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雾不知道外公和阮明嘉说了什么,阮明嘉最终松口同意她在曲海上完高中。
但高考过后,阮雾必须回京港。
阮雾听到最终决定后反而松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的想着横竖暑假假期三个月不到,到时候她找个由头出去呆着,而且开学后她可以直接留在寝室,总归避开他们一家三口就是了。
回到曲海的阮雾,闲来无事总是会想起在台球厅遇见的秦知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就是仿佛有一根线无形的勾扯着她再回到那家店。
黎家两位老人说是用钱堆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十年养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过界就可以。
心思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她禁不住的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打开购票软件点了几下定好去京港的高铁票,背着包就去高铁站了。
距离上次来京港已经一月有余,巷子两侧的槲寄生结出更多淡黄色的花,空气中充满了酸涩的味道。
阮雾背着包径直往前走,走到“to”门口停下后,深吸了一口气,略过老板往二楼走去。
没想到老板出声拦她:“哎姑娘,二楼不能去。”
闻言她不解的拧了下眉:“可是上次我来这家店去过二楼的。”顿了顿,“我上次还给您借了充电宝。”
老板恍然大悟,上下来回打量了阮雾几次:“我想起来了,那天阿聿生日,你就是跑上二楼的那个姑娘!”
阿聿?哪个yu,上次那个红头发男生好像是喊他阿聿,他的名字?
阮雾面上不动声色,话语里确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是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生吗?”
老板停下收拾柜台的动作,摆了摆手,随意点敷衍了几句,“差不多吧,反正一堆人里长的最出挑的就是他。来我店里的多半也是打听他的。”
交谈间老板也看出面前人的心思,语气含笑,“姑娘,你不会也是来找他的吧。”
“别白忙活了,今儿个那位不在这,平常这二楼也是单独给他开的。”
阮雾的嗓音沾染上几分焦急,“老板,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可能去潭拓寺了,姑娘你去碰碰运气吧,我也是昨儿听他们聊天听了一耳朵。”
“好嘞谢谢老板!”
老板放下手中的杯子,“姑娘,我可是劝你一句,那位可是城北秦家的小公子,在这京港城可是出了名的反骨乖戾,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他可是都沾手。”
阮雾没回应老板的话,自顾自的跑出了店,在路边拦了辆车前往潭拓寺。
——
寺门口的人乌泱泱的,饶是在车上被司机打了预防针,下车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司机说是很多家长趁着周末的功夫都来给自家孩子祈福,快高考了,图个好彩头。
阮雾顺着人流往上走,人群里透露出难闻的汗酸味,她捏着鼻子,皱着眉加快脚步。
走着走着,她发现旁边有一处没人的院子,清净得很。
阮雾想也没想的小跑近去,她抬眼打量起这处院子。
院子里种着一颗高高的银杏树,周边是矮矮的红砖瓦房,石砖拱门前有一口矮矮的井,虽然不新,倒也不失古色韵味。但是,这处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出家人的地方——大树底下的晾衣绳上搭了几件女士棉麻旗袍。
她探头往前走,倏地听到说话声。阮雾条件反射的闪身躲到两处房间里的空隙过道。
悄悄探头一看,过道里站着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秦知聿今天倒是没像上次一样懒懒散散的套着黑色冲锋衣,清隽少年穿着校服,内搭黑色卫衣,下身穿了条牛仔裤脚下踩着g家新款鞋子。细碎的黑发搭在额前,大片大片的太阳光洒在他身上,眉眼张扬斜肆,少年感溢泄。
“阿聿,都快高考了,好好备考,别有事没事来看我。”一道温婉的女声随之响起。
阮雾大着胆子探出大半个身子去看,还好这处够隐蔽,没人发现她。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棉麻旗袍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气质。
秦知聿拉长尾音,声音清冽,“知道了,秦女士。”
女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京港大学应该没问题吧?”
秦知聿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转身低头:“小意思,估计这会保送通知都在路上了”
阮雾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心里止不住的喜悦和紧张,白皙细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抠着墙边。
京港大学,他要去京港大学。
半响,等人都走了。
阮雾喘了好几口大气,跑到银杏树下捡起刚才他掉的东西。
四四方方的铭牌上写着:京港一中高三一班秦知聿
名字旁边是他的一寸电子照片,应该是前两年的旧照片,脸庞稚嫩青涩但是眉眼间隐隐有了清冷孤傲的感觉。
阮雾手里握着铭牌,四个尖角深深陷入白嫩的手心,刺的人生疼。
但是手上的痛感完全比不上阮雾心跳声带来的刺激感。
胸腔里异于平常跳的飞快的心跳,还有脸上薄薄的一层绯红。
都彰显着一个无法争辩的事实。
她,好像真的对这位秦家的小少爷,一见钟情了。
并且对他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换做以往,如果有个人告诉她,她会对个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一见钟情,她肯定会嗤之以鼻,并且引用长篇大论才简述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概率几乎为0.0001%也就是说不可能发生。
概率事件也会有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那就是那0.0001%的小概率事件它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就连美托洛尔也缓解不了过快的心率。
——————
回程的高铁上,阮雾靠在窗边,思索着考去京港大学的可行性,阮明嘉倒是见缝插针的有机会就劝她留在国内读书,让她多留几年到时候想出国他也不拦着,而她本身是想直接高考后出国,再也不和阮明嘉扯上半分关系。
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秦知聿,重要到足够打破她所有计划原则。
回到曲海的阮雾,跟黎家两位老人表明了自己想报考京港大学的医学部,出国的事缓缓再说,京大交换生项目挺多,不愁没机会出去。
两位老人自然是又惊又喜的尊重她的决定,毕竟他们两个年纪大了,总归不想看着外孙女跟女儿一样出走异乡他国,再者阮明嘉在,多少是阮雾的靠山。不比国外,天高皇帝远,怎么也照顾不了她。
从四月到六月。
阮雾的手里多了三十多张往返京港和曲海的票根。
有时候是在工作日,她请好半天假坐上前往京港的车,独自一人前往京港一中。在门口等着秦知聿出来。远远的看上一眼后坐上返程的高铁。
有时候是在周末,她走到那条种满槲寄生的巷子里,背着书包在那条巷子里随便找家店吃点东西写作业,等秦知聿来。
十次里总有那么一两次是能碰见的。
她运气比较好,有次在一中门口撒谎和保安说自己忘记拿作业了,许是保安看她长了一副乖乖女好学生的样子,挥了挥手就让她进去了也没多问什么。
在等待保安放行的那几秒里,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两只手无意识的攥着衣角,手心浸满了汗。
等到进入校门的那一刻,阮雾按照从贴吧上找的京港一中地形图走到高三所在的知行楼,楼下成排的布告架上贴满了高三的每次成绩单。
不出意外的,秦知聿永远是第一。
走到布告栏的最后,荣誉栏上贴了一张公告——恭喜高三一班的秦知聿夺得物理竞赛一等奖。
旁边贴了一张他红底的照片,照片上的秦知聿穿着白t,目光懒懒散散的迎向镜头,精致眉眼写尽了桀骜乖戾。
阮雾来回张望一眼,飞快的撕下那张红底照片,慌乱的塞进口袋里。
阮雾在楼下徘徊了许久,到底也没生出勇气去他在的教室偷偷看一眼。
本以为这次只能收获一张照片,没想着出校门的时候,听到旁边两个女生交谈
“去篮球场,听说秦知聿在打球!”
“我靠,千年难遇啊赶紧去看!”
随后两个女生转变方向前往篮球场,阮雾没怎么思考,抬脚跟上。
篮球场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阮雾见缝插针又仗着个子高,身形纤瘦,一鼓作气挤到了前两排。
秦知聿很好认。
也分不清阮雾身上是有“寻找秦知聿”的雷达还是心理感应,还是这人太扎眼,人群中打眼望去,穿着六号白色球衣最醒目的就是他。
他在运球,双手举球过头,手腕轻轻一挑,
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在球框上旋转几圈,进球。
三分球。
众人高呼鼓掌,欢呼声穿过阮雾的耳膜直抵心尖,连带着阮雾都心潮澎湃了几分。
秦知聿进球以后食指中指并拢从太阳穴做了一个致敬手势,嘴角上扬,身后背着大片的夕阳黄昏,整个人说不上来的风情迷人。
阮雾和众多姑娘一样掏出手机对着面前的人拍照,她手很抖,快门摁了好几下才拍下一张照片。
画面中的秦知聿身材颀长,眉眼下垂,气质干净。
真可谓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阮雾的心像盛夏刚开口的汽水,白色的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外溢出,入口辛辣,回味清甜。
她握紧手机,逃也似的离开了京港。
少女背影纤瘦脆弱,落在秦知聿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玩味。
再一次去京港是高考结束后,阮明嘉派人把阮雾的行李全部带去京港。
在等成绩出来的半个月里,阮雾不是去那条巷子的台球厅门口驻足就是混进京港一中,坐在篮球场上,一呆便是一下午。
时间犹如白马过隙,转眼变到了出成绩那日。
曲海市市状元。
秦知聿是京港市状元。保送了还参加了高考,并且拿了第一。
阮家的电话快被招生办打爆了,楼上那位大小姐不动如山,愣是等招生办的人来了才下楼。
京港大学和曲海大学都想要她,可偏偏阮雾开口问京港大学的招生办,淡然发问:“京港市状元也在你们京大吗?”
“京港的市状元秦知聿同学报考了我们学校的法学专业,保送的时候就定下了。”招生办以为阮雾想试探一下他们学校的能力,忙不迭的开口。
她又没理头的开口,“医学院和法学院一个校区吗?”
“是的。”
似是得到了心仪的答案,沉思片刻,周围的人都等的干着急的时候,她轻轻启唇:“去京大——医学院”
一切尘埃落定。
走的时候,曲海招生办唉声叹气,京大的招生办则是红光满面,两位状元在手,不愁完不成招生计划了。
志愿填报好之后,阮雾穿鞋出门再度去到那条巷子。
没遇见他。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时不时的从阮家步行前往台球厅,安静的坐在一楼。
巷子里的槲寄生逐渐开花结果,巷子里飘着槲寄生浆果的甜腻味。
只是,她一次也没遇见过秦知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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