两天刚听说有关于禅院家的【星浆体】和禅院直哉要来上学,今天晚上就刷到了对方的直播。


    五条悟对禅院直哉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


    禅院家拜访五条悟和他的父亲的时候他就见过对方。


    比自己小一岁,黑发绿眼,小小年纪穿着一身纹付羽织袴,坐在蒲团上的时候高高的扬起自己的下巴,那目空一切、自视甚高的傲慢吊样子简直就是御三家那些老瓜烂帮子的缩小版。


    像这样的人,自我意识过剩,加上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五条悟都能想象禅院直哉未来的人生就是从小橙子变成烂橙子的必然过程。


    只要他们在同一个学校,就会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交往过程;五条悟一想到那个场面就会觉得内心非常的烦躁。


    明明已经好不容易从家里面跑出来出来读书了,他真的想离那帮家伙远一点。


    然后,五条悟就刷到了禅院直哉的直播。


    五条悟:“……”


    他印象中那位从出生起就享有禅院家嫡子身份的禅院直哉大少爷穿着阿玛尼男士定制衬衫,手上戴着百达翡丽,漂亮的小脸上挂满讥讽,那双绿眼睛里满是讽刺。


    禅院直哉正在一来一回的和直播间里的弹幕人对线。


    【主播桑,你什么时候去死?】


    禅院直哉不以为然的翻了一个白眼,攻击力拉满:“——你的家人先死,你家人出车祸当场火化的第二天我就急性脑梗去世了。”


    【工作到底有什么意义?反正女朋友到最后都会被像主播这样的社会蛀虫抢走。】


    禅院直哉冷笑:“你这是N.TR焦虑症,等女朋友真的跟别人跑了你就舒服了。”


    【主播真是烂人,凭什么给我标记哥布林这种前缀?!你的人生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禅院直哉:“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能得到这种外号,说明是我对你提醒,你应该好好感谢我给我刷一发巨型游轮才对。”


    【主播我最近一直思考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像你这样的人】


    禅院直哉拉下脸:“你这种低智商的人不要思考,你一思考就让我感觉很恶心。”


    【直哉少爷你别得意,我老家横滨的,我会联系本地专业团队连夜去噶你腰子。】


    禅院直哉怒了:“一个肾脏才多少钱?!我自己炒了吃都不会给你!”


    【急了急了】


    【主播又是攻击力拉满的一天】


    【我很好奇,直哉少爷在家和自己亲爹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笑死,主播的父亲见了主播都要尊称一句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在直播间和弹幕骂的有来有回,他骂的越狠弹幕礼物就刷的越多。


    五条悟:“……”


    五条悟冷静的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默默的关掉了充斥着污言秽语的直播间。


    等等。


    好怪,再看一眼。


    五条悟又打开直播间。


    “……”


    不是,这家伙是谁啊。


    屏幕里的禅院直哉还在滔滔不绝:“和我讨论平等?你看看你主页里都是什么东西?——因为女同学不和自己交往所以怨恨人家?”


    “笑死,看看你的自拍就知道为什么人家不和你讲话,你要是女性你自己都看不上你自己——好恶心,眼垢还在眼睛上就去上学了,你早上不洗脸的吗?你对你的人生就是这么一个态度吗?女人是有恋脏癖么?要和你这种人交往?!”


    “你这种照片到底是怎么通过审核的?审核上班的时候是不是间接性失明?你为什么要发在网上?你让我感觉很恶心你知道吗?你把这种东西发出来,你就是存心是要恶心人的。”


    五条悟:“……”


    白发少年穿着睡衣躺在床上,面色困惑的看着眼前的手机。


    他再三确认这张非常具有标识性的脸就是禅院直哉+弹幕里高频率出现的【直哉少爷】就是本人。


    网络下的禅院直哉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爱装逼。


    网络上的禅院直哉呲牙咧嘴,跳来跳去,顶着一张娃娃脸活像一只邪恶摇粒绒。


    “——噗!!哈哈哈哈!!!”


    五条悟终于没忍住,狂笑着开始锤床!


    喂喂!根本想不到,这家伙前脚一本正经的在那里规规矩矩的当自己都禅院大少爷,后脚居然在这里兴致勃勃的和普通人对骂。


    居然还会因为被骂破防去翻对面的主页。


    禅院直哉这家伙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癖好吗?


    话说禅院直毗人知道他儿子在网上被人调侃【他亲爹来了都要叫一声“直哉少爷”】么?


    居然还要观众刷【巨型邮轮】


    妈呀不行,太潮了,这到底是什么新型私房钱路子?


    这边五条悟一边狂笑一边捧着手机去邀请夏油杰围观,而事件主人公禅院直哉第二天一早就被姜雪衣叫走。


    姜雪衣带着禅院直哉又来了一次“闪现贫民窟”。


    这次禅院直哉感觉良好,至少没有像上次一样短暂失去意识的情况。


    少年跟着姜雪衣没走两步,然后的小巷子里面就突然窜出来一个拿着麻袋的人。


    那人目标精准,直接要套姜雪衣。


    “————”


    禅院直哉双眼瞪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名衣衫褴褛的成年男性上半边身体瞬间爆裂,肉条骨头渣子崩了满墙。


    禅院直哉:“……”


    大概是人类的身体和某些动物一样都存在着一些神经反射和惯性。


    男人没了上半身,下半身不仅孤零零的跑了几步、还转了个身,才晃晃悠悠的倒下。


    “……”


    黑发绿眼的少年就这样正正的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有些后知后觉。


    …


    一个人,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掉了。


    而杀人的人…


    禅院直哉抬头看向姜雪衣。


    姜雪衣全程目不斜视,那专注于找落脚点的神色并不像刚刚杀了一个人,更像是抬脚踩碎了一只蚂蚁,毫不在意。


    如果是十年后的禅院直哉可能没那么大的反应,但是如今的禅院直哉只有十五岁,三观正在塑造之中,还没有完全成型。


    他对这一幕只感觉到了不安。


    …


    终于,姜雪衣江雪一找到一处废弃的库房,带着禅院直哉走了进去。


    禅院直哉全程安静如鸡,微微垂首跟在姜雪衣后面。


    姜雪衣找了一处高的地方,一挥袖子,将上面的灰尘吹走,身形一闪,高盘膝而坐,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禅院直哉。


    少女平静的开口:“直哉,你可知我今年有几岁?”


    禅院直哉:“……”


    少年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很明智的没有选择直视对方的双眼,默默低头:“抱歉,我不知道。”


    反正不可能小于200岁。


    姜雪衣静静的笑了笑:“我今年啊——”


    “八百岁有余。”


    【————】


    禅院直哉几乎是下意识的惊愕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姜雪衣。


    800年是什么概念?


    800年前的日本还是平安京时期。


    眼前的少女,是出生于平安京时期的人。


    姜雪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咒灵或者妖怪,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这句话可以说得上更为惊悚。


    “……”


    禅院直哉呆愣愣的看着姜雪衣那张年轻的面孔,一时间除了感觉全身冰凉之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狐疑和狂喜、恐惧也没有。


    姜雪衣:“你要想像我这样活上千年万年的基本上不可能,你虽然是咒术师,但终归是…肉体凡胎,靠药物死撑个三百年就是极限;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


    “为什么…”


    禅院直哉下一是喃喃的问。


    “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姜雪衣怪异的看向下方的少年:“因为你只是凡人,没有灵根,只有拥有灵根的人才有资格踏上…沟通天地、不断洗凡身、长生之路,而你——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


    “像我们这种拥有灵根的人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你,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


    【除去拥有咒术,你只是普通的人类,生老病死是你不可逃脱的宿命】


    【人类】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第一次意识到,在对方的眼中,咒术师和没有术式的人类是同一种人。


    【难道不是么?】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质问。


    …


    姜雪衣表面仙风道骨,实则得意洋洋。


    她道:“不过既然我收你做了弟子,自然不会让你…泯然于众,本座修道八百哉,自创功法无数,我这里有一套能将修士灵力和咒力互相转换的功法——”


    “老祖…”


    禅院直哉强忍着恐惧,抬头渴望的看着对方。


    他内心强烈的好奇欲望已经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老祖…”


    禅院直哉面色有些苍白。


    “您,活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


    【姜雪衣基础算法发生强烈波动】


    …


    姜雪衣瞬间暴怒:“大胆!!”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禅院直哉顿时感觉大脑和胸口一阵强烈的刺痛——下一秒,他哀嚎的尖叫出声,鼻子和口腔喷血!


    姜雪衣…大仙一愣。


    她根本没有预料的根本没有预料到【姜雪衣的基础算法】居然会产生这么大的波动。


    按照老祖的惯性,应该开始洋洋洒洒的装逼,来一些【修仙就是为的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云云之类的。


    虽然老祖可能没有那个文化水平。


    但是让大仙没有想到的是【姜雪衣基础算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大发雷霆。


    禅院直哉瞬间跪了,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地上不起。


    他不是想跪,他是真的很疼,疼的直不起腰。


    下一秒,禅院直哉感觉自己被一双手臂轻轻扶起。


    一抬头,禅院直哉就看到姜雪衣脸上挂满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孩子,竟然这般不会说话。”


    “也怪为师,为师年纪上来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孩子,你要理解为师,以后说话有点分寸。”


    禅院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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