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桑昭心虚, 夏陌野也心虚。
一猫一狗都在忙着心虚的时候，氛围都安静下来了。
本来刚才很挺吵的呢，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唐毓就纳闷了。
纳闷归纳闷，他现在是挺开心的。
桑昭夸他, 他就高兴。
唐毓吧, 看着体体面面理智严肃的一个总裁, 其实他很吃这口。桑昭总是随便一挠，诶, 好巧不巧正碰到唐毓最暗爽的点。
他含着笑意，和不吃巧克力的两个人说：“那再掏掏兜兜, 里面还有奶酪棒哦。”
上次开车送他俩, 就看出来他俩很喜欢吃奶酪棒了。这次一起出去玩, 唐毓自然又在靠背后兜里放了两袋。
夏陌野伸手去翻, 果然有，他连忙谢谢唐毓，高兴地一直晃着头。
又凑过去, 撕开包装，把奶酪棒递到桑昭脑袋旁边，讨好地和桑昭说：“是奶酪棒耶。舅舅吃奶酪吧, 我吃棒棒。”
这耶耶狗故意讨好他！哼，以为桑昭吃这口吗？他可是威武的小猫咪诶！
桑昭怪声怪气地对他比大拇指：“你真棒棒喔~~”
唐毓都无奈了：“不要闹啦，不是有两袋吗, 一人一袋好不好？”
他声音清澈，语气温和。
于是, 桑昭发现，唐毓是真的, 总是用比对待夏陌野还小心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猛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桑昭其实很高兴。
他不会觉得什么“啊对方是小孩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他不，他就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最应该被爱。
要是全世界都偏心眼儿才好呢！
偏的心眼儿都偏到他身上，他就是世界上最多人爱的小猫咪了，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小猫国国王！
就是因为玉米豆总用这样小心翼翼又倍加珍惜的态度对待他，他才会觉得玉米豆是璀璨金子一样的善良玉米豆嘛！
桑昭自然应下：“那我吃吃。”
他接过夏陌野手里的一袋奶酪棒，撕开，掀翻一个，举着光溜溜的奶酪棒。说是自己吃吃，但自己没吃。
桑昭瞅准时机，不遮挡唐毓开车的视线，怼到了唐毓嘴边。
唐毓可高兴了，那眼神亮得都能去隔壁车做远光灯了。
他矜持地张嘴，含住，头稍微动动，要叼着拿回去。
然后他发现，桑昭根本不放手。
唐毓含着奶酪棒，也说不了话，眼睛还盯着路况，没瞅桑昭，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音节：“hong？”
桑昭指挥他：“你都咬掉，我把棒棒收回来，不然你叼着棒子怎么吃？”
很有道理！
唐毓一口含着，就都撸了下来，正视着前方继续开车，嘴边在那里嚼嚼嚼的。
奶酪棒带着淡淡的奶香，顺滑香浓，嚼起来弹弹润润的，又没那么甜，一点都不腻不齁。
难怪小孩子喜欢吃，大人吃起来也很喜欢。
唐毓吃完了，后排的夏陌野没吃完。耶子狗撕开一根，很珍惜地在舔来舔去。
像吃棒棒糖那样吃。
桑昭说他搞得怪恶心的，但唐毓反而哄他，叫夏陌野没关系放宽心只管随便吃。
唐毓财大气粗，说：“后备箱里给你俩买了两大购物袋的零食，你们多多吃，吃光了咱们再买。”
他轻描淡写地说这话，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财力和心思，足以征服每一只贫穷的小妖怪。
桑昭软着声音，用自己做猫咪的时候，凌晨两点讨夜宵才会出现的嗲嗲夹子音，感动地喊：“哥哥真好！”
夏陌野就差把头伸出车窗外，快活地张大狗嘴呜嗷嗷吃风了。
“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叔叔！”耶耶举着奶酪棒，“我以后长大了也去给叔叔打工！”
小学生狗狗，怀揣着美好的期待，说出了自己的梦想。
唐毓：……倒不是要这样啦。说点好听的啊，叫两声舅妈也行啊！
他们开车开了两个小时，到度假村之后，把车停到了配套酒店的地下车库，在酒店大堂里找到了集合的队伍。
夏陌野个子小，但是腿脚很快，看见远处的同学，跑着跳着就扑了过去。
“啊啊我来啦！是我呀！！班长，你也到啦？”
桑昭和唐毓跟在后面，慢了几步，也走了过来。
小孩子们玩作一团，大人们就在他们身边附近，站着坐着聊聊天。
工作人员坐在签到台的后面，请家长登记。
“是夏陌野小朋友的家长，对吗？您是孩子的……”
桑昭：“舅舅。”
工作人员点点头，又看向唐毓：“您是……”
唐毓脱口而出：“我是唐叔叔。”
工作人员表示知道了：“喔喔。”
舅舅，和堂叔。舅舅和外甥，堂叔和侄子，那舅舅和堂叔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自己也迷茫了。索性不想了，只示意签到。
一看要用笔写字签到，桑昭就不干了。
桑昭的文化水平有限的呀，打字都打不明白，何况是写字！写字嘛，更是和鬼画符一样。
他避开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笔，往后退了半步，示意唐毓顶上去。
唐毓不是家长，就在这里冒充，弯着腰在签到台上登记。
他写下了他们三个的名字，又轻轻地疑问地嗯了一声，叫桑昭过来看。
唐毓指着表格：“桑昭，队名，你看，这里说参加的队伍要用队名。”
工作人员笑着点头：“是的，我们需要家长和小朋友商量好一个队名，登记后才可以入营哦。之后的三天，我们都会以团队来行动哦。”
“家长带着孩子，就是家庭关系，不过改成队名，那就是队友朋友关系。”
她解释：“在夏令营里，家长和孩子要一起合作，这里的亲子活动，也是团队竞赛，和孩子一起拿下属于你们的童年回忆荣誉吧！”
她还鼓励桑昭和唐毓：“加油哦！”
“那么，请和小朋友商量一下，要取什么有代表性又朗朗上口的队名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肯定的目光来回扫视桑昭和唐毓。
桑昭：……别看我诶，我是文盲的！
小猫咪能想出什么童年不童年，回忆不回忆，荣誉不荣誉的队名啊？！
夏陌野和朋友们打完招呼，也回来了。
他听见这话，诶，小狗很上道的。
他拉拉唐毓的衣角，仰着头看着大人：“就叫猫猫队吧。”
唐毓半蹲下去，和他等平高度地看他，笑着问：“诶？可你不是喜欢汪汪队吗？小野？”
夏陌野对着唐毓乖乖地点点头，又越过唐毓，和桑昭对上眼神。
他傻乎乎地笑起来，咧着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声音也中气十足的，只说：“猫好，喜欢猫。”
桑昭得意地哼了两声。
就是！猫就是好！猫可以征服每一只棉花糖小狗！
他们签完到，可以提前回套房休息一下，但夏陌野又去和朋友玩了。
反正唐毓和桑昭也没事，就在旁边等着。
桑昭坐在沙发那里玩手机，耳边是好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们先聊了一会儿手机游戏，又说了新出的什么什么抽卡盲盒，有个小男孩的什么卡重复了，说可以送给夏陌野。
耶子就很高兴，但凡尾巴在，那摇晃的力度和幅度都能当甩棍殴打同学了。
聊着聊着，有个孩子就用分享秘密的语气开口：“这里有个小孩呢！超可爱的！”
“我们不就是小孩吗？”夏陌野迷茫地问。
别的同学接过话茬：“不是啦，是那边，你看那边，他们不是夏令营，是单独过来玩的一家。”
“我来的时候和他们问了，他们要玩一周。”
班长也见到那个比他们还小的小孩了，她很喜欢可爱的东西，捧着脸，感慨地说：“他家的小弟弟真的很可爱，像小狗。”
别的也就算了，可说到这个，夏陌野就很不服气。
他鼓着脸，问：“比我还像小狗吗？”
旁听的桑昭：“……？”
你醒醒啊！你醒醒！你在说什么梦话！
班长瞅他一眼：“你当然不像小狗！”
“我像呢！我可像了！我像小白狗，大白熊，不是吗？”
桑昭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猛地掏兜，急忙开口：“诶同学们，你们要不要吃巧克力啊？”
别说了傻狗别说了，犟这个是要做什么！人家还说你不像，你是要原地变成狗给大家撸一下吗？
唐毓和家长social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正听见夏陌野强迫同学承认他最像小狗。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一句话。
狗不能吃巧克力。
倒也对。他被自己逗笑了。
不能吃巧克力，又逼着同学承认自己像小狗的夏陌野，不会真的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小狗吧？
哈哈哈哈现在的小孩子也太可爱了！
没一会儿，他就见到了更可爱的。
有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儿，走路都不怎么稳呢，吧嗒吧嗒就晃悠过来了。
在桑昭面前站定。
他头发是个瓜皮头，服帖地贴着脑壳，五官里尤其眼睛大。
脸又嘟嘟着，脸蛋上的饱满脸颊肉都是C型的，瞧着像那种故意往萌里画的二头身丘丘人。
一上来，二话没说，直接牵住了桑昭的手。
桑昭一低头：“……嗯？”
那小孩仰着头看他，眼睛圆圆亮亮的，一声不吭。
桑昭疑惑了一下，默默把手抽出来。
诶，不可以随便摸人家的猫猫爪的哦。
预想中的小孩狂哭没有出现。那小孩站在那里，用自己的两只手，搭在脸边，开始疯狂揉自己的脸。
两只手一起用力，把脸揉到鼓起来。
转半圈，又转着揉，划过眼睛眉毛和头顶，又揉揉耳朵，把脑袋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均匀地揉到了。
揉一会儿，还用渴盼的眼神盯着桑昭。圆圆的眼睛一直望着他，不肯去瞧别人，只瞧着桑昭。
很可爱，像在一本正经地卖萌，就是可惜桑昭不懂这是在做什么。
桑昭迟疑着，问：“……请问你在搓什么？”你的脸蛋是什么面团嘛？还是你是什么面团？
唐毓把全部过程都看在了眼里，他被可爱到了。
倒不是被小孩可爱到了，主要是迷茫表情的桑昭太可爱了，还对小孩说请呢，真有礼貌，多好的年轻人啊！
“可能是习惯动作吧。”唐毓瞧着，过来和桑昭说话。
这小孩有些呆呆的，但真的长相精致，像年画娃娃。
夏陌野的朋友们也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
对于小孩来说，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孩，那简直是稀罕得不得了。
几个小学生把小孩包围住，一边和人家打招呼，一边自己偷偷议论。
“对对对就是他！是不是很像小狗？”
“哪里像了，没有狗耳朵，也没有狗尾巴。”
“就是这种感觉很像小狗，很乖不是吗？”
夏陌野说不过好几位同学，委屈地缩回到桑昭身后，扯着桑昭背后垂下来的衣角，探着头，瞪了那小孩一眼。
桑昭没办法，拽着夏陌野走到没人的角落里，问：“怎么了？之前还高高兴兴的。”
“我才像小狗嘛。”夏陌野抹抹脸，跺了一下脚，“都有耶耶了，为什么还要别的狗狗呢？”
他扁着嘴，很不理解。他都不是“像”小狗，他“是”小狗，那怎么还会有比他更像小狗的小孩呢？
难道耶耶不是人群里唯一的狗吗？
“这算什么？”桑昭有些无语，只顾着笑着逗他。
“啊，我懂了，你是那种，世界上没有一个坏人，但也没有一只好狗，你是这种性格哦？”
桑昭惊奇地说：“我以为只有金毛是这样的呢，萨摩耶怎么也这样？”
夏陌野扯着桑昭的手，拍拍，把那小孩牵手的气味都拍掉。
“反正他不像小狗。猫猫只有耶耶一个小狗朋友，对不对？”
桑昭沉默一下，神色复杂地蹲下去，握着夏陌野的肩膀，开始摇晃小狗。
“把我的清纯无辜棉花糖还给我！还给我！你怎么变成邪恶善妒棉花糖了！”
桑昭不怎么会哄小狗，还是唐毓过来了，得知了情况，才安慰耶耶。
“没事的。”唐毓半蹲下去，抱了夏陌野一下，偷偷和桑昭做口型，示意小朋友吃醋了。
桑昭抱着胳膊盯着狗。
夏陌野缩在唐毓怀里，歪着脑袋，搭在人家肩膀上。
他抽抽两下，执着地问：“叔叔，我才是像小狗，对不对？”
唐毓：？？
他不理解这是在纠结什么！但他还是温柔地纠正夏陌野：“小野是很帅气的小男孩呀。”
“像小狗，像小狗！”夏陌野坚持。
唐毓要再哄他，桑昭不干了。
桑昭过来，俯身下去，一只手揽住唐毓的腰，一只手揪住夏陌野的后脖领子，把一大一小一人一狗全拽起来了。
“……？”唐毓被揽着腰提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站在原地，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桑昭的力气真不小。唐毓想。
那当然，桑昭可是魁梧小猫！
魁梧小猫凶邪恶小狗：“好啦，你最像小狗，行了吧！回去和朋友们玩！快快快！”
夏陌野噘着嘴，不像狗，像鸭子一样地回去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班长他们已经问出那小孩的名字了。
“他叫塔塔，是不是很可爱？”
“哇他爸爸来接他啦！塔塔拜拜！”
“有机会我们一起玩！”
夏陌野不吭声，鼓着脸，貌似瞧着有些不服气。
集合后，确认人都到全了，大家就领取了装备，分了套房，准备回酒店房间换衣服。
一个家庭分到了一个套房。套房一般都是卧室、起居室、衣帽间、卫生间，带一个露台。
卧室是双人大床，床边配一个小孩床，很家庭亲子套房的配置。
唐毓本来还在犹豫刚刚桑昭搂了一下他腰的事情，此时听工作人员介绍完了房间，他脑子嗡了一瞬。
双人大床，是什么意思啊？他要和桑昭带着孩子住一个房间，和桑昭睡一张床上吗？！
唐毓稍微想了想那个情况，他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倒流到脸上，脸颊连着耳根脖侧，一瞬间就红透了。
褪不去的红温，锣鼓般大声狂跳的心脏，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里，他对上了工作人员的眼神。
工作人员专业又体贴地道：“啊，夏陌野小朋友的话，酒店帮你们安排了两室的亲子套房哦！”
桑昭在后面惊喜于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大声说：“谢谢！”
“哇好棒啊！”他戳戳唐毓，说，“我们比别人多一个房间呢！”
“……是啊。”唐毓脸也不红了，心也不慌了，脸色发青，说，“真棒，真专业。”
到了房间，放了东西，桑昭美美地在套房里溜达了一圈。
套房明亮宽敞，布置得那叫一个温馨。
起居室里还有秋千摇椅、塑料木马和赛车什么的玩具。那个赛车是真的可以开的，桑昭试探了一下，挤了进去，大半个身子在外面摇摇欲坠，但按着油门成功发动，在起居室里转着圈开车玩。
等下大家要集合，去水上乐园边的小泳池，做水上安全知识讲解、穿救生衣教学之类的入营课程。
唐毓就听从安排，换了件黑色的速干泳衣出来了。
他推开卧室门，就看见起居室里桑昭在开车，夏陌野呜呜呜快乐地发出吃风声，追着赛车后面跑。
他无奈地按了按额头，走过去，一把就将小孩抱起来。
“走，泳衣在哪里呀？叔叔带你去换衣服。”
唐毓给小孩换了泳衣，夏陌野的泳衣是深蓝色，胸前印着张牙舞爪的恐龙。他抚平衣服褶皱，帮笨手笨脚的小孩整理了一下，牵着夏陌野，去找桑昭。
桑昭没换泳衣，他还是穿着T恤和五分裤。
“那你怎么下水呢？”唐毓问。
桑昭拧着眉毛，瞧着有几分不情不愿的样子：“我不下水，我就在岸边坐着。”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会游泳，也怕水。”
唐毓心疼他，于是承包了看顾小孩的工作。
夏陌野也很乖，不吵不闹，没什么脾气，除了之前的像狗不像狗的争论之外，唐毓都没见过他不高兴的模样。
到了室内泳池，唐毓很有经验的样子，带着夏陌野热身了一下，冲冲脚，做淋浴，然后蹲在泳池边玩水。
这个室内泳池其实很大，连着远处庞大的、连通室内室外的水上乐园。
于是除了夏令营的孩子和家长，还有不少人也在这边做基础教学。
工作人员和教练也很快就到了，准备了游泳圈和漂浮板，和大家做着讲解教学，再带着小朋友们一点一点入水。
这时候，夏陌野已经兴奋起来了。
他套着鸭子样的游泳圈，在泳池边最浅的地方扑腾，看见桑昭过来，扭着身子，往桑昭身上甩水。
桑昭连连后退躲避，大叫他的名字：“夏陌野！”
唐毓去接了一杯冷饮，递到桑昭手边，劝他：“既然有游泳圈，要不你也下来试一下吧？“
他矜持地说：“小朋友有教练看着，我教你？”
“不要。”桑昭一口回绝。
“他不害怕，他会狗刨。”桑昭指着夏陌野，理直气壮，“我不行的，我就想躺着。”
他挥挥手：“你俩去玩吧，我去那边躺椅上看你们。”
于是他拿着冷饮，又去那边便利店买了根烤肠，坐在泳池附近休息的躺椅上，低头刷刷手机。
他没坐一会儿，身边的躺椅上也坐下来个人。
桑昭瞥了一眼，发现是个眼熟的大哥。
他隐约记得，好像是那个搓脸小孩的爸爸。那小孩叫什么来着，哦，说是叫塔塔。
这大哥长得很斯文秀气，很安静地坐着，也不玩手机，就只是发呆。
桑昭没忍住，又看他一眼，发现他在那里眼睛半闭半睁的，好像是在打瞌睡。
在这儿都能睡着的吗……桑昭摇摇头，没多想，继续刷手机里的短视频，看点儿搞笑猫猫什么的。
等到他再抬头的时候，往不远处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惊诧地站了起来。
桑昭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颇有些怀疑猫生的模样，说话的尾音都在抖：“啊？啊？！这是正常的吗？”
他指着泳池面前的这处，看看水面，又看看大哥：“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是正常的吗？！”
顺着桑昭的目光往水面上看，只见水面上平稳地躺着一个小孩，正是之前过来牵他手的塔塔。
塔塔躺在水面上，笔直又□□，手里还拿着一辆玩具车，放在胸口的位置，敛着下巴抬着头，专注地玩着玩具车。
他就这样，漂着，路过了桑昭面前。
孩子很安静，他爹更安静，父子二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桑昭已经要开始尖叫了。
桑昭：“大哥！你孩子！你家孩子啊！！”
第32章 玉米托托车
032
桑昭很惊恐。
这是正常的吗？嗯？嗯嗯嗯？！
是不是他装人的时间太短了, 还是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经验不够啊。他真的不明白，孩子在水上躺着漂过去，这是正常的吗？
桑昭跑到那小孩他爸身边, 一巴掌呼到了大哥的胳膊上，提高音量：“大哥！！”
大哥转头看向他, 神色无波无澜, 他点点头, 很有礼貌地应了一声：“嗯。”
你嗯个薯片啊，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不会游泳, 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帮你抓绳子什么的, 需要帮忙吗？”桑昭急切地问。
大哥抬头看了看泳池里的情况, 平淡的脸上堆起一抹父亲的慈爱微笑, 他对着塔塔招招手, 又望着桑昭。
“没。”他说，“玩得很好啊。”
桑昭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这位当爹的，又望向泳池里, 那小孩举起右手，挥着玩具车和爸爸打招呼，又在胸口玩了起来。
然后腿扑腾了两下, 就原地做了个掉头，沿着漂来的路线又往回漂了。
桑昭揉了揉眼睛。
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会游泳吗？显得不会游泳的他菜菜的。
桑昭回头望着塔塔爸爸，这大哥屁股和脑袋身子都没动一下, 那种淡定感，叫桑昭真的彻底语塞,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桑昭？怎么站在这里？”唐毓晃悠过来了，瞧见桑昭站着, 就问他。
桑昭无力地指了指水面，让唐毓自己去看。
唐毓瞥了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胆子小，又易受惊吓，立马就要高喊，加速冲刺就要往水里跳，桑昭一把就给他拉住了。
他拽着唐毓的手腕，没精打采地偏头示意了一下：“孩子爸爸在那里坐着呢，一点也不着急，还说他家孩子玩得好。”
唐毓仔细去看。
那么点点大的小孩，就那么漂着，也没个游泳圈漂浮板什么的。
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胸口，鼓捣着一个玩具小车，看着那叫一个安详又乖巧，仿佛这不是泳池是他家，这不是水面是他床。
“还真是，天赋异禀啊。”唐毓憋了一会儿，开口这么说。
桑昭挥挥手，拉着唐毓走远了一些。
“他爸情绪可稳定了，孩子在水里呢，爸爸屁股都不挪一下。”桑昭偷偷和唐毓吐槽。
他还是觉得怪怪的。
唐毓也觉得离奇，他俩遇到了工作人员，唐毓还和人家打听两句。
都不用唐毓怎么多说，稍微提一下，工作人员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小孩了。
工作人员估计也把这事儿当奇事儿，听见有人问了，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您说塔塔吗？塔塔他们家是熟客了，总过来玩。塔塔就是水性很好，往水里一躺，就可自然可高兴了。”
“对对对，我记得有一次塔塔就这么把饭碗放在胸口，就这样吃饭，他爸妈也不管。”
“真神奇啊……有这样的孩子，没准上辈子是条鱼呢，哈哈哈哈！”
唐毓点点头，勉强接受了，桑昭却迟疑了一下，总觉得不对劲。
不是，那也不对头吧？这孩子也是够胆大的，这爸爸，也真是够心大的啊。
人类对幼崽是这样的态度吗？
桑昭挠挠自己的下巴，想，人类一胎不是基本都只生一个幼崽的嘛，人类对幼崽不是都很爱惜的吗？
他爸爸那种“无所谓了淹不死的没关系了”的态度，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啊？！
桑昭真的是想不明白。
他满脑子都是问号，回夏陌野那边，抽空去看看狗子戏水。
不愧是狗子，在小鸭子的游泳圈里狗刨。见他来了，举起双手挥舞，然后身子就一条条，笔直地顺着游泳圈的洞，哧溜一下就往下滑。
给唐毓又吓一跳，还以为孩子直接呛水了。
但其实没有，耶耶反应很快，扑一下就揪住了游泳圈上鸭子的头，稳住了之后，摇头晃脑地和朋友们又去玩了。
桑昭也听了一会儿水上安全知识讲解，看看时间，也快中午了。他有些饿了。
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了过来。是塔塔和他爸爸。
这对神奇父子，走过来的时候，也不是牵着手带着孩子走过来。
而是，塔塔趴在他爸爸的背上，他爸微微弯着腰，把孩子驮在自己肩膀的位置。小孩的脑袋，压着他爸爸的头。
一路走过来，吸引目光无数。
他爸爸表情那叫一个淡定，无波无澜，好像顶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顶帽子。
夏陌野坐在泳池边，很羡慕地看着，目光一直追随到那对父子的身影消失。
唐毓瞧着夏陌野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野也想那样玩吗？”他拿了一个干毛巾，搭在夏陌野的肩膀上，把小孩裹好擦擦，问，“叔叔驮着你好不好？”
夏陌野揪着毛巾，盯着唐毓看看。他没有叫唐毓驮他，可过了几秒，他发出了一大声嘤嘤的动静，嘎一下扑到了唐毓的怀里。
他抱着唐毓的腰，脑袋使劲在唐毓怀里拱。
唐毓很轻柔地，用指尖一点一点，捋着夏陌野的发丝。
桑昭在旁边看着。
哦，没有猫托车，但有善良的玉米托托车。
可怎么只给狗坐啊，这么喜欢狗的吗？
抱着狗，还给狗捋头发，一点一点地给他梳毛，珍惜又爱护，一副很心疼狗狗的模样。
哥哥，猫猫不是你最喜欢的猫猫了吗，怎么对狗狗那么好啊。
桑昭别扭地想着，伸手，揪着夏陌野的后脖领，把他从唐毓的怀里揪出来了。
唐毓：？
夏陌野：？
桑昭默不作声，唐毓还在疑惑的时候，夏陌野已经懂了。
他是那种超级通人性的狗，好吧！哪怕桑昭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人，可这不是也在装人吗，也是很通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桑昭是什么意思！
夏陌野回身，一下子就搂住了桑昭的腰，直接拱进了桑昭的怀里。
是这个意思对吧！哎耶，不要不好意思说嘛，猫猫！咱俩谁跟谁！抱，也给你抱抱！
桑昭顿了一下，把手按在了夏陌野毛绒绒的后脑壳上，心情相当复杂。
不是，他不是想被狗扑这么一下，他是想被人类温柔地抱着梳梳毛！可恶，这个世界根本不懂猫咪在想些什么……
糟糕透顶的世界，今天也请迎接小橘咪的辱骂，谢谢！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有的家长要带小孩回套房休息一下，再叫外卖什么的，桑昭他们倒不是，他们直接换了带来的干爽衣服，决定直接去家庭餐厅吃午餐。
猫猫狗狗都忍不了一点的饿，稍微饿一点，情绪都低落下来了，瞧着都没有那么有精神了。
到了家庭餐厅，因为这里的海鲜还不错，就点了招牌的清蒸生蚝和白灼虾。
又点了青椒牛肉、蜜汁鸡翅和蚝油生菜，要了米饭，还点了炸牛奶做甜品。
等菜上来之后，桑昭故作淡然地拎着筷子，干净利落地对着鸡翅就是一扎。
哼，用筷子夹东西容易掉，扎鸡翅还是轻轻松松的！
他缩回筷子，快乐地啃了起来。
不过等吃别的菜的时候，就没那么轻松了，想夹牛肉吃，前面两三次都还不错，稳稳的，后面再伸筷子去夹的时候，一个用劲儿过头，两根筷子直接一个交错劈叉，在那盘子青椒牛肉的正上方变成了大大的X形。
桑昭：……这是干嘛啊！他又不是在玩杂技！
他感觉把筷子拎回来，担心地看向唐毓。
糟了糟了，玉米豆不会怀疑他或者觉得他又笨又脏兮兮吧？！
诶，巧了，唐毓没看见。
因为唐毓正震撼地看着过道前面的那一桌。
他们和塔塔家还挺有缘分，塔塔和他爸爸离开泳池之后，也过来这边吃饭了。
唐毓在看的，就是塔塔准备要吃生蚝的场景。
桑昭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一时失语了。
塔塔吃生蚝的样子，能把家长气到甲状腺原地结节。
他瘫在那里，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上，半仰着。胸口上，挂着自己的口水兜，口水兜里兜着一块石头。
人小小的，力气倒是刁钻，握着生蚝，就往上面砸。
桑昭震撼地看着，看着塔塔像吵闹的啄木鸟一样，咣咣咣地发出巨大的动静。
咣，砸一个，把肉吃掉，咣，又砸一个，又吃掉。
没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吃了三个生蚝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自力更生的小孩！
发力精准，而且吵闹，不只是桑昭这桌在看，附近的几桌都惊恐地看着塔塔。
吵闹的熊孩子见得多了，但那都是熊孩子尖叫、哭闹、乱跑发出的噪音。
像这样的，吵成啄木鸟般装修队的小孩，也是人世间罕见。
能见到这一次，怎么不叫人心潮澎湃，目瞪口呆。
一时间，居然没人制止他，都不可思议地在看热闹。离远些的顾客，还往这边探头，像看什么海豚表演一样。
嗯，大家是目瞪口呆，夏陌野是目瞪狗呆。
他突然怂了起来，都不想和塔塔比他俩之间到底谁像小狗了。
拜托，他用生蚝砸石头耶！那谁知道他会不会用狗砸石头，真是好凶的小孩！
桑昭和唐毓对视了一下，能看出来，双方都想说点儿什么，但，他俩啥也没说出来。
而塔塔的爸爸，就坐在塔塔旁边，仿佛没听到一样。
哥们儿对面的小孩都已经是建筑工地般的扰民了，但他表情都没波动一下，只是淡定地嚼着沙拉里的球生菜。
情绪非常稳定，看着像是死了一会儿了。
桑昭没忍住，提高音量，委婉地提醒他：“大哥，你家小孩的衣服脏了诶！”
他砸生蚝砸得汁水飞溅，人都快是生蚝味儿的了，爸爸不管一下吗？
你家那个小孩现在又脏又吵诶！
塔塔爸爸又嚼嚼油麦菜，看都没看，说：“是哦。”
桑昭欲言又止，压下小猫脏话：……那你倒是做点什么啊！你在那里嚼嚼嚼嚼嚼什么呢！
第33章 他会不会不是人呢？
033
桑昭冷眼瞧着, 只觉得塔塔是个长得可爱的小孩。
但行为很怪，所以是个怪小孩！
好在没一会儿，在桑昭的耐心到了临界点, 想冲上去对那个无动于衷的爹来一套猫咪拳的时候，塔塔的妈妈过来了。
她实在是个明媚张扬的女人, 穿着一身红裙子过来, 一边走一边和见到的每一位工作人员打招呼。
说话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
“我从车库那边过来, 其实园里这个路不好，应该修个水坝。我去看了一下地形, 真是不错，很适合修水坝……”
走过来了, 她看见也听见了她儿子在大战生蚝。
“塔塔, 怎么又吃得浑身都是！”她立刻抢了他的石头, 放在桌上, 不许他弄了。
不错，桑昭想，看来比起小孩和爸爸, 起码妈妈是个正常人。
桑昭遮着嘴巴，用说悄悄话的姿势，偷偷和坐他身边的夏陌野吐槽：“他不好。”
夏陌野被说话的气流搞得痒痒的, 笑嘻嘻地来回躲。
桑昭摸摸夏陌野的脸蛋，夏陌野又傻乎乎地抬头看他。
“还是你好。真好，你是一点儿都不熊的小狗孩。”桑昭捏了一下他的脸蛋。
夏陌野晃着脑袋, 虚空摸摸自己的脑袋上面，高兴道：“但我有小熊一样的耳朵。”
桑昭和他击了个掌：“没错！”
唐毓坐他俩对面, 憋着笑。
他故意逗夏陌野：“哪里？哪里有小熊一样的耳朵？”
“给叔叔看看好吗？叔叔还没看过呢。”
夏陌野那个表情，又疑惑又纳闷, 满脸的神色都是“你不止看过你还摸过呢”。
桑昭怕他表情露馅儿，一把捂住了夏陌野的脸，对着唐毓说：“没有，没有的事！什么小白狗大白熊的耳朵，我们都没有！”
唐毓就笑，无奈地说：“赶紧放开他吧。我信，我信没有小白狗大白熊的耳朵。”
但提起这个，他难免想到真的，见到过的，小白狗大白熊。
对，他想起之前捡到的萨摩耶了。
提起这个，唐毓就唉声叹气：“我还以为我捡了个狗呢，我都想着，如果没有主人，我就把狗领回去养。”
他说着，自己也低落几分。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其实小动物缘就不好，猫猫狗狗什么的都不黏我。”
坐他对面的猫猫狗狗：……啊。
“但那只狗不一样。”唐毓的语气很梦幻，“它那么大那么白那么胖，又很喜欢我。当时早餐店门口那么多人，它只跟我走。”
桑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见过你，所以信任你，才跟着你走。
不是什么狗狗缘分啦！不是的！
但唐毓很笃定地相信那只狗真的是和自己有缘。可惜，名狗有主，他捡到的狗只好还回去了。
“以后也遇不见这么投缘的狗了。”唐毓沮丧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瞧着唐毓沮丧了，桑昭就莫名地有些不爽。
桑昭故作不在意，没看唐毓，像是随口问道：“猫呢？”
唐毓更萎靡了。
“猫就更不喜欢我了。除了猫咖里的猫肯叫我摸两下，就没有一只流浪猫要逮住我赖上我。”唐毓叹口气，真的很无奈。
不过，他还是说：“但我很喜欢猫。”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满足地笑起来。
桑昭矜持地啃了一口鸡翅，咕哝道：“猫才没有不喜欢你。”
唐毓没怎么听清，但知道桑昭说的一定是安慰他的话，于是长长地应了一声。
之前那个一人即装修队的小孩塔塔，吃的清蒸生蚝，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
所以他们也点了。
看过了小孩啄木鸟式地砸生蚝吃，唐毓好像有心理阴影了。
他不肯叫夏陌野碰生蚝。
只见他拿起一个生蚝，用餐刀微微一翘，借着巧劲儿把壳打开，将剥出来的生蚝肉放在夏陌野面前。
“吃吧。”唐毓笑眯眯地说。
夏陌野坐在那里，高兴地扭了扭屁股，像是在晃动自己不存在的尾巴。
他甜甜地和唐毓说谢谢，还没吃呢，就伸着手，把桑昭拉低。
桑昭弯着腰，夏陌野就凑到他耳边，在他耳边说话。
小狗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学问。小狗的文化水平也不高，小学三年级考倒数第一。
但小狗懂得人心好坏，小狗和小猫嘀咕，说：“他好温柔哦。”
世界可可爱爱，小狗点评人类。
夏陌野说话的气流，就萦绕在桑昭耳边，热意一直往他耳朵里钻，也搞得桑昭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笑起来，胸腔震了震，听着夏陌野笨笨的话，抬眸去看唐毓。
结果发现，唐毓正又剥了生蚝肉，也放在他面前的碗里。
见桑昭抬头看他，唐毓就也回望过来。眉眼弯弯，那目光清澈无波，柔柔的，很美丽，像午后阳光落满了藤编猫爬架。
唐毓在撬生蚝，也看着他俩说悄悄话。
他觉得嘀嘀咕咕的小孩和桑昭都可爱极了，也不好奇，只是笑着摇摇头。
唐毓的脑袋一晃，脖颈处团着的小啾啾就跟着晃。
耳侧垂着的黑发，额头前搭在眉前的碎发，叫他整个人都温吞极了，仿佛发着光一样。
他知道桑昭刚才没怎么听夏令营工作人员说的讲解安排。于是他就一边撬生蚝，一边耐心地重复着。
“等下吃完了，我们可以回去午睡一会儿，再去和大家集合。下午就是去水上乐园玩。晚上有外教互动，最好让小野准备一点英文的自我介绍……”
唐毓温柔地说话，说话的模样温和清润，说话的声音也悦耳动听。每个字都像是他的小啾啾一样，打着卷儿，团着绒儿，毛毛乎乎地泛着可爱，直往猫猫心里钻。
桑昭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
溜走的思绪，好像顺着轻盈的话语，飞到太阳里面去了。桑昭直起身子，端坐着，拎着筷子，听着唐毓的絮语。
是很熟悉的感觉，像妈妈在周六睡到自然醒的早上十点，给他喂了金枪鱼口味的罐头，之后抱着他坐在阳台可以晒到阳光的吊椅上，一点一点晃着吊椅，仔细地给他梳毛。
背景音是他和妈妈看过十几遍的电视剧，和妈妈因为他打着呼噜就夸他可爱的细声细语。
桑昭发呆的时候，夏陌野夹起生蚝，闻了闻。
小狗没品位，闻到腥气，发出一声响亮的呕叫。
“yue——！”
桑昭因为这一声响亮的呕叫，倒是回了神，轻咳一声，反手揪揪夏陌野的脸。
耶子不肯吃生蚝，只顾着kukuku狂吃炸鲜奶。
唐毓就说，吃不惯咱们就不吃，咱们吃别的。然后他开始剥虾，喂小狗吃一个，自己吃一个，又给桑昭的盘子里放两个。
桑昭吃掉唐毓撬的生蚝，又吃掉唐毓剥的虾。他嘴里嚼着好吃的，空出的手偷偷挠挠自己的脸，又抠抠下巴，垂着头，悄悄搓搓衣角。
装人，好像真的还不错耶。他这么想。
临走前，他在生蚝壳堆堆里翻来翻去，珍惜地拿了一个规整漂亮干净的生蚝壳，一直捏在手里玩-
吃完饭了，就应该要回去套房里午睡。
他们的套房是两室的亲子套房，桑昭和夏陌野住一个房间，是主卧，带着小孩床，一共一大一小两张床可以睡。唐毓则是自己住一个房间。
回房间后，桑昭就和夏陌野回了主卧，说是要午睡，可关上门，他俩也不睡觉。
趴在各自的床上，只顾着聊天。
夏陌野那小嘴叭叭的，从他们同学讲到老师，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桑昭半听半不听的，主要是趴在那里玩自己刚搓洗到干净发亮的生蚝壳。
等到夏陌野闭嘴了，桑昭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夏陌野。
“你说，玉米豆会不会也不是人呢？”他语气有些茫然。
但是很明显，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所以才这么说的。
桑昭迷茫地问：“他有没有可能是猫薄荷精？不然我怎么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好温柔哦。”
会不会呢？
小猫开始动脑，小猫可以高考，可以烧烤，当然也可以思考。
桑昭想，唐毓会不会是什么猫薄荷精，所以自己才总觉得唐毓和别人不一样。
夏陌野听到了桑昭的疑问，他狗头狗脑地仔细想想，否定道：“才不是呢！”
他给出的理由很清奇，但是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猫想想，耶耶也喜欢他，那他是什么，狗薄荷吗？”
可是又没有狗薄荷那种东西。
他俩拌了两句嘴，都不服彼此。
夏陌野自言自语，狗言狗语，开始嘀咕，把自己的思路说给桑昭听：“猫对猫薄荷上瘾又着迷，这个没问题的。”
“那什么东西，像猫薄荷对猫一样，也叫狗上瘾又着迷呢？”
桑昭沉默一下，迟疑道：“嗯……屎？”
夏陌野：……
这话一出，他俩歪头望着彼此，面面相觑。
桑昭：……咦，刚刚说了什么吗？
下一秒，很快啊，夏陌野嗷一下就哭了。
“嗷汪呜——！”
唐毓正在他的房间里，用手机处理公务。他才看两个文件，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哭声。
紧接着，就是哒哒哒跑过来的脚步声，好像什么炮弹duang一下打在了门上。再然后，就响起了敲门声。
唐毓去开门，一瞧，是夏陌野。
他对夏陌野的印象一直很好，觉得这小孩不哭不闹脾气好，乐观活泼嘴巴甜。
结果现在，夏陌野哭得脸都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挂着泪痕，脸颊都气鼓鼓的。
见唐毓开门，他冲上来，直接扑住了唐毓的大腿，抱住就不撒手。
小不点个个，吵着说：“我要和你睡！我要和你睡！”
又转头看着桑昭，大叫：“你礼貌吗？你礼貌吗？你侮辱我的人格！”
“你也没有人格那种东西吧……”
“嗯？”唐毓清凌凌的目光，和尴尬的桑昭对视，“怎么这样说小朋友呢？”
因为小朋友是小狗啊！小狗要什么人格，第五人格吗？
唐毓知道这是舅甥两个闹矛盾了，就抱抱夏陌野，安抚他：“你知道什么是侮辱吗，你就这么讲，那是很严重的词哦！”
桑昭本来有些尴尬，但架不住夏陌野哭得真的挺好笑的。
脸颊鼓鼓的，眼泪乱飙，头发炸成鸡窝，抱着唐毓的大腿，才怂怂地呜呜起来。
“就是很严重的！”夏陌野坚持说，“呜呜呜呜他骂咱俩！”
唐毓憋着笑，问桑昭：“是吗？”
桑昭装傻：“嗯……没有吧。”
“没有吗？”
桑昭抬起手，捏起指甲尖尖那么点大的距离：“一小小点点。”
第34章 狗是绵羊屁股
034
天地良心, 桑昭真的只是顺嘴说了一下嘛！
怎么狗子占地面积那么大，心眼儿那么小嘛！
他想把夏陌野赶紧从唐毓那里揪出来。那么一只小狗，抱着玉米豆的大腿, 这算怎么回事？
但夏陌野不干，桑昭一揪他, 他就呜呜叫。
不是一般的呜呜叫, 是那种带着嗡鸣的呜呜叫。就是那种狗叫前的预备动作, 一般出现在狗护食的时候。
……气得桑昭想踢他一脚。可又顾忌着唐毓在这儿，不能原地和狗打起来。
行！夏陌野非要和唐毓午睡, 桑昭还乐得清静呢！不用管小孩，小狗也不用管, 他求之不得。
桑昭挠挠脑袋, 觑着唐毓的神色, 嘻嘻笑着：“那, 那你和他去主卧睡？我睡你房间，晚上我们再换过来。”
唐毓垂着眼帘，愣了一下。
什么？换什么？交换房间吗？是说桑昭要在他床上睡一觉？那他晚上还能睡着吗？
唐毓连忙拒绝了：“没事的, 他才多大，和我一起睡就行了。”
这回轮到桑昭发愣了。
他用小猫脑壳使劲思考了一下，问：“一起睡是什么意思……睡一张床吗？”
唐毓摸摸夏陌野乱糟糟的头发, 语气含着笑，点点头：“是啊。”
夏陌野那叫一个激动啊！
他很久没有和人类一起睡了，被人类邀请一起上床睡觉, 是狗狗的荣耀！
他急忙扭着拱着，和唐毓撒点小狗娇：“呜喔！想和叔叔一起睡, 我睡你脚边就可以了，就超满足了！”
桑昭用“狗里狗气好不争气”的目光瞥了夏陌野一眼。
有和人类一起睡的机会, 怎么不睡枕头上边，睡人家脚边做什么？
睡脚边有什么掌控欲啊，得睡在他脑袋上面！
就得趴在人类的头顶睡，把肚皮贴在他脑瓜顶，前爪后爪抱着他的头！
这样才叫和人类一起睡觉啊。睡脚边，多没地位啊，真是小狗没品位的选择。
但显然，唐毓不接受小学生睡他脚边。
他看着夏陌野渴望地想睡他脚边的表情，给他吓一跳。
唐毓连忙拒绝：“不不不我又不是老爷你也不是小奴隶，睡我脚边做什么？！”
“你就睡我旁边，床挺大的，足够睡，好，来！”唐毓俯身弯腰，把夏陌野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和叔叔睡午觉，叔叔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其实，唐毓之前也没和小孩这样相处过。
他平时吧，远没有在桑昭面前这么有耐心。
不过在桑昭这里，事情总是不一样的。
桑昭的外甥长得好看，唐毓其实稍微有一点颜控的属性，喜欢长得好看的。像夏陌野这样，精雕玉琢不哭不闹什么道理都能讲得通平时也不磨人的小孩，谁不喜欢啊？
于是，哪怕唐毓知道夏陌野不是幼稚园的小孩子，而是小学生，八岁的小孩子也不用讲故事才能哄着睡了，但，他心甘情愿。
桑昭看着他俩回了房间，站在门口，叉着腰，原地转了两圈。
眼底带着不可置信。
桑昭：……烦死了！
怎么不给猫猫讲故事！怎么对狗那么好！
他未必是在吃醋，他只是见不得狗享受到关注。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以小猫为中心的嘛，怎么小狗也毛毛乎乎地在人类那里拱来拱去？
他气鼓鼓地想着，哼，没有人给他讲故事，没关系！他是成熟的猫猫了，他可以自己趴在床上玩手机刷视频。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桑昭开启自己的装人事业后，最离不开的就是手机。
手机怎么这么好玩呢？刷视频，点外卖，买快递，吃喝玩乐手机就全部搞定了。
难怪以前的主人一只手摸摸小猫头的时候，另一只手都要玩手机。
他趴着玩，之后又躺着玩。躺在那里，举着手机，一条一条刷视频。
大数据很懂小猫咪，他平时看的都是萌宠视频，所以刷起来十条视频里有八条都是小动物。
“家人们我也捡到猫了！长毛貌美小三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猫咪……”
桑昭：哇三花确实比白猫白狗什么的漂亮多了。
“猫把你当妈妈的五种表现……”
桑昭：说得还挺对，人类研究的猫咪心理学还是有一套的！
“江沅市动物园真的太出片啦！和大熊猫一起拍到了人生照片！”
桑昭：大熊猫不是猫，是熊，大数据不要推给猫猫了！
桑昭本来机械地刷视频，内容也没有太往脑子里面进。
直到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
“家人们！你说，这海獭嚼嚼嚼嚼谁发明的捏？太可爱辣！漂在水上用石头当桌子吃饭，砸贝壳类的食物吃……”
桑昭疑惑地嗯了一声。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把这条视频重新播放了一下，结束后，又回看了几遍，还是觉得很熟悉。
“好熟啊……海獭，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仔细去看视频内容。
这是一条介绍海獭习性的视频，说海獭喜欢漂在水上，胸口搭着石头砸贝类吃，喜欢搓自己的脸表示友好。
几只海獭在一起的时候，会互相拉着彼此的手。
桑昭拧着眉毛，仔细盘点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只小孩扑过来，就牵他的手。瞧着只是个单纯地被猫咪俘获的小孩，现在还看，那动作还有别的意义？！
搓脸、漂浮、砸生蚝……桑昭越想，越觉得每处都对上了。
海獭？哦对，他叫塔塔。哦，原来是这么个塔塔。
他还以为没准是因为他妈妈一口一个她做工地建筑的，所以孩子叫塔塔。
原来是海獭？
妈耶，不会这么厉害吧，出来陪着萨摩耶搞小学生团建，都远离妖管局和李主任了，还能遇见野生的妖怪？
他是野猫，萨摩耶是野狗，这就算了，怎么还有野生海獭？
桑昭一咕噜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他开始焦急地想拖着狗一起商量。
狗呢？狗来看看他猜得有没有依据，狗来看看他是不是想多了啊！那小孩到底是海獭还是被他美貌吸引的黏人小孩？
但是，狗在午睡。
狗听着温柔人类讲的睡前故事在午睡！
桑昭气得抠生蚝壳。
过了一小时，好不容易，夏陌野午睡醒了，他打着哈欠，迷迷瞪瞪，晃悠出来想喝水。
好家伙，就被桑昭一把揪住！直接薅走！
桑昭做事情很有自己的猫咪原则。
比如，他不会和夏陌野说安媞瑚是鸟。小安姐是他工作圈子里的，上次秘书处职场惊魂见狗妖的事件，已经是偶然里的巧合了，才不会总发生。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们和海獭共处一个空间，谁知道海獭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啊？
万一海獭是那种坏妖怪呢？世界上就是存在不接受收容的坏妖怪啊，妖管局的监狱里关着的都是呢！
桑昭看小视频里，瞧着海獭也很生猛啊。万一他不砸生蚝了，改砸唐毓的头怎么办！
桑昭火急火燎把事情一说，夏陌野也激动了。
“对对对难怪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看他不顺眼，因为他不是人！”
在小狗眼里，世界上没有坏人，如果有瞧着坏些的，那极有可能不是人！
桑昭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指出夏陌野的小狗心思：“因为他比你像小狗，你吃醋，我懂的。好了！先别说这个了，快快快，想想怎么办！”
夏陌野也想不出办法。
桑昭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一个疑点。
“不对，他怎么有活生生的，不是赛博线上的，可以线下活动的，真实的爸妈啊？”
夏陌野也恍然大不悟但很恍然：“对啊！他怎么到处玩，他都不用去幼稚园的吗？”
“凭什么！”桑昭气愤地偏题道。
怎么不上班也不上学，就因为才三四岁吗？那他爸妈呢？
夏陌野和桑昭想到一块儿去了，小狗一跺脚：“凭什么！他爸妈也不用上班，你看，周五的下午还是工作日呢，就带着他出来玩。”
桑昭回忆了一下：“我听工作人员说，他家是熟客，总过来玩。”
“不用上班的大人肯定是有钱人，是富豪。”夏陌野哼哼唧唧地说。
桑昭懂了，火速把自己新学到的名词用上了：“那他就是富二代啦？”
桑昭和夏陌野盯着彼此，无言了一会儿。
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深深的羡慕。
桑昭按着自己的下巴，闭上眼睛，遮住眸色里的痛苦：“这种富二代的人生怎么不安排给我啊！我也可以装啊！”
夏陌野忿忿不平，狗突狗进：“咱们是装人，他是装富二代，凭什么啊！”
他想想，又说：“不过也没关系！猫也不差！猫上班一定赚很多钱吧？”
桑昭：……唔。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了，再说就告你虐猫。”他憋出来这么一句。
不过，毕竟只是猜测嘛。
这回又不像安媞瑚那次，有神色和打不通的电话做证据。这次只有一个猜想。
而且猫狗是生活在陆地上的，海獭是生活在水里的，又没接触，素昧平生，桑昭也不会仅仅靠着猜想，就去逮住人家戳屁股掀马甲。
他俩嘀咕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主意，但没有主意，就可以见机行事，也是好事情！
就决定什么也不做。
……怎么不算是商量出来了个结果呢？算的！
之前还闹别扭的猫猫狗狗，突然紧急开了个会。现在会开完了，气氛又有点别扭了。
一米九社畜和三年级小学生，都很珍惜彼此的友谊。
可猫是有点傲娇的，但狗不是。狗眼里是不存在什么尴尬的，狗的爱就是赤诚又热烈。
耶耶拽着桑昭的手，晃了晃，主动破冰。他小小的个子，哄桑昭说：“耶耶不是和猫发脾气。”
桑昭昂着头，看似面无表情，其实暗爽着，他又哪里会怪耶耶呢？
“没事，是我刻板印象。”桑昭诚恳地说，“你肯定都改了。”
夏陌野：？？
“改”是什么意思？！
他恨不得拿脑袋拱桑昭的肚子：“耶耶！没有！吃过！”
桑昭不逗他了。但还是起了坏心思，他看着夏陌野，伸出手，说：“那你变狗给我摸摸，我们就两清，还做好朋友，好不好？”
这对夏陌野来说，简直是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嘛！他可以随地大小变。
但在起居室这里变，又怕还在午睡的唐毓醒来看见。于是，他俩商量了一下，果断去了浴室。
到了浴室，夏陌野变成了白团子，一大蓬。
别看桑昭认识夏陌野三个星期了，也见过夏陌野狗狗人人的样子好多次，还做过夏陌野的舅舅，帮夏陌野处理过麻烦，和夏陌野一起吃饭，瞧着是怪亲密的关系。
但桑昭一直没有好好摸过作为小狗的夏陌野。
而此时，夏陌野这个人类名字可以褪去，在桑昭面前的，是一只胖胖蓬蓬白白的萨摩耶。
桑昭轻咳了一下，表情仍有些矜持，开始撸狗。
他顺着小白熊的耳朵往后撸，把萨摩耶的脑壳撸出一种趔趄感，叫狗的两只耳朵颤颤巍巍左右晃晃起来。
耶耶超级配合，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桑昭。
桑昭也低头看小狗。小狗鼻头湿漉漉的，咧开嘴露出粉色的舌头。自己舔舔嘴巴子，又缩回去。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粉色舌头，于是毛是白的，鼻子是黑的，舌头是粉的，是三种颜色的狗狗。
是棉花糖一样，云朵一样，绵羊屁股一样的小狗。
脑壳撸起来最爽，rua起来又柔软又蓬松，像香喷喷的小蛋糕。小狗脑袋正着，耳朵被撸得歪过来，自己傻乎乎的，只顾着高兴地笑。
桑昭摸着摸着，一把握住了耶耶的嘴筒子。
他像捏蛋筒雪糕一样，捏着耶耶的嘴筒子，往上提了提，仔细打量耶耶。
烦死了，越打量越感觉……糟糕，小狗这玩意儿，还真有点可爱噫！
好像，有一只小狗可以摸，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桑昭面色严肃，松开了耶耶的嘴筒子：“我后悔了。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耶耶被吓得打磕巴：“不不不不！”
桑昭一本正经地提高音量，肯定地说：“我！要！你！做我的小狗！”
“咦？”耶耶想了想，这样吗？这样岂不是正好？反正他也是在做小狗啊。
“好啊好啊！”他欢快地扑上去，白白一大团拱到桑昭怀里。
夏陌野正想问，那猫有小狗了，狗是不是就有小猫了，互为宠物的美好时光开始了是吗！
结果没来得及问，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
唐毓睡醒了，路过浴室门口，正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前面的话，他自然没听到，但他听到了桑昭要夏陌野做小狗，夏陌野快乐答应的声音。
……只听到这么点儿，就足以对他易受到惊吓的心理状态，带来巨大的冲击了。
他敲门，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们在洗手间里做什么，但请停止口出狂言。”
里面又窸窸窣窣了一会儿，桑昭和夏陌野出来了。
唐毓表情复杂，欲言难止，对着桑昭强调：“不可以把外甥当小狗养喔。”
桑昭心想，那还用当？本来就是养小狗。
但桑昭狡辩：“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哦哦，狗塑，对，我是他的狗塑粉。”
唐毓忍无可忍，深吸口气：“小野，到叔叔这里来。”
夏陌野到叔叔那里去之后，喝到了水，得到了摸摸。
又收拾收拾，他们一家三口就要去下午的行程了。
——水上乐园！
下午刚到水上乐园，孩子们就都玩嗨了，家长追着逮都逮不住。
桑昭自己没有要玩的意思，他很骄傲地说：“我优雅金灿灿的皮毛不能沾水。”
唐毓看看桑昭在阳光下更明亮的橘色头发，只觉得桑昭一点谎话假话都没说。那亮橙的发色，真的漂亮明艳极了。
阳光一照，更能看清头发颜色是分了层次的。顶着这样一头小橘毛，晃眼又醒目，衬着桑昭的长相绚丽到了夺目的程度。
唐毓长长地、深深地、重重地望了桑昭一眼。
桑昭没去玩，但大家都玩疯了。
在夏天来水上乐园，热是会热，但爽也是真爽。
尤其这里设施种类很多，服务也全面，人工造浪掀着一波波的仿真海浪，掀起一阵阵小声。
环着水上乐园的是联通室内室外的漂流河，水滑梯也多种多样，各种高度和尺寸的都有。
什么大回环水滑梯，什么旋风水滑梯，有可以直接滑的，也有可以坐橡皮艇、水滑板，或者套着游泳圈滑的。
夏陌野特别喜欢滑滑梯，他滑到玩到一半，大老远跑过来和桑昭急切地说话，说要桑昭帮他看看，他的尾巴有没有跑出来。
“我一直在滑滑梯，总感觉尾巴滑出来了。”
桑昭无语地凶他：“没有的事！”
他就哒哒哒又跑去玩了。
桑昭坐在一块漂浮板上，四处看热闹。他看唐毓牵着鸭子的游泳圈，到处逮夏陌野都逮不住。
他正想幸灾乐祸一下，结果头顶的淋水设施一开，对着下方的桑昭，兜头就是一下。
桑昭不愧是猫咪，那叫一个灵敏！直接一个后仰，连着反扑，带着漂浮板逆着淋过来的水幕直接卧倒前行！
躲了过去，他才慢慢地爬起来，摸摸自己的干燥的头发和衣服，满足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桑昭满意极了。
玩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才陆陆续续离开。
桑昭他们走得比较晚，夏陌野真的很难抓。不过，小狗还是很听话的，即便恋恋不舍，但也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桑昭和唐毓去吃晚饭了。
因为虽然也喜欢玩，但还是最喜欢吃饭，嘿嘿！
等到吃了晚饭之后，就要开展这个夏令营的拓展活动了。
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到处布置得童真童趣的，孩子和家长都坐那种小板凳，靠得很近。
有好几个外教过来授课，从一进门开始，就全部是英语沟通了。
于是桑昭就开始看热闹，毕竟听是听不懂了嘛！
但流程还是明白的，一看老师叫一声，小孩就上去讲话，估摸着就是自我介绍。
唐毓人好，专业，貌似还有点强迫症。吃晚饭的时候，还辅导夏陌野准备了英文的自我介绍。
可惜夏陌野记不太住，总共说出来的就两句话。
桑昭的词汇量还比不上有英语课的小学生呢，他用得最熟练的就是okok。
他听不懂，但小狗朋友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桑昭还是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在结束的时候，使劲给他鼓掌。
桑昭不会觉得什么这样鼓励孩子会不会惯着孩子，要不要矜持一些叫孩子学会谦虚。
小猫没有复杂的想法，小猫只想朋友快乐。
唐毓坐在桑昭身边，看着他为了夏陌野鼓掌欢呼，看着他一把搂住下台的夏陌野，高兴地叫道。
“英语！你在说英语！你简直是我们的骄傲！！”
夏陌野也激动极了：“我简直不像我了！”
唐毓：……你清醒一点！
只说了两句话，是所有学生里说得最少的，发音也一般般，这样……也没关系吗？
他不禁沉思，这个家庭，是什么教育方式啊？好开朗啊！怎么会这么开朗！
唐毓被他俩的阳光健康给刺激到了。
桑昭的画风，的确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别的家长在说：“刚才那个发言怎么含混了？是不是背得还不够熟练？”
桑昭说：“你说英语！你真强啊！你看我还给你拍了照，把你帅气的模样记录了下来！”
别的家长在说：“快准备一下后面的第二外语部分，别干坐着！”
桑昭说：“要吃点什么吗，我看楼上露台有卖冰淇淋的。”
别的家长在说：“快去和外教说话，大大方方的，别萎缩着窝囊样儿。”
桑昭说：“天啊我回想了一下，你真的是太帅气了，你想想看，你多了不起！”
唐毓其实没明白，了不起在哪里。
但桑昭，实在是像唐毓梦里才会出现的家长。
唐毓之前也想过，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来一个桑昭。
不那么聪明，瞧着也没怎么上过学，文化水平有限，但一点儿都不自卑内耗。
他像是有着自己的精神世界，很用心地在生活，活在自己的维度里，只关注自己土地里生长出来的雏菊野草，芦苇麦粒。
现在唐毓看见，他们家庭风格就是这样的，唐毓就真的，突然有些羡慕。
他收回盯着桑昭的目光，又望回讲台上。
大家都自我介绍完，工作人员又请家长们用第二外语说了几句，氛围很学术，一时间到处都是外语，搞得桑昭头昏脑涨。
外教领着大家做活动，教大家学习各国语言的你好谢谢之类的简单基础用语。
后面还试着读诗，培养学生对于外语的爱好。
桑昭不太喜欢上课，尤其外语课，就有些犯困。那些各国语言，在他耳朵里像是噪音，听也听不明白意思。
唐毓坐在他身边，和夏陌野一起跟着老师读诗。
夏陌野读得千奇百怪，听起来像是大叫或者干呕，每个音节都走向了它不该在的地方，很有创意，听着像是要创死谁。
桑昭偷偷捂着耳朵。
可他捂住了一会儿，就又把手放下来了。
因为唐毓开始给夏陌野做示范了。
唐毓读诗很好听，那些晦涩难懂的音节，虽然还是不懂，可听着像是有独特的韵律，连起来仿佛是在唱歌。
桑昭坐在小凳子上，托着下巴听。
也是听不懂，但他双标，他觉得比夏陌野读得好听多了。
唐毓专注地教了夏陌野一会儿，夏陌野开始耍赖了。夏陌野本来站在那里，唐毓坐在小凳子上，搭着小孩的肩膀，膝盖上放着老师发的读写卡，唐毓一点一点读给他听。
但夏陌野什么也没学会，一直在唐毓怀里挣着往外拱，想和朋友去玩，不想缩在唐毓这里读诗。
唐毓没办法，松开手，夏陌野滋溜一下子就跑了！
他回过身，摇摇头，无奈地和发呆的桑昭说：“这不就是来玩的嘛，你不担心他学不到什么东西吗？那费用不就白花了吗？”
桑昭无所谓啊。
费用是夏陌野出的，桑昭摊摊手，只说：“没关系，高兴不就行了？你看。”
他指着到处跑来跑去的夏陌野。
“他多高兴。”桑昭替小狗朋友快乐起来。
唐毓默默了一瞬。
是啊，他多高兴。
玩得开心不就足够了吗，要小孩额外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流连在夏陌野快乐的身影上。他看着那个八岁的孩子，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许多个夏日里，那个苦闷的自己。
唐毓对着桑昭，轻叹一声。
只是一声幽幽的喟叹，仿佛穿过时间的长河，消弭掉带着压力的期许，终于落到此时此处。
唐毓突然说了一句西班牙语。
尾音轻巧地落下，像是点破了一颗晶莹的肥皂泡，绽开的那一瞬间，透过破碎的水珠瞧见了七色的虹光。
桑昭警惕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他不懂那个词，或者是词组还是句子是什么意思，缠着叫唐毓解释。
唐毓眉眼间有几分狡黠，他说：“是说等下回去，一起吃夜宵的意思。”
“真的吗？”桑昭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小猫咪，岂能轻易被玉米豆骗到？
他咕哝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如果是说回去吃夜宵的话，那玉米豆的神情那么温柔做什么？
唐毓对夜宵有那么深的感情吗？就那么喜欢吃夜宵吗？喜欢到提起夜宵，眼神都像是融化的雪水一样清澈吗？
不对劲！
桑昭闷着头想，唐毓就在他身边笑。
桑昭反应过来了，气得直叫唤：“你欺负我！”
唐毓笑得眉眼弯弯的，却连连摆手，不肯承认自己欺负他：“我怎么欺负你？”
他不承认，没关系，桑昭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你仗着你比我聪明，就骗我，怎么不是欺负我？那个词什么意思？好哇，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我？你骂我什么？”
桑昭怎么想，都觉得唐毓不肯说，一定是因为唐毓在偷偷骂他。
不然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那个西班牙语，是很坏很坏的词吗？
唐毓吸了口气，像是噎住了还是憋住了。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没说话，重重看了桑昭一眼，叹口气，干脆起身去逮夏陌野了。
桑昭就很郁闷。
干嘛？不肯和他说话了？话也不说清楚，可恶玉米豆。
关键是，他记忆力一般般，他根本没记住那个词还是句子的读音，他想查都没地方查！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旁边一位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小学生，夏陌野的同学，拖拽着自己屁股下的小板凳，凑过来，戳了戳桑昭的胳膊。
“大哥哥，我教你。”
小学生会一点东西，有些好为人师，很兴奋地指指点点，自己知道些什么，就要赶紧告诉桑昭，跃跃欲试的样子可爱极了。
“咳咳！”小学生故意清清嗓子，说，“刚刚那个，是西班牙语里的一个昵称词。”
“说的是，小孩子、小精灵的意思。”
桑昭啊了一声。
“……啊，是这样。”他抿抿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谢谢你！”
小学生得到了大人的感谢，高兴地拖着板凳回去了。留下桑昭继续坐在那里，在心底将翻译解释重复了一遍。
桑昭抬眼，去望着唐毓的背影，正看见他后脖颈团着的小啾啾。
那小啾啾卷着绒绒的发尾，随着唐毓的动作，而摇晃着。
小橘猫咪的目光被逗猫棒吸引，橘猫咪一边被逗猫，一边想，是吗？橘猫是小孩子吗，是小精灵吗？
奇怪，玉米豆明明没有夸猫可爱，也没有夸猫漂亮，猫怎么还是觉得自己被夸了呢？
第35章 请狗叫！
035
小孩子, 小精灵。
桑昭宣布，从现在开始，这两个词, 就是他除了小猫咪之外，最喜欢的用来形容自己的词了！
虽然, 现在他还不是很清楚, 小精灵到底是长着一副小妖怪还是别的什么样子, 但是总觉得唐毓说了，就一定是蛮可爱的东西。
听着像是什么小怪物这样。桑昭喜欢这样。
反正他认为自己的可爱并不是一般的柔弱的可爱, 而是古怪的那种可爱。
这样，他就是最难得, 也最可爱的小猫咪啦。
于是夏陌野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桑昭在那里美滋滋的。桑昭歪着头, 看两眼手机, 视线虽然在手机屏幕上，但是明显注意力根本不在手机上。
一会儿抬头看看唐毓，一会儿抬头看看老师, 看手机好像只是为了确认时间，毕竟猫咪是真的不喜欢上课。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结束啊，这样的想法。
可怎么看, 都觉得桑昭的心情好到像是要唱起歌来了。
夏陌野就好奇，问桑昭：“怎么了？”
怎么这么高兴，难道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吗？
他想了想, 四处看了一下环境，觉得这样的环境里面还能心情这么好, 肯定是因为……
狗头狗脑的夏陌野顿悟道：“你是很喜欢外语吗？怎么这么开心？”
他兴奋起来了：“那你来学外语吧！要不换一下，你来上学, 我去上班吧！”
桑昭之前还真的是有这个想法。因为那个时候他觉得上学更容易，上学比上班快乐多了，不用打工，还可以从妖管局那里领钱。
但现在一看，夏陌野的学生生涯遥遥无期，还要学那么多东西，还有考试，桑昭一下子就觉得上班不错。
主要是他给唐毓打工是真的不错，没那么多事情，还总可以摸鱼。老板还总是带着他出去吃好吃的东西，这样好的领导真的不多见。
扎着毛绒绒卷颤颤的小啾啾，偷偷叫他小孩子小精灵的老板，就更是不常见了。
桑昭摇头，才不同意夏陌野的提议呢。
桑昭还在因为见义勇为，路见不懂提嘴相助的小学生的话而高兴呢。
小学生一句话，暖他一整年。
“我不上学。”桑昭退了半步，就连身体都在切实地表现出拒绝。
但是他还是很想和夏陌野分享他现在的快乐。
桑昭偷偷和夏陌野说：“他说我是小精灵。”
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于是桑昭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个想法。
他之前那样想过，但现在发现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桑昭偷偷和夏陌野说：“我觉得他人真好。我要是重新回去做猫，我就去做他的猫。”
这是真心话。唐毓有耐心，脾气好，喜欢猫，而且之前小动物缘不好，那，做他的猫，他肯定会加倍对小猫百依百顺。
不用等心软的神了，就去找唐毓！
夏陌野一听，觉得那个场景好美好。
想想看，唐毓很温柔嘛，肯定很有耐心照顾小猫，给小猫梳毛也会很轻柔。允许小猫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半夜小猫饿了喵喵叫起来，他也一点儿都不生气，爬起来就是给小猫去准备食物。
而且唐毓还挺有钱的，小猫跟着他肯定过的不是苦日子。
夏陌野想想，都觉得那一定是很完美的生活了。
他是狗，狗是外向性格，看见什么美好的事情，是不会只在旁边看着的。
狗都喜欢掺和进去。
夏陌野就是这么想的。
他稍微幻想了一下，嗯，这个家不错，既然有人也有猫了，那可不可以有狗？
耶耶不是来拆散你们的，耶耶是来加入你们的！
夏陌野被自己的想法给搞得激动起来了：“那我就去做他的狗！”
他直接这么说。
有这个想法怎么了，他还有依据支持自己的想法呢！
“我看他也很喜欢我，我狗模狗样的时候他还亲我呢，我肯定是他很喜欢的大白团子。”
桑昭一听，表情就微妙起来了。
他左边想想，觉得不好，右边想想，觉得不对，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行，夏陌野不能加入进来！
桑昭咕哝着，一本正经地和夏陌野嘱咐：“你是我的狗，不许去做他的狗。”
他不接受唐毓有狗，也不接受夏陌野给唐毓做狗！他就这样，他理直气壮！
反正，人类有猫就可以了。狗可以接受房子里面有猫，但猫觉得房子里有自己和人类就是最完美的形态了。
狗那东西黏黏糊糊的，实在要的话，可以睡在院子里。
桑昭又和夏陌野嘀嘀咕咕偷偷说话，缩在一起咕哝了一会儿。
拓展活动结束后，其实学生们都蛮开心的。学各种语言，也不考试，哪怕爸妈push了一点儿，和外教玩游戏还是很有趣的。
所以小孩子们也不累。夏陌野就更不累了。
他那个体格子，是能在西伯利亚一边拉雪橇一边种土豆的黄金体格子，他精力旺盛得嘞。
就缠着桑昭不回去，要去玩。
但桑昭今天的精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他是猫咪诶，他每天的精力是有限的，他需要有一段时间就躺在那里缩在自己的地盘里，发呆看看空气中飘浮着的小灰尘，慢慢地恢复自己的能量。
如果真的要他一直外向，他反而会很焦虑呢。
现在，他就急着回房间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他俩纠纠缠缠，吵吵闹闹，从会议室一直到大堂，还没商量出来个结果。
现在桑昭和夏陌野，不是上午的猫猫狗狗了，现在是晚上的猫猫狗狗。是勘破了海獭的身份，开始警惕性拉满的猫猫狗狗！
他们一边警惕，一边打闹，然后他们就看到塔塔爸爸慢悠悠地从外面回来了。
他头顶着塔塔。
对，头顶着，之前瞧着他俩，他爸还只是驮着他，现在全靠头顶。塔塔就那么趴在他爹背部往上的位置，短短的上半身像是树袋熊一样抱着他爸爸的头。
两只手勒着他爸爸的脖子，力气瞧着不小，因为他爸爸的脸色有点窒息性的泛红。
他们以奇特的姿势路过大堂，吸引目光无数，回头率超高。
桑昭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再睁开，发现还是那幅景象，男人顶着小孩，而他和夏陌野知道，名为小孩，其实是海獭。
“哇……”桑昭发出了惊呼。
要说妈妈，他脑子里面，是有很多既定印象和温暖记忆的。但他脑子里面关于爸爸的记忆，其实是零。
他甚至觉得有时候唐毓是他的爸爸。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看见了海獭的爸爸！他一下子就超脱了凡俗，对于爸爸这个词有了崭新的理解。
这就是爸爸吗？
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顶着海獭走过去，神情自若！被扼住咽喉，面不改色！
这是什么人啊？他爸爸会不会也不是单纯的正常人啊？毕竟这很明显一看，他爸爸也牛到非人了嘛！
桑昭正为了塔塔爸爸顽强不屈的脖子而震撼呢。他想低头和夏陌野吐槽两句，顺便听听狗是不是和猫一样震惊，结果一垂眸，就看见夏陌野羡慕的神情。
夏陌野眼睛亮亮的，眼神一直落在人家的行动轨迹上，人家走到哪里，走多远，他就看到哪里，看多远。
眼神锁定之后，耷拉着眉毛，明显就是很羡慕。
夏陌野那种狗狗的性格在这种时候就一览无余了。
他低声说：“我也想玩。”
狗也要玩！狗也要玩！
桑昭这会儿心情超好。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不吝啬于满足小狗幼稚的心思。
之前唐毓想驮夏陌野，桑昭直接打断，导致夏陌野没坐上玉米托托车。
现在，耶子，你的车来了，不是，你的猫来了。
他都没和夏陌野多说一句话，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根本不用！他直接俯身弯腰，一把就将夏陌野抱了起来，掀翻在自己背上。
唐毓本来跟着他们身后走，被这个突发情况一激，急忙惊恐地无助地探着手在后面兜着。
很明显，他试图接点儿什么，比如一不小心掉下来的夏陌野。
可以接住夏陌野，让夏陌野不至于大头朝下，小孩直接摔傻。
桑昭是那么没有分寸的猫咪？不是的呀！他是非常有自我约束能力的小猫咪，做什么事情，就是稳！
桑昭和夏陌野都稳得很嘞，掉？不可能的！
桑昭顶着夏陌野，晃晃悠悠转了一圈，试着踉跄着走了两步，熟练了之后，立刻开始奔跑。
唐毓：？？
“别跑啊！别跑！”他在后面追。
顶起来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还跑起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这不是把自己家孩子的生命安全放在底线附近开玩笑吗？真的摔了怎么办！
可他说话不管用。桑昭在夏陌野那些同学羡慕的目光里，顶着夏陌野跑了一圈。
桑昭抬手按着夏陌野，把他按好，稍微跑快一点的时候，脑袋跟着晃起来，头发也晃起来。
他一头的小橘毛，正好扎在夏陌野的脸前，夏陌野像是拨开夕阳那样拨开桑昭的头发，在不属于他这个小矮个子的高度里，去看他平时看不到的景色。
夏陌野发出的傻笑声清脆又悦耳。他简直快乐得不像话了，笑声都连成串儿了。
唐毓站在后面，还是很紧张，一直跟着他俩跑，精神也高度紧绷着，随时准备兜住掉下来的小孩。
可他到底也被他俩身边弥漫着的，像是要溢出来似的幸福所吸引，心软软地笑了起来。
心脏尖尖都软成棉花样子了。
过了一会儿，桑昭把夏陌野放了下来。
唐毓这才松了一口气。
结果，事情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什么宠溺孩子的舅舅，什么顶着孩子到处玩的舅舅，其实只是他想象出来的幻影泡沫罢了！
桑昭才把夏陌野从脑袋顶上放下来，就一大只地朝着夏陌野扑了过去。
他期待地说：“好了！快快快！轮到你顶着我了！”
唐毓：？！
他真的是宁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也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内容。
结果夏陌野也不愧是萨摩耶，不聪明，但很勇敢，可谓是勇敢小狗，根本不怕困难！
他也兴冲冲地应着：“来噜！”
眼看着桑昭就要扑到夏陌野身上，真的叫夏陌野顶着他到处跑了，唐毓惊恐地大叫：“住手！”
“做什么！”他一手扯住一个，拽着桑昭的手臂，抓着夏陌野的肩膀，都给制止住了，“不许胡闹！”
在唐毓的强烈要求和监管下，猫猫顶了狗，但是狗狗没有顶猫。
那桑昭当然是觉得自己亏了！晚上回去，睡觉前，夏陌野变回萨摩耶白团子，桑昭变回红虎斑小橘咪。
大狗把小猫盯在脑壳上，在主卧转了好几圈。
睡觉的时候，夏陌野自然没有和唐毓睡觉。看夏陌野公寓里的装修风格就知道了，他那个到处都是狗窝的装修风格，他自然是以耶耶的样子随便睡狗窝的。
午睡一个小时，也就罢了。要是晚上八九个小时都和唐毓一起睡，那还得了？
唐毓讲着童话故事把小孩子哄睡，结果一觉醒来，小孩变小狗，好家伙，童话故事直接照进现实，唐毓直接打开新世界大门。
自然是夏陌野和桑昭一起睡。
耶耶睡地毯，小猫铺着自己的小帕子，睡大床。
这么好好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精气神儿就还不错。
第二天的活动也很多，毕竟昨天其实十点大家才集合，还做了教学集训。但今天，可是一整天，自然要好好玩！
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下，孩子和家长出发去玩皮划艇。
皮划艇的教学环节有些漫长，但大家听得都很认真，除了之前玩过的家庭，大家都是现学。
学完了，穿好救生衣，试着去划，大家还分组进行排名比赛。
桑昭一开始没去玩，是唐毓带着夏陌野在玩。
唐毓带着夏陌野划的时候，风格很温柔，主要看顾着夏陌野的人身安全和周全他的玩闹体验。
毕竟经过了昨晚的活动，唐毓领悟到，成绩不是那么重要，快乐就好。
领悟得很好，但是和小猫所想的完全偏离。
轮到桑昭带着夏陌野划艇的时候，就不是唐毓那样风格的了。
桑昭不怎么管夏陌野的狗命。
他最开始挠挠似的划两下，但随着落后，别的皮划艇都超过了他们，猫咪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
嗷地一下，直冲云霄！
不行！我们怎么可以倒数第一啊？猫爪都要在上呢，我们不能落后！
他开始使劲划！问题是，只有他使力气，皮划艇的受力点不均衡，眼看着就在原地打圈儿了。
于是他还一直讲话刺激夏陌野：“你在什么西伯利亚拉雪橇的力气呢？现在不拿出来，还要什么时候拿出来？现在就是发力的关键时刻！看没看见！发力啊！”
夏陌野不是不想发力！
可他发力也没用！他要狗叫了，他是雪橇犬，哪有雪橇犬会划船啊？！
“啊啊啊要不这次就算了吧！”他吭哧吭哧地说，“下次有什么拉车比赛，我肯定给猫搞个第一名！”
桑昭咬牙：“不许算了！”
“我就算了！”夏陌野顶嘴，但不敢真的摆烂，于是一边吭哧吭哧黄牛一样使力气，一边嘴上不服猫咪，“我就算，二加三，等于五！”
功夫不负有心猫与狗！他们奋起直追，从倒数第一，直接前进到了正数第二！
足足超过了一支队伍！
在他们划过终点之后，桑昭猛地起身，举起手臂，仿佛自己站在世界之巅！
“我就说猫猫队可以的！”
然后皮划艇就翻船了。
他起身太快，重心不稳，皮划艇斜歪了一下，直接侧翻。
桑昭扶着皮划艇，靠着救生衣漂在水上，捂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摸摸橘毛，看看手，又不可置信地摸摸。
啊怎么真的沾到水了，可恶！
唐毓翻出两块干毛巾，给桑昭和夏陌野擦脸擦头发。
夏陌野呼呼呼直喘气：“玩这个好累啊……”
唐毓抬手，捋捋夏陌野额前湿漉漉的碎发，顺顺他的头毛。
“明天去玩桨板和海上摩托就好了，那个就不累了。”
夏陌野站在那里，弯腰，使劲甩自己的头发，biu起来的水珠子溅得到处都是。
桑昭追着想用毛巾抽他。
玩了一天，晚上又去拓展活动，这次是什么全英文的模拟联合国，桑昭听不懂，但看热闹倒是看得很高兴。
活动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今天，夏陌野没昨天那么好糊弄，他就要出去玩。
“去吧去吧！这里不是离大海很近吗？我还没看过晚上的海呢！”
夏陌野这么说。
他这么一说，桑昭也心动了，因为他也没看过晚上的海。
大晚上去海边走走，吹吹海风，一定很好玩。他对所有他没经历的事情，都有着浓厚纯粹的好奇心。
“好吧。”他矜持地说。
他们三个就出了度假村，往海边走，唐毓还把他放车里后备箱拉过来的扭扭车带着了。
到了能步行人也少些的地方，夏陌野就坐在扭扭车上，靠着屁股抓力玩扭扭车。
日一下滑出去，嗖一下滑回来。
桑昭看着眼热，矜持地排队等着，夏陌野下车之后，他一屁股坐上去，长腿一伸，跟旱地划船一样。
所谓的扭扭车在他屁股下面，好像一个马扎。
唐毓捂着额头，无奈地偷偷笑。
附近的海边是典型的海边沙滩景区，修了自行车道，沿着外侧都是叫卖什么自拍杆、纪念品吊坠、冰箱贴的商贩。
从道路内侧下来，就到了沙滩。
这里的沙滩很干净，沙子也细细的，桑昭蹲下捏了一把，它们是那种褪了色的黄色，从他的指缝间一点一点漏下去。
这个时间，海滨的人不是那么多了。而且他们主要是过来散步，就沿着观光道往远处走走。
“和我上学的时候差不多，到了周末，哪怕是晚上了，海边也有外地来的游客。”唐毓说。
他们倒是越走越远离游客，走到了比较偏僻的沙滩步道。但这里仍然可以听见远处人群聚集区那里播放的小调音乐，还有叫卖声。
桑昭对晚上的海面还是很感兴趣的，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打量。
海面平稳安谧，像一枚泛着涟漪的沉静的宝石。
桑昭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的眼睛在暗一些的地方，看东西一样好使，于是即便是没什么灯的晚上，他也敏锐地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那个漂在那里的，是什么东西？
有人溺水了？？桑昭瞪大眼睛看过去。
不对，不对！那是直愣愣漂浮在那里的，但不是一动不动的，上半身一直很活跃，瞧着就是在海里翻来覆去的。
嗯？怎么像是往这边漂过来了？桑昭一惊，又确认了一下，发现没错，确实是往这边过来了！
稍微近了一点，桑昭立刻就瞧出了那是什么。
是海獭，海獭在水里漂着。是海獭，不是塔塔，他不是人的样子，嚣张地用了毛乎乎的海獭模样！可恶！
但说真的，他就算是用自己人的模样，三四岁的小孩在海里，怕是更要引发骚动了。
所以用海獭的模样好像也还行？
不，不行！江沅产海獭吗？完全不啊！这玩意儿又不是江沅的特产！怎么可能不引起怀疑！
而且，此时此刻，海獭往他们这边过来了，谁知道是敌是友？
警报！警报！
桑昭立刻遮住了唐毓，他反手捂住了唐毓的眼睛，不叫唐毓看见江沅违背地理的一幕，保护唐毓幼小心灵的同时，保护了他的安全。
要和猫猫打架吗？！来和猫猫打！不可以打玉米豆！玉米豆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人，不是叫你们这些坏妖怪白白打成爆米花的！
桑昭护着唐毓，提高警戒，进入到了动物般的战斗模式。
他张大嘴，龇出牙齿，发出一声尖利地哈气，威胁所有即将冒犯到他的可疑分子。
桑昭：“哈——！！！”
好家伙，他这一哈气，远处海獭没听到，海獭还没怎么样呢，唐毓先吓得抖了一下。
唐毓被桑昭遮住了视线，天色又暗，海面可见度不高。他是标准的人类，自然没看见水面上的海獭。
但他听见了桑昭的哈气声。
他的感受就是，本来好好走着呢，桑昭突然哈一声。唐毓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唐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是什么？是蛇吗？”
都猜他是蛇了，也没有猜他是小猫咪。桑昭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怀疑自己人形的时候没有做猫咪的时候那么可爱。
夏陌野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
他一惊一乍地蹦了一下，回身一看，桑昭已经护住了唐毓。
夏陌野就想问了，那我呢？
他挠挠脑壳：“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看到危险在哪里……但没谁要保护一下我吗？”
耶耶伤心了！他深吸一口气，也开始学着桑昭那样，威胁未知存在的危险。
狗怎么震慑？狗不哈气的。
“汪汪汪汪汪！”狗直接开始狗叫。
第36章 海边惊现棕色小猪羔子
036
夏陌野的狗叫, 真的是听一次，都要感慨一次的程度。
好逼真的狗叫啊……难得遇见这么像狗叫的。唐毓想，即便是真的狗过来叫, 怕是也没有夏陌野叫得像狗……
想到这里，他急忙挥散自己的想法。像话吗在这里想人家小孩像狗！不像话！
可是, 毕竟唐毓是人类, 他自然就是人类的想法。被猛地捂住了眼睛, 他不会觉得“是不是出现妖怪了桑昭不叫我看是保护我”。
他会想“哇他摸我眼睛要和我说什么吗”，或者是逗他玩。
尤其是, 他年纪比桑昭大五岁呢。平日里也是承担着照顾人的角色。这样被捂住了眼睛，唐毓难免有些羞赧。
即便是桑昭警惕地在哈气, 唐毓也觉得桑昭在和他玩, 抬起胳膊挥了一下, 只无奈地说：“不要闹。”
他的睫毛在桑昭手心位置颤着几下, 像是蝴蝶翅膀拂过心尖。
桑昭才没有闹！他很警惕地盯着那只晃悠过来的海獭，眯了眯眼睛。
看那傻狗还在旁边呼呼啦啦乌拉拉地狗叫，桑昭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用眼神示意夏陌野去看, 使眼色到眼皮都快抽筋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他的狗吗？怎么一点儿没有默契！别叫了，快去看啊！看见没有！
夏陌野慢了好几拍，但小狗的警觉性还是有的。他反应过来后, 顺着桑昭的目光往海面去看——
夏陌野：……？？
耶耶狗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瞧见了比海面漂浮海带更震撼的一幕，海面漂浮海獭之后，表情那叫一个震撼。
……什么, 这是什么啊？海面上有这个是正常的吗？
夏陌野急忙扶着栏杆，仔细看看, 又缩回来，犹豫了一下, 还是躲到桑昭身后。
他张着嘴的样子很傻，呆呆愣愣地，盯着海面，急速地回头看桑昭，又猛地甩头去看水面。
夏陌野的想法都写在那张狗脸上了，满脸的小表情可生动了。
快想想办法，猫！你一声令下，小狗龇出獠牙！
桑昭倒没觉得需要战斗。
他瞧着，海獭只是漂过来，又不是鼓着肌肉开着疾跑甩着咸鱼过来，这种程度在控制范围之内。桑昭可理智得很！才不会冲上去pia叽一爪子就殴打水里沉默漂着的海獭。
不过，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那海獭漂得更近了，桑昭也看得更清楚了。
仔细一瞧，别说，小玩意儿长得还怪好看的。
海獭身子圆圆滚滚粗粗厚厚，瞧着很是笨拙，到处都短短宽宽的。
颜色灰灰白白，脑壳是个椭圆形，这种长相瞧着就很萌，看着不危险也没有攻击性。
但是，谁知道呢！
桑昭没办法放下心，他做好了准备，海獭稍微不对劲一点，他就扑上去挠掉他的脑壳！
在这个警惕观察的过程中，桑昭的手一直没放下来，始终捂着唐毓的眼睛。
唐毓最开始挺乖的，虽然困惑，但没问什么。
可时间久了一点，他就挣扎起来了，一直试图往外看：“怎么了？”
他一直问这个！这就叫桑昭开始慌了。
桑昭使了点劲儿，不肯松手，手拦在唐毓面前遮着他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
唐毓就发出了一声疑问的音调：“嗯？”
他明显很困惑。要是桑昭再不放开他，或者给出个理由，他就要开始怀疑了。
人类的怀疑，会影响小猫的装人事业！
桑昭赶紧想办法，口不择言，急中生智：“啊，不可以看！那个，因为，我们在给你准备惊喜！”
果然，唐毓一下子就安静多了。他嘴唇嗫嚅了两下，又微微抿起来，不吭声地站在那儿，指尖偷偷捻了捻。
唐毓安静下来了，桑昭就继续默默观察，好消息是，事情没有他预想得那么糟，海獭没有扑上来和他打架。
但也算不得好，因为当海獭到了岸边之后，桑昭看见，诶，他不是自己来的，他带了帮手。
一只土棕色的，四脚着地的，之前一直站在石头后面于是大家没发现的，水豚。
桑昭：……这是什么！这是什么party现场吗？怎么有海獭了还不行还有水豚？！
而且是一只大水豚，一看就是成年体，和大水豚比起来，海獭就是一只小海獭了。
海獭默默地爪爪并用，爬到了水豚的背上，水豚一顶，就把海獭顶起来了。
小动物和小动物之间，开始叠叠乐走路，瞧着怪里怪气，怪神经质的。
桑昭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怎么看怎么眼熟。
水豚好像是很喜欢顶东西的，这样顶着海獭的样子真的瞧着很熟练。它做着熟练，桑昭也瞧着熟悉，总觉得这俩之间不会是坐骑的关系……那么……
一个想法如闪电一般划过脑海，桑昭恍然大悟，低低地暗叹了一声。
桑昭：……我就知道有问题！
那是他爹！是那个小孩的爹！
哪里有那样的人类爸爸，情绪毫无波动，佛系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就是因为那个不是人！是水豚！是水豚就正常多了！
……但水豚是怎么生出海獭的啊？慢着，这孩子是你生的吗？
桑昭这么一个错神的工夫，手下的力气也松了些，唐毓反应很敏感，他就以为所谓的惊喜准备完毕了。
他就屈膝转了个身，从桑昭怀里挣了出来。又面对着桑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目光里都是期待。
桑昭无助地对着眉眼弯弯的唐毓：“嗨？”
他哪里有准备好的惊喜给他？！他要不要亲他一下说这就是惊喜？
现在好了，还会有比现在更绝望的场合吗？远处是水豚顶着海獭，近处是唐毓渴求的眼神。
进退两难，无助彷徨。
桑昭站在那里，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做人怎么这么难啊！他做小猫咪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
做小猫咪的时候，日子都是平淡又快乐的，等着主人打猎回来去恰饭就可以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可以睡二十个小时！
主人的房子里不会出现短短粗粗圆柱形的其他动物，主人的房间里也没有等着看惊喜的玉米豆。
现在做了人，生活开始为难他小猫咪了！
好在，命运还是眷顾桑昭的。要知道，这里不是只有桑昭和唐毓，还有夏陌野在呢！
养狗三周，用狗一时，萨摩耶的脑子也不是纯粹的棉花！
唐毓此时正面对着桑昭，夏陌野自然位处唐毓身后。他眼看情况不对，立刻小跑两步，蹲下，直接在路边绿化带里揪了一根草。
桑昭：？？
桑昭知道夏陌野是在想办法帮忙，但这个不对头吧？这个草是什么意思？这是惊喜吗？
喵了个大狗的，草算什么惊喜？！你送唐毓草是想表达什么？草？
夏陌野也意识到了不对，只送草当然不行，但不要小瞧了狗狗的创意！
他狂揪了好几根草。
这不是一般的草，这个叫，狗尾巴草，也叫毛毛狗草。
夏陌野卡着唐毓的视线死角，躲在唐毓背后，掐着草根，捏着草叶，扭来扭去，串了几下，上边拧一下，做脖子，下面拧四下做腿，再从肚子身体的位置，掏出来一根做尾巴。
乱世造枭雄，危情造神狗，狗爪子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翻腾得像是可以去织毛衣！
眨眼间的工夫，就做了一只草编小狗。
先，别管精细度，快瞧啊！小狗用狗尾巴草给你编了草率的草编狗！
在唐毓没从桑昭那里拿到惊喜，困惑地转身望过来的时候，夏陌野刚好完事，急忙把草编小狗高高举到了唐毓面前。
那草编有些简陋粗糙，但对于夏陌野的年纪来看，着实是惟妙惟肖。
唐毓发自内心地惊呼了一声：“哇——天啊！”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看，眼睛瞪圆了几分，怎么看怎么喜欢。
很粗糙，边缘也是毛毛躁躁的。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四肢着地的动物，瞧着只能说八成是狗。
可唐毓人好，也擅长赞美小孩：“真可爱，做得这么好，小野的艺术天赋真不错！”
“以后小野也可以去学艺术呢，瞧这个审美，编的小狗有头有脚的呢！”
桑昭心想，没头没脚的那也不是小狗了吧！！
他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水豚海獭，一边想，唐毓怎么这么喜欢夸夏陌野啊。
夏陌野狗叫两声，玉米豆就说他适合去学表演，夏陌野做了一只草编狗，就说可以去学艺术。
桑昭怎么没看出来狗有什么做演员或者学艺术的天赋？
唐毓和夏陌野还在说话，桑昭却发现，海滩上的水豚顶着海獭，慢慢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桑昭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人类模样，瞧瞧人模人样的夏陌野和标准正常人类唐毓，他突然醒悟了。
不对啊，他怕什么？
他们都人模人样的，应该害怕的可是豚模獭样的那对父子！
他们要是妖怪形态被看到，妖管局滴呜滴呜不就来了？
桑昭想到这里，也不躲了，他想，对方要是坏妖怪，那他扑上去打一架就是正当防卫，暴露身份也是为了保护平民，怪不到他头上。
对方要是好妖怪……哼，那对方肯定躲得更快。
桑昭想到了就去做，趁着唐毓的注意力被夏陌野吸引，他高高举起手，像是随意伸了个懒腰，其实是对着水豚挥了挥。
他动作明显，水豚的确看见了他。
给人家棕色小猪羔子模样的水豚吓了一跳。
水豚平时是真的慢吞吞的，可灵敏的时候是真灵敏，他下意识如烈马般昂头，直接把背上的海獭甩进了海里。
桑昭都看傻了。
我嘞个小猫咪啊，好勇猛的无尾大耗子！
海獭来得及被甩飞，可前后就这么一秒两秒的工夫，夏陌野已经靠着草编小狗把唐毓的注意力拖到了极限，再加上桑昭的动作，总之，唐毓就看过来了。
唐毓又不瞎，眼神好使着呢，这一望，就看见了。
他们看见了水豚，水豚也看见了他们。
虽说桑昭想好了，但唐毓真看到了，他还是满脑子都是完了。
唐毓肯定会害怕，然后水豚没准就会暴起伤人，人类和妖怪的战争没准就从这里开始了！
完了，罪恶啊，他小猫咪是一切的导火线，这伟大的历史使命就这样倾倒在了他毛绒绒橘乎乎的肩膀上！
结果，唐毓仔细一瞧，探着头又瞅了瞅，沉默了一下，开口了。
他语气里的惊喜，明显大过了惊恐：“哇，卡皮巴拉。”
唐毓在桑昭和夏陌野沉默的惊慌里，踮着脚使劲往水豚那个方向看。
“是卡皮巴拉耶！”唐毓好像，还挺高兴？
第37章 进猫了？
037
唐毓说着, 就要从步道往海滩上走。
他明显很惊喜，想去看热闹：“我还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卡皮巴拉呢！”
他们仨走到沙滩上，唐毓隔着安全距离, 垂眸仔细瞧瞧。
嗯，真的是卡皮巴拉。
好神奇啊, 这里居然有卡皮巴拉。因为这里偏离了主干道, 除了他们仨晃悠过来, 再没旁人了。
倒没别人看见这只卡皮巴拉。
唐毓四处环顾了一下，看看步道, 看看沙滩，有种坠进梦里的荒唐感。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一只卡皮巴拉啊？这里还是江沅吧？没有人在做梦吧？？
唐毓回头, 看着似乎是呆住了的桑昭, 很能理解此刻桑昭的心情。
他就很有哥哥模样地安慰他：“别怕, 这玩意儿不咬人的。”
据说是很佛系的小动物, 和许多动物都相处得非常好，脾气好，攻击力低, 并不危险。
唐毓看水豚情绪很平和，回想了一下之前了解到的这玩意儿的性情，很感兴趣地凑过去, 试探了几下，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摸了摸水豚的脑壳。
毛是短短硬硬的猪毛手感, 摸两下，再用手背碰碰它的耳朵, 它的耳朵就扑扑抖两下。
唐毓一向没有小动物缘，此刻看见这么不嫌弃自己的动物, 难免被萌到了。
“你看，很可爱的。”他边摸边说。
桑昭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怯怯的。只顾着牵着小孩往那里一站，小孩缩在他身后，两个人都怂了吧唧的。
这么一对比，显得唐毓不是一般的勇。
桑昭装出一副胆小的模样，其实浑身肌肉都紧绷着，一旦水豚出现伤人征兆，他随时可以对其进行合法合理的殴打。
但水豚很淡定，吱吱吱叫了两声，看着一点儿都不凶，反而有些颇通人性的样子。
也没跑，显然是知道跑了不好解释，就任由唐毓摸摸后走流程。
于是，如他们所想，唐毓果断地拿起手机，直接报警，说海滩上出现了野生水豚。
桑昭默默瞧着，水豚倒是真没跑，戳在那里，一副情绪很稳定的样子。
该不会这哥们儿对这套已经很熟悉了吧？萨摩耶都勤勤恳恳避免自己的狗样儿，水豚怎么被逮住了都不慌的啊？
过了十几分钟，在唐毓摸得正上头的时候，警车来了，嘎一下就漂移停到了不远处的道边，哒哒哒跑下来两位警官。
其中一位走到他们身边，开始解释，说这是附近动物园跑出来的水豚，一会儿逮回动物园去。
桑昭打量了一下他俩，在其中一位和唐毓说话，另一位闲着的时候，凑过去突兀地开口：“李主任会教训他吧？”
那位警官行动顿了一下，她默默回头，恍若无闻：“什么？”
桑昭懂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警官的警服。警服显然不是盗版警服，但你这警官明显不是正经警官。
不是派出所来的吧？是报警后情况转接完，调过来接手突发情况的吧？
她不说，但桑昭有的是办法。
“没关系，和我说说嘛，不然我就把尾巴变出来，给沙滩上所有人类看。”桑昭威胁道。
妖管局的工作人员：……？？
救命啊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威胁方式啊！
年轻的科员显然认识他，起码是见过他的照片。见他顽劣，也不和他多计较，就和他嘀咕了两句。
“这个案子被移交给妖管局了，我们就过来出外勤，本来也没什么事。”
桑昭想听的就是这个代表着官方的态度。
这边听完，他立刻就跃跃欲试：“这样啊，原来在人类面前暴露原形，不是什么大事啊。”
工作人员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连忙阻拦桑昭。
“不是哦！要是老虎狮子被看见原形了就是大问题，哪怕小些的动物，也一定一定不能被联想到人形状态。”
她说：“你要是真拖着尾巴满沙滩跑，你不仅能进热搜top3，还能进监狱。”
桑昭恹恹地表示知道了。
成精装人了就要小心翼翼地生活，还不如之前做猫的时候呢。不过，不被发现，游走在底线边缘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呀？桑昭这么想。
唐毓和那边说完了前后情况，回来了，就看见桑昭牵着小孩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
他就鼓动桑昭：“你要过去摸摸吗？摸水豚的机会还是挺少的。”
桑昭想，摸什么，摸中年男人，摸小孩的爹？
他一点都提不起摸的兴趣。
但夏陌野扯扯他的手，眼神亮亮的渴望地看着他。
桑昭默默松开手，夏陌野嗷一下扑过去，狐假虎威，对着水豚上下其手。
他托着水豚的下巴，幽默细胞突然发作，对桑昭说：“你看，狗拿耗子！”
桑昭被戳中了笑点，低低笑起来。
“哈哈哈哈狗拿着耗子……是喔！无尾大耗子……哈哈哈，对不起。”他笑完了，还和那水豚道歉。
唐毓有些严肃，在旁边喊：“小野！不许自称小狗！被你舅舅教坏了！”
夏陌野偷偷吐舌头做鬼脸，不当回事，摸水豚倒是上头了。
又玩了一会儿，等到他们快要走的时候，桑昭一回头，看见塔塔妈妈过来了。
优雅帅气的成功女性，干练利落极了，走过来的步子都平稳矫健。
哇，感觉是来保释爸爸，顺便把儿子领回去的。
桑昭这么想。可他不想还好，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头。
慢着……儿子是海獭，爸爸是水豚，妈妈不可能是人类吧……
桑昭还是没理解，但大胆猜测，既然生出海獭了，爹不是海獭，那妈应该是海獭吧？
塔塔妈妈过来了，先是盯着看看水豚，发现水豚在小孩手下被揉搓，也没所谓。
桑昭注意到她远远地看着海面，看了一会儿，又收回了目光。
她过来，其实就是为了领老公儿子回去。但她又不着急，就开始到处闲聊。
巧了，她不喜欢聊别的，就聊建筑工地做项目修水坝的事情。
唐毓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她打听最近的项目，看看最近业内的消息。
塔塔妈妈以为是唐毓有活儿找她，很是热情，上来就介绍。
她声音洪亮干脆：“我们公司在业内很有口碑的，做工又快又好，而且都是纯手工做，越小的活儿越细致，绝对不糊弄，我们都是当爱好做的！”
“说真的，您要是把工程给我们做，您放九九八十六颗心！放眼整个江沅，就没有比我们河……合在一起更会修水坝的！”
桑昭听都听不下去了！！
姐姐，再说下去你就露馅儿了，旁边警官的手都开始摸抢了，你清醒一点！
你在那里河什么？你修水坝又河河河河的，桑昭终于明白了这一家三口的种族构成。
小孩是海獭，爸爸是水豚，妈妈是什么，妈妈是河狸。
桑昭真的想问这是怎么做到的，是亲生的吗？这个家庭的构成，符合动物科学吗？是哪里来的小孩，河狸和水豚生出海獭，那鱼和自行车怎么就不可以生出火箭炮？
但，人家三位瞧着很幸福嘞！
妈妈包工头，爸爸脾气好，小孩长得精致，工作日也不用上班，带着小孩来度假村玩成一家子都是熟客。
不匹配，但快乐的一家三口。
河狸叭叭叭起来就停不下，唐毓越听越感兴趣。
桑昭看她说话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怕她下一口的河就吐露出狸来，他又不好直接上去捂住塔塔妈妈的嘴，只好拽着唐毓的胳膊，扯来扯去，晃来晃去。
“走吧，走吧，哥哥走吧，孩子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他都哼唧起来了，怎么唐毓不满足他！
唐毓拍拍他的手臂，没回头，但哄他：“稍等一下，我多问一点项目的事情，好不好？”
桑昭：你问不到她是怎么又好又快修水坝的，因为她是河狸！这合理吗你这河狸！
桑昭揪住唐毓的衣角，叠声叫起来：“哥哥哥哥哥哥！”
唐毓被桑昭扯着，因为这是桑昭，所以他不肯甩开，被拽着扯着也甘之如饴。但因为他又是个事业脑，被桑昭闹着也要和河狸说话，面色严肃地说话，手上捋捋桑昭的手臂。
桑昭一点儿都没有被安抚到，他不肯叫唐毓多和河狸说话。
唐毓有些纳闷，河狸反倒是瞥他一眼，眼珠转了一圈，一拍脑袋，对桑昭说：“你也可以！你来找我，我也给你打折！”
桑昭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河坝要你修。”
“不一定是河坝，装修我们也做，水电改造、腻子木工、全屋定制、五金家居、开荒保洁……我们都做，来，加个微信，有活儿随时联系！”
桑昭木木地跟着唐毓一起加了微信。
倒也行……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扩大人脉吧！
桑昭想，等以后他有钱了，从loft公寓里搬出去，有自己的房子了，倒是也可以请河狸过来装修。
把全屋都做成猫屋，墙上到处都是木板平台，可以顺着跳遍房子的每个角落！
加完微信，桑昭实在是忍不了了，拉着唐毓和夏陌野就走了，把场合留给了妖管局和河狸。
毕竟按着他想的，过一会儿他们一走，爹妈就要去海里找被爹甩出去的儿子……
这么瞧，在外面太危险了，还是回去上班好。
在外面玩了一个周末，桑昭诚恳地这么想。
他还是喜欢吹着空调在屋里刷手机，饿了就吃点新买的新口味猫冻干。
在外面真的好危险啊，到处都是漏洞，要像打地鼠一样努力遮掩，好疲惫啊……
终于到了周日晚上，夏令营结束了。
夏陌野依依不舍地和朋友挨个抱抱，又和外教告别，操着自己学到的各种语言的再见，抹着脸到处道别。
桑昭瞧着，也耸耸肩，感叹道：“居然还真能学到东西，好难得啊。”
外语夏令营，还真的叫小狗学到了一点外语，这怎么能不是大成功呢！
之后他们就回了套房，整理行李。
唐毓把那辆白色扭扭车送给了夏陌野，夏陌野高兴地扑到唐毓怀里，湿漉漉黏糊糊地在唐毓脸上亲了一下。
“mua！”
唐毓高兴地摸了摸夏陌野的脸蛋。
桑昭脸色微妙地站在后面看着，夏陌野懂了，他又从唐毓怀里钻出来，拉着桑昭的衣角，叫桑昭蹲下，吧唧亲了桑昭一口。
“啵——！”
亲完了，他偷偷地在桑昭耳边说：“猫最最最好。”
耶耶都记着呢！猫为耶耶做的事情，耶耶都很感激地如珠如宝样子地记着！
临走前，他们仨还收拾了一下房间，把垃圾都装袋放在门口。
桑昭带着夏陌野先下楼了，说临走前再去吃吃便利店的烤肠，唐毓走在后面办退房手续。
他在起居室和客卧又看了一圈，又去主卧看看，四处都瞧了一下，怕有落下的东西。
主卧床上丢着一个靠枕，唐毓路过，顺手就拎起来，拍打两下，准备丢去沙发上。
结果拎起来拍的时候，唐毓眼神很好，随意一瞧，动作就顿了一下。
靠枕上有一根细细短短的金橘色的毛，在黑白配色的抱枕上格外显眼。
唐毓迟疑了一瞬，还是捏起来瞅瞅。
不是桑昭的头发，桑昭的头发没这么软也没这么短。
这根毛毛，特别细软，就这么一根，瞧不出是丝质毛还是棉质毛，但轻巧纤细，不似人工做出的线头等物。
以他去了那么多年猫咖的经验，唐毓判断，这应该是猫毛。
不是狗毛，没有粗糙劲儿，只是柔软，更像猫毛。
唐毓站在那里，陷入沉思：……嗯？屋里进猫了？
第38章 小猫，你可以吃玉米粘糕
038
唐毓仔细看看, 认真辨认了一下，还是判定这就是猫毛。
可是，酒店的套房, 套房的主卧，怎么会有猫毛呢？
如果房间里进了猫的话, 桑昭和小野肯定不会偷偷和猫玩啊, 肯定会叫着他一起来和猫玩的。
唐毓很疑惑地想, 为什么没叫他？或者说，这真的是猫毛吗？
应该只是和猫毛很像的, 某处掉落的丝线？
可他实在难以说服自己。
如果一个东西，看着像猫毛, 长得像猫毛, 摸着像猫毛, 质感像猫毛, 那它就是猫毛。
不然还能是什么？
出于一种自己都摸不清道不明的心理，他抽了一张纸巾，裹好了这根毛。叠了几下, 好好地放在了自己兜里。
虽然此刻也不太清楚带走有什么用，但是他还是保存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也不堵车, 唐毓要送他们回家，就问：“小野家的地址在哪里？他妈妈爸爸会来接他吗？”
本来，桑昭和夏陌野不安生地摇摇晃晃快乐地嘀嘀咕咕, 现在好了，唐毓的一句话, 大的小的都安静下来了。
夏陌野把头探到主副驾驶位之间的空空里，偷偷和桑昭交换了一个眼神。
桑昭紧急措辞。
“有点儿晚了, 我刚和他妈妈发了微信，叫他去我那里住一晚上，明天白天他妈妈就来接他了。他妈妈，我是说，我姐姐，是的。”桑昭诚恳地说。
唐毓没多想，也没问地址。毕竟桑昭住的公寓地址他简直倒背如流了，导航也不用瞧，踩着油门就往那边飙。
到了公寓门口，唐毓把车停下，下来帮着他俩搬行李。桑昭和夏陌野把行李拿好，和唐毓道别。
耶耶回想了一下这美好的三天夏令营，和朋友那样快乐地在玩，都是要感谢唐毓！
他又和唐毓道谢，可说完了谢谢，很明显，狗子还有别的话想说。
耶耶狗轻叹一声，拽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只觉得世界美好，哪里都完美得不像话。
“这个世界太美好了。”他发自内心地这么感叹，居然还原地转了个圈，“大家都爱我。我也爱所有人！”
桑昭看着他，一时间想吐槽的欲^望升到了最高点，但张张嘴，又无语地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离谱一狗子！棉花团子一样脑子里面全是棉花糖！
唐毓倒是很感动。他对着小孩子，耐心其实都比较少，夏陌野无疑是占据了他最多耐心的小孩。夏陌野也没有辜负他，性格好，又懂事，一起相处的三天都很快乐。
乍一下要分开，唐毓还真的有些不舍得，他摸摸夏陌野的脑壳：“叔叔也爱你。”
桑昭看着他俩互动，抱着胳膊，自己摸摸自己的手臂。
噫，是鸡皮疙瘩！好肉麻，只有人和狗之间才这么肉麻！
道了别，桑昭和夏陌野停在原地，看着车子嗡日地一下又窜出去了。
和唐毓分开了，桑昭这才彻底松口气。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睨了夏陌野一眼，长长叹道：“哎——总算是回来了！再多待几天，我可就真是受不了了。”
夏陌野觉得他胡说八道！
你猫猫明明也很开心，他们猫猫队但凡比赛，你都想搞个第一，看唐毓太温柔了，自己还上，你这明明玩得很开心的嘛！
但夏陌野想是这么想，可没有这么说。
他黏糊过去，嘻嘻嘻地笑着：“可猫玩得也很高兴呀，下次还去，下次有这样的活动还去嘛！好不好？”
说着，他就开始展示夏令营学到的成果，用各种语言对桑昭说我爱你。
桑昭没听课，也听不懂叽里呱啦，但I love you还是听得懂的。
何况夏陌野语气音调都黏糊得像是粽子糖，听得桑昭直起鸡皮疙瘩。
“走走走！”他催夏陌野，表情严肃，嘴角使劲压着，一点都没有在笑哦。
夏陌野被他推着，拖着行李，又拉着唐毓送的扭扭车，一路踉踉跄跄磕磕绊绊。
都这样了，在电梯里，他还有心思缠着桑昭，对桑昭说：“真的很爱猫猫哦！”
桑昭作势要踢他屁股，把他撵出了电梯。
剩下的一层电梯时间里，桑昭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搓搓自己涨红的脸。
什么爱不爱的，哼，这个世界上只有小狗才这样不知羞哩！-
好好休息了一下，再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就不是唐毓有节奏的敲门声叫醒服务了。
而是，闹铃吱哇吱哇地叫桑昭起床。
桑昭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着上面万恶的日期。
【星期一】
啊！星期一真的好讨厌啊，要小猫咪爬起来上班。
桑昭起床，洗漱、穿衣服、坐地铁，又在地铁口买了煎饼果子，垂头丧气地去上班。
到了公司之后，他迎来了更坏的消息。
——安媞瑚休年假了！
真的真的休假了！
桑昭之前还在偷笑安媞瑚被发现引起了唐毓的怀疑不得不休假，现在就迎来了安媞瑚的休假。
鸟放假，猫上班，这个世界不仅无情，而且不讲道理！
桑昭不得不接手了一点安媞瑚的工作，去各部门收表格什么的。这种活儿他还是可以做的，而且可以到处溜达，比较有趣。
他起身，先去财务部逛了一圈，又去了人事部和市场部。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收了一沓子表格了。
桑昭在市场部的茶水间里，数表格，统计一下数量。他正二四六七八数错了又从头开始数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桑昭是猫咪，听觉超灵敏的。
其实他也并不想听，但声音一直往他耳朵里钻。这边稍微吵一点，本身数数的能力就一般，一打岔，他就又数错了。
摸着一沓子表格，明明已经开始好几次，数了好几遍了，结果还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自己手里有多少张表格。
桑昭盯着表格，气到了。他不数了！
好啊，好啊，是谁在说话！？他不数数了，他专门偷听别人说话！
现在仔细去听，桑昭听到，外面正聊得热火朝天。
虽然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的，但是内容的信息量还是不少的。
“真的很漂亮对吧！我就说！不枉我特意找理由去趟秘书处专门看他！”
“是吧！小关系户没面试，资料也没怎么填，瞧着电脑都不咋会用。敢信吗，年纪轻轻不会用电脑，中午趴键盘上睡觉！”
“不过其实还行，关系户嘛！他这样的关系户，比我前司的关系户强多了。我前司的关系户，凌晨一点打电话让我开车带他去钓鱼，爹了个蛋的，我真想用鱼钩撕裂他的臭嘴。”
……
后面就是一些吐槽，桑昭听着很有吃瓜感。
虽然看不到，只是听，不能算是看热闹，但他还是听得兴致勃勃，在茶水间里摸了袋小零食吃。
吃两口觉得不错，低头一看，咪咪虾条。
吃两口小零食，听着八卦，桑昭感觉还蛮有趣的。
不过他一直没听出来这群人说的是谁。等他听到热血沸腾很想参与进去做捧哏说点“就是就是”“怎么这样”“如此过分”的时候，他推门出来，撞进大家的视线里。
迎来的不是自如的招呼，而是一片死寂。
桑昭只是不熟悉人类社会，但又不是真的笨。
他做猫的时候，半夜偷柜子里的冻干和厨房里的片鸭子吃，他一只猫兼顾瞭望、巡查、行动和后勤，一只猫就是一支军队！
他聪明敏感着呢！
所以一照面，桑昭就觉察出不对了。
怎么这个表情？怎么这种被逮住了的心虚表情？
桑昭：……不会是在说我吧！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同事在背地里说自己坏话，被自己撞见的修罗场。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社死吧。
但桑昭其实没社死，他理直气壮，面色不改，拔腿就跑。抱着一沓子表格，回到自己工位，一屁股坐下，开始沉思。
好像，撞到了别人说他坏话。可回忆了一下人家说的内容，说的话也没有那么坏。
说他不会用电脑，是事实；说他没有面试，是事实；说他漂亮，那就更是事实了！
不过，他偷听到别人说他是关系户。关系户是什么？
关系户是不好的词吗？
桑昭不懂，但他现在不是刚进入人类社会的笨蛋猫猫了。他现在聪明一些，对待事情也熟练很多了！
遇见这种自己不理解的事情，没必要自己瞎猜，他熟练地摸出手机，点进百度，开始查。
桑昭慢吞吞地打字，他知道自己打字都是错字，但他相信百度的联想功能。
没准百度比他聪明，起码百度知道关系户是什么。
他输入，问百度。
【光系fu是审么】
百度没什么反应，一片空白里蹦出来些化学光谱的网页，桑昭更看不懂了。
好在输入法比较了解他，自动联想纠正到了关系户。桑昭终于输入了正确的文字，查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他一点一点地读字，不太认识的，就开语音播放，小声地听。过了一会儿，桑昭弄明白了。
哦，就是说，因为唐毓是他的熟人，所以他占了唐毓的便宜。
唐毓是他的熟人，他也是唐毓的熟猫啊，桑昭想，这个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他不觉得这个词是骂小猫咪的词，和他不会用电脑、没有面试、长得漂亮一样，都是明摆着的事实。
他查完了，也理直气壮的。对！他就是关系户！
等市场部那边过来，顶着社死的压力想和他道歉的时候，他反而无所谓。
桑昭肯定地对着忐忑的同事说：“我是的。你说得没错！”
他这样高高兴兴说完，就在同事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晃悠着去总裁办找唐毓。
哼哼，关系户去给大老板订饭了！
桑昭敲门进来，欢欢喜喜地问唐毓：“唐总，你中午要吃什么！我来帮你点餐啦！”
唐毓目光移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瞧了桑昭一眼：“你把帮我订餐的工作接过来了？”
桑昭点点头，唐毓就轻轻地笑着，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也要夸夸桑昭：“真厉害，对不对？”
夸完了不行，还要问。问谁？问桑昭吗？桑昭哪里知道对不对，哪里知道厉不厉害？他就走到唐毓身边，等着唐毓说他要吃什么。
桑昭走过来，离得唐毓更近些。
唐毓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微微向后靠了一点，从容地抬眼去看桑昭。
桑昭身上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头的小橘毛，灿烂得不像话，像蓬松的橙子，或者热烈的太阳。
于是其余的，总被唐毓忽视一些，便是直到此刻，他仔细去看，认真地克服住怦然的心跳，和桑昭对视，他才发现——
桑昭的眼睛不是常见的黑色，而是浅淡些的铜褐色。带着一些野性，配着他挺拔的身姿，像是部落里扛着野牛回来给大家吃的猎手。
……等会儿。唐毓意识到自己思路有些跑偏。
因为桑昭比他小五岁，他总用看孩子的眼光去看桑昭。即便刚刚在桑昭的瞳色下意识到了几分危险感和侵略欲，他也没当回事，反而乐陶陶地想着，铜褐色这么叫并不好听。
那分明是琥珀焦糖色的眼睛。
真的很漂亮。唐毓越看，就越这样想。
桑昭站了一会儿，发现唐毓不仅仅不说他想吃什么，而且开始发呆了。
桑昭：？？
这是干嘛？怎么当着他的面就走神了？难道小猫咪和空气没有区别，都是可以被忽视的嘛？玉米豆怎么这样？
他使劲故意地咳嗽了一声，把唐毓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唐毓回了神，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啊了一声：“啊，那我，和你吃一样的就行。”
他也没说拿出手机，看看群里发的菜单什么的，直接就这么随便地定下了。
搞得兴冲冲来做这个工作的桑昭有些不满意，他都没过好给领导订餐被领导为难后努力想办法最终解决工作的助理瘾，怎么就结束了！
玉米豆太善良了，桑昭这么想。
吃了午餐，到下午的时候，桑昭从同事那里接到了订票的工作。
秘书处要给唐毓几个人订高铁票，他要去一趟北京谈业务。
这次出差，和之前去合作会议吃茶歇的外勤不是一回事，这次是比较重要的工作，唐毓没有带桑昭去玩，而是带着副总和秘书处主任去。
桑昭给他们订票，就用到了他们的身份证号。
他会做这个，之前在妖管局学过。也幸亏是学过！不然他的装人事业又遇见新的危机！
猫咪在人类社会装人，就是这点很麻烦，人类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会了这个不会那个，总是会因为一点小事情引起人类的怀疑。
好在今天瞧着，又可以混过一天嘿嘿！
他数着唐毓的身份证号，给他买票。看着这串数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妖管局上课，学到的人类基础常识知识。
身份证的第11位和12位数字是出生月份，第13和14位数字是出生日期，这样看着，就可以知道唐毓的生日……
桑昭看看身份证号，又去看看日历，又返回去看看身份证号，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唐毓，下周，过生日诶！
真好，人类又长大了一岁，变成了大一岁的人类，又平安健康地度过了自己的一年。
知道了这个之后，桑昭就一直念着这个事情。
之前他做宠物猫的时候，主人也都会给他过生日。生日的日子倒不是他真的出生日期，因为主人会把捡他的日子当作他的生日，但每一年的生日主人都会给他过。
他有用猫罐头、猫条和猫粮做的小蛋糕，有生日帽子，有猫爬架生日礼物，有好多好多的东西。
过生日，收礼物，可以感觉到自己真切地被爱着。
所以，过生日真的是一件好事情！
现在唐毓过生日了，桑昭觉得自己不能无动于衷。唐毓是他的领导、老板，也是他第一个人类朋友。
做猫的，也是要讲义气的，朋友过生日，总不好空着手，是要送礼物的。
可是送什么呢？唐毓是大老板，他又不缺什么。
他要给唐毓送礼物，应该送些什么呢？桑昭一直在想这个。
桑昭下班回去之后，他去楼下找夏陌野，郑重地把一把梳子递给了耶耶狗。
耶耶接过梳子，仔细瞧瞧，没懂桑昭的葫芦里面是在卖什么药。
“这是做什么？”他好奇地问，“给我这个干嘛呀？”
桑昭有些扭捏，但还是开口：“嗯……我想请你，帮我梳毛。”
夏陌野：“啊？！”
他惊了一下，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围着桑昭开始闹。
“是给小猫咪梳毛吗？天啊！耶耶可以给小猫咪梳毛啦？乌拉——！”
狗给猫梳毛，小狗得意！小狗做大事！
桑昭搓搓自己的脸，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就偷偷瞪了夏陌野一眼。又垂着眸子，扭捏几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玉米豆要过生日了，我也不知道送他什么，就想请你最近天天给我梳毛。”桑昭说，“梳下来的毛，可以给他做一个猫毛戳戳乐！”
桑昭之前玩手机，刷短视频看到过的，所以桑昭知道。戳戳乐就是那种对着一团毛戳戳戳，戳出来个胖乎乎毛绒绒的小团子。
他要送给唐毓做生日礼物。
送猫毛戳戳乐，不仅很可爱，而且……
“我们是妖怪，有一点修为，但不多，不过，我们那样多的毛，可以保佑他平安健康一些，那不是正好吗。”
桑昭说：“对于人类而言，平安健康，是最重要的，对吧！”
他这么一说，萨摩耶也心动了，他也喜欢唐毓，就也想搞这个。但是才提起一个话头，就被变成橘猫咪的桑昭蹬了一脚。
“不许偷我的想法！坏狗！”桑昭凶他，“自己去想送什么礼物！”
夏陌野又想不出，就一边给桑昭梳毛，一边想。
这么一梳，就梳了一周。瞧着马上就到唐毓的生日了，桑昭都焦急起来了，但出差的唐毓还没回来。
桑昭打听了一下，说是谈合作的北京那边出了突发情况，唐毓几个人就在那边多留了一阵子。
“这样啊。”桑昭点点头，回了工位，对着word文档，慢慢地钝钝地发呆。
他开始装人一个月了，里面三周都和唐毓黏着，连周末也见面。
可现在，已经一周没见了，桑昭难免觉得不习惯。
很明显，不仅仅是桑昭这么觉得，唐毓也这么想。
唐毓给他发的微信就没停过，怕桑昭看字麻烦，发的都是语音。
手机提示音响起，桑昭点进微信，发现是唐毓发的消息。他发了几张图片，还有一条语音。
桑昭听了一下，是唐毓叫他选糕点，要给他带伴手礼回来。
可桑昭又不想吃图片里的这些糕点。
他攒的猫毛够多了，跟着网上的视频教程，学做的戳戳乐也已经初具毛形了。那现在，他就是想知道唐毓什么时候回来。
可唐毓不是他的主人，桑昭想，他不能像是对待主人一样对待唐毓，几天不见就大声聒噪地大喵特喵。
这样想想，猫猫就更委屈了。
桑昭翻翻图片，发现都不想吃。他这么嘴馋的猫子，居然也会有没胃口的时候。
玉米豆是那种出去打猎，就把猫猫留在这里的邪恶玉米豆吗？
他按着手机屏幕上发语音的位置，没精打采，又低落地开口，只是轻轻说：“要吃玉米粘糕。”
唐毓瞧瞧附近，卖糕点的传统铺子里，就没有卖什么玉米粘糕的。
他说没有，叫桑昭选别的，可桑昭倔脾气上来了，非说有，不肯看图片选，也不肯吃别的，就是要吃玉米粘糕。
唐毓无奈地点点桑昭的猫爪头像，用微信的拍一拍功能，在遥远的北京，拍了拍在工位上耍赖的桑昭。
其实，其实，桑昭并不是很想吃玉米粘糕。他只是想玉米豆了。
不是玉米的那个玉米豆，是唐毓的这个玉米豆。
明明有玉米粘糕，但就是不给猫猫吃。桑昭低头瞧着手机，不高兴地想，就像明明有玉米豆，但就是不回来。
工作那么好玩吗？真讨厌，人类都是坏家伙。
桑昭挠挠自己的下巴，望向窗外，愤愤地这么想。
第39章 来我家不？猫会后空翻
039
结果, 唐毓的重点在桑昭要吃玉米粘糕上。
他说好，他说他会找找，给桑昭买玉米粘糕的伴手礼回来。
桑昭盯着屏幕看看, 被说得倒是有些意动，有些想吃玉米粘糕, 又有些生气。
他盯着唐毓发来的一条一条语音, 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当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生气的时候, 那可能就是肚子饿了，桑昭这么想着。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同事给的益生菌饼干, 嚼嚼嚼地吃起来。
江沅的夏天那么漫长，过去了一个月, 但还是盛夏。
桑昭指尖搭在下巴位置, 托着自己的脑袋, 顺着窗边望过去, 看见天上的云一朵一朵的，像是棉花样子。
提起棉花，他又不想看云了, 云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他有现实版的蓬松云朵随时可以摸到！
而且，把狗子叫出来玩的借口这不都是现成的吗？
他发了工资还没庆祝呢！
工资耶，他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劳动力而不是可爱赚到了那么多的钱, 足足三千块！对于猫子来说，三千块简直花不完一样，这也太值得庆祝了吧！
桑昭想起这个, 就兴冲冲地给萨摩耶发微信，叫萨摩耶和他出去吃饭, 庆祝一下。
反正在家里面待着，耶耶狗也不肯写作业, 抱着手机和同学在一起玩什么手机游戏，那不如出来和猫一起吃饭，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暑假嘛！
耶耶接到邀请，很高兴，听到桑昭请客吃饭，就更高兴了。
大夏天的，天气闷热里带着潮气，走在没空调的地方真的和蒸桑拿差不多。
这种天气下，去哪里吃饭都不如在空调房里吃外卖。不过耶耶狗头狗脑地想，只有一个地方！值得冒着热气去吃！那就是去街边地摊撸串吃冷面！
萨摩耶努力想打动桑昭，去他说的地方一起吃饭。
就使劲给桑昭描绘那里有多么多么的好吃。
他发过来的语音条里，声音都是打着快乐卷卷儿的。
“去吧去吧！真的特别好吃！”
“我做狗的时候就很喜欢去撸串，往地摊里一钻，就有人烤了没撒调味料的给我吃！”
“握着我的嘴筒子，签子就这么一撸，肉就到嘴里了！”
“没撒调味料的都那么好吃，我不敢想咱们现在装人去吃正常的串，得好吃到什么地步！”
“快去吧咱们快快去，今晚就去！”
小狗哪里有什么耐心呢，小猫也没有。
提起有趣的玩意儿，就立马贪图享受，恨不得现在就吃到嘴里。
要不怎么日子拮据呢，明明没房租也不用缴水电，可有点钱，全部都往嘴里塞。
衣服也不买，妖管局给什么穿什么，在网上看到二十九块的裤子一刷而过，觉得贵，刷到一百二十九的鸡肉干，就非要买回来尝尝什么滋味。
小猫小狗就是这样在人类社会里面装人的！
拮据到有时候真的蛮贫穷，但小猫小狗才开始装人，没什么大梦想，也不想着买房子，又没有什么烦恼。
吃到好吃的，就很快乐。
于是，提到好吃的，那就今天去吃！
下了班，桑昭就在地铁口等到了夏陌野。
夏陌野是自己坐地铁过来的，穿了一件印花T恤，上面画着一个黄色的睡觉猫咪。裤子直到膝盖的位置，瞧着就是个大裤衩子。
他看见桑昭，举起双手在脑袋上面交叉，使劲挥舞，吸引桑昭的注意力。
桑昭远远就瞧见了，慢悠悠走过来，照着小孩的脑壳上摸了一下：“走吧，你带路！”
既然是夏陌野选的地方，自然是他带路啦。
坐地铁后又出来，走了两公里，桑昭已经热得想找个树荫直接瘫倒的时候，终于是到了夏陌野说的地方。
其实还没到的时候，桑昭都不用夏陌野说了，他已经预感到要到了。
因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味。
稍微有点冲，但很刺激，闻着叫小猫打了几个喷嚏。
可揉揉鼻子，肚子又叫了起来，还是诚实地跟着夏陌野欢快的步伐，往那个方向猛猛冲了过去。
他们来得早，这种地摊要开到凌晨两点的，他们晚上六点就跑来了，摊主也刚出摊。
椅子都怎么摆好呢，也没法立刻给他俩烤肉。
夏陌野这大毛狗，真是一股子没处使的牛劲，见老板一家人在摆椅子，他过去帮人家一起摆。
给老板吓一跳：“别别别不用！你坐着，你快坐那里！”
耶子狗积极得像是饿了三天：“没关系！早点摆好，然后我们可以早点吃！”
老板又是无语又是好笑，把小孩揪回桑昭这个家长身边，塑封的破破烂烂菜单摆到他们面前。
“来，看看吃什么，都能点！你们小孩热心肠，我额外送你们五串烤肥肠嗷！”
夏陌野欢呼起来。
桑昭全程旁观，深深地叹了口气。
瞧，耶耶眼里多有活儿啊，又和人类相处得好。所以，真的应该叫夏陌野去上班，他去上学！
……慢着，桑昭盯着菜单，突然想到，如果去上学的话，岂不是就遇不见玉米豆了。
想想看在北京到处给他买玉米粘糕的玉米豆，桑昭这么一琢磨，就还是觉得，起码上班不用考试，是吧？所以上班其实，也不错。
这边还没点串，桑昭先点了饮料：“我喝可乐。”
他是喝水困难户，之前做猫的时候，喝点水就和水是毒药一样，怎么都不情愿喝水。
逼得前两位主人，都不得不又是罐头泡水又是冻干复水的这样骗水叫他喝。
做了人之后，日子就好过多了！他可以不喝水，只喝饮料，根本没人管他！
尤其可以喝到各种奶茶果茶牛乳茶，桑昭现在可喜欢喝东西了。
夏陌野反而指着菜单，问：“都出来吃饭了，要不别喝可乐，喝汤怎么样？”
桑昭想想，也行，多尝试一些东西呗！没准点汤喝起来，会比可乐更好喝呢？
夏陌野就自由发挥，点了一道大米柠檬汤。
又点了两份冷面，许多烤串，这才高高兴兴又满足地告一段落。
最先上来的是大米柠檬汤，桑昭喝了一口，在夏陌野期待的眼神里，小猫嗫嚅了几下。
他咂摸咂摸，上嘴唇和下嘴唇好像在打架，一时半刻分不清他是在那里空嚼些什么。
桑昭一语定音：“好神奇抽象的味道啊。”
怎么形容呢？这对于小猫说人话的语言组织能力，真的是很大的一场考验啊……
桑昭想了想，还是说道。
“像是坦克买了一双36码的鞋，像是给龙虾送一套高考押题卷。真的很抽象。”
夏陌野大叫：“啊好诡异的表述！”
他也喝了一口，苦着脸不吱声了。
“起码降火。”耶耶给汤开脱道。
这家是内蒙烧烤，做好多年的地摊了，在这附近的吃货圈子里都很有名。
内蒙的烧烤讲究串大肉多，尤其是羊肉，都是口外的鲜羊肉，烤起来滋滋冒油。
一点儿都没有羊肉的膻气，吃起来仿佛羊村在舌尖开party。
现烤的串被端上来，桑昭拎着串，试探着咬了上去。才只吃了半串而已，他就沉默了。
他望着肉串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哇，哇，是这种程度的好吃吗？居然是这种程度的好吃！
炭火把油脂锁在了肉里，于是一口咬下去迸出的汁水充满口腔，那一瞬间被香得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仔细嚼嚼，甜中带着鲜，外层带着肉质的焦褐感，内里是嫩嫩的，越嚼越香。
桑昭深吸一口气，现在更喜欢做人了！
做人好幸福啊，可以吃这么好的东西，小猫不可以高考，但可以思考，还可以吃烧烤！
他火速吃完了一串，正要撸下一串的时候，发现夏陌野还在小凳子上坐着，压根没开始吃。
桑昭纳闷极了：“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桑昭这么一问，夏陌野就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四处寻觅了一下，咽咽口水。
他小小的个子，缩在小小的板凳上，盯着面前的烤串，耶里耶气地问：“可是，可是没有人握住我的嘴筒子了，那我怎么吃呢？”
桑昭：“……”
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嘴了。
过来给他们烤完烤串端过来的大哥，正好听见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笑：“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真逗，长大去说相声吧哈哈哈！”
大哥以为他是开玩笑，其实不是。
桑昭知道，狗脑子在怀念自己毛嘴毛爪地在这里，被逮住嘴筒子撸串的日子。
你瞧瞧，既然狗子有这个需求，桑昭肯定予以满足啊！
桑昭优雅地拎起一串羊肉串，抬手就捏住了夏陌野的脸颊，给小孩嘴巴捏成了鱼一样的嘟嘟嘴。
夏陌野惊恐地瞧着他，说话都不清晰了：“唔唔唔泥嘬西毛？”
桑昭把串横着塞进夏陌野嘴边，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脸蛋子，顺着脸颊往上，开始推夏陌野的脑袋。
他可不是装模作样的使力气，他是真的用力了，把夏陌野的脑壳推得日一下呦了出去，屁股都离开了板凳。
这么一推，串就被撸进了夏陌野的嘴里，他屁股都离开板凳了，嘴巴倒是忙着嚼嚼嚼。
夏陌野借着力气，就这么开始撸串。
他是一边被撸，一边狂吃，从嘴边到脸蛋子上，都是签子留下的油印子。
吃得满脸都是，夏陌野还不忘发出小狗点评：“嗯~~香！！”
吃了两串，夏陌野就不肯叫桑昭再多帮助他吃了。
因为嘴筒子被签子撸得痛痛的。噫，什么烤串，吃了嘴疼！
他开始自己吃，吃得慢一些，吃得脸上乱糟糟的，但是很香很快乐。
他们点了很多东西，光是烧烤呢，就点了羊肉羊脆骨牛板筋牛胸口鸡翅大虾鱼丸鱿鱼须……
最后点的两大碗冷面被端上来，他俩坐在路边，kuku吃面条。
天气是很闷热的，但冷面冰爽鲜甜，连浸泡在冷面汤里的半个鸡蛋，都是凉凉的。
他俩都只吃鸡蛋黄，不吃鸡蛋清。
就是有一个问题，面条不怎么好咬断。
头使劲往后仰，筷子使劲往碗里怼，扯着面条往后拉，嘴和面条在打架。
桑昭本来就不怎么会用筷子，现在更不会用了，气急败坏到开始和面条较劲。
咬不断，就使劲咬，猫猫狗狗的咬合力，那还是很惊人的。
这是他俩在装人，不然给你碗都咬断！
吃到后来，天色渐晚，附近坐着的人也多了起来。老板的签子都要烤得冒火星子了。
桑昭看夏陌野自己捏着自己的嘴筒子，自己帮自己撸串，就想上去推他脑壳，想帮忙。
结果，耶子拒绝掉了。
他俩在人声鼎沸的喧闹里，说着小妖怪之间的悄悄话。
“谢谢猫，但我不是要被照顾的棉花小狗。”耶耶小手一挥，喝大米柠檬汤，瞧着也像是醉醉的。
他低喝一声：“呔！我在西伯利亚平原上拉雪橇的时候，血管里流淌的都是伏特加，哪怕到了江沅做流浪狗，我也没有气馁过！”
桑昭啃啃鸡翅，嗦嗦骨头，陷入思考。
不是吧？之前以为耶子说的什么西伯利亚种土豆是说着玩的，不会真的是西伯利亚来的吧？
他突然很好奇夏陌野的过去，就说：“可是，人类都说，耶耶很大又笨，流浪的耶耶是活不了的。”
耶子得意地鼓鼓脸颊。
“我可不是任寒风宰割的棉花糖！我是西伯利亚来的冷酷野狗！”
“什么西伯利亚？”桑昭没忍住，追着问，“真的西伯利亚吗？”
夏陌野使劲点头，自己对于自己的来处，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自信。他伸手去指：“就是那边，西边的西伯利亚！耶耶是从那边来的。”
其实，桑昭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确定那边是不是西伯利亚。但他的手机里面有指南针app，他摸出来看看，说：“那是北。”
而且，一路从俄罗斯入境中国，跑到了上海附近的江沅，你这是什么萨摩耶啊？东北虎都没有你会迁徙。
耶耶就和桑昭说起自己之前发生的事情。
桑昭分析了一下夏陌野的话，去掉里面的水分，大概猜出来了一个说法。
按着萨摩耶的表述，耶耶大概是在江沅北面，冷一点的哪个城市，结冰的湖面上，真的拉过雪橇。
后来不良作坊倒闭了，他就一路南下，到了江沅。
流浪了蛮久，最后和桑昭一样，突然修为大成化形，开始装人，改做小孩。
桑昭听着听着，还是觉得，耶耶可比他做过两次宠物猫的经历惨多了。
做狗的时候，做工拉雪橇，后面流浪了，都是靠道上的狗朋友罩着。不然，耶耶蓬蓬的白白的，又不会打架，可怎么办呢。
桑昭听完，又想起之前萨摩耶老是一副“世界上没有坏人”的样子，就问：“你这样的经历，遇见的都是坏人，怎么还这么喜欢人类呢？”
耶耶没明白。
他吸溜了一口冷面，回忆了一下：“可是，我拉雪橇的时候，他们都夸我力气大，额外花钱喂我……怎么会是坏人呢？”
桑昭微垂着眼帘，想笑小狗的笨，又笨笨地想，善良人类真的还蛮多。
所以，小狗就是这样的脑回路，小狗每天想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小狗才不会伤心内耗，小狗每天忙着喜欢每一位人类朋友，时间已经很不够用了。
悲伤的情绪在小狗光溜溜的毫无褶皱的大脑皮层上滑冰一样溜走，小狗才不在乎，小狗只高高兴兴地到处吃吃喝喝蹭蹭人类。
桑昭也好奇，就问夏陌野：“那你拉了几年车？”
“一年半，后面公司就倒闭了。”耶耶实话实说、
笑死，耶子居然管那不良作坊叫公司……诶，等会儿……
“你是说，你之前一直在拉车，从你诞生有意识开始，你就在拉车？”
夏陌野秃噜一口冷面，点点头。
桑昭：……？？
那你一共也才一岁半啊！！
猫了个狗蛋的，救命啊，桑昭只以为夏陌野未成年，没想到狗才一岁半？
他急忙发出警报鸣笛般的大叫：“老板，那一提啤酒我们不要了！！”
夏陌野：“啊啊啊咋啦我要喝！！”
桑昭：“不许喝！不能喝！！”
不喝就不喝嘛……夏陌野鼓着脸，埋头吃肉。
耶耶吃着烤面包，细细地舔上面的蜂蜜和白砂糖。
“太幸福了，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他这么说。
桑昭哼笑了一声，心情很好地纠正他：“我不是小孩，我是大人。”
但说真的，小孩不是小孩，大人不是大人，是小猫的好朋狗，和小狗的好朋猫。
吃完晚餐，他俩晃悠着回去了。
没过两天，唐毓还好在生日之前，就从北京赶了回来。
他还真的在北京，给桑昭找到了玉米粘糕。
就包在伴手礼的盒子里，和其余梅花糕马蹄糕什么的，放在一起，一大包都送给了桑昭。
唐毓把桑昭叫进总裁办，很仔细很认真地瞧着他。像是许久没看，这次好歹要看回本一样。
他细言细语地说：“拆开看看？”
桑昭其实不饿，但是玉米豆回来了，他心情就很好，就觉得哪怕此刻不饿，多吃些东西也无妨。
他抱着伴手礼的糕点盒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拆开，扭捏了一下，问唐毓：“我想拍照片。”
他要给盒子拍个照片，之后再拆开吃。
唐毓就笑，后退了一步，让出镜头里的地方，让桑昭拍照。
桑昭自己用手机拍完了，还抱着盒子不放手。唐毓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懂了桑昭的暗示，他拿起手机，招呼着给桑昭拍照。
“看这里。”唐毓轻轻叫他，“小桑昭。”
拍完照，桑昭高兴地拆开了包装盒。里面的糕点一颗一颗堆了两层，他瞧见一颗黄色的，捏起来，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嗯，闻着确实是玉米的味道，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桑昭慢慢咬了一口，开始嚼嚼。唐毓耐心地瞧着他。
过了三十秒，桑昭在嚼，过了两分钟，桑昭还在嚼。
玉米粘糕里面是玉米粉和糯米粉，嚼起来很劲道，玉米的甜味和清香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其实黏糊糊的很好吃。
但嘴巴和玉米粘糕在一块，像是展开了什么旷日持久的斗争一样，干嚼也嚼不完。
桑昭这么惊人的猫咪咬合力，在玉米粘糕的攻势下，居然也甘拜下风！
怎么这样？！桑昭开始着急了，怎么嚼不完啊？他还要急着和唐毓说话呢！
吃玉米豆的东西，不能只顾着嚼嚼嚼吃吃吃，快说句话啊！要和玉米豆说谢谢！
桑昭艰难地嚼，艰难地咽，嘴巴里稍微空出来一点儿了，就急忙开始说话。
“死嘴，吃快点！”他凶巴巴地道。
唐毓低着头，指尖搭在鼻梁上，用手指微微遮住自己的表情，偷偷地，愉悦地，摆脱掉了全部差旅疲惫地，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桑昭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就和唐毓告状：“它在嘴里殴打我！”
好悬没把小猫噎死！
“拿回去慢慢吃。”唐毓安抚他，“是你要吃玉米粘糕的，怎么，不喜欢玉米啦？”
那倒没有。桑昭想。
玉米，玉米是甜甜的，香香的，脆脆的，鲜鲜的，脾气很好的，善良的玉米。
但他此时见到唐毓，其实还有别的事情想说。
桑昭组织了一下人类语言，开始说之前自己就想好的事情。
“哥哥，我想问，就是，我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嘛，所以……”
这话一出，唐毓愣了一下。
唐毓慢慢移动自己的脑袋，把视线幽幽放过来：“你什么时候占我的便宜了？”
有吗？什么时候发生的？
唐毓开始使劲回忆，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
难道是什么时候他没注意，但纯情桑昭误解了？什么时候！如果是误解，那他宁可就快点就这样误会下去，不许解开！
桑昭不懂为什么唐毓的眼神一下子幽深起来了。
他啊了一声，开始解释：“就是拜托你当司机，用你的车子去水上夏令营，还有用你的外语能力给小孩报名，不然他都没有入营资格，更不可能玩得那么开心……”
桑昭一点一点地数起来，越数越多，这么想想数数，发现真的是占了唐毓很多的便宜！
“你瞧，这不都是占你的便宜嘛。”他总结道。
桑昭注意到，唐毓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表情复杂，喉结动了几下，抿着嘴，最后也没说话。
“所以。”桑昭一锤定音。
“哥哥帮了我，我要感谢你。”他眼神亮亮地盯着唐毓，语气像泡泡一样七彩斑斓地飞扬起来，使劲表现自己的诚恳，努力邀请唐毓，问，“你要来我家玩吗？”
在唐毓顿住的神色里，桑昭挪过去，在沙发上坐得离唐毓近些，再近些。
桑昭抬手，摸了一下唐毓的胳膊，戳了戳。
怕唐毓不答应，桑昭矜持地说：“来我家看看吗？我家小猫会后空翻。”
“连环后滚翻。”他骄傲地说。
第40章 做客小猫家
040
桑昭期待地看着唐毓。
他说得超认真的。他就是很诚心地邀请唐毓去他家里玩, 去看他的猫。
哈哈哈他家的猫就是他呀，那肯定多才多艺天赋异禀，后空翻简直是小菜一碟！
桑昭不是随口说的,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没错, 他也是会深思熟虑的。
他又不是什么乖乖崽, 总不能妖管局说什么, 他就完全按着规章制度什么吧？
桑昭旁观瞧着，萨摩耶和水豚都被唐毓摸过了, 妖管局也没有拎着枪过来枪毙唐毓嘛。
他偏不！他就要在底线附近反复横跳！
他通过市中心萨摩耶走丢事件，和海滩惊现野生水豚事件, 顿悟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 桑昭发现, 只要不被人类联想到人类形态, 就是“妖怪”这个事实没被摆在人类面前，动物模样给人看看，人类是不会觉得他们是妖怪的。
所以, 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嘛！
他趁着唐毓的生日，很想邀请唐毓去自己那里玩，给没有小猫缘的唐毓看看, 什么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橘猫咪。
桑昭这话一出，唐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想问这是什么约人去家里的老把戏，已经过时了怎么桑昭还在用。
但转念一想, 桑昭可不是会用这个做借口叫人去家里的性格，他说猫会后空翻, 那猫就是真的会后空翻。
唐毓迟疑了一下，问出的问题还是那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养猫啊？”
他奇怪, 都认识桑昭快一个月了，平日里相处也多，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桑昭点点头，继续用渴盼的目光瞧着唐毓：“你来我家吧，哥哥，我给你过生日。”
唐毓眼神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他惊喜极了，一时间支吾两下，都没说出话来。
这是小猫第一次帮人类过生日，小猫没有经验。但之前主人总给他过，于是桑昭知道，过生日要有礼物和蛋糕，也要有祝福。
他想给玉米豆也做这个。
结果，唐毓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很高兴地夸他，或者直接答应。唐毓居然迟疑几分，犹豫着开口和他说话。
“你没有占我的……我的便宜。”唐毓清浅的目光笃定地望着桑昭，不肯移开一点，可他嘴巴上面，却只是说，“如果是为了还人情，不用这样做，我怕你不自在。”
唐毓不想桑昭不自在，不想桑昭真的把他当成领导老板什么的。
桑昭啊了一声：“不会的，我不懂那个。”
还人情，什么还人情，这是热乎乎的小猫情，小猫情意也不是叫人类还的。
“我就是想叫你去我家里玩。”他黏黏糊糊地说。
桑昭只是这么想想，都已经快乐起来了，他欢欢喜喜地说：“还没有人到我的家里玩过呢。”
唐毓本来坐在沙发上，表情一如往常。可听着听着，他突然抬手，把自己的脸捂起来了。
桑昭：？？
他不耐烦地拍拍唐毓的手臂，叠着声叫他：“诶诶诶，哥哥哥哥哥哥你卡住了吗？”
唐毓从指缝里挤出一点声音，闷闷道：“为什么叫我去你家呢？”
桑昭利落地道：“因为你过生日啊。”
他没有听懂唐毓话里的重点是为什么去“家里”，他只是这么想，于是就这么做了。对于小猫咪来说，做起事情来是很诚恳又真挚的，额外的想法，都不必去想。
唐毓敛着一点眼神，安静地坐在那里，他把手放下来，露出一张泛红的脸。
桑昭却在此刻，望着唐毓带着薄薄红色的脖侧，和安静团在那里的发尾，诚恳地补充，说：“因为你是哥哥，其余的人类只是同事。”
他就这样平淡地强调着唐毓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所以，不是叫你去，是只有你能去。”
唐毓微微低着头，像是自己的裤子上面播放着什么动画片，此时此刻格外吸引人似的，盯着裤子瞧起来。
他有些无语，又很感动，水波涟漪一样的目光向着桑昭望过来。
唐毓说：“……你，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亲哥哥的吧。”
埋藏在话语背后的，是人类情感里独特的暗示。可惜，小猫咪听不明白，只顾着撒娇耍赖。
桑昭呜哇一声：“那不能叫哥哥嘛？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唐毓又去捂脸了。
桑昭搞不懂他，人类都是这样难懂的吗？
总之，他说完了邀请，得到了唐毓的答允，就欢欢喜喜地离开了总裁办。
他抱着糕点礼盒，回到了工位。坐在那里，想，按着人类世界的潜规则，他是不是应该把糕点分给同事？
这样会显得比较，那个词怎么说得来着……对，会来事。
比较方便自己装人。
可是桑昭坐在那里，摸摸包装精致的盒子，指尖划过黑色盒子上的金色纹路。
他又不想分了。他不大方，很小气，想自己都吃掉。
他是关系户，桑昭想，小猫咪不讲道理，关系户也不讲道理，小猫咪关系户讲什么道理？
大老板出差给他带吃的，他不是关系户是什么？也不好叫人都知道，桑昭想到这里，果断把礼盒收了起来。
不分给大家吃也没关系的，因为他自己可以全部吃掉！
完全没问题！
唐毓是这周五过生日，桑昭就邀请他周五下班后，去他家做客。
于是在那个日子到来的前几天，桑昭一直在忙忙碌碌地收拾房间。
自从他搬到了loft公寓里来住后，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而不是在妈妈家里四处乱窜，并宣布家里的所有东西包括人，主权都属于小猫咪。
独居之后，感受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桑昭把从妖管局里领回来的几件衣服，歪歪扭扭地套在衣架上。学着用吸尘器，去吸地板上自己的猫毛。
买了猫咪蹭痒的桌腿绑带，系好贴在餐桌桌腿上。这样自己路过的时候，就可以蹭蹭自己的脑壳和后背。
他在落地窗的窗户玻璃上，放上了吸盘式的悬挂猫抓板。
到了晚上，他会变成小猫咪，跳到猫抓板上，看着外面的夜景，数数天上的星子。
挠挠抠抠猫抓板，抠掉些纸屑，再把自己的爪印按在玻璃上。
桑昭还在阳台种了猫草，是那种纸袋装的，小小一盒子，倒水后就会长出小麦苗。
在猫咪这里，麦苗不叫麦苗，猫吃的麦苗叫猫草。
他会优雅地啃着一点点吃掉，顺便把纸袋盒子放回去，期待下一茬猫草快快长起来。
可惜现在手里的钱主要用来吃饭了。之前住进来的时候，桑昭想买的猫爬架，到现在都没有买。
他去淘宝和拼多多上面瞧了，这才知道猫爬架这么贵。那种顶天立地的猫爬架要一千多块，要小猫工作十天才能赚到。
小猫很舍不得，因为还要吃饭。
矮一点，便宜一点的，他又不喜欢。
不过，嘻嘻，好在住的地方是loft！屋里有楼梯台阶，还有二层，足够满足小猫占领高地的本能想法。
这里是桑昭很喜欢的家，他想请唐毓做第一个来看看的人类。
人类，请看，小猫也在努力生活！
小猫要在自己这么努力生活的地方，祝你生日快乐。
一晃眼，时间到了周五下班的时候。
桑昭又不会开车，于是，即便是像大人一样邀请朋友去自己家玩，但也要穿衬衫打领带的领导朋友，开车拉着自己回家。
唐毓开车的时候，桑昭总是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他习惯了，于是现在哪怕没有夏陌野坐在后排座位了，他也要坐副驾驶。
一路开车往家走，看着晚高峰的街景，霓虹落日夹杂着车水马龙，玉米豆就坐在他身边开着车，要和他一起回家。
一切的一切，都叫桑昭心情好极了。
那股开始装人后，一直悬在心头的压力，都一下子轻松好多。
感谢耶耶，感谢卡皮巴拉。他现在开始尝试着大胆地在底线游走。因为他发现，人类根本没有那么敏感！
唐毓照例要放音乐，桑昭上来就说不用。
他跃跃欲试，贼心不死，偷感很重地问：“你介意我唱歌吗？”
唐毓：“……？”
他好好开着车，硬是抽空分神瞥了桑昭一眼。他也不明白桑昭为什么要唱歌，便只是忍着笑，纵着他：“不介意啊，你唱，请唱。”
桑昭哼哼唧唧地念叨着。
他有一首，自己唱着解闷的猫咪歌。他很喜欢这首歌，每次唱一下，心情都会好很多。
可在唐毓听来，只能说桑昭像是在唱歌，其实根本没有调。
桑昭咕叽咕哝地唱：“我是小猫咪，我要开飞机。开飞机也不容易，但难不倒小猫咪……”
唐毓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他忍着笑，胸腔微震着，悄悄在那里抖抖抖。
他满心满怀都是想着，真的很奇怪又很可爱啊桑昭这个人！！
桑昭唱完，看看唐毓，心里得意地一哼。
哇，爽死了！他都直白地说自己是小猫咪了，唐毓也没有大叫他是妖怪。妖管局也没有拎着火箭筒过来，一炮轰掉他屁股上的毛。
真是的，之前那么谨慎做什么！装人根本就没有那么难嘛！
唐毓稳稳地开着车，开到了公寓楼，他停在路边，熄火，下车。然后，他转身去开了后备箱。
他拿了一个并不大的礼盒手提箱子出来。那箱子是木质的，包装精美，上面还系着橙黄色的丝带，桑昭看着上面的图，认出它是盏灯。
再仔细瞧瞧字，读一读，意识到它是一个感应式的床头小台灯。
唐毓拎着它的手抬起来，示意说：“我不能空手来吧，就给你带了礼物。”
“可是，是你过生日，我收礼物做什么？”桑昭不怎么高兴。
他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怎么不仅没问他要礼物，还送他礼物呢？
“不是生日礼物，是乔迁礼物。你不是之前说，你搬来这里不久吗？”唐毓很会顺着桑昭给他捋毛。
他哄哄桑昭，桑昭就被哄到了。只是脸上还在装严肃。
唐毓拎着盒子，锁好车，犹豫一下，握住站在那里闹别扭的桑昭的手腕。
他语气轻盈，像是拈落梅花上的雪珠：“那么，带我去你家吧？”
桑昭感觉心脏那里，好像掉东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好像又没掉，反正就是半掉不掉地在心口晃了一下。
糟糕，猫的护心毛！
他抬手摸摸心口的位置，可是只摸到了衣服，没有摸到什么东西掉下来。
再一偏头，唐毓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往离着最近的大门走了两步。唐毓还回头看他，目光里都是疑问，纳闷桑昭怎么不走。
桑昭晃了两下头，把脑子里毛线团一样乱糟糟的东西都丢掉。
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向前，走到唐毓身边，领着他去自己家里玩。
其实他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唐毓第一次来，还是很激动。
到了楼上，桑昭按指纹开门，门才开了一条缝，唐毓嘎一下，把脚顺着门缝塞进去了。
桑昭按着指纹锁的手还没缩回来，他怔怔地看着唐毓：“……啊？”
这是做什么！邀请你来我的房子做客，你上来就踢了我的房子一脚吗啊？！
唐毓更怔，问：“你不是养猫了吗？”
他按着他的逻辑，说：“养猫的人，不都是这样开门的吗？不然猫不就容易从门缝溜出来了吗？”
桑昭噎住了。
哥哥，猫猫在门外呢，猫猫怎么从屋里从门缝溜出来！
桑昭抿抿嘴，委屈地说：“我……的猫，没有那么笨，不会从房子里跑掉。”
唐毓挥挥手，还是很珍惜猫：“猫都笨，要仔细看好才行，不然猫就跑掉了。”
桑昭瞪着他。
唐毓很疑惑：“怎么了？”
桑昭吱啦一下，把门拽开，门大开着，吓了唐毓一跳。
不过，真的没有猫跑出来诶。唐毓站在门口，也没往里走，只是好奇地往里看，发出疑问的音节：“嗯？猫呢？”
桑昭先进了玄关，在鞋柜里给唐毓找拖鞋，心想，猫在这里，猫在给你找拖鞋。
他这里只有住进来的时候，妖管局备的一些生活用品，是有两双那种酒店式的薄拖鞋。有一双新的，桑昭没穿过，就拿出来给唐毓穿。
唐毓换了鞋，进屋，把礼物盒子放在鞋架台面上，缓缓四处看看。
这是个不大的loft公寓，瞧着就只够一个人住，两个人就有些挤，一个人刚刚好，舒服宽敞又自在。
这是桑昭的家。他礼貌地打量着，看着屋里的陈设布置，在那些桌子椅子、开放式厨房和楼梯下的柜子里，努力瞧出桑昭生活的痕迹。
他瞧了一圈，矜持地问：“猫呢？”
桑昭：……猫呢猫呢，一直问猫！
他故意不说猫，只说：“我们点外卖吃！好吗？”
桑昭拉着唐毓，靠着瘫在沙发上，点了炸鸡外卖，要了蜂蜜芝士酱和酱油两种口味，这才合上手机。
在唐毓期待的眼神里，桑昭清清嗓子，得意地开口提起那只会后空翻的猫咪。
“猫胆子小，在楼上的床底躲着，不肯出来。你等等，我去楼上叫它下来和你玩一会儿。”
桑昭说完，就起身上楼。
楼上是放床和衣柜的，就相当于桑昭的卧室。第一次来，唐毓也没自如到连人家卧室也要闯的地步，见桑昭没有叫他上去的意思，他就坐在楼下等着。
随着桑昭的脚步声往上，而后踩在二楼地板上，唐毓听见桑昭喵喵地叫了两声，像是在找猫，他还感慨桑昭学猫叫学得好逼真。
而后，桑昭的声音又响起来，是很郑重端着的声音。
“去吧，去楼下玩。我找点儿东西。”桑昭这么说。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扑腾扑腾小猫跑过的声音。唐毓抬头，就瞧见一只小小的橘猫，顺着楼梯，哒哒哒地跑了下来，绕着唐毓蹭了一圈。
唐毓深吸口气，连重些呼气都不敢，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这实在是一只很漂亮的橘猫。小小的，蓬松着一身的橘毛，像是蒲公英一样，又像是刚炸好的鸡翅根。
毛色不单单是橘色，而是交杂着红虎斑花纹，在漂亮的基础上又添进去几缕威猛，瞧着神气极了。
猫似乎知道唐毓是被主人邀请过来看才艺展示的，于是，停在唐毓面前，一个反身蹬腿，做了一次标准的后空翻。
哇，核心力量超强！
唐毓愣着，过了几秒，才想起来鼓掌，他特别捧场，连着说：“好厉害！好厉害！”
回归做猫的桑昭抖了抖自己的毛。
哼，小样儿，给你迷死了吧！只是后空翻，算什么呀，他还会连环后空翻！
呔！他前后爪一起发力，核心收紧，腾空而起，顺着地板纹路，连着就是三四个后空翻，从唐毓面前一起翻到落地窗边。
唐毓的表情已经呆滞了。
他被吓到了，根本坐不住，屁股离开沙发，人也站起来了，大叫起来：“桑昭？桑昭？！”
“你这猫？你这猫？！”他似乎连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
桑昭平稳落地，晃晃脑袋，开始慌张了。
别叫，你别叫啊！你叫什么！猫在这里，楼上哪里有什么桑昭给你？！
猫急忙跑上楼了。
而桑昭，也哒哒哒下来了，抱着毯子，装着一脸懵懂：“怎么了？我拿了毯子给你，怕你吹空调冷。”
唐毓表情恍惚：“你的猫，你……猫……我……它是陀螺吗？”
桑昭把毯子丢到沙发上：“就只是多才多艺嘛！”
倒是也，未尝不可。唐毓震撼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接受了之后，就开始想猫了。
他过来也是想撸撸猫，可是刚才猫在的时候，他没有撸到，光顾着惊恐了，现在猫走了，他又想摸了。
“叫猫来摸摸嘛。”唐毓问桑昭，“而且它叫什么名字？你一直没说。”
“就叫猫，反正一叫猫，猫就出来，那不叫猫叫什么。”桑昭顺着靠枕的弧度，瘫在沙发上。
“猫可能不会出来了，它嘛，躲到床底去了。”
桑昭还恶猫先告状，故意说：“你吓到它了，所以它估计要缓一缓。”
唐毓有些信，又没都信，正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
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又嗯嗯了两声，说了句好的马上下去。
“有人叫我下去挪车。”挂断电话，唐毓就和桑昭说，“我下楼一趟。”
桑昭下意识应了一声：“喔。”
过了两秒，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了。
什么？挪车？下楼挪车？
不不不，这里是妖怪公寓，叫你下去挪车的可不是“人”啊！
桑昭马上起身，跟着唐毓：“我和你一起去！”
他要保护好唐毓，不然万一对方是个暴脾气妖怪，以为唐毓也是妖怪，直接一杵子上来，或者嘴上没个把门的，小猫咪的装人事业不就彻底汤泡饭了吗？！
桑昭死活都要跟着去。
唐毓觉得完全没必要啊，他也不舍得桑昭跟着跑上跑下，一直说破：“不用的，不用了，真不用。”
“我不放心你！”桑昭缠着他，不肯叫他走。
唐毓都无奈了，破罐破摔，气道：“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你还要牵着我的手，领着我下去挪车吗？”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桑昭一听，你说都说了，那他岂有不照办的道理？
桑昭直接伸手，一把就捏住了唐毓的指尖，攥住就不撒手，牵着晃晃。
他眉眼间都是骄纵，对上唐毓震惊的眼神，也半点不慌，反而扬起眉梢，灿灿地笑起来。
“那我就牵着你的手，我就牵。”
唐毓的那只手，连着胳膊，都好像不会动了一样。
他喏喏几下，喉结上下滚了滚，只好用另一只手，按住了涨红的脖颈。
“……诶，你。”唐毓蹙着眉，忍着笑，表情微妙地瞧着桑昭。
桑昭哼了一声：“走吧，走吧。我反正是长在你身上了。”
唐毓像是被电了，睫毛颤颤了几下。
“不要说这样的话。”他低着头。
桑昭理直气壮。
“你脑袋上面还长玩具呢，怎么不能多长一个我？”桑昭握紧了唐毓的手，说，“瞧，长好了，长牢了，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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