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横沙精神病院[3]
“小也,你在里面吗?”
“是院长。”江也小声地说道。
贺侃也松开了手。
江也这时候,正好看到贺侃的手腕上也绑着一个仪器,上面显示着心率和一个“0”。
江也收回视线,朝门口应了一声,“我在。”然后用衣领遮了遮脖子上的痕迹,过去把房门打开。
院长的身后还跟着小陈,此时的小陈双手紧紧搅在一起,这幅担惊受怕的样子,让江也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贺侃这时候终于不捣乱了,他没有说话,不参与到他们三个的交流中,在一旁扮演着一个病患。
江也防止事情闹大,说道:“没什么,患者调皮,把表格撕了。”
被说成“调皮”的贺侃在院长看过来的时候,眼神移到了窗外。
听到江也这么说,院长理解地点点头。
但下一句又把小陈吓得不轻。
“我不是让你先跟着小陈查房,熟悉一下流程吗。”
江也应对自如:“是我主动要求要分开查房的,我先跟着陈医生查了两个病房后,也差不多熟悉了。就想着自己来,尽早锻炼独立工作的能力。”
他的回答太官方,就连装病的贺侃都嗤笑出声。
江也没理会,而是包容地说道:“患者情绪不太稳定,大概是在房间里待久了,我可以处理好的,院长放心吧。”
院长舒了一口气,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江也的肩膀,“那就好——”
因为院长的动作,江也原本整理好的领子又歪了,那个显眼的红印子露了出来。
“”
气氛有些尴尬。
但江也只是尴尬了一会,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院长白大褂之下的工作证吸引了。
名字那一栏,是江得。
养父收养江也的那一年,养父二十六岁,江也六岁。养父去世的那一年,江也十八岁,养父三十八岁。
不,与其说去世,倒不如说是失踪来的准确。
报警、寻人启事、算命、拜神等几乎所有办法,他都试过。
但就是找不到人,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人间蒸发。
当时江也也就十八岁,因为养父的消失,导致他高考失利,原本稳上一本的分数到最后只够个大专。
于是他没再继续读了,原本他就不喜欢读书。
养父总是说,要江也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生活,他才遵循着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的。
如果养父不出意外的话,江也就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学、工作、结婚、生子。
现在江也却因为一次意外,来到了这个独立于原本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永无岛。
他们这些上岛者,会不会在原来的世界也是失踪了?
那当年的养父是不是也遭遇了一样的情况,是否也和江也一样来到了永无岛。
而现在的横沙精神病院的院长,会不会就是养父呢?
这个游戏里的一切,会不会都是真的?
养父也是真的,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还是说,现在自己经历的游戏,曾经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院长握住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几声,然后帮江也整理了一下领子,遮住了那个红印子。
他也不拍江也的肩膀了,而是转为拍他的手臂,说道:
“这样吧,三栋其他的病房就交给小陈,你只需要负责339和333号就好。”
在场的三个人,都意外地看向院长。
而一直撑着脑袋看向门口的贺侃也皱了眉。
“这会不会”小陈有些结巴,视线在江也和院长身上打转。
防止院长突然后悔,江也答应了下来,“好的。”
“只是333号病房的病人比较抗拒和医生接触,看你是新来的实习生,也许他对你的态度会比其他人好一点。”
院长的措辞很严谨。
不是态度好转,而是“比其他人好一点”。
小陈没办法动摇院长的决定,于是对着江也说:“那我就帮你在339和333号打勾了。”
直到院长和小陈的背影消失在电梯拐角,江也才回身看着坐在床上的贺侃。
江也开始秋后算账,“你是没听到规则吗,‘小心院长’,你刚才那样是在找死吧。”
“刚才那样?哪样?”
贺侃似乎很想听到那句话从江也的口中亲自说出来。
江也抬手握上门把,不准备和贺侃在这个话题多聊一句了。
“刚才那个人,你觉得眼熟吗?”思前想后,江也还是决定问出口。
“我以为是我想多了,那个院长长得有点像你爸年轻的样子。”贺侃说。
贺侃见过江也的养父,以前高中的时候,他经常去江也的家里。当然,都是偷摸去的。江也他本人不知道,后来贺侃在江也家附近晃悠的时候,被江也的养父看见了。
养父说,他注意贺侃很久了。总是在店门口转来转去,然后问,是不是江也的同学,来找江也玩的。
贺侃他当然知道江也不会想看到自己,于是就对他养父撒谎,说是来找江也玩的。
于是养父就把贺侃带进店里,也是家里。
就算江也对贺侃有意见,也不能在他爸面前和贺侃吵起来。
从此,贺侃都是大摇大摆地进江也家里找他,江也就算很烦,也说过很多次赶人的话,奈何贺侃脸皮太厚,无论怎么都赶不走。
于是江也就从此都对贺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到这些,贺侃也是和江也的养父有关联的人,于是江也连带着对和贺侃的态度都缓和一些了。
“真的要去?”贺侃问。
“你想被困在这里多久,还不出来?这么喜欢这里,回去之后再找一间精神病院住吧。”
“唉,好吧。”
站在333号房门前,江也正在那一大串钥匙里翻找着标着333号的那一枚。
“一会我跟你一起进去。”贺侃说。此时的他正经了许多。
“进去干什么。”
“不进去吗?”
江也觉得贺侃根本没有听清楚游戏任务是什么,“只要找到钥匙,然后开门,把里面的患者放出来。”
如果里面关着的是徐侧,那正好了。
完成游戏任务之后,这个游戏世界大概会消失,或者江也他们脱离这里,回到麦田。
“这么简单?”
“简单不好吗,你还想要多难。”
这时候,江也终于找到了333号钥匙。
他插入钥匙孔。
刚才他和贺侃在这门口说了这么久的话,如果里面真的是徐侧,也应该回应了吧。但是现在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
抓着钥匙,拧了一圈,门锁开了。
仍旧是静悄悄的,江也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往里缓缓打开。
突然,在门锁那一侧的前后,伸出了一只手,拽住了江也准备往后收的手,猛地往里一拉。
就算江也有所防备,对于这突然的状况也来不及做什么。
于是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被里面的人拽进了病房。
贺侃脸色一变,推开正要关上的房门,也跟着走了进来。
江也被人拉进来后,直接被这力气大得恐怖的人摔在了地上。
然后等他坐起来,就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人抄起一台设备往贺侃脑袋砸去的一幕。
动作快到根本无法阻止,就连贺侃也反应不过来。
江也和贺侃谁都没想到,这个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贺侃。
他把江也拉进来,也是为了把贺侃引进来而已。
贺侃脑袋被砸的血肉模糊,他脚步蹒跚,想扶着墙却摸了个空。
沉重地一声,他摔倒在地,并失去了意识。
江也艰难地扶着腰站了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满手都是血的人,感觉十分地陌生。
“徐侧”
这是徐侧,但也不是。
江也往他的手腕上看去,那里戴着一个这里的病患通用的仪器,但仪器之下也漏出了【岛】和【罪】,不仅有这些,还有其他的,江也没见过的图案。
大概是徐侧在其他游戏里获得的印记。
所以这就是徐侧本人。
但是那个代表着精神病院患者身份的手环上,却显示了和贺侃不同的数字。
徐侧的心率时高时低,变化很快,几乎是一秒一变,数字变化范围也很大。前一秒还在80,下一秒就到100了。
似乎是仪器出了故障,就连心率下方的数字,也不是和贺侃一样的“0”,而是487。
这是比刚才看到的“308”还要大很多的数字。
徐侧先是把倒在地上的贺侃拖到一边,然后用窗帘草草擦了擦手。
接着,他往江也这一处走来了。
333号房的钥匙还被江也拿在手上,但是那一大串的三栋钥匙掉在了门外。
江也只觉得气氛越来越紧张了,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把手里的钥匙往身后收了收。
徐侧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拉过江也拿着钥匙的手。
江也不知道徐侧具体想做什么,他只是凭着直觉,把手里的钥匙抓紧,不让徐侧拿到。
“给我吧。”
与徐侧的行为不同的是,他的语气非常平和。
这让江也觉得此时的徐侧还是那个徐侧,于是他松开了手,任凭徐侧拿走了钥匙。
但是当江也看到徐侧用钥匙从里面把门反锁的时候,江也的表情就不对了。
江也把站在门口的徐侧拉开,试着拧了几下,没能打开。
他回头看着徐侧,却看到徐侧朝他笑了。
徐侧很少笑的,至少江也没见过。
江也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朝徐侧拿着钥匙的手抓住,“给我。”
徐侧拦着江也的动作,把钥匙放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不给。”
第182章 横沙精神病院[4]
江也被他推到了床上。
又是这种该死的感觉。
江也刚一碰到床,就立马翻身起来,但面前的徐侧已经逼过来了,他下床的路线被堵住,江也只能往后蹭去。
但是床是放在房间的墙角的,江也一后退,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徐侧一边膝盖跪在墙上,他握住江也的脚踝,直接把江也整个人望他的身下扯。
江也的手死死扣着床板边缘,但还是因为松掉的床单,没抓稳。
因为挣扎,江也的白大褂早就松开了,里面的打底白色短袖也缩到了腰腹之上。
徐侧的动作一滞,江也趁现在,连忙坐了起来,拉下自己穿在里面的衣服。
因为这个动作,他的白大褂脱落下来,虚虚挂在他臂弯,白嫩的肩膀也露了出来。
他瞪着徐侧,想要说些什么唤回他的理智,却发现徐侧的视线放在了自己的颈侧。
糟了。
江也脸一白,迅速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然后抬腿往徐侧身上一蹬,自己则是往床尾逃去。
徐侧的心情在看到江也颈侧的吻痕的时候,一下子跌落谷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了不甘和恼火的情绪。
他想问为什么,即使不会有人回答他,他也要问几十遍为什么。他不是要知道一个原因,而是当下的心情告诉他,他应该要这样子做。
徐侧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一下子被一双手攥紧了,酸涩,无力,被重压得难以呼吸。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会有这种心情吗。
他生气,他愤怒,同时他也难过,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占了的感觉。
江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就范的人,他不愿意的,他会反抗。
所以脖子上的吻痕,不是江也自愿的。
不知道为什么,徐侧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这种复杂的心情依旧没有减少。
在刚到这个游戏里的时候,只有他被关在333病房里,贺侃找了过来,但贺侃没有钥匙。
贺侃他在门外,透过那个小窗口,对徐侧说:
我喜欢江也,你呢。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你和我们都不一样。
所以,你凭什么想要一个人霸占江也。
我喜欢他,但我不会困住他。我会做我想做的,但我会适可而止。
所以我们的关系不会更好,但也不会变差。
能和江也达成这样的关系,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一步了。
徐侧,你知道吗,你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野兽。
就算我有钥匙,我也不会把你放出去。
你真的活该
贺侃不了解徐侧,他所知道的徐侧都是从张庭那里打听来的。
当然,张庭也不了解徐侧,他所知道的徐侧也是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
但是别人口中的徐侧,都是徐侧自己表现出来的样子。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是他自我封闭后的结果。
而江也,好像是唯一一个在所有人都远离徐侧的时候,还敢凑上来的人。
江也也有恐惧的情绪,比如在徐侧露出杀意的时候,又或者现在这样,被徐侧按下身下手足无措的时候。
但江也的恐惧和别人不一样。
也许在别人眼里,江也和别人没两样,但在徐侧的眼里,江也的恐惧很独特。
徐侧讨厌别人的恐惧,但是却不讨厌江也的。
就像勾子一样。
除了恐惧,江也的任何一种情绪、语气、小动作都能吸引徐侧,吸引徐侧继续往勾子的方向爬过去。
徐侧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管不住情绪的狗。
他觉得与其说那是勾子,不如说是骨头。
他看到江也的害怕,就想让江也更害怕;看到江也的开心,就想让他更开心;看到江也的难过,就想看到江也更加难过的一面。
他想要探索完整的江也。这是徐侧第一次有这种完整的欲望的时候——
完整的探索欲。
他不知道什么情绪是好的,什么情绪是不好的。
对他来说,心情没有好坏,所以不存在想让江也更加糟糕的说法。
换一种更加准确的描述,那就是他想要看到江也彻底失控的模样。
一旦对一个人有强烈的情绪,且这种情绪不只是一种,徐侧觉得这样大概就是贺侃所说的喜欢。
徐侧问自己,我喜欢江也吗?
他觉得不。
如果喜欢就是像贺侃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徐侧只觉得,喜欢太弱小了。
贺侃是懦弱的。
即使贺侃曾经勇敢过,但现在的贺侃就是懦弱的失败者。
徐侧一想到自己曾经这么地警惕贺侃的存在,他就觉得自己很幼稚,很蠢。
如果只用喜欢一个词语承载以上的所有情绪,那也太沉重了。
单凭喜欢一个词,真的能够表达现在的徐侧吗。
如果徐侧是“喜欢”江也的,那比喜欢更加重的词又是什么。
他达到了吗。
徐侧活了快二十年,除了和锡安抢占这具名为徐侧的身体主导权,就是在想怎么能够活下去,而且走得很久一些。
理论知识他可以背,但是涉及到感情的不行。
深入地剖开自己的内心,竟让徐侧有一种从单细胞生物进化到多细胞生物的豁然开朗的感觉。
如果自己对于江也是喜欢的,那么喜欢的反义词是什么。
是不喜欢。
徐侧他不喜欢江也身上有着别人的印记,他不喜欢那个吻痕。
碍眼,太碍眼了。
好像自己很珍惜很想要的东西被人打上了一个记号。可是这明明该是自己的啊。
有时候徐侧在自己的心里把江也定义为“一个东西”,但这只是一种代指而已,事实和代称有一个本质的区别——
江也是人,不是物体。
为什么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有着占有物品一样的情绪,这是源于什么呢,是因为“喜欢”这个词吗。
可是“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意思呢,他不懂。他不明白。
徐侧想知道原因,这份心情的由来他也必须知道原因。
他像个刚出生还不能用语言或者具体的行为表达自己的婴儿,只能遵循着本能发泄自己迷茫又无助的心情。
他是从贺侃口中知道了喜欢这种东西,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喜欢”。
这种被一层雾蒙住的感觉太难受了,喘不过气。
每到面对江也的这种时候,徐侧才会有一种自己不是自己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不完整。比起正常人,自己似乎缺失了什么。
他和江也之间隔得很远,这不是徐侧第一次这么认为了。
就算□□上离得很近很近了,但是他总是感觉江也离自己很远很远。
如果有一天,江也真的离开了永无岛,徐侧他要怎么去找到江也。又要怎么去到江也的世界。
这一刻,徐侧竟然产生了一个非常自私的想法。那就是把江也困在自己的身边。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是这一份“喜欢”的终点,甚至会让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他和江也就像在一个裂谷两岸的人,根本没有办法走到一起。
但困住江也,他总能在身体上靠近对方。
否则,徐侧不敢想象江也真的走了之后,自己会有多崩溃。
这是一颗尝了会上瘾的果实,徐侧只是触摸了一下外皮,他就永远沾上了这种瘾
这就是他缺少的一部分,是本身就缺失的一部分感情。他的灵魂不完整,名为共情和爱情的碎片缺失了。
现在徐侧的灵魂缺口沾上了一点带有这两种特质的糖液,他初次尝到了这种情感丰富的、折磨又上瘾的滋味,就再也戒不掉了。
徐侧甚至想要把自己灵魂缺失的一块补全。
他想要自己完整的灵魂
徐侧朝着江也侧颈的红痕吻去,他想覆盖掉别人的痕迹,但是他不得要领。
他不知道要怎么在江也的身上留下吻痕,不想问出口,因为那样会显得本就狼狈的自己更加狼狈。
于是他改为咬了下去,一开始是毫不留情的咬。他感觉到江也推自己的动作更大了,全身都在抗拒自己。
徐侧的心很酸很涩,他一边希望江也反抗自己的动作更大一点,一边却又不希望江也是真的在抗拒自己。
他不想被江也拒绝。
舌尖舔过咬破的皮肤,将溢出来的血珠全都卷入舌中。铁锈味在刺|激着徐侧的味蕾和神经。
他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继续叼着那一块软肉,用牙尖和舌头轻轻地磨着。
他很想要咬下去,牙齿刺破有弹性的皮肤时,那种一瞬间的快|感很让徐侧满足,但他又不想继续。
因为江也会痛。
徐侧希望江也痛,又不希望江也痛。
徐侧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情感纠结和折磨到令他自己发笑。就像那种买不到自己心爱的玩具,只能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孩的感觉。
徐侧觉得自己真是变得又蠢又幼稚了。
可偏偏他还改不掉。
就像是天性一般,也许这种心态变化也是学会爱人的必经过程
第183章 横沙精神病院[5]
江也那一处受伤的地方,一直被徐侧反复撕磨。
他起初还试图反抗,但时间一长,脖子那块都麻到感觉迟缓了。
徐侧也只是咬着自己脖子那一块,也没有继续干别的,于是江也反抗的动作直接停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江也能感觉到自己不推徐侧之后,徐侧的心情似乎好一些了。
甚至还抓住江也的一只手,放在徐侧的身前。
江也一放下来,徐侧又再次抓上江也的手,摆在自己的胸口前,维持着这个姿势。
江也颈侧的麻已经变成了痒。
徐侧已经不满足于只“折磨”那一块地方了,而是把江也的衣领子往下扒了扒,露出江也的锁骨,然后又朝那一处蹭去。
江也以为徐侧还要咬自己,都做好准备接受痛意了。
咬吧咬吧,咬完好出去了。
却没想到徐侧只是用嘴唇碰了碰自己的骨头,然后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啄着。
“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推开我。”徐侧问了一个很不像他的问题。
“啊?因为我推不开啊。”
“不对。”
徐侧莫名感到烦躁。
凭什么只有自己有这种感觉,这是不是说明,江也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自己喜欢他,他却不喜欢自己呢。
如果这种东西是相互的就好了。
但徐侧又有些庆幸,如果真是相互的,那江也就会先喜欢上贺侃,就看不到自己了。
江也不知道徐侧想问什么,又在“不对”什么。
看来这不是江也的错觉。进到这个游戏里的徐侧,变得情绪极端了。
到底怎么了,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然,江也是不会直接问出口的。
江也知道自己在关心徐侧了,但是江也的理智告诉他,他们两个之间并不需要“关心”这种多余的情绪。
江也认为自己偶尔流露出来的柔情只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情绪,这并不是因为某个人在他心中的特殊性。
但是徐侧的下一句话,就将江也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完全击溃。
“我应该是喜欢你了。”
江也全身心猛地一怔,然后惊恐地看向了埋在自己颈窝里的徐侧。
“”卧|槽。
这句话的惊悚程度不易于听到怪兽喜欢上奥特曼、世家遗孤喜欢上灭门仇人、青蛙喜欢上蟑螂,江也久久才从这句话的带来的冲击里缓过神来。
江也要回答些什么?
说,你不能喜欢我?
可是别人在表白,这么说也太奇怪了。
他怎么可能可以控制一个人的情感呢。
江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理性也是一种负担,都这种情况了,还在想要怎么说才能符合正常逻辑。
“你是在表白吗”
“表白?”徐侧微微抬起一些头,“是吧。”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要回应你?”
“可能吧。”
“那我拒绝你。”
“哦。”徐侧反应平平。
他早就对江也的拒绝感到习以为常了,这只是语言上的拒绝,平时都是行为上和语言上一起来的,而且骂得还很难听。
“”就这样?
江也开始怀疑徐侧说出那句喜欢自己的话,只是在开玩笑了。
徐侧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喜欢这种东西。
江也试图转移话题。
“你还记得在罪恶都市,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不记得。”
“不记得???”
“那我应该说我记得吗?”
江也觉得难以沟通。
他还没说是什么话呢,徐侧就先把各种答案回答了个遍了。
江也:“你说,不要有多余的感情,只需要利用你就好。”
徐侧:“”想起来了,现在这种情况算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过,江也说多了一句。
当时徐侧并没有说“不要有多余的感情”。
徐侧看了江也好一会,还是没纠正他的说法了。
徐侧从床上撑起来,江也终于能够透透气了。
“为什么你会在333号病房?一般游戏里的任务主题都不会跟玩家有关的吧?”
而且任务内容是,把333号病房的玩家放出来。
放徐侧?这也太奇怪了。
“横沙精神病院这是我以前待过的地方。”
信息量太大,江也和他眼睛对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江也站了起来,皱眉看着徐侧,“所以,这是以前的场景,也是以前真实发生过的事?”
“对。”
徐侧不明白为什么江也反应会这么大,这个场景跟江也应该没关系才对。
徐侧以为江也会问自己得了什么病,需要住院。
虽然徐侧不太记得了,住院的这一部分记忆也跟着那一部分缺失的灵魂一同从他的体内脱离。
所以就算江也问了,他也不能够说得很清楚。
“那你知道这里的院长吗?”
“见过,我知道他。”
江也问的是和院长有关的事情,不是徐侧自己的事,这让徐侧有些失落。
他希望江也可以问问自己的事情,但江也大概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那‘小心院长’又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江也有些急了。
徐侧察觉江也的不对劲,“你发现什么了?”
“江得是我爸。准确点说是养父。”
“原来是这样”,徐侧不太能和江也的这种情绪感同身受,但还是说道,“关于江得,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横沙精神病院——这个名字江也从来没有在原来的世界里听过,是隔壁城市的?还是其他国家?
所以这是养父在收养江也之前的经历。
江也突然不急着走了,他想看看那个男人在收养自己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后来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辞掉这份院长的职务,跑到那个小城市里去,还收养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他二十二岁当上了这里的院长,当时他刚大学毕业,听说是从前一任的院长那里直接接手过来的。因为天降领导,很多人不服,后来还是前院长站了出来,帮他摆平了很多事情。”
“我听院里的人听说,江得来这里是因为一个人,一个男孩。”
“等等”,江也有些复杂地看着徐侧,“你今年几岁?”
“十九。”
“”江也感觉自己老了。
诶,不对啊?
“你这么小就住院了?”
江也偏了偏脑袋,算着。
今年自己二十六,徐侧十九,那养父收养自己的时候,自己六岁。
那徐侧呢,还没出生呢。
“不是,我爸还在当院长的时候,你都没有出生啊。”
徐侧这才想起来,他还漏了一个点。
“你有看到外面宣传牌的内容吗。”
“看了一点。”
“这里和你原来的世界不一样,这里不属于你们星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新世界?”江也想起了刚才在二栋看到的宣传语。
“对。”
“新世界是什么?星球?”江也问。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你还真的是外星人啊。”
“这不是重点。”徐侧说,“新世界是一个岛。”
“该不会就是永无岛吧。”江也现在在养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有种回忆往昔的感觉。
“这里以前还不叫永无岛,叫梦幻岛。”
江也不打断他。
有徐侧喜欢自己的消息在前,现在他听到任何东西,都不觉得惊讶了。
“这里和你们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比你们的时间流速要慢一些。如果按照你们的算法,我确实是十九岁没错。”
“还记得吗,永无岛没有时间。现在可以是过去,过去可以是未来。这里的自然法则不受你们的世界规则的约束,和你的世界对比,这里很自由。”
但这个自由指的是广义上的自由。
在每个有生物群居的地方,都会有“社会”,就会存在差别和比较。
无论哪里,真正的自由和公平都不存在。
这个问题太深奥,所以直接跳过。
“然后呢?”江也问。
“我确实是很小的时候就住院了,我也是被收养的,但是收养人知道我有精神疾病后,就把我送了过来。”
“所以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按照你们的时间来算,是几岁?”
“六岁,我来了之后,正好赶上换新院长。”
“你有什么精神疾病?”
“用你们那边的话来说,是人格分裂。”徐侧好像不是再说自己的事情似的,没什么感情波动,“就是精神体增生,在我原本的精神体上又滋生出另一个精神体。我住院治疗是为了精神体融合,但因为另一个精神体极度抗拒和不配合,所以后来治疗方案改成精神体分离了。”
一个精神体代表了一个“人”,一个“单位”,没有主精神体和副精神体之分,所以用多重人格的说法并不准确。
徐侧的情况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寄居在了自己的身上。
徐侧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的另一个精神体却认为,是他们两个精神体在抢占一个躯壳,而徐侧却依靠外力把竞争对手以作弊的方式赶了出去,因此另一个精神体就失去了寄居之所。
“那成功了吗?”
江也太小心翼翼了,比徐侧的当事人看起来还要担心。
这是江也的天生脾性,说是性格缺陷也好,什么都好。他就是天生地会对一些弱势人群抱有非常丰富的同情心。
在江也眼里的徐侧,在这一刻角色从强势控制着转化成了弱势者。
在别人眼里很强大的人,一旦有着一段非常引人怜惜的心酸过往,这个人才会变得丰富和立体起来。
就比如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强大,也不可能天生强大。
徐侧从前的不好的记忆都随着精神体的分离消失了,现在他的那一部分不好的记忆,大概在那个人的身上。
但他对于江也对自己转变的态度,十分受用。
就像是一直以来淡漠久了,突然有一个人来关心自己,这让徐侧觉得十分难得。就像是废墟里照进一束光。
徐侧的声音也淡了下来,“成功了。”
但这个精神体却对自己产生了嫉妒、仇恨,并且一直在寻找杀死自己的办法。
“分离出来的精神体很恨我。”
但副精神体是无法杀死主精神体的,所以那个人就用这样的方式,想一直把徐侧困在游戏里。
“他想杀死我,但我也是岛上的‘居民’,他没法彻底杀死我。”
于是徐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宇宙孤岛上开始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无限循环。
江也把徐侧的后半句不打算说的话补充完整了,“所以你就一直在这些游戏里面循环。”
江也突然有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猜想。
徐侧虽说是十九岁,但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这里了。实际上,徐侧不止循环了几十次,还有可能循环了成百上千次。
如果生命真的有尽头,那么尽头的尽头又是什么。
时间能限制生命。
可真的是这样吗。
徐侧说道:“我分离出来的精神体,你见过了。”
江也的脑海里自动将许多人物过了一遍,最后找出了一个最有可能是徐侧的另一个精神体的人。
“他带走了我的一部分灵魂和记忆,他想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没有身体,必须依附在别人身上的人,江也只知道一个。
“锡安?”
“对,他也叫做于则。”
“于则,徐侧”
原来是这样,身为没有实体的精神体,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在“徐侧”的基础上减去了“人”的部分。
那也可以理解成,锡安和徐侧曾经是同体的双生子。
这个消息,超出了江也原本做好的心理预期。
似乎是很久没有与人打开心扉,徐侧几乎要把所有的经历和所知道的全盘托出了。
这也有着破罐子破摔的趋势。
他想知道,要是自己把所有的知道的、所能给的全都给江也。自己对于江也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了,那么江也还会需要自己吗。
也许锡安从前说得对,自己无法得到任何人的信任
锡安觉得徐侧背叛了他,所以给为了报复徐侧,给岛上的所有外来者加了一个【人设】。
徐侧则是没办法脱离【人设】框架的——
背叛者。
第184章 横沙精神病院[6]
“江医生,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院长,我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一个人,一个声音,两种语气,两种表情。
——
江得看着正在做精神体例行检查的徐侧,手里接过医生的递来的病患日常行为记录。
“徐侧怎么样了?他的两个精神体融合得还好吗?”江得问。
负责照看徐侧的日常生活和普通检查的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
可还没等他说话,江得就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把医生带出了检查间。
站在舱体里面的徐侧忽然似有所感,望了出来,看到的是江得的背影。
人们都说,医生和病患之间不能产生感情。
这句话不仅适用于整个医疗行业,也同样适用于他们精神科。
特别是注定要被抹除的精神体。
医生的表情看起来很糟糕,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倒是挺好的,但是他融合后的症状却和别人不太一样。”
“正常的精神体融合过程,应该是把一个精神体揉进另一个精神体里面,但是徐侧的情况却是,两个精神体仍旧独立。如果说滋生出来的精神体是一个附着在另一个大气泡上的小气泡,那么现在那个小气泡已经快和大气泡一样大了。”
江得的神色凝重,透过双面镜看向检查室里的舱体。
“所以精神体融合这个办法并不适合他。”
医生一脸愁苦,“可是,别人我们也是这么做的啊。”
江得打开手里的病患日常行为记录本,上面每一页都写着日期,从徐侧住院治疗那时候就开始记录,现在已经写了满满一大本了。
他直接翻到最近七天的记录:
第四百三十二天。
今天起得很早,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就醒了,靠坐在床头。
虽然身体的主导权还是徐侧,但是他的第二精神体抢占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频繁了。
我无法判断现在的他是徐侧还是第二精神体。
徐侧看到我,和我打招呼。
应该是第二精神体。
第四百三十三天。
他没有吃东西,已经有三日没吃东西了,今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月亮没出来,他说他饿了。
第二精神体不让徐侧的身体进食,根据之前的检查报告看来,第二精神体缺乏感官,他无法感受到饥饿。
也许是这个原因。
第四百三十四天。
他还是没有吃东西,白粥端来的时候,第二精神体占了主导权,打翻了食物。
可是第二精神体在徐侧的身体里时,也应该会感到饥饿的才对。
最后他们两个僵持了很久,还是没能吃到东西。
徐侧身体不好,今天又吐了。
第四百三十五天。
徐侧的手臂上多了伤疤,他拒绝上药。也拒绝回答是谁做的。
我想大概是第二精神体。
第四百三十六天。
徐侧问院长什么时候回来,大概是想知道做手术的时间。这时候的他平静多了,也能安静进食了。
原来是第二精神体知道了他们两个精神体要融合的事情,第二精神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读取徐侧的记忆了。
第四百三十六天。
徐侧问我,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前一天他的第二精神体占据了他的身体一整天。徐侧并没有身体的记忆,也无法获得第二精神体的记忆。
可他才是身体的主人。
他问了和第二精神体一样的问题,院长什么时候回来
医生说:“今天的情况就是他刚睡醒,就来做检查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况。”
江得眉头不得舒展,他合上本子,“你有注意到徐侧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
这个记录本并不算全面,当然,这也是因为要给患者足够的个人空间的原因。
病房里有监控,但是他们尊重患者的隐私,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但是眼下,面对徐侧日渐加重的境况,江得觉得必须观察得更多,才有下一步的头绪。
做完例行检查后,徐侧回到病房,同行的还有他的陪护医生。
徐侧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侧过身子望着楼下那些正在活动的患者和忙碌的医生护士们,任凭医生和护士在病房里给他。
风吹动了白色的窗帘,拂过徐侧的脸,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他并不想动手把遮到脸上的窗帘拉开。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帮他绑起了窗帘,也顺着徐侧的视线望向楼下。
“看什么呢?”
徐侧没说话。
“哦,小陈医生旁边那个人啊,听说是新来的实习医生。”护士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在哄孩子,“我们这医院居然会有新的实习生来,可太难得了。”
医生也走了过来,看着徐侧,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出去活动活动吗?”
徐侧突然看向跟自己说话的医生,眼神变了,他哼笑道:“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是徐侧,你还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吗?”
医生没控制好表情,他这幅惊愕的神色在于则看来十分地刺眼。
“于则,回去。”
徐侧笑意一收,但说完没多久,这副表情又显现了出来。
“少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这幅身体是我的,你消失才好。”
徐侧抬起一边手臂,指甲狠狠抠挖着另一条手臂。
“那我把我的身体毁了,谁也别想要这副身体了。”
“好啊,反正痛的是你,我不介意帮你。”
徐侧直接掐上了自己的脖子,他没有收着力,仿佛是真的要掐死自己。
护士连连后退,她捂着嘴,眼神里溢出恐惧和不可思议。
医生把手里的笔和记录本一扔,连忙上前制止徐侧的动作。
他一个人按不住两个精神体共同操控的身体,徐侧的动作和攻击没有章法,医生没能按住他,反而还被打了好几拳。
“别愣着了!快喊人过来帮忙!”
护士慌慌张张地点头,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了
江得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电脑开着,上面放着的正是病房的画面。
浑身狼狈的医生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被扯松的衣服,一边说道:“院长,你过去看看吧。”
办公桌上放着医生没写完的记录本。
第四百三十七天。
他们又吵架了。
徐侧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看着躺在床上,绑住手脚的徐侧。
护士收起使用完的注射器,和医生们退了出去。
在病房的门口,江得拍了拍医生的肩膀,“辛苦了。”
江得的声音传进了病房。
他进去之后,关上了房门。
江得的目光放到病床上的人身上,只见徐侧哪有被注射了镇定剂的样子,他的眼睛睁着,盯着江得看。
“江医生,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院长,我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江得没急着回答,而是面色如常地来到床边站着,看到了床脚的垃圾桶,里面确实有着拆开镇定剂包装的垃圾。
现在镇定剂已经对他没用了吗。
江得不太确定现在的是徐侧还是于则,于是他回答得很小心。
“我不怎么忙,所以来看看你。”
“院长是我。”
徐侧敛眉,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江得藏好怜惜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
但徐侧打断了他,“院长,他又出来了?”
江得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点点头,“之前定好的治疗方案现在不太适合,需要采用其他治疗手段了所以,你再等等,好吗?”
徐侧盯着江得看着,许久没有说话。
江得觉得自己也许是说得太冷硬了,于是他咳了一声,用着不太擅长的安慰人方式对他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后悔。他真是不擅长安慰人啊。
他看着徐侧,想看看对方对此是什么反应。
徐侧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腹前,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上面,曲起的手指抵着下巴。
徐侧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了,他的眼睛弯起,露出一丝狡黠。
他的眼底饱含笑意,轻柔地笑了两声。
“江医生,是我啊。”
江得的表情有些崩坏,他窘迫地低下眸子,抬起手装作整理头发,实则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目光下移,看着病床上白色的棉被,干笑了两声。
“于”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本想叫他的名字的江得止住了话语,他调理好情绪后,深呼出一口气,重新看向床上的男生。
“他们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是因为徐侧才有的,我不喜欢。”
“我不是他。”
我不是他
这不像是一个滋生精神体能说出来的话。
人们都说,像这样两个精神体在一个躯壳里的情况是“寄生”,另一个精神体注定是不完整的,是不完全的精神体。
但眼前的这个案例,更像是“共生。”
如果使用“精神体融合”的办法治疗他们,只会将另一个本不完整的精神体越来越养成熟。
两个完整的精神体在一个躯壳里,最终这个躯壳会因为无法承受,而超负荷。
最后这两个精神体都会受损,更加严重的情况会导致死亡。
融合这个办法对于徐侧和于则来说,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就像是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强行挤压重塑成一个人。
后果就会像今天一样,这两个精神体都会不好受,都会受伤。
还有什么办法呢?
分离还是消灭?
可于则几乎是一个完整的成熟精神体了,即使他刚开始时还不是这样。
但要消灭于则,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江得从没有伤害过别人,更别说杀人了。
他做不得,做不出来的。
看来只能分离精神体了。
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极低,而且还要推翻从往至今的所有疗程,从新开始。
更重要的是,徐侧和于则会接受这个办法吗?
一旦分离,徐侧这个身体就真正还给徐侧自己了,于则就会脱离徐侧的身体,成为一个没有躯壳的游离精神体。
于则能接受吗。
第185章 横沙精神病院[7]
江得看着男生的表情复杂,即使江得自以为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了。
于则伸出手,轻轻拨了一下江得垂下来的手指。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风一吹就要散,“江医生,你是真的很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啊。”
江得低头看着于则收回去的手。
是啊,如果看性格,于则和徐侧完全不一样。
于则也有自己的情绪,有完整的思想。即使他现在的观念和思想还不够完全成熟,但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于则本身的精神体年龄也不大。
似乎无论哪一种治疗方案,对于徐侧和于则来说都很不公平。
但事实却是,这具身体就是徐侧的。
对于徐侧来说,于则是一个要和他抢占身体的精神体。
江得想知道,于则的想法是什么。
“原本对你们的治疗方案是精神体融合。”
于则神色冷了下来,他不喜欢聊这个话题,特别是在和江得的相处时间里。这让他觉得很浪费时间。
“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应该对徐侧说。”
“但是融合这个办法不适用了。”
于则抬头,看着江得的眼睛,“哦?”
“如果我将你们的精神体分离,你能接受吗?”
于则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方案,就连徐侧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分离”的选项。
“你们本来就是两个精神体,两个精神体怎么能生活在一个人身体里呢。”
江得认真地说着,希望于则能听明白,并且好好想想。
于则却笑了,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你就是想把我从徐侧的身体里赶出去吧。”
江得注意到,于则放在身上的手攥紧了被子。
“不是的。”江得解释道,“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
于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变了副表情,把刚才的不耐抛之脑后,说道:“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额,名字?”江得不知不觉就被于则带着走了。
要是换个话题能让他冷静下来的话,那就顺着于则吧。
“我想想。”
江得坐在床边,此时的角度一眼就能够望到窗外。他看到了二栋顶楼。
楼房之上的不是蓝天,没有云层,而是高悬于天上的红日。
红日之外的,是梦幻岛的边缘——那是一个翻转的宇宙。
“Zion。”
“什么意思?”于则新奇地问道。
“这是另一个地方的语言,还有另一种说法,叫锡安。”
“好听!”
锡安直接曲起腿,半跪在床头。他踩着被子,朝床尾的江得伸出手,抱了上去。
“我喜欢这个名字。”
江得差点被他推倒在地上,好在床尾有栏杆拦着。
他无奈一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他也抬起手,轻轻放在锡安的背上。
“我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不局限于一具□□,宇宙之大,无论何处,都是你的世界。
于则的下巴抵着江得的肩膀,他的侧脸轻轻蹭着江得的制服,拥抱着这个温柔的男人的动作不愿松开。
他的手指一下又下一下地撩着江得的发尾,身前,手臂,脸部,都是属于这个男人的温度。
锡安很久都没有松开,直到江得的身体一直维持着这个半转过来的姿势有些麻痹,推了推锡安,他才不舍地放开。
因为他自己感受不到自己的体温,所以他才无比眷恋人的温度。
当年第一次看到江得的时候,江得为了安抚受惊的徐侧,抱了他。
但其实在那其中有那么零点五秒,江得抱的是锡安。
从那以后,锡安对这幅身体有了极度的执念。
但是现在,锡安更想拥有一副属于自己的身体。
他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拥抱江得。
“你刚刚说的,可以。”锡安说。
他把触摸过江得的后背的手盖在棉被上,他想要这种温度流失地慢一些。
江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分离啊。”锡安移开眼神,不去看江得那欣喜的眼色。
有那么高兴吗。
“那太好了。”江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制定治疗方案。”
“这种东西,让医生来不就行了。”锡安蹙眉,但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你不也总叫我江医生吗。”江得笑道。
那是因为我不想和别人一样啊。
但锡安嘴上说的却是,“院长不好听,太老了。”
江得一愣,“我真的很老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被人这么说。
“我在开玩笑啊。”锡安说,“真死板。”
接下来的日子,锡安果然安分多了。
他不再阻挠徐侧正常进食,徐侧的身体上也少了伤疤,之前留下的伤,还有脖子上的掐伤也完全淡了下去
这天,在徐侧身体里的是锡安。
他看着在病房里准备带自己去日常精神体检查的医生,问:“江医生呢?他很久没来看我了。”
医生说道:“院长啊,他在为你们的手术做准备呢,我们劝他不要太辛苦,但他就是不听,唉,昨天他又直接睡在办公室了。”
“啧。”
医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转移了话题,“先去做精神体检查吧。”
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锡安见到江得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得去333号病房,不是为了说自己的治疗方案进度,就是看徐侧和锡安的状态怎么样。
锡安和徐侧的状态都不太好,也许是锡安低落的心情也影响到了徐侧
在一次江得顶着黑眼圈,还要来看他们的时候,锡安躲过了徐侧的身体,朝江得吼了几句。
这天,他们不欢而散,是这两年来第一次。
徐侧面无表情地听着脑子里那个精神体的抓狂,毫无同情心地说道:“能不能别哭了,烦死了。”
说完,徐侧的表情一滞,然后眉间紧锁,嘴角微微下沉,“闭嘴,你才哭。”
他的眼尾湿润的痕迹还是出卖了他。
紧接着,他的嘴角又绷直了,眉间轻微舒展,但还是一副不悦的表情,“别用我的身体哭。”
“你再说一次,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于则,你”
“我叫锡安。”
“”
徐侧和这个精神体共处了好几年。
这些年来,他慢慢从恐惧到崩溃到麻木。
现在他已经习惯了锡安的存在了。这个事实更令徐侧感到无法接受。
锡安的声音、情绪、情感、想法,这些东西徐侧都能感觉到。徐侧知道锡安对院长似乎有种依赖的感情,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锡安的这些感受已经对他产生影响了。
他说不清这种情绪化的能力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还是锡安传染给自己的。
极度的安全感缺失,让徐侧似乎时时处于悬崖边缘。
围绕着自己的有很多声音,但是他不知道哪个声音才是自己的。
因为所有的声音都是以“徐侧”为主体。
徐侧往悬崖下低头看去,下面是一面镜子,他看不清楚镜子中的镜像,就如同他不知道哪个声音才是自己的一样。
徐侧觉得,在这样下去,他真的不再是自己了。
自己变成别人,而且自己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法阻止。
这真是件令人恐惧、无措到崩溃的事情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徐侧和锡安的精神体分离手术终于可以进行了。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就连一直以来情感平淡的徐侧都忍不住心跳加快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进行手术了,锡安这几天一直没有出来过,因为徐侧有着好几天完整的记忆。
徐侧不信锡安真的能够好几天没出来,他觉得锡安应该是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出去过了,因为徐侧发现自己摆好在床边的拖鞋,方向变了。
但徐侧也当做不知道,毕竟锡安这也不是第一次“熬夜”了。
被推入手术室的前一刻,徐侧睁着眼,看到了手术室里操纵者精密仪器的江得。
然后就在精神体麻醉剂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
好消息是,手术过程十分顺利。
手术进行到后半程,到了最后一步了。
两个精神体完全从□□中脱离了出来,轻盈漂浮在徐侧的身体上方,裸|露在无菌低温的密封舱体里。
他们的情况看上去都很不错,而且在切割的时候,精神体之间没有黏连的情况。
只是其中一个精神体看着有些失去活力。
这有两种原因,一种是精神体麻醉剂的作用,另一种是情绪影响。
江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锡安。
如果是精神体麻醉剂的作用,那不可能只有其中一个精神体萎靡。那大概只有后者这个原因了。
江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缓慢而温柔地触碰那个低落的精神体。
但在他的身体和锡安的精神体触碰到的那一刻,锡安的声音如同潮水一样涌进了江得的脑海里。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啊——
江医生——
江得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颤抖着,拿不稳能源切割刀,一下子松手,切割刀掉落在地上。
金属和陶瓷碰撞一般清脆的声响,回音环绕在这个不大的低温手术室里。
“对不起、对不起”
江得抖着手,但还是蹲下身子,捡起了切割刀。
但是他却没有勇气站起来了,他无法面对这一手术室的人,无法面对徐侧和锡安。
在手术的后半程,在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段时刻,江得才发现手术出事故了。
第186章 横沙精神病院[8]
江得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
精神体麻醉剂打的是徐侧的身体,打麻醉的时候占据身体主导的是徐侧,所以徐侧的精神体连同他的身体一同沉睡了,但锡安没有。
江得应该要打两次麻醉的,但因为看到徐侧沉睡了,他们没有等锡安再次占据徐侧的身体,再给锡安打精神体精神体麻醉剂。
而是直接就进行了手术。
当时锡安占据徐侧的沉睡的身体的时候,锡安没有办法通过徐侧的嘴巴说话,不能通过徐侧的身体进行动作。
只能任由江得他们用一堆冰冷的器械,划开锡安的精神体,对他的精神体进行“折磨”。
即使打麻药的不是江得,但手术流程都是由自己一手操办的。江得没有办法摆脱责任。
精神体是很脆弱的,即使手术结束,锡安也很有可能坚持不到最后一刻而死去。
江得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后悔的感觉,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不安感、挫败感将他包围。
‘没事的——’
江得愣愣地看向主动触碰自己的精神体,锡安通透的精神体直接穿过了江得的身体,江得只感觉自己的手指似乎被一个柔软的软水包裹着。
可是锡安越是不追究,越是这样故作坚强,江得的愧疚感和罪恶感就越深。
他不配做一个院长,他就不应该亲自操刀做手术的。
要是把手术的任务交给经验丰富的医生,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了。
低温室里的寒意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术服。
江得忽然想起他曾经去过一个很特别的星球,那里有一年四季,有一个名为冬天的季节。
当江得穿着薄薄一件单衣走在雪天里是,那种寒风灌进衣领子,雪落在自己身上,融成水顺着肌肤滑进身体的感受,就和现在差不多。
“院长?怎么了?”
手术室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触碰到锡安的精神体,只知道徐侧此时很安静,安静到听不见徐侧的心声。
“没事,继续。”
明明很冷,江得的后背却捂出了汗水。
他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继续切割了。
锡安的精神体谁都不肯碰,他只靠着江得的手。他只要江得一个人听见他全部的声音。
两个精神体的末端最后一点丝线完全被切割开来的时候,锡安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好像被两块表面完全平整的石头挤压身体一样,没有一处不在痛。这种痛不止存在于身体表面,不只是□□的痛,而直至灵魂。
锡安最后直接昏迷了过去。
江得听不到锡安的声音了。
周围不明真相的医生护士们却喜开颜外,纷纷高兴道:“成功了。”
“手术成功了。”
江得被助手扶到一边休息,他看着医生们在把两个精神体修复,放回徐侧的身体。
他不敢相信眼前。
真的成功了吗?
助手说:“现在两个精神体都是麻醉状态,等到他们醒来,就发现第二精神体可以离开徐侧的身体了吧。”
“现在将精神体重新放回徐侧的身体吧。”
江得没有说话,而是抵着太阳穴,一遍又一遍按揉着阵痛的神经。
看来太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等到手术彻底结束,就去好好休息一场吧
江得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
身上的手术服被换下来了,穿的是他原本穿在里面的制服。
他的精神总算好一些了。
没想到他直接在手术室里睡着了。
现在徐侧和锡安应该醒了吧。
他起身,走出休息间,就看到了在外面正要给自己送热水来的助手。
他接过,喝了一口,“徐侧和锡安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助手咦了一声,“现在已经过去一整天了,手术是昨天的事情了。”
江得喝水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助手,“我睡了一整天?”
助手一点头,江得就放下水杯,匆匆地走了。
江得匆忙来到333号房门口,站在门口的他,突然又没那么着急想要进去了。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低头按着自己的鼻梁,闭眼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查看患者的情况,是他的责任。
但手术台上的事故,让江得产生了心虚和退缩的感觉。
他懊悔为什么刚才不想问一下助手,徐侧和锡安的情况再来。这样做足一些准备,也不会显得自己太莽撞。
“院长?”
徐侧的声音在走廊上传来。
江得抬头,望了过去。
原来徐侧并不在房间里。
也是,在窗口往里看,就能知道房间里面并没有开灯。
关心则乱啊。
“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手术之后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徐侧站在那一处,和江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摇摇头,“挺好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哦那就好。”江得把手插回衣兜里,“那,锡安呢?”
徐侧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江得维持不住表情了,他的慌乱被徐侧看在眼里。
“可能是走了吧。”
“走了啊”江得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死了。
精神体受到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江得的肩膀松了下来,他的视线不知道看着哪里,没有聚焦。
落寞、孤寂、渺茫和无助等种种情绪,都被徐侧看在眼里,无处可逃。
以江得对锡安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不告而别的,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从徐侧的身体离开。
但他仍然抱着一个缥缈的可能性:会不会只是短暂地离开?
也许锡安只是想出去玩玩,想去体验一把不用依附着一具身体而活着的感觉。
“他没有回来过吗?”江得仍然不死心地问。
“没有。”徐侧说,“可能是死了吧。”
“我在沉睡的时候,听到了他一直在喊痛。”
江得:“你,你说什么”
他没想到徐侧会说得这么直接。
徐侧移开眼神,走了过来,绕开江得走进了333号。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江得感觉自己也快要崩溃了。
死了?
死了
努力付诸东流的感觉,让他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江得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今后要怎么继续待在这里。
因为自己的失误,一个生命死去了。
这件事成了江得挥之不去的阴影,终究困扰一生。
——
“可以了?满意了?”
徐侧走到窗边,对着空气说道。
‘啧。’
这是锡安的声音。
手术成功了,他们两个的精神体也在任何一种意义上都算是完全独立了。
锡安继续选择待在徐侧的身体里,是因为他暂时不知道要去哪里。
精神体分离手术的好处就是,他们两个都自由了,不再被对方捆绑着。
锡安也不需要通过徐侧的身体来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和想要完成的事,他不用通过剥夺徐侧的身体,也能将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
所以现在的徐侧和锡安是直接在脑内对话的。
徐侧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轻松了很多。
浑身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清透感,不再沉重,也不再有灵魂被扯动,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了。
徐侧:“你到底想干什么?”
分离术成功后,徐侧再也看不透锡安了。
他没办法知道锡安的想法。
“为什么要骗他?”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但我看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
比如锡安让徐侧站在和江得五米之外的距离,比如锡安不让徐侧的眼神放在江得身上
如果这只是依赖,那也太过了。
徐侧可以理解锡安大概是对江得有某种感情。也能理解这时候的锡安有种不舍地情绪。
‘他没来看我,刚才也只是提到了我一句,他先问得你的情况。’
“不然呢,站在他面前的是我,他不问我问谁。”
‘他让我那么痛’
“你不是不怕痛吗。”
‘你懂个屁。’锡安恶狠狠道。
然后就不说话了。
徐侧怎么会不懂呢。他真正不懂的是,锡安这种别别扭扭的心情。
“能不能直接去找他说清楚。”
‘不准去!’
“嘁。”
三天后。
‘去找他吧。’
“哦。”
徐侧也没有调侃他,而是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助手正在整理着办公桌。
徐侧插着兜,扫了办公室一圈,“院长呢?”
他这时候拿起了盖在桌子上的名牌盒。
“哎?你不知道吗?”助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江院长他离职了。”
“什么?”
‘’
锡安离开了徐侧的身体,占据了助手的身体。
锡安:“你说什么。”
助手的面容扭曲,他把刚收拾好的东西全都掀翻在地上,似乎是不解恨,又砸破了玻璃窗,接着用碎玻璃片砸穿了电脑。
“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
“我让你再说一遍!”
“喂,冷静一点。”徐侧皱眉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啊!”
这个问题徐侧也无法回答他,他想锡安自己也许很清楚。
锡安今天说出那句要找江得的话的时候,声音是抖的。也许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吧。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变?”
锡安说不清是什么变了,又变成什么样了。
自从说要做精神体分离术时起,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锡安突然冷静了下来,但只是身体上的冷静。
他的精神体很烦躁,很崩溃。
这感觉太难受了。
他不想承受这种痛苦,到底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锡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的情绪变化一阵一阵的,此时又定定看向了徐侧,“为什么他走了,你一点也不难过。”
“我为什么会难过?”徐侧问。
“他可是治好了你,感激呢,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徐侧怔住了。
是啊,为什么会没有呢,为什么不会感到感激,为什么院长走了他不会感到难过。
“徐侧,你真的没有良心。”
“好歹也是曾经在一个身体里过了这么久,为什么你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袖手旁观?”
徐侧突然明白了,好像只有自己把锡安当做了敌人。
锡安又忽地从助手的身体中出来,回到了徐侧的身体里。
徐侧以为锡安要用自己的身体做什么,但并不是这样。
他只感觉到锡安来了,然后又消失了。
这下,徐侧感觉不到锡安的存在了。
锡安是真的走了。
同时,被一同带走的还有徐侧的一部分灵魂和回忆。
那是徐侧,也可以说是锡安和江得曾经共处的记忆。
徐侧因此知道自己的灵魂缺了一块,但这一块可有可无,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在意。
至少当时的他是那么认为的。
徐侧觉得锡安是恨自己的,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锡安的事情。
也可能不是恨自己,是恨所有。特别是在那件事情之后。
第187章 横沙精神病院[8]
“现在把他叫醒?”徐侧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贺侃。
江也扶额,“你下手太重了。”
“那是他活该。”
江也上前去把贺侃扶起,但徐侧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江也伸手到贺侃的鼻下,去试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他朝徐侧伸去手,“药。”
徐侧不太愿意,但还是给了出去。
【道具:A-01特效药】
【价值:100积分】
【使用次数:1/1】
【功能:全身治愈】
【备注:罪恶都市特产特效药!效果排第一,出现概率0.1%,只要你还吊着一口气,就没有我A-01治不好的伤!】
江也:“你到底有多少这种药。”
看来这0.1的概率全都是徐侧一个人拿到的吧。
也许是伤势太严重,对贺侃使用了道具后,他并没有马上醒来。
江也想伸手往贺侃头上的伤口摸去,看看到底有多严重。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贺侃的时候,徐侧上前,倾下|身子拉住了他。
“脏。”
江也浑身一激灵,差点把徐侧的手甩出去。
徐侧不悦,“你怕我。”
这陈述的语气,让江也感觉徐侧随时要对自己下手。
但听了徐侧的经历之后,江也又对徐侧恨不起来了。
反而,一种同情和可怜的情绪萦绕在江也的心头,挥之不去。
江也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于是他没有抽出被抓住的手,而是任由徐侧抓在手里。
他说道:“那是因为你下手太重了,我还以为你要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
“”江也默了默,他还真没想到徐侧想来真的。
“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
徐侧想到刚才贺侃说过的那些话,他的眸色一暗,轻吐出的话语有些意味深长:
“你知道,他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江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瞥了一眼仍在昏迷之中的贺侃,“我不是很想知道。”
徐侧没有管江也说什么,他自顾自地说:“他说,你们睡过。”
江也脸色一白,然后反驳道:“睡他**”
江也的反应在徐侧看来很不对劲,像是过度激动了。
难不成不是简单的睡觉,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于是徐侧秉着不懂就问的原则,问道:“睡是什么意思?”
江也一愣,看向徐侧:“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
“不是睡觉?”
江也“哈”了一声,“怪不得你总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原来你是处啊。”
“难道你不是?”徐侧的眼神有些变了。
“我是啊,但是我对男人没兴趣。”江也见徐侧又要发疯,又补充道,“对女人也没兴趣。”
“性无能?”
“你不懂‘睡觉’是什么意思,还知道这个词呢。”江也被说性无能也不生气,反而还有心思调戏徐侧。
“我知道睡觉是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男人睡。”
徐侧突然好好说话了,只是他这幅认真的神情似乎要和江也进行深入探讨似的。
江也回避了徐侧的眼神,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地抽回被徐侧蹂|躏的手。
“你知道的吧?”徐侧低声问。
江也站起身来,准备走开了。
蹲在地上的徐侧伸手拉住他的白大褂,原本穿好的外套又被扯松下来。
“教教我。”
“嗯?”
江也无言以对。
这时候,贺侃正巧醒来了。
“江也”他先看到了江也。
“你们?”
江也如同看到救星似的,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了?还痛吗?”江也轻声问道。
贺侃警惕地看着徐侧,视线在徐侧拉着江也的手上停留地多了一会。然后贺侃伸手,把江也拉到自己的身后。
徐侧瞟了一眼手中滑落的布料,然后对上贺侃那充满敌意的眼神。
江也叹了口气,在这两个人吵起来之前,无奈道:“消停点吧。”
——
贺侃在房间自带的浴室里洗了脸和头发,他摸上自己的伤口处,那里已经完全恢复好了。
但是病号服却一片狼藉,不能继续穿了。
他把上衣脱下来,用没被血弄脏的地方当做毛巾来擦拭自己的身子。
差不多后,他裸着上半身走出房间。
江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要走了。”
徐侧皱眉,“衣服穿上。”
“怎么,我有的你没有?”
“难看。”
“你说什么?”
“别吵了。”江也只好脱下自己的白大褂,递给了贺侃,“等会光着身子出去也不好。”
徐侧拿钥匙开门。
江也:“等等。”
他还想去找江得,想跟他说点事情。
想到这个世界的特殊性,江也问:“你说‘现在’是以前,那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不会改变未来的走向吧?”
“不会,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没有分岔的圆。”徐侧说,“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这一个圆的轨迹上。”
这里没有时间,所以,“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时间循环。”
江也:“如果现在就是从前,那我和贺侃都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但你是啊,难道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不是同一个人?”
江也说得很绕口,贺侃听到了他自己的名字,但还要想好一会才明白江也的意思。
贺侃警惕地看着徐侧:“你是这里的人?所以,你和夏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以前在二栋。”徐侧懒得理贺侃,他只和江也说道,“和院长办公室在一层楼。”
徐侧想起以前,有一段时间在二栋的窗口往外看的时候,总是感觉到有人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
起初他还很警惕,但那种莫名其妙的被偷窥感只是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就消失了,之后他就没在意了。
原来以前在三栋看着二栋的自己的,是现在的自己。
“那你要去看你自己吗?”江也有些好奇以前的徐侧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的徐侧,还不是现在的徐侧吧。
“不了。”徐侧摇摇头,他对这个并不是很感兴趣,特别是还有可能会看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你原来住哪里?”
“241。”徐侧想也没想就答了,也没问江也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他以为江也是想去241看看,但他看着江也不太在意的样子,还是否认了这个想法。
“我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实习生的身份会怎么办。会在这个世界消失,还是会有另一个人来代替我?”
“梦永无岛会自行填补漏洞,可能会制造出一个意外,将一个人的消失变得合理化,也有可能会有个人来代替你。”
也许是出于私心,或者是那一点难以放下的亲情,江也并不想就这么直接走掉。
但他现在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会成为改变未来的诱因
要是他现在选择去见江得最后一面,三年后的江得还会选择领养自己吗?
徐侧看出了江也在想什么,说道:“已经确定发生了的‘未来’是不会改变的,他已经是你的养父了,你也还是江也。”
徐侧似乎是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说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江也。
江也看了徐侧好一会。
是啊,他现在不也还是叫江也吗。他的养父还是江得。
说明他现在的选择并没有影响到已经发生了的未来。
江也:“等我一会。”
贺侃全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再昏过去的那段时间内,错过了很多信息。
“江也,你要去哪?”
“找个人。”
贺侃想了一会,“是伯父吗?”
伯父,很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贺侃又说:“我也去吧。”
江也看了他好一会,最后也没拒绝,而是警告道:“一会别乱说话。要是改变了后来的事情,就没有你什么伯父了,说不定你根本不会遇到我。”
贺侃笑了下,“你唬谁呢,我都听到了,未来是已经确定了的。所以我可以理解成,不管当下发生什么,都是这条时间线上既定的一环,对吧?”
江也见忽悠无果,便说:“你要是敢乱说话,就别去了。”
“好好好,那我不出声了还不成吗。”
“你和他去?”徐侧皱眉,上上下下把贺侃打量了个遍。
这次让江也感到出奇的是,徐侧没有阻挠了,而是让贺侃换上一套干净得病号服再去。
徐侧的变化太快,江也还有些不习惯。
“那你呢?”江也看着拿出钥匙开门的徐侧,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不能跟你去?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我什么也没说”
——
站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里面传来了江得的声音。
江得似乎在里面和助手说话。
他们只有一门之隔,但是江也却站在门口不动了。
贺侃和徐侧都没有说话,而是在江也的身后时刻观察着他的情绪。
这时候,江也面前的门锁响了一下,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院长,那我先去了。”
“好。”
办公室门再次关上。
助手站在走廊上,低头翻着自己的资料,自言自语着,朝电梯走去了。
在隔壁的助手办公室,这扇门轻微摇晃着。
在门后,江也一手拽着一个人的衣领,把他们往后拖。
他们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等到助手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江也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咳咳喘不过气了”
贺侃拍着江也的手,示意他放开。
江也放手后,听见徐侧问道:“为什么又不进去了。”
“算了。”江也说,“我们要拿的钥匙应该就是你手上这把。还是回去吧。”
就算见了江得,又要和他说什么呢。
江也现在的身份是实习生,难道聊医院和病人吗。
而且江也不觉得江得会和一个新来的实习生“谈心”。
有时候还是保留一点念想,说不定三年后的江得去到了蓝星,在那个孤儿院见到江也,会因为有“眼缘”这个原因而收养江也呢。
第188章 横沙精神病院 [9]
【横沙精神病院——游戏关闭】
【获得钥匙x1】
江也三人重新回到了那片麦田里。
江也回到了之前消失前的位置,他的旁边就是徐侧。
他先是左顾右盼,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身后,在麦秆的遮挡后方找到了贺侃的身影。
江也:“别藏着了,出来吧。”
贺侃:“好吧好吧,我还在想要怎么出来才不会尴尬呢。”
徐侧总是在贺侃说话的时候打断他,“好像除了我们,其它人都还没有从游戏里出来。”
江也放眼望去,在高过头的麦穗间隙之间,看到了不同方位有着三四个黑色的光柱,直通天幕。
看那几个方位,似乎是其他人所在的位置。
【你们出来了。】
【嗯?怎么有三个人?】
男孩的声音从头顶上空响起,江也抬头,就看到男孩的脖子垂着,整个身子都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倾斜而来。
身体之间的铁链还晃晃悠悠的,随时要拉不住男孩的身子、掉下来的模样。
如此大的物体悬在上空的感觉,让江也只是看着,都感觉头晕目眩。
似乎晃动的不是男孩和铁链,而是自己。
他后撤一步,稳住身子后,问道:“应该没有规定说不能三个人进入同一个游戏吧。”
男孩的嘴巴不动,但他的声音从体内传了出来。
【当然,但是这样的话,你们的钥匙就收集不完咯。】
【而且,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吧。】
男孩的阴影投在江也的上空,巨大的黑幕将他笼罩,像逃不出去的结界将他困起。不祥的预感就像一把无声利剑,虽然男孩还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已经让人的内心充满了不安。
江也呼了口气,让自己的心跳不那么剧烈,心情归于平静。
反正不管男孩说什么,他都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
“你说。”
【你们有两名队友已经游戏失败了哦。】
游戏失败,却没有进入时间循环?
【哼哼,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江也抬头,盯着男孩彩釉般的大眼睛,静静等他说完。
【他们两个还算好运,都没有死亡,所以没有触发循环。】
那还不如在游戏里面自|杀,直接进入循环呢。
那就能在麦田游戏正式开始之前,每个人站在相应的位置上,守着相对安全的出生点位置,等到麦田游戏开启,再进入到不同的游戏里去获取通关钥匙。
因为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下一次他们仍然可以选择自己去过的游戏里。
知道了每个人的下一轮出生点位置,还有柯乐的通讯技能。柯乐只需要在游戏新的循环的开始的时候,所有人分为两两一组,找到和自己进入同一个游戏的队友,就行了。
这样就能够避免三人进入同一个游戏,和一个人进入一个游戏的情况出现。
男孩继续说道:
【有一个人被困在了游戏里,就算获得了钥匙也无法出去,另一个人受到了游戏的诅咒,身体变小了,再过一段时间,那个人可能就要变回一颗受精卵了。】
【所以你们想好,要先去哪个游戏了吗?】
受精卵
江也:“我能知道这两个人分别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
“好吧……”
时间不容耽搁了。
“去找第二个人吧。”
【好呢。】
【请前往第三区域,该区域还有二十分钟关闭,请各位在规定时间内到达该区域,否则该区域将会永久关闭。】
好在江也摸清了这一整片麦田的规模,要走到第三区域只要顺着弧形边缘,沿着一个方向走去就好。
想到这个,江也就很难不想起第一次循环的时候,贺侃直接跳崖那件事。
“第一次的时候,你是怎么走到麦田边缘的?”
“就朝着右手边的方向一直走,就看到悬崖了啊。”被江也问起自己的事情,贺侃的心情有些好。
他说完,还用一种“你懂得”的表情朝着江也眨了眨眼。
这家伙,未免也太明显了,是生怕徐侧看不出来他们是卧底吗。
徐侧眉间微蹙,有些不快,“好好说话,挤眉弄眼的干什么。”
“你管得挺宽。”
江也这时候也懒得参与进他们之间的“斗争”,兀自加快了脚步,走在了他们两人的前方。
果然,江也一走,他们两个就不吵了,也都跟了上来。
江也把地图道具拿在手里,他看着空空荡荡的画面,上面的守望者都不见了,仅有的三个红点还是自己和贺侃,还有麦田中心的男孩。
在被后面的徐侧看到之前,他迅速地收起了地图。
“没有守望者了。”江也说。
他们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了。
当没有守望者的时候,最危险的守望者就是江也和贺侃。
江也佯装观察环境,实则和身侧的贺侃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的眼神碰撞过程很短,几乎只是刚碰上就错开了。
但徐侧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这不是因为他看到了江也的小动作,而是他对周围的危机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他知道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却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
毕竟游戏的一开始并没有告知他们入侵者,还有卧底这一选项,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往卧底这方面想。
“小心,应该没那么简单。”徐侧说。
江也点点头,肆无忌惮的步伐又变得小心起来。
——
面前是一个看不出大概高度的深色光柱,被框起来的地方都没有种着麦子,而是光秃秃的土地。透过半透明的光幕能看到被圈起来的方形地界中心,似乎摆放着一个玩具模型。
他们在二十分钟内来到了第三区域,但是男孩的声音却没有再响起。
难道是要走进去才算吗。
如此想着,江也就打算抬脚进去。
这时候,徐侧拉住了他的手,说:“我先。”
他自如地穿过了光幕,身上也没受到一丝损伤。
见此,江也和贺侃也相继进了去。
这时候,男孩的声音才响起。
男孩的身子一直跟着江也几人的走动而转动,此时也倾身下来,伏在第三区域的上空。
【距离第三游戏区的封锁时间还有两分钟,恭喜在规定时间内进入游戏的玩家们。】
【还有需要进入游戏的玩家吗。】
没听到有人回答的声音。
如此想来,江也他们三个是第一批从游戏里出来的人。
“开始吧。”
【哼哼,别急。听我的。】
【你们一共有三个人,在这个正方形的场地里各选一个角站好。】
男孩没有给江也仔细观察场地最中间的模型的机会,江也只是朝那里看了一眼,就被男孩喝止了。
【不能偷看哦,要面向场地外。】
江也收回眼神,刚才他只分辨出那个模型似乎是一个城堡。
他们三个按照男孩的吩咐,各自选了一个位置站好,都面朝外界,视野里只能看到染上暗紫色的麦秆。
【剩下的一个没有人站的角,我放了一个玩偶,那个玩偶也代表着一个人。】
【接着,在我放音乐的期间,那只玩偶会朝着一个方向,沿着一条边向另一个角走去。】
【注意看地上哦,要是被玩偶拍到的人,就要沿着另一条边往下一个角走去,然后走到下一个人的位置,就要拍那个人的肩膀。】
【被拍到肩膀的人就重复这套动作就好啦。】
就这么简单?江也却不这么认为。
应该说在场的人都不这么认为。
男孩根本不给他们交流的时间,在说完规则后,熟悉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
【今天有个好天气,大家欢聚在这里】
【来吧我们手拉手,一起快乐做游戏】
江也只知道自己站的是距离男孩最远的一个角,新加入的玩偶在他的对角,江也相邻的两边分别是徐侧和贺侃。
按理来说,距离玩偶最近的、和最先接触到玩偶的人,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会越大。
但江也深知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么样。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倒霉的人。
【好朋友,好伙伴,各位齐聚在一堂】
【这是孩子的世界,美好快乐又纯真】
在第四句歌词唱到一半的时候,江也的右侧靠过来了一个人。
是徐侧。
他面朝外界,横着挪了过来,并拍了拍江也的肩膀。
还听到徐侧在自己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别怕。”
江也听见对方这么自信,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
那你还说。
如果要通过这个游戏选出一个人来干什么的话,对于他们玩家来说,选择徐侧是最好的结果。
但对于男孩和游戏本身来说,是一定不会选择徐侧的。
【注意不要交头接耳哦。】
被男孩警告了,江也和徐侧都不再说话,江也继续顺着另一条边,朝着贺侃所在的那个角走去。
此时歌曲也唱到了最后一句。
【这是不死的童年,欢迎来到我的麦田】
就在江也以为歌曲要就此停止的时候,又一次的循环开始了。
【今天有个好天气,大家欢聚在这里】
【来吧我们手拉手,一起快乐做游戏】
江也保持着不急不缓的速度,逐渐接近了贺侃。
他拍了拍贺侃的肩膀,只听见贺侃小声说了句,“卧底任务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是卧底的原因,男孩并没有像阻止江也和徐侧说话那样,阻止江也和贺侃。
江也:“难不成你想留在这里?”
贺侃好像从来不会紧张,在这种关头也还有心思开玩笑:“要是和你一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在察觉到江也并没有跟着笑的时候,他又正色了说道:“当然是拿走四把钥匙了,你也是要跟我出去的,对吧?你舍得他们?”
江也只觉得贺侃问的问题很多余,“这跟舍不舍得有什么联系?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他们会有办法出去的。”江也觉得就连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麦田一共设置了八个游戏,但只需要拿到四把钥匙就能够通关。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四把是守望者的,四把是另外几个入侵者的。
“好了,你快点走。”江也催促道。
江也还有一件事想要验证。
正方形的场地一共有四个角,玩偶先从一个角出发,那么玩偶现在站的是徐侧原来的位置,那么玩偶原来站的位置没有人。
现在贺侃过去了,贺侃他站在了没有人的那个角,那么他要怎么做?
是继续前往玩偶所在的角,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然而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有江也,还有贺侃本人。
贺侃苦笑了下,“我凶多吉少啊,你还催我,你真狠心。”
虽是这么说,贺侃也没有要继续拖时间的意思。
而是留下最后一句,“我走了,你注意安全。”就沿着另一条边走下去了。
【今天有个好天气,大家欢聚在这里】
【来吧我们手拉手,一起快乐做游戏】
因为江也和贺侃交流花的时间有些长,所以现在是第三遍的歌曲循环。
江也估算着,现在贺侃大概已经走到那个没人的角落了。
如果贺侃是站在那里不动,那么他们三个会一直以这样站定的方式僵持不下。如果贺侃继续走向玩偶所在的位置,那么徐侧也该快来拍江也的肩膀了。那么到那时候,就轮到江也走到那个没人的角落了。
不管怎么看,轮到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江也希望贺侃会选择第二种方式,因为第一种站着不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只会让任务迟迟没有进展。
随着童谣的响起,江也在心中也跟着这旋律哼着,一边计算着现在的进度。
已知平均一个人走到下一个人所在的位置要花半首歌的时间,那么歌曲开始的时候贺侃正好出发,现在等贺侃走到没人的角落再走到玩偶所在的角落,正好唱完一整首童谣。
现在从玩偶开始出发,第四遍的童谣开始哼唱了。
【好朋友,好伙伴,各位齐聚在一堂】
玩偶现在大概来到徐侧的角落了,徐侧开始朝着自己这边出发。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人们都想要逃离】
现在徐侧应该已经快走到自己这里了吧。
江也的视线朝右移去,但由于站位原因,视角受限,他只能看到屏障的颜色。
【今天有个好天气,大家欢聚在这里】
第五次歌曲循环开始了。而徐侧还没走到这里。
怎么回事?
是哪里推理错误了吗?
难道贺侃在去到那个没人的角落时,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又或者说是玩偶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男孩也没有说话,没有警告犯规行为,只是一直在唱着歌。
江也因此松了口气。歌声不停,那就说明这个循环的游戏还是在进行中的,他们三个人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于是他继续等下去。
【今天有个好天气,大家欢聚在这里】
【今天有个好天气,大家欢聚在这里】
【今天有个好天气,大家欢聚在这里】
江也不知道这是第几遍循环了。
起初,他还能在心里记得很清楚,但随着这魔咒一般的曲调循环多次,他的思维都有些凝滞。
如同翻涌的波涛,让人无法思考,无法冷静,仿佛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江也感觉自己似乎正处于泥潭里,无休止地深陷其中。
但在他的视线可及之处,地面还是实心的泥土地。
他无法不感到紧张,但江也自认为平时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会有这种心情,只可能是歌曲的原因。
他捂着耳朵,试着平静下来,思考其中的原因。
徐侧迟迟不来,男孩的声音也没有出现。
看来,出事的人是自己啊。
既然如此,江也也不用再遵守所谓的规则了。
也许,现在的他已经不在那什么麦田了。
江也抬起头,转过身去。
第189章 希格林德家族[1]
果然,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房间内。而他脚下的也并不是什么泥土地,而是属于这个房间的地毯和贴花墙壁。
刚才看到的,还有一直循环的歌声,只是错觉而已。
这时候,属于这个第三区域的真正游戏任务也在江也的耳边响起,这是男孩的声音。
【第三区域:希格林德家族】
【身份:小爵爷的家庭教师】
【任务:找到钥匙,逃出希格林德家族】
【附加任务:找到你的入侵者“同伴”,并破解希格林德家族的诅咒。】
【注意:同伴的生命进入倒计时,请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江也试图通过这个声音与男孩对话,“我的另外两个队友呢?”
【在外面。】
“只有我一个人进行任务?”
【废话,肯定是三个都要。】
“他们两个也来到了这里?还是依旧在麦田?”
可男孩已经不打算多说了。
【与你的任务无关。】
说完,他又不怀好意道:
【但是你的任务就和他们有关了哦。】
江也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个游戏里,除了男孩说出来的任务和注意事项,肯定还有其他的危险之处。
既然男孩不肯透露,那江也只能自己找了。
首先找钥匙都是其次的,他得趁上一个进来的人变成受精卵之前,就找到他。
上一个进入游戏的人肯定知道比自己多的消息。他还需要从那个人的口中,打听出他是怎么受到诅咒的。
只有知道原因,江也才能规避,才能放开手脚地去做任务。
他开始观察起这个房间。
面积挺宽敞的,如果只是为了招待一个家庭教师,那也太隆重了。
装修风格典雅豪华,无论是家具的质感还是色彩的搭配,都散发出一种高贵而精致的气息。就连墙壁和天花板的工艺都繁琐华丽,墙角转折处的半露出式的柱子上的金箔也很不平常。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奢华的宫殿。
看来这个家族地位很高,还很有钱。
江也想到了最可能和这里有关的一个东西,那就是在第三区域的正方形地界中间的模型。该不会就是自己现在所在的空间吧。
他缩小了?
徐侧和贺侃还在外面,他们的任务也许就和那个古堡模型有关。
现在不是想他们的时候,江也觉得最危险的还是自己。男孩给出的提示太少了,而现在又找不到上一个任务者,江也等于是要从零开始。
这时候,房间门正好被敲响了。
这敲门的声音不轻不重,而且有规律。
在敲完一次后,并没急着连续敲门,而是等了一会后,才又敲了三遍。
江也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的是一个穿着红色丝绸缎面马甲的男仆,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他彬彬有礼地朝着江也鞠了一个躬,然后说道:“杰德先生,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前往餐厅就餐。”
江也点点头,从房间里出来。
男仆为他关上门,并在前方带路。
江也试图从这个男仆开始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杰德先生,我叫古尔德·汉纳,是受伯爵大人的吩咐招待您的男仆,你叫我古尔德就好了。”
江也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他跟着古尔德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的眼神如同深夜的月光,冷冽而清亮,看着古尔德的时候不苟言笑,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你刚才叫我什么?”
古尔德不明所以,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了:“杰德先生。”
如果江也没记错的话,在一切的最开始,他们在列车上进行的第一个游戏,就是找出杰德?
现在这个杰德的身份,究竟是巧合,还是?
江也忽地朝古尔德一笑,打消了他的疑心。
并故作高深地问道:“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笑得很亲人,手里还捏着一枚刚从桌角上顺来的一枚金币。
古尔德瞄了一眼江也手里的东西,眼睛亮了亮。
他自以为自己的眼神掩藏得很好,殊不知江也把他的心思都看在了眼里。
看来不管在哪里,没有不贪财的。现实是这样,游戏也是如此。
古尔德挺直了背,字正腔圆地说道:“杰德先生是整个维斯塔大陆最负盛名的教授,你虽然不是我们联邦的人,但是心系整个大陆,从不吝啬自己的学问。”
“在各个联邦和国度之间战争不断地期间,仍然投身入教育事业,并且对待每一个学生都非常地有耐心和有责任,你是维斯塔大陆最伟大的学者,是维斯塔大陆的和平使者。”
就像是念台词一样,江也只是听着,都觉得害臊,他的心都有些发虚了。
但他还是维持不变脸上的微笑,把手中的金币递给了古尔德。
“来,平时工作辛苦你了,我刚来这里不久,还有很多不懂的,到时候还需要多多麻烦你。”
古尔德眼前放光,小心地接过江也手里的金币后,藏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这是我应该做的,杰德大人不必客气。”
一顿客气完了之后,江也开始在古尔德的领路下去到餐厅了。
这里男仆居多,江也坐在长桌上,任由两位男仆招待着自己,帮自己切牛排和倒红酒。
他倒是图了个自在。
不过,餐厅怎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是这桌子上的量,不像是自己一个人的啊。
要说家族没人,是不可能的。
至少,那个请了家庭教师的小爵爷也总要出现吧。
这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说话了。
“杰德先生,您可以用餐了。”
这时候,古尔德弯着腰,借着整理餐巾的动作,小声说道:“这是我们的仆役长,列夫。”
江也轻微点点头,问道:“不用等小爵爷吗?”
提到这个名字,他听到了其他仆人们的抽气声。
他看到列夫的神情有些严肃,但并没有被列夫这样的表情和周围仆人们的反应吓到。
江也言辞厉色,“我身为小爵爷的家庭教师,有权利关注小爵爷的健康问题,要是身体不好,还怎么传授知识?”
仆人们的反应更大了,江也望去,对上了几双忧虑和惊恐的眼神。
他们在江也看过去的时候,又隐藏起了这种情绪。
看来,自己刚才那那句话还真说中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是哪个词呢?
健康问题?身体不好?
也就只有这两个可能了吧。江也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而他要找的线索,也大概和那位不露面的小爵爷有关。
这时候,有一位同样穿着黑色燕尾服,但是等级比列夫低一些的人走到列夫的身边,在耳边小声说道:“列夫,这次的人好像真的是杰德先生?”
列夫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不屑,但又很快地消失了。
江也与他们隔得不远,这两个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没有压低音量,江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听见那个列夫说道:“克鲁泽雷,你别胡说了,杰德先生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说完,列夫还打量了江也一眼,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嫌弃。
这时的江也正在往嘴里塞牛肉,听到这话,他也不装没听到了。
他嚼了几口,吞下肉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重新看向列夫,“仆役长先生,以貌取人似乎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虽然我不常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也对我这样,但是我有必要教会你礼貌,那就是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在别人的面前指指点点是不好的行为。”
列夫在江也面前,还是维持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
毕竟以他的贵族家族的仆役长身份,已经比很多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的人地位要高很多了。
“其实你可以装作没听见的,杰德先生。”列夫把“杰德先生”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江也听出了一些端倪,再结合刚才那个叫克鲁泽雷的人说的那些话,看来自己这个“杰德先生”的身份还有待商酌。
难不成,自己还真是冒牌货?
想到刚才古尔德对自己的反应真正的杰德先生,应该不会是随时随地就能拿出金币贿赂别人的人吧?
恐怕自己的假身份被揭穿,就会受到这个家族的诅咒,而上一个任务者大概也是在这一点出了差错。
那江也现在只要不承认自己的假身份就好。
除了江也刚才吃东西的模样之外,他的言谈举止都显得端庄稳重,他沉声说道:“列夫先生,用不着这样来考验我。整个维斯塔大陆都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要是我只是为了几两钱财,我根本不会走上这条传授学问的道路。”
“如果新格林德家族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那么我此次的决定或许太过轻率了。我的学问只传授给有‘道’之人,既然小爵爷的家族仆人都是如此,那我又何必对小爵爷抱有过高的期望。”
“因才施教,如良匠之琢玉,去其瑕而扬其美。只要是好玉,即使他是九九新,那我也能雕琢成一块璞玉。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花心思在一块全瑕的石头上呢?”
克鲁泽雷愣了一会,喃喃着:“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像很厉害”
周围的仆人们也都纷纷发出惊叹,自以为小声地交流道:
“该不会,他就是真正的杰德先生吧?”
“那真是太好了。”
“我的上帝,我们能够听到杰德先生的学问,真是太荣幸了。”
只有列夫是这里唯一一个能保持冷静的人,听江也说完那番话,他对江也投来探究的眼色,态度比刚才要好了。
“抱歉,我不该冒犯您。”
江也点点头,用一种充满了智慧的眼神看着他,“孺子可教也。”
列夫低下去的眸子又重新地抬了起来,审视着江也,问道:“但是,您刚才说的是,什么大陆?”
江也直觉不太妙。
怎么办,要回答吗?
古尔德跟自己说的就是维斯塔大陆,难道古尔德骗了自己?
这时候,江也注意到列夫朝着自己身后投去了一个眼神。站在江也身后的不是古尔德是谁。
啧,居然是骗我的。
现在要是被拆穿了谎言,结果会怎么样?
会收到诅咒?会变小?
还是会有第二种可能出现?
要不要试试呢。
江也没犹豫太久,而是镇定自若道:“维斯塔大陆。”
即使这是错误答案,他也当做是正确答案来说了。
列夫扯起一边嘴角,幽幽地说道:“答错了,是维塔斯大陆。”
一字之差,两个答案。
就在江也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生。
列夫重新站到了一旁,指挥着仆人们有条不紊地工作。而克鲁泽雷顶替了列夫原本的位置,朝着江也和善地说道:“杰德大人,请用餐。”
就这样?
江也看了一眼自己的食物,还是刚才吃了几口的样子。食物的表面也和刚才的状态一样,没有被下毒和添些什么料。
刚才回答错误之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吗?
而且列夫也没有要继续纠缠这件事不放的意思了,也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杰德了。
那么刚才又为什么要问世维塔斯大陆还是维斯塔大陆?
江也这顿饭吃得忧心忡忡,但除了增加饱腹感之外,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了,一切如常。
似乎刚才餐前的那段对话只是非常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江也不打算在古尔德面前重新提起关于大陆名字的那个问题了,他们的关系没有必要搞得太僵。
但江也问古尔德,还记不记得刚才餐前所发生的一些事,古尔德说,记得。并且把完完整整地过程说了出来。
古尔德的表情又过于正常,丝毫不为自己告诉了江也错误答案而感到心虚和抱歉。
究竟是江也比别人多了一段记忆,还是这些不寻常的地方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只是寻常。
在吃完午餐回房的这一段时间,江也试了一下自己的道具和天赋,结果他发现在这里,自己的天赋是可以使用的。但是却有着能力限制,比如一方通行的最大能力限度什么的。
虽然能力受限,但江也好歹有了些自保手段了。
在回房的前一刻,江也站在屋内,叫住了将要把门合上的古尔德。
“怎么了?杰德大人?”
【精神控制——已使用】
【进来】
第190章 希格林德家族[2]
麦田的第三区域的方框内,仅有着两个人,那就是被留在原地的徐侧和贺侃。
当他们发现江也消失了以后,都不约而同地仇视着对方,纷纷冒出了一个相似的想法:
为什么进游戏的不是自己。
那只玩偶此时还静静地站在地上,它的双脚都是泥土,看着面面相觑的徐侧和贺侃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违反“淡泊名利”,惩罚生效。】
尖利的声音从玩偶的嘴里冒了出来,如狂风吹过枯木般尖利刺耳,撕裂着空气又如同钢针般锐利且直刺人心。
徐侧和贺侃的视线都转到了玩偶的身上。
“什么意思?”
“惩罚?”
这时候,他们脚下的方形区域被横竖几道深色的细线条平均划分成了不同的格子。横竖分别有六道线,将这个方形的土地分成了三十六个大小相同的方格子。
徐侧和贺侃分别站在不同的格子中。
也许踩上那些丝线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能会受到攻击,也有可能会进到和江也一样的游戏,但他们谁都没有这么做。
在这三十六个格子的最中间,是这个方形区域的中点,那个古堡模型就放在中点之上,压着周围的四个格子的一部分。
这棋盘格一样的方框里,除了这些东西,还有着三座雕像。
一座在江也原来的位置上,这个雕像也是前几次循环里,江也和徐侧遇到过的那个,眼睛一圈打满了生锈的铁定钉,与那个眼周有着一圈暗沉的玩偶相似。
而那个玩偶此时还是站在雕像的对角线上。
在人偶出声的时候,一直在上方观望的男孩也说话的。
他空旷的声音在四面结界一样的墙壁里来回碰撞,在这个和整片麦田相比算狭小的空间里,回音异常清晰,每个字音都清清楚楚地回荡着。
【缇欧·西蒙斯前进一格,位于坐标双一的玩家前进两格。】
【注意,只可前往至相邻的两个格子,不可前往对角线的格子。】
缇欧·西蒙斯就是离贺侃那个角落最近的一个雕像。
他的两只角从太阳穴的两侧斜向后上方,以螺旋状延伸,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是蛇尾。虽说是女性的名字,但他裸|露的上半身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男性。
又或者说,是雌/雄/同/体。
他的蛇尾盘旋在一起,底盘是一截断裂的怪物图腾的石柱。
雕像的面朝着中间的古堡模型,并且往旁边一侧的格子移动了一格。
【位于坐标双一的玩家请前进两格,请在规定时间内移动,否则将会受到惩罚。】
问题来了。
徐侧和贺侃都位于方形棋盘格的角落位置,那么他们到底谁才是坐标双一呢。
他们之间的怨气归怨气,这时候要是不合作的话,位于古堡中间的江也可就要遭殃了。
至少现在看来,这些奇怪的,听起来毫无头绪的惩罚都是江也那边传来的。
而这些雕像和玩偶的朝向,都是位于最中心的古堡。
贺侃喊了声处于对角线的徐侧,“喂,你走还是我走?”
不管谁先走,都不太公平。
因为出错了就要是受到惩罚,要想让他们两个人都心理平衡,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
试错。
“一起走。”徐侧说。
贺侃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他以为徐侧会让自己先走,一旦出错了,那就是贺侃自己受罚,要是没错,徐侧他也不会受损失。
“行。”一起走再好不过了,毕竟在游戏里冲锋陷阵的是江也。
“就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贺侃小声地说道。
贺侃和徐侧两个人同时出发,徐侧往对角上的雕像所在位置移动了一格,而贺侃则是往玩偶所在的位置移动了一格。
这时候,异象发生了。
不是将要到来的惩罚,而是位于场上|中|央的其中一座雕像也跟着动了。
是那座名为缇欧·西蒙斯的蛇尾螺旋角雕像,他又朝原来的位置移了回去。
雕像移动的时候,仿佛大地都在跟着震颤。
贺侃微微曲着膝盖,才稳住身子。他仰头望着雕像的侧影,疑惑不解。
而反观徐侧那边的雕像,还是一动不动。
就在贺侃困惑的时候,徐侧朝他喊了一声,“小心。”
贺侃立马把发散的思绪收拢回脑中,他专心致志地环视周围,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处的这一个格子里。
但是,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
【哼哼】
男孩那阴滋滋的笑声再次响起了,与此同时,贺侃脚下的这一块格子也开始晃动。
贺侃看向旁边相邻的格子,都没有出现这种状况。
看来,自己还真“中奖”了。
忽地,这块不大不小的土地开始变得干涸开裂,就像是旱季的湖水干涸、湖底淤泥开裂一般。但从这些深不见底的裂缝里,冒出了蓝色的火苗。这些火顺着一道道相连的裂缝,相继燃起。
起初贺侃还想着躲到旁边的格子里去,但是他却被限制在这一个小小的方框里出不去了。仿佛周围有看不见的屏障将他罩起,困于这逼狭的空间中。
温度瞬间增高,贺侃的下|身尤为火|辣,脚底已经烫得失去了知觉,紧接着是小腿,膝盖,胯部。
这灼热的炙痛感几乎要将他全身熔化。
但当他朝自己的身上看去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包括皮肤都是完好无损的。
这些火烧的已经不是肉|体了。
贺侃感觉自己要死了。另一种层面上的。
徐侧远远看着贺侃那块格子里的蓝火,还有他痛苦的神色,就知道他正在接受惩罚了。
徐侧还没有卑鄙到因此感到幸灾乐祸的程度,他只是思考着这个棋盘游戏的规则和进行方式。
既然自己才是坐标双一,那么顺着数过去,贺侃原先站的那个对角就是坐标双六了。
缇欧·西蒙斯现在和一开始的位置都是第五排第四列,也就是(5,4)。在这之前,缇欧·西蒙斯往旁边移动了一格,到了(5,5)的位置。那么使缇欧·西蒙斯回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为贺侃往上移动了一格?
这其中又有着什么规律?
【哎呀,双六的玩家走错了,需要接受一分钟的惩罚。】
【现在另一位玩家请继续移动吧。】
对了,徐侧要移动的格数是两个,他现在还差一个。
徐侧看向和自己位于同一排的雕像,直直朝他移动了一格。
而离他仅有一线之隔的雕像在徐侧前进的时候,又往更远的地方移动了一格。
“果然。”
这些雕像的移动规律就是,和玩家保持距离,并且每次只能移动一格。
一分钟后,贺侃脚下的火焰退去,开裂的土地却不会复原了,贺侃还在浑身密密麻麻的痛,火焰是下去了,但带来的痛感仍旧持续。
而他即使走错了,受完惩罚后也没被要求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继续站在(5,6)。
贺侃半蹲在地上,平复着心情。
他注意到徐侧往这里投来的视线,直视了回去,“看什么,看到我这样你很高兴?”
徐侧没有理会此时逮着谁都能撒一通气的贺侃,而是看向他脚下的格子。
原来即使走错了,接受惩罚后也不会被要求回到原来的格子里。
就在这时,不给贺侃一些喘息的时间,那只玩偶再次说话了:
【说出禁词,惩罚生效。】
“禁词?什么是禁词?”
场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回答贺侃。
徐侧只知道,他们在外面所接受的惩罚都是与江也有关,但江也究竟在里面经历着什么样的游戏。能让江也短时间内连续违反规则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游戏。
他只能在外面祈祷着江也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他会在外面保护江也和江也所在的古堡模型的。
此时,男孩也出声了。
【尤格·弗理休斯,前进一格。】
尤格·弗理休斯是那只说话的玩偶。他朝着左侧的方向移动了一格,从(1,6)来到了(1,5)。
男孩只叫了他的名字,但是移动的却不只有他,还有在他对角线格子的那尊失去双眼的雕像。
雕像朝(5,1)移动了一格。
“能移动的不是只有被叫到名字的吗?为什么那座雕像也动了。”贺侃仰头,对上男孩的大脸。
从他的角度看去,男孩的脸背光,于是只能看清脸颊突起的反光,五官什么的全都是暗沉沉的。但贺侃却能感觉男孩似乎在笑。
【你问我?】
“是啊。”贺侃像是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情绪似的,在男孩反问的时候,直接承认了。
【不告诉你。】
得不到回答是贺侃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套话失败。”
徐侧一直看不惯贺侃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对于对方这么不聪明的套话方式也是不想多说,只在一旁默默地思考自己的。
贺侃却好死不死地找徐侧搭话,打乱他的思路了。
“喂,你看懂了吗?”
“闭嘴。”
徐侧不会对贺侃有好语气。
【回答错误,惩罚生效。】
属于玩偶的阴森恐怖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来?”贺侃一愣,然后看向中央的古堡模型,“你说江也在里面该不会有危险吧。”
【有可能哦。】
“要怎么走。”徐侧问。
【热比亚·穆里洛,前进一格。玩家二前进两格。】
贺侃问:“这下是到我了吧?”
而叫做热比亚·穆里洛的,自然就是离徐侧较近的雕像了。
那是一个长发男人,他往中心的方向前进了一格,现在位于(3,4),此时距离古堡只有一步之遥了。
要是下一次还是轮到热比亚·穆里洛前进,那么江也所在的古堡就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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