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徒弟被抓走了
“依我之见,盛君完全不必有容貌上的顾虑。”
宋御舟劝说:“虽为罪仙,可盛君有这么多的功绩,就算戴罪立功也立了好几轮了吧?”
慕容盛却更加沉默,反而把目光瞥向坐在宋御舟身边垂着眸的施恩。
“太多功绩也不见得算好事,可仙界是我的家,哪怕是换一副躯壳,我也想为仙家做事。”
这句话明显不是对着宋御舟说的,话毕,慕容盛又将目光从施恩身上移开,看了眼天边,只见几束光降入蓬莱境内。
他忽然收了手中的铜镜,还到了宋御舟的手中,“我的话有些多了,如今也该走了。”
这时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从天而降的天兵,转眼间,浩浩荡荡的人便落入了这片雾霭茫茫的林间,顿时向施恩跪拜行礼。
“恭请太子回归天界!”为首的天兵激动万分,话落,便是天兵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恭请太子!”
施恩仿佛还没完全从冰雪的寒冷中中缓和过来,如今见到面前的天兵纷纷对他跪拜,又向后退了几步,更显无措。
两位师尊一个也同他一样不明所以,一个却仿佛知晓了一切,事不关己的旁观。
慕容盛甚至保持距离提醒道:“太子,您该回去了……”
“什么太子?”宋御舟事先发问,见施恩害怕地闪躲,还是将人护在身后。
天兵一样对宋御舟叩拜行礼,耐心解释:“玉鉴仙君,这是我们找了几百天的太子施野,他历劫失踪,仙首很担心他。”
“我叫施恩,不是你们要找的太子。”施恩立即反驳,下一刻,他的手腕却被慕容盛抓住。
“你不过是历劫失去了记忆,天界会帮你找回记忆,快回去吧。”
众天兵见到慕容盛,刚刚的尊敬与礼节又全都消失,蹙着眉发问,“你怎么回来了?!太子怎么会跟你这个罪仙在一起?”
慕容盛习以为常了他们态度的转变,也蹙眉道:“我虽为罪仙,但也轮不到你们来指责!做好你们份内的事,闲言碎语少说!”
显然慕容盛不是静静等骂的个性,又将不情愿的施恩推了出去,叮嘱道:“别失了太子的仪态。”
施恩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他忽然抓住慕容盛的手,哭诉道:“师尊,你又不要我了吗?我才刚刚见到你……”
此话一出,在一旁跪拜的天兵都面面相觑,惊讶之余,又窸窸窣窣交谈。
“施恩难道不是玉鉴仙君的徒弟?”
天兵们同样有些慌乱,刚刚根据铜镜指引,这里确实有太子转世时带着的灵力,当初太子年幼,养在仙首身边,并未有天兵见过其模样。
他们又从未想过玉鉴仙君的小徒弟施恩竟然就是天界高高在上的太子。
如今又介入了罪仙慕容盛,便更是混乱。
“他确实是我的徒弟,如今施恩不愿随你们走,你们不要为难他。”宋御舟揽过了师尊的身份,又说明道。
可再尊贵的身份也抵不过天界的仙首,上次在鬼界错失了机会,这次太子又在蓬莱现身,若这般都没有将人带回去,那天兵们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玉鉴仙君,从前不曾发现您的小徒弟是太子便罢了,可如今知道了,便是由不得您护着,我们定要守了天界的规矩,将太子带回去。”
慕容盛也同宋御舟道:“回去做太子又不会委屈了他,我们这些局外人还是速速离开得好。”
万灵泽一直旁观,看着慕容盛从头至尾的反应,已然知道了对方的动机,反手拦下了宋御舟,“既然是回去做太子,师尊,我们还是走吧。”
他拽着一脸懵的宋御舟刚刚离开,就见到施恩万般不舍地跪在了慕容盛面前,一声声哀求道:“师尊,我不是什么太子,我不愿走……”
众天兵看到堂堂天界太子竟给罪仙下跪,更是震惊万分,“太子!您不能如此啊!”
慕容盛受不起这大礼,却也不曾扶施恩起来,反而撇清关系道:“你我之间的师徒情份早就尽了,如今我有了新的身份,你也要朝前看,快回去。”
“我只知道当初师尊救我,离开了师尊,我哪也不想去。”
施恩是如此舍不得,他好不容易见到慕容盛的本相,却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又怎么舍得分开呢?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慕容盛转过头,“事事怎可只随你心意?还嫌之前错的不够多?”
施恩怕慕容盛离开,又死死抓住对方的衣袂,跪在地上,哪怕是天兵阻拦也不放手,“我改了,我真的改好了,师尊怎么就不肯原谅我一次……”
施恩悲痛欲绝,指间捏得发麻,下一刻就被慕容盛甩开,摔入了身后护着他的天兵中,“不成体统!快带太子回去!”
谁又能想到堂堂太子会是这样的性子?纠缠罪仙不放,不要尊严,还哭唧唧的。
几位天兵只好动手按住施恩,下一刻便被慕容盛警告道:“今日太子所做之事谁都不可说出去!”
“……是。”天兵虽不重视慕容盛的命令,可太子闹成这样,终究是不应该,为了天界的脸面,此事也绝不敢说。
更何况这样一闹,大家更怕施恩回去当太子后会袒护慕容盛,到时若让慕容盛回归仙职,以往对盛君的不尊重,都够参他们这些天兵一笔了。
直至现在,施恩还在挣扎留在慕容盛身边的机会,“师尊,别不要我……”
慕容盛却是头也不回,仿若听不见施恩任何情绪激动的话,缓步隐进了山林中,走向了宋御舟和万灵泽的方向。
宋御舟抬眸望着施恩的方向,他正被天兵架着,一脸惶恐不安,压根不知什么太子身份,却被迫随着陌生人离蓬莱愈来愈远……
“师徒一场,你当真这么待他?”宋御舟于心不忍。
哪怕此次施恩必须回去,慕容盛能给对方一声安慰也好啊。
“他本就是天界太子,我早知他的身世,他也早该回去了。”
万灵泽瞥了慕容盛一眼,又忍不住讽刺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盛君,指望着你的小徒弟帮你?竟连句好话都不愿说?”
慕容盛脸色一滞,眼神又意味深长地瞥向了万灵泽。
一旁的宋御舟却不明所以,刚看到盛君的冷血态度,哪里有指望施恩的意思?
“什么意思?”
万灵泽无意卖关子,坦然揭露道:“人死后转世轮回,历劫的仙也需在死后才能历劫结束回归天界,慕容盛找躯壳时偏要带着施恩,又不告诉洞内寒冷,还要把施恩扔在雪地上受冻叫他死,师尊猜他动的什么心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御舟当即举一反三,“原是想让施恩历劫结束?可我阻挠了盛君,盛君又忽然抱着施恩离开,该不会是换了别的法子吧?”
他手中还拿着慕容盛还给他的铜镜,顿时若有所思道:“今日天兵来得及时,盛君拿着铜镜说是给施恩取暖,难道是向天界传达了消息?”
慕容盛至此依旧沉默无言,倒是要看看万灵泽和宋御舟能看透他多少?
万灵泽则勾唇冲着宋御舟笑道:“何止?他如今忽然主动坦白身世,又说的慕容家忠心耿耿,不就是给天界太子听的?”
宋御舟反倒不解了,“既然盛君也算是有求于人,又知道施恩是太子,怎对施恩的态度……”
他欲言又止,留下半句让慕容盛自己体会。
慕容盛却心情极好,反而表明自己一成不变的态度:“无论何种身份,我慕容盛就是慕容盛,没人能改变得了我。”
求人办事却不愿随和,怪不得成了罪仙后就举步维艰,没人愿意尊重维护。
万灵泽不禁问道:“你就不怕施恩回去做了太子,见识得多了,便觉得为你这个师尊做事也并不值得?”
可施恩会做什么,又不会做什么,慕容盛根本全都不在意。
宋御舟也替施恩感到心寒,从始至终,慕容盛最不在乎的人就是施恩,偶尔那微不足道的关心,竟还建立在利用之上。
他愤愤不平道:“若我是施恩,定会放下之前救命的情分,专心过自己的生活去。”
慕容盛反而有恃无恐:“可惜你不是施恩,你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我倒也希望他不要再如此执迷不悟。”
对方明显拿准了施恩的性格,利用着别人,还可以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施恩则永远放不下当初的救命之恩,就连旁观者都清楚,施恩却永远愿意在原地打转。
慕容盛不愿多在施恩身上浪费时间,反而转移话题道:“好了,我愿意去魔界解除封印,让我去见左松月。”
比起替施恩打抱不平,万灵泽还是在解除封印上更感兴趣,他顿时将施恩抛之脑后,施诀开出一扇门。
宋御舟无奈摇头,先踏入门消失得无影无踪,万灵泽在离开蓬莱之前,却又被慕容盛拦了一下。
“你很聪明,继续当我的徒弟不好吗?”
此话一出,万灵泽只瞪了慕容盛一眼。
第六十二章 魔界终重见天日
魔界——
两道封印解除后,这里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慕容盛跟随万灵泽一起来到最后一道封印处。
百年前,他设下的第一道封印在这,发着微光灵力的阵法之下,是一团团无法化形的黑气萦绕,那全部都是魔界的子民。
如今解救左松月迫在眉睫,慕容盛也想试试自己走火入魔后,失去的一些法力会不会在解除最后一道封印后回来。
他顿时转头看向宋御舟,又道一声:“玉鉴仙君不打算遮遮面吗?”
这时宋御舟才想起来当初慕容盛用他的躯壳封印魔界,自己的容貌已经成了魔族的公敌。
若是让被封印了五百多年积攒了许多怨气的魔界子民看到,自己恐怕难以脱身,还会引起慌乱。
他难得失落,明明自己从未对魔界做过什么,却无法光明正大地面对被封印的子民。
“既然师尊什么都没做,又何须遮面?”万灵泽却并不在意,“有我在,不需要你承受任何莫须有的罪名。”
宋御舟却更不想让万灵泽麻烦,只不过掩一下面就可解决的事,他忽想起之前给小魔头戴的魔息面饰,若简单遮掩一下面容还是能做到的。
他从铜镜中施诀拿出面饰戴在了自己脸上,弱水吸收灵力,变成了清透干净的青蓝色,遮掩在脸上,不停流动。
万灵泽却对慕容盛极其不满道:“有些人造了孽却要别人来承担,当真不嫌羞愧!”
对方实话实说,慕容盛也只能选择忽视,又主动邀请宋御舟道:“仙君如今可愿与我一同解开封印?”
宋御舟刚戴上面饰,顿时受宠若惊,没想到还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若能帮忙,自然是极好的。”
话落,慕容盛取出佩剑,宋御舟也举出自己的铜镜,两人一同施诀,阵法上的层层锁链顿时断裂。
魔界漆黑的天空被撕裂开来,透下的光束折射在圆盘阵法中,加之两人合力释出的灵力,瞬间碎裂化作星星之火。
转眼间,天上的月褪去了暗红色,照亮魔界每一处角落,阵法下压制着的黑气又重新化形为魔族,向万灵泽叩拜。
“谢尊上救命之恩!恭迎尊上!”
慕容盛感受着自己最后恢复的灵力,再看向魔界众子民与万灵泽团聚的其乐融融之景,若有所思。
百年前他带来的浩劫对于魔界来说终于过去,望着天空清透干净的月亮,是否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和平都太过狭隘?
三界的和平,不在于这方寸之间……
万灵泽说话算数,与众子民不过片刻叙旧,又提醒慕容盛道:“本座会放了左松月,随我去见他吧。”
慕容盛再次回神,如今走火入魔归来,还是头一次发觉万灵泽有这般脾气好、待子民温柔,又讲信用的一面。
可惜依旧是难以驯服,如今摘了魔息面饰,更加不可控,只有宋御舟能容得了。
万灵泽与宋御舟并肩而行,慕容盛默默紧随其后,一直走入魔界地牢,推开暗无天日的门,地牢内才能难得倾泻进一束月光来。
“舅舅——”
不闻其人先闻其声,还不等慕容盛靠近,地牢内的左松月就忽然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站在门外的宋御舟。
“舅舅,你可算来找我了!我要在魔界郁闷死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宋御舟身后慕容盛的声音,“谁才是你舅舅?”
左松月抬眸愣住的瞬间,就被万灵泽从宋御舟身上拽了下去。
他就又哭丧着脸一把抱住了慕容盛,“舅舅总不在自己的躯壳里待着,叫我怎么认?如今你终于回来了……”
慕容盛扫视了一圈左松月的状态,依旧穿的光鲜亮丽,身上没负伤,便又放下心来。
只有慕容盛的本相才让左松月最是亲切,千百年没有见过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左松月极其想念这个强大又可为自己撑腰的舅舅。
“万灵泽把我抓来魔界虐待,我都快抑郁而终了!”
左松月当即抱怨,这次还没用万灵泽反驳,反倒是慕容盛指责道:“若魔界当真要虐待你,你还能见到我?”
“……”
左松月沉默,依旧改不了对魔界的偏见,“虽比待在归墟要让人好受些,可这毕竟是魔界……”
“既然魔界容不下你们两位仙君,那就快滚吧。”万灵泽当即打断道。
今日封印全部解除,万灵泽的心情很好,也没兴趣浪费时间在两位仙君身上,反而是慕容盛有些迟疑。
他思索了片刻,才点头应道:“那好,我们有缘再见。”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向慕容盛,慕容盛就像吃错了药,以往对魔界恨之入骨,与万灵泽深仇大恨,竟会在离开之前道一句:有缘再见?
宋御舟望着慕容盛带着左松月离开的身影,也觉得疑惑,“盛君怎么感觉忽然变了?”
“师尊在乎别人之前,可否先想着我?”万灵泽语气酸涩。
这段时间他们都被慕容盛和施恩搅的不得安静,如今终于可以清净一些,他再不想听到其他人的名字。
宋御舟立即反应过来,这段时间确实被其他人分了太多的心,如今好不容易彻底掌控了躯壳,他更应该大展身手一番!
“好,今日是魔界重见天日的日子,是应该好好庆祝!不如就设宴吧!”
两人的想法在此刻不谋而合,这样大喜的日子,如何会没有一场盛宴?
“也好,我吩咐人去办。”万灵泽话音刚落,宋御舟也应下,“那我去做饭!”
万灵泽刚想抓住宋御舟的手又落了个空,看着宋御舟忽然跑开决定做饭,刚刚浮现的笑容又戛然而止。
“魔界这么多人,何时需要师尊来做饭?”
*
慕容盛和左松月一起回到天界,一路上左松月又在叽叽喳喳抱怨个不停。
从魔界地牢聊到天界归墟,最终又提起施恩,感同身受道:“归墟里什么都没有,施恩是怎么在里面待了好几百天的啊?”
况且天界的好几百天,都抵得上人间的好几百年了。
若不是成了慕容盛的徒弟,施恩一介凡人,几十年后寿终正寝,也不必日日熬在归墟无聊度日。
此番话却像触及到了慕容盛的心思,在天梯祥云处,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归墟幽静安宁,怎么就待不下去?”
“所以说舅舅你是不一样的神仙,小施恩是凡人,在归墟没疯都算好的了。”
慕容盛倒认为施恩已经有些开始发疯了,以后他不在,还不知孤立无援的左松月面对施恩要遭受些什么。
“那你与施恩的关系如何?”慕容盛又出于关心问道。
“还好吧?不过他区区一介凡人,又曾给我下过毒,我自是看不上他的,但他是舅舅的徒弟,相处起来总比那魔头要好上许多。”
左松月刚进行一番高傲的评头论足,就被慕容盛警告道:“施恩是天界太子,以后放尊重些。”
如此平静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左松月险些没一个趔趄从天梯上摔下去,“什么?!他是太子!???”
天界那么大,仙首又很低调,他的儿子更是没几个仙君见过,可见慕容盛如此严肃笃定的神情,也不容左松月质疑。
可左松月就更加不明白了,“舅舅!那你明明知道施恩是太子!你还敢得罪他?!”
左松月有点慌了,想想自己知道的那不容乐观的情况,慕容盛起码给施恩关进过归墟好几百天,骂过施恩数十次,还任由其自生自灭,极其冷酷无情。
慕容盛却对于左松月的指责非常不赞同,当即义正言辞道:“得罪?本君那是在教育他。”
好好好,左松月虽未曾有幸见过天界太子,但好歹也听过关于太子“施野”本人文采奕奕,温驯纯良的好评价。
结果而今到了自己舅舅手中的“施恩”,教育的却还没有太子施野本人好。
遇到慕容盛后的施恩下毒害人,坏事做尽,卑微阴暗,根本就没正常过!
左松月开始害怕了,“舅舅,施恩如今回没回来啊?你说他恢复了记忆后会不会恨你啊?”
“我教他,他有什么理由恨我?”慕容盛满不在乎,反问道。
左松月欲哭无泪,他舅舅又不是第一天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了,他还是自救要紧,“那我要不要去归墟避避风头?”
“避什么风头?以后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也要为仙家做事,看管好仙名录。”
对左松月来说,慕容盛的话明显是要跑路,他又依依不舍道:“舅舅,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我已是罪仙,终究无法回到仙家,已为自己觅得了新的去处,你且在天界自求多福。”
慕容盛拍了拍左松月的肩,“既然你与施恩关系还好,又何怕他变成了太子就会为难你?”
关系好归关系好,可谁让他有一个会得罪天界太子而不自知的舅舅啊!?
左松月拽着慕容盛这根救命稻草,眼看着对方挪开了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天界。
伤心已蔓延在了天界的每一处角落……
第六十三章 宴会师尊吃闷醋
入夜——
魔界百年来不再热闹,如今灯火璀璨,楼台燃起灯笼,沿着桥头,在河边摆起了水席。
人间入秋,已飘落了许多红色枫叶,魔界也秋风瑟瑟,一盏盏美酒摆入玉桌之上,最高处的位置留给魔尊。
宋御舟忙着做饭,将人间的美食带给魔界的子民们尝尝,独自在草坪上架起锅,正做收尾的蘑菇汤,绾岑就来到了身边。
他穿了身青色长袍,优雅贵气,头顶金冠,手摇折扇,这副打扮,像极了人间的富贵公子。
“仙君许久未见啊,上次替我解除封印后昏迷,可是把我吓得不轻呢。”
宋御舟抬头看见逐渐走近的绾岑,也应声道:“如今都好好的。”
他又将新鲜采摘的蘑菇下入锅中煎制出汁水,再加入清水,放入蒜末姜片和盐一起炖煮。
搅动汤勺,绾岑又笑着恭维道:“仙君还真是大方,若按道理说,您与我们魔界也算毫无瓜葛,无辜的被牵扯其中,竟还愿意帮忙。”
宋御舟搅汤的手顿了顿,绾岑喜欢客气,但语气却从未像如今这么疏远过。
他又笑着道:“也不算无辜,毕竟是用我这具躯壳做的事,好在如今封印解除,一切都过去了。”
绾岑俯下身子用手中的折扇为锅下的柴火扇风,黑夜里,火烧得更旺。
“仙君善良,怪不得灵泽这么喜欢你,喜欢到就连我这个哥哥的话也不听了。”
宋御舟难得听到这么阴阳怪气的语句,可一想到他跟万灵泽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又从旁人口中得知小魔头对他的喜欢,他就更不想放弃了。
“看来我和尊上是两情相悦。”宋御舟云淡风轻,依旧添柴煮蘑菇汤。
绾岑早有预料,此刻皮笑肉不笑,反而问道:“仙君好歹也是灵泽的师尊,你们之间年龄又差了这么多,平时有共同话题吗?”
“好似也没人说过师父和徒弟不能在一起,更何况我沉睡了一千年,年龄大,但是心智上还要灵泽来照顾我呢。”
宋御舟给绾岑盛了一碗汤,不紧不慢道:“你也知灵泽的性子,论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应该比跟他的一些家人要多吧?”
绾岑险些吐血,论阴阳怪气,他竟还论不过一个从山坳坳里出来的村夫。
可惜宋御舟从小生在村里,伴随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庞大亲戚体系长大,周围人情世故闲言碎语数不胜数,要不是半路三界大战转行做了仙君,他还能磨练得更强。
“也是,我们这些家人也没怎么陪伴过灵泽,不过仙君可就不一样了吧?从小都是家人围绕在身旁?”
绾岑喝了一口蘑菇汤,味道鲜香,看着宋御舟难得沉默,又乘胜追击道:“不过做的这么好的汤,以后却没有妻女家人品尝,未免太孤单了。”
宋御舟顿时反驳,“你是灵泽的家人,如今就算是我的家人了,我又怎么会孤单呢?”
绾岑喝着汤,又扯了扯嘴角,看来宋御舟还真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万灵泽在一起,如今已经要与他称论家人了。
“其实我不是反对你和灵泽在一起,只不过灵泽的身份特殊,魔尊总不能事事都只为自己着想。”
绾岑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宋御舟不是听不懂,对方阻止不了万灵泽,所以才来大费周章的提醒他。
他不愿再与对方斗嘴,直问道:“所以是灵泽最终需有妻女孩子的意思吗?”
绾岑微微点了点头默认,“人间有哪一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有哪一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换作魔界的尊上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世上的规矩皆是如此,只见宋御舟肉眼可见地伤心难过,可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反驳。
“我只听灵泽的想法。”宋御舟垂眸又忙起自己的事来,他将每一份汤都依次盛入碗中,又继续当做一切从未发生,根本不听绾岑的提醒。
如此执迷不悟,倒是跟万灵泽的性格对得上了,绾岑当即恼火,“你们现在刚在一起,自是觉得一辈子都可长相厮守,可时间久了呢?”
他见过多少对有情人最终散场,像他父尊一样,娶了十几个老婆才是常态,“你们又是如何走到一起?又有那么深刻吗?”
一说到这个问题,刚刚失落又被疯狂打击的宋御舟忽然红了耳朵,他端着一整盘的蘑菇汤,顿在原地。
“其实我也有些说不清,一开始……大概是因为三妹的媚术吧?”
此话一出,刚刚还沉浸泼冷水的绾岑当即破防,“什么??!是我三妹,是仙妖客?!?”
见绾岑这么激动,宋御舟又道:“也不怪她,反正就是那么一来二去……”
他承认,他与万灵泽之间或许没有那么轰轰烈烈,他又是个极其无聊平和之人。
他喜欢上万灵泽,好似不是因为哪一件事,哪一个怦然心动的瞬间,亦或哪一个惊心动魄的情节,而是重回翠华山时,那日复一日的身影。
那片旷课孤寂的林间,有人愿意花一份力气,建出一座房子来,然后在那座房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喜欢重复堆叠的时光,反复地打磨出了一个最真实的万灵泽,让他毫无预兆又有迹可循的喜欢。
那份爱恋,从陪伴和分离中反复被确认,直至再也无法忽视闪躲。
他拿走了绾岑喝完蘑菇汤的空碗,只见面前的人却已完全愣在了原地,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宋御舟贴心提醒,自始至终他才像那个无坚不摧的人,“也不要喝得太饱了,一会儿宴会还要吃饭呢。”
绾岑缓过神来,又仿佛找到了仙妖客这个新的敌人,他只能尽力劝说道:“一个月后灵泽就要正式继位,你若真的喜欢他,不妨替他的身份着想。”
他风度翩翩地离开,只留下宋御舟一个人端着盘子,愣在原地。
一切的情感宋御舟都可以莽撞,因为他一无所有,可万灵泽不一样,家人、子民、魔界,这些万灵泽精心维系的一切,都不可撼动。
宋御舟更不可能会去做那个破坏者。
他重振旗鼓,又强颜欢笑端着蘑菇汤来到水席处,见到摞着玉石的高位上坐着的万灵泽,忽然发现他们的距离有些远。
反而是刚刚警告过他的绾岑拉他入座,让他坐在了仙妖客身边。
宋御舟刚刚落座,就被仙妖客和绾岑左右包围,他被夹在中间,又难得听了一场兄妹大战。
“好啊,三妹下凡一趟竟还能促成一段良缘,真是功不可没。”
仙妖客早就喝得多了,又一把攀过宋御舟的肩,“什么嘛?明明是我先看上仙君的,都怪二哥抢了先。”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了不远处万灵泽冷冽的目光,又识相地松了手。
宴会开始,映着夜晚的月亮,亭台楼阁灯火璀璨,载歌载舞。
魔界的浩劫刚刚过去,大家还都保持警惕,又有许多人看宋御舟的容貌眼熟,可碍于面饰遮掩,又通通沉默下来。
“尊上,如今魔界封印解除,天界会不会再来犯?”
万灵泽有意安慰魔界子民,才开了这场宴会将大家叫来庆祝,他道:“魔界还有与天界谈判的条件,对方不会轻易来犯,先静观其变,不必急躁。”
如今慕容盛暂时销声匿迹,天界太子又刚刚归位,未来三界局势趋于平稳,魔界不会轻易受扰。
“可这封印之仇实乃屈辱,魔界何时报仇?!”
此话一出,宴会上的氛围顿时凝滞,反被一直默默吃饭的寒凝雨冷声打断,“如今庆祝,就不要再提天界之事来打扰哥哥了。”
这份屈辱对于魔尊而言最为深刻,可报仇之事又岂可鲁莽?魔界被压制了太久,终是势单力薄,想报仇,只会损失惨重。
到时若真的闹起了大战,死的还不是无辜的百姓与子民?
看着万灵泽的表情凝重,宴会上的气氛也一降再降,喝酒的绾岑忽然拍了拍手,转移了注意,“我找了几位舞姬来给尊上助助兴,如今传她们上来,可好?”
万灵泽神色游离,挥了下手代替应答,绾岑便打了个响指,几名着红裙的舞姬翩翩飞于宴会之中,加之乐器玲珑婉转的音律,逐渐抛却了刚刚的凝重氛围。
宴会顿时热闹起来,觥筹交错,竟让宋御舟意外联想起了曾经可怕的幻想,万灵泽也是这么一副尊主模样,周围美人环绕,还说娶十几个老婆又如何?
虽那不过是幻想罢了,与如今场面大相径庭,万灵泽自始至终都没把目光放在舞姬身上一眼,但宋御舟还是被刺激到了。
“这些舞姬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仙君觉得美不美?”绾岑添油加醋,又捏着酒杯与宋御舟的酒杯碰了一下,问道:“怎么不摘了面饰?”
他又不是不知道宋御舟的模样会遭来魔界子民们的误会与攻击,只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戴着面饰……如今想借酒浇愁怕是都不方便。”
第六十四章 醉后一吻诉情长
绾岑贴心地抽出了扇子,啪地一下展开,挡在了宋御舟面前,又在他耳畔道:“如今我帮你遮着面,要喝酒吗?”
话落,酒就已经递到了宋御舟的手边。
其实宋御舟大多数的郁闷并不来自于这些莫须有的“情敌”,而是自己于魔界而言尴尬的身份。
他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露脸,托慕容盛的福,他这张脸恐怕对魔界而言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好似注定会成为敌人。
之后所幻想出来的美好也都被这一点悄无声息地碾碎,如今没人赞成他们的感情,魔族子民见了他这张脸更是会喊打喊杀。
好似还不用“情敌”介入,他们就已经不是一帆风顺了。
他又接过了绾岑手中的酒,而后摘下面饰,郁闷地一饮而尽。
烈酒酌喉,宋御舟顿时被呛了一下,绾岑就又殷勤地给宋御舟倒了一杯,“不知仙君今后有何打算?”
宋御舟的脸已经被呛得有些红了,又如实回答:“如今封印解除,没我的事了,自然是照旧回家种地。”
“不打算留在魔界?陪着灵泽?”
谁都知道万灵泽和宋御舟是两类人,若不是阴差阳错,此生大概连相遇的机会都没有,如今魔界恢复,万灵泽也有了归宿,是断然没可能回到那偏僻避世的翠华山的。
此番打击,宋御舟却也受得住,再饮下酒,他笑着道:“我们有各自的生活,但分开了也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曾经没和万灵泽在一起之前,绾岑对他的态度还是极好的。
也是,自己疼爱又尊重的弟弟忽然与师尊厮混,已为魔尊还如此执迷不悟,做哥哥的又怎会不恼火呢?
宋御舟却越喝酒越开心,心里偷偷地庆幸万灵泽的执迷不悟,这样不就代表小魔头很喜欢他,喜欢到连谁都无法阻止?
他要是能三媒六聘的,把小魔头娶回家就好了……
绾岑抬着扇子,见宋御舟几杯烈酒就醉得傻笑,又无奈摇了摇头,实在不解,“若是你不与灵泽在一起,或许我们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朋友很多的。”一千年前许多,一千年后又认识了不少,宋御舟如今趴在桌子上,还努力地举着酒杯,“可是……小魔头就只有一个。”
话音刚落,一片阴影就已罩在了头顶,挡住了夜里幽深的月光,万灵泽实在忍不了今日处处与宋御舟作对的绾岑,又蹙眉问道:“兄长给他灌酒做什么?”
“不过是小酌几杯,不曾想他酒量这么不好。”绾岑看着舞姬还在跳舞,又提醒道:“表演未完,尊上怎么能擅自离席?”
宋御舟却一把握住了万灵泽的手,忽然将人拽入了自己身边,要求道:“你别走,留下来陪我……”
喝醉了的师尊都变得坦率了不少,万灵泽之前被动遭受“冷落”这么久,更无法拒绝主动的宋御舟。
如今宴会,也不是什么紧张场合,他索性真的听话坐下,旁人的目光就又聚焦在了宋御舟的身上。
绿色折扇几乎遮掩了他全部的面庞,神神秘秘的,就更引得大家好奇折扇后的人影。
宋御舟头晕,整个人都不清醒,却下意识地想要戴上面饰遮脸。
可下一刻,他的手腕却被万灵泽捏住,顿时被拦下了动作,“本座不喜欢师尊戴着面饰,这与当初的我有何区别?”
绾岑又觉得万灵泽太过感情用事,提醒道:“你没必要这么不冷静,若是仙君露了脸引起恐慌,这宴会还开不开……?”
话音未落,已经喝醉头脑发晕的宋御舟就忽然当着绾岑的面在万灵泽嘴角处吻了一口。
“以前……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吻,像喝醉后的冲动,又像感同身受的安慰,轻轻落下,猝不及防,连万灵泽都愣在了原地。
若不是绾岑举着扇子替双方遮掩,这一吻就是在宴会上光明正大地给所有人看到了!
绾岑当即破防:“宋御舟!你也太放肆了!?”
他怕宋御舟喝醉会闹出更大的事,自己的折扇却一把被万灵泽给按了下去,宋御舟的脸顿时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师尊的这张脸好看,今日本座便让大家全都看看!”
万灵泽不愿宋御舟受这样的冤枉与委屈,这魔界都是他的,他又何必成全别人的看法?
这轻轻的吻怕也冲昏了他的头脑,旋即万灵泽按住宋御舟的头,又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上去,彻底公开了他与师尊的关系。
这一下,宴会上的歌舞顿时逊色,乐器优美婉转之声淹没,没人再把目光落到美艳绝色的舞姬身上,就连舞姬们也停了舞,惊讶地看向万灵泽和宋御舟的方向。
宋御舟恐怕也忘了自己置身何处,只是夜色幽冷,他又醉得厉害,万灵泽吻他,他也鬼迷心窍地吻了回去。
两人之间在宴会的桌旁吻得难舍难分,周围的一切喧嚣都被置之度外,直至万灵泽将人横空抱起才短暂结束。
绾岑甚至想要阻止都无从下手,众人皆被被眼前的一幕震惊,议论纷纷。
而他又被身旁的小妹阻止,无可奈何注视着万灵泽抱着怀中的人离开。
“拦不住的,上次我又不是没试过。”这次的寒凝雨显然接受了现实,万灵泽能做出今日的举动她并不意外,甚至开始劝慰绾岑。
依旧在座位上喝酒的仙妖客根本就没阻拦过,反而提醒道:“这么多年二哥有听过话吗?如今倒是很听小仙君的话……”
绾岑也不是不知道,他与宋御舟相处时间不长,却见过对方劝慰万灵泽的时候。
他这弟弟平日冷淡又强势,失过太多次分寸,家人给予的温暖又屈指可数,连他也惭愧,唯有宋御舟既能给万灵泽关爱又能给得很合心意,怕是早就不可替代了。
如今浩劫过去,今时不同往日,万灵泽那些特殊的感情全都孤注一掷放在了宋御舟身上,是不允许任何人介入打扰的。
绾岑虽不愿认命,可他也清楚万灵泽的不易,解除封印有宋御舟很大的功劳,他又无法看着不知情的子民对着宋御舟和万灵泽议论纷纷。
“去处理一下,不要让子民们对仙君的身份有误会。”绾岑吩咐身旁的侍卫,又道:“还喝什么酒?这宴会散了!”
*
玄疏殿内静谧无比,琉璃窗透着幽蓝色的月光,夜晚秋风撩起透着月光的薄纱,拂过床头。
宋御舟几乎坠进了床榻之上,一路上被抱着,被风吹着,又觉得酒醒了不少。
他依稀见到了床头处,隔着轻纱,朦朦胧胧是万灵泽的身影。
宋御舟顿时起身,将那轻纱撩开,确认了面前的人,又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亦或是醉酒后的情绪都被放大,清醒时的理智被挤压,他又被绾岑的话刺激得伤心,舍不得让万灵泽离开半步。
“我想娶你,小魔头,你嫁给我好不好?”
醉后话不可信,但万灵泽还是轻微地愣住了片刻,而后心里是被压抑住的喜悦。
“师尊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他故意问道:“谁知道你有几个小魔头?要谁嫁给你?”
宋御舟已然面红耳赤,躺在榻上,他尽管害羞却又着急地重复一遍,“真话,我只有你一个小魔头,只想要你嫁给我。”
可万灵泽怎么听也像是对方喝醉酒受了刺激的醉话,又笑着问道:“今日兄长都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借酒浇愁?多贪了几杯酒?”
“没有……”宋御舟又觉得绾岑说的话皆有道理,没什么可让他委屈难过的。
“是我贪心,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你嫁给我,跟我一起回翠华山……”
然后在那一间房子里,一把摇椅上,一棵桃树下,过着煮酒吃茶,朝夕相处的日子。
他说到一半竟难得哽咽,捂住脸,觉得若是在对方面前哭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万灵泽却缓缓将宋御舟的手从脸上移开,仔细地用手指摩挲对方脸上的泪痕。
原来他从来没有解决过宋御舟心里的顾虑,他仿若在这一刻被以往所说的话完全反噬。
“师尊既然说要娶我,我又怎么会不跟着师尊回去?”
自从万灵泽喜欢上宋御舟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想过分开。
“如今三界和平,魔界又有本座的家人来打理,师尊不会以为我当了魔尊就没有自由了吧?”
宋御舟愣住,却又训教道:“若总是不在魔界,如何算是个称职的魔尊?”
对方如此替他着想,他又不能不为师尊着想,万灵泽忽然放松,浅笑了起来。
“魔界刚刚恢复,我如今还不算正式即位,不如趁这机会不做魔尊,专心嫁给师尊?”
“那怎么行?!”
可话音未落,一枚玉佩就瞬间被万灵泽递到了面前。
“这是可以让师尊随意通行魔界的门,仅此一枚。”
万灵泽说到这,又忍不住抱怨几句,“我早就赶制好了,可师尊忙着在宴会上做饭,又醉酒后胡思乱想,害得我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给你。”
第六十五章 娶个魔尊带回家
宋御舟双手接过那枚玉佩,很是虔诚,他有些像是活在梦里,只觉得面前的人太好了。
强大、温暖、可以解决一切烦恼。
“尊上,我实在太想把你带回家了……”他握住那枚玉佩,又一把抱住面前的万灵泽。
“师尊酒醒后也要记得现在所说的一切。”万灵泽捧起对方的脸,又将宋御舟重新按回了榻上。
他轻轻吻了吻师尊的唇,又笑着道:“就算是忘了,我也一定会让你想起来……”
宋御舟头晕目眩,却觉得自己清醒无比,他深陷在柔软轻盈的被子里,又努力仰起头,也吻了万灵泽一下。
“不会忘的,我一定会把你娶回家……”
万灵泽没再回应,一切的压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宽慰,两人缠绵地相拥亲吻,直至宋御舟眼神迷离。
“叫我的名字。”万灵泽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道,手上的动作没停,又替宋御舟解开了衣带。
喝醉了的师尊非常听话,激烈的吻在唇上留下了红肿的痕迹,他又笑着开口:“灵泽……”
殿内的月光似乎都变得温暖,柔色打在轻盈的纱帐之上……
*
宋御舟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没有三界大战,没有如今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父母安好,亲朋好友都在,而他依旧过着日复一日铲地煮饭的生活。
他没有被突入其来的士兵抓走去战场,而是如约等到了次日相亲的日子,可是本该开心的他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他的记忆中似乎多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御舟还是被迫见到了那位与他相亲的“姑娘”,对方坐在榻边,竟穿着一件嫁衣,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脸。
母亲笑得很灿烂,冲着宋御舟嘱咐道:“这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你瞧了一定喜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成了亲吧!”
宋御舟当即震撼,心中百般慌乱,忍不住推辞,“婚姻大事怎可这么儿戏?不成不成,阿娘!我娶不得她!”
“咋子就娶不得?你为人老实,阿娘一直都没给你寻个亲事,如今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到时成个家,我和你爹也开心咯!”
母亲拍了拍宋御舟的肩,又推了他一把,迫使宋御舟又向那榻上端坐着的人靠近了一些。
“可……可我现在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宋御舟当即说明,任由周围亲戚朋友的目光变得怪异。
大家更是疑惑:“瞎说什么?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哪里还认识过什么别人?”
“看来是我家这小子高兴得糊涂了!”父亲又打断大家的疑惑,柔声劝慰道:“御舟啊,你连盖头都不掀,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宋御舟被所有人推搡到中间,喜秤又被递到手中,他却四下张望,似乎觉得能寻觅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人群四下起哄,坐在榻上的人始终默不作声,宋御舟手中摩挲着喜秤,纠结地垂下眼,却忽然见到“新娘子”的双手。
那双手纤长流畅,浅浅印着青筋,骨干而有力,如何看来,都分明是双男人的手!
宋御舟心下一紧,就像是心脏漏掉了似的,呼吸也凝滞,他像是带着好奇,拿着喜秤终于触上了那颜色鲜红的盖头。
在众人的祝福声与起哄声下,他掀起了盖头的一角,那张熟悉又俊朗的脸便映入眼帘。
万灵泽的面容精美而秀丽,像千年不朽雕琢出来的玉器,那双红色的眼睛与红色盖头相互辉映,坚毅有神,薄唇又一直勾起一抹笑。
宋御舟完全看呆,愣在原地,脸就开始抑制不住地红,那喜秤还未挑完的盖头又被万灵泽彻底掀起,露出整张面容来。
“师尊这么不情愿?莫非是不喜欢我?不想娶我?”万灵泽的语气略带调戏,直勾勾地紧盯着面前已经害羞到不知所措的宋御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御舟喜欢得要命,掀了盖头看见了面前的人,那些不情愿全都烟消云散。
“哎呦!小魔君可别逗我家这傻小子了,他喜欢得要命,都不会眨眼喽!”
母亲在一旁笑得开心,宋御舟才反应,也跟着笑起来……
这短暂又甜蜜的梦随着睡醒后戛然而止,宋御舟睡眼惺忪,睁开眼,此刻正靠在万灵泽的怀里。
小魔头没什么体温,手也是冰冷的,可靠在对方怀中,宋御舟依旧能感觉到温暖。
对方不需要睡觉,却可以一直抱着他等他醒来。
“师尊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万灵泽的声音很轻,问道。
宋御舟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又笑着回应:“做了个美梦,现在醒了,要对你负责啊。”
万灵泽用手指轻轻勾着宋御舟柔顺的发丝,又颇有兴趣提醒道:“难道是为了昨夜宴会上的事,师尊想怎么负责?”
宋御舟脸上的笑容逐渐愣住,显然是不记得自己昨天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
“忘了?昨天你在宴会上吻我,所有人可都看到了。”
“什么?!”宋御舟失去的记忆又重新回到了脑子里,确实有他主动向万灵泽索吻的这一段。
可他竟全然忘了当时是在宴会上,更不记得周围的人都是什么表情,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全身而退回到了玄疏殿。
如今竟还躺进了万灵泽的怀里做起了美梦,估计绾岑现在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又后悔了?”万灵泽早有预料,却还是不满道:“上次是媚术,这次是烈酒,下次还有何种后悔的理由?”
被万灵泽这样误会,宋御舟当即说明:“酒后吐真言,君子一言九鼎,我哪次都没后悔过……”
他只是觉得中媚术和耍酒疯都有点丢人而已。
万灵泽也有些愤恨自己在宋御舟面前一哄就好的脾气,又强迫自己沉住气,傲娇道:“好,既然没有后悔过,那师尊打算怎样说服兄长带我走?”
本以为会让宋御舟为难的考验对方竟欣然接受,转而披好衣服下了榻,宋御舟又非常喜悦地欣赏着万灵泽给他的玉佩。
玉佩是随意通往魔界的“门”,上面流动着魔息,有万灵泽的痕迹。
宋御舟将玉佩悉心收好,又正了正自己的金冠,跟着万灵泽一起找到了绾岑。
宴会早就悄无声息地结束,这一路宋御舟没有遮掩容貌,遇到的魔界子民也都对他毕恭毕敬,并无惧色。
他敲响绾岑的殿门,几条藤蔓抽出,瞬间推开了门,昨夜在宴会上跳舞的其中一个舞姬正坐在绾岑怀中,喂他喝茶。
“这一大早的,来找我做什么?”
绾岑已经认命,知道万灵泽的选择自己拦不住,可看宋御舟的眼神里多少还带着些抗拒与别扭,特别是昨天宴会他收拾了一晚上的烂摊子。
如今对方两个人倒是春风得意,和和美美地睡了一觉,一大早来扰他的清净来了。
“我是向绾兄道歉的。”宋御舟双手作揖,虔诚无比。
“你比我大了好几百岁,我可受不住。”
宋御舟依旧保持微笑,回绝了绾岑,“我昨日实在不应该在宴会上如此冲动,如今已经深思熟虑过……”
绾岑喝茶,还以为宋御舟这是想开了,决定不再纠缠万灵泽,不曾想下一刻,对方竟坚定道:“我想把灵泽带回家,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地娶他!”
此话一出,绾岑的茶险些没喷出来,就连万灵泽也震惊,不曾想宋御舟会这么快向绾岑坦白。
“虽然绾兄不太能很快接受,但您是灵泽的兄长,今后我也会改口叫您一声兄长。”
宋御舟毅然决然,“兄长,灵泽跟我在一起不会受半点委屈,我会照顾好他的。”
话音落下,绾岑没回,倒是万灵泽忽然牵住了宋御舟的手,毋庸置疑,就算是没有绾岑的同意,他们双方也决定这样做了。
“以往我觉得你成熟稳重,现在倒是比灵泽还豁得出去。”绾岑拦下了身边舞姬倒的茶,根本没心思喝。
万灵泽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紧攥着宋御舟的手不舍得松开,俨然一副非宋御舟不可的模样。
“若魔界有异样,本座会随时回来。”
绾岑恨铁不成钢,总觉得自己的弟弟有被拐骗的嫌疑,可宋御舟虔诚大胆,一向老实的性子为了万灵泽而突破。
昨晚还郁郁寡欢借酒浇愁,如今竟冲到他面前来,为了争一个机会,不惜请求对峙。
恐怕在翠华山的这一年,几百顿饭菜早就把万灵泽的心给哄走了,若是宋御舟偷偷带着万灵泽离开,绾岑也无可奈何。
好歹宋御舟还尊重他的看法,能来这么一趟,把他当做是万灵泽的长辈知会一声。
绾岑也只能祈求万灵泽所遇的是良人,叹了口气,提醒道:“一个月后继位大典,记得回来。”
宋御舟当即听出了绾岑默认的意思,笑容顿时更加灿烂,恨不得直接走流程递聘书。
万灵泽却看到绾岑身边的舞姬,对此颇有不满,“兄长也应该洁身自好,不要随意辜负了别人的感情。”
绾岑与身边的舞姬对视了片刻,也立即反驳道:“你与别人海誓山盟,不许我与别人举案齐眉?这舞姬就是未过门的夫人,也同样非她不可,如何?”
万灵泽就爱听这样的话,当即冲着舞姬应道:“好,这门婚事本座同意了,我兄长要是敢辜负姐姐你,我替你做主。”
话落,绾岑当即老实,“连你兄长你都不放过?!”
第六十六章 师尊要被偷家了
万里无云的天际,树叶凋零,光秃枝丫。
寒潮袭来,翠华山迎来了冬天,两人从魔界回来,一路踏在林间小道上,脚下的落叶被踩得簌簌作响。
“兄长他不想娶那个舞姬吗?”宋御舟还是好奇,见到绾岑与其亲密,可万灵泽说的话又显而易见。
“他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又如何会想娶?”万灵泽早就见怪不怪,却依旧看不惯绾岑的行事。
“兄长与父尊是一样的人,可以跟没有任何感情的人谈情说爱,只要对方有一点符合他们肤浅的心意就行。”
万灵泽非常不喜欢一夫多妻,他身边却偏偏这样的人最多。
“你父尊……对自己所有的妻子都不是真心吗?”
毋庸置疑,万灵泽早就完全看清了父尊,“他哪里有半分真心?有谁又是真的喜欢他?都是他仗着当年威风,抢来的妻子罢了。”
他母亲是,他兄弟姐妹们的母亲也是,总共十七个老婆,没有几个是心甘情愿,就算是心甘情愿,也都是贪慕他的权势与钱财。
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太过张狂引得天界忌惮压制,贪心不足抢掠人间地界,最终只能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苍擎死后,他摆布囚困的妻子四散而逃,全得了解脱,她们开心都还来不及,哪里又有人会伤心?
堂堂一个在三界风生水起、强势高傲的魔尊,最后只留得一个令人唏嘘的下场,万灵泽能做的,就是别步入父尊的后尘。
万灵泽不想再去计较那些扰他心乱的事,只愿把全部目光放在宋御舟的身上。
“若是真正喜欢一个人,眼里是绝对容不下别人的。”
他看向身侧默默跟着他穿行林间的宋御舟,却又忽然醋意泛滥,质问道:“不过师尊喜欢我什么呢?曾经你还打算相亲吧?”
宋御舟当即一愣,不曾想话题峰回路转竟如此突然的到了自己身上。
况且这又是猴年马月的旧账?!
这次的宋御舟并没有着急辩解,反而几步跑去牵住万灵泽的手,在林间找了个宽敞的地方,面向天,忽然跪下。
“如今我就把天地当做父母叩拜,阿爹阿娘,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良缘,今生就打算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了……”
万灵泽刹那愣住,宋御舟就继续道:“我一觉醒来就遇到他了,他像是我的救星,带我从天界回到翠华山,建了这座房子,让我重新有了家……”
宋御舟双手合十,像是与父母事无巨细地交代着万灵泽的一切,“我总幻想过,若是相亲……未来的妻子会长什么样?可这种幻想都在我遇见他后才慢慢变得真实,如今,我的眼里也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话音刚落,万灵泽就学着宋御舟,一起跪拜天地,他不懂人间的规矩,魔界行礼也没人受得起他的跪拜,可如今却是魔尊心甘情愿跪拜这片天地。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这个人爱上这片土地,三界之中,他所不屑一顾的全部,都因身旁的人有了增色。
“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宋御舟眼中含笑,像天上皎洁的月亮,他立即再次向天地祈祷,开心的却连嘴都合不拢了,“阿爹阿娘!你们听到了吗?他愿意和我在一起!他愿意!”
万灵泽看着宋御舟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本以为如此忠贞誓言,向父母宣读,便可以就此礼成,论起“夫君”之称。
不曾想宋御舟却忽然立誓,“我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攒够聘礼,明媒正娶迎你进门!”
“难道如今我们不算成婚?人间到底还有多少规矩!?”万灵泽顿时恼火,又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
他连成亲后互相的称呼都想好了,如今竟还不算成婚!?
“人间的婚姻嫁娶虽是有些繁复,可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成亲,当然要悉心筹备些许时日,不能如此草率。”
万灵泽才不认什么规矩,魔界成婚简单粗暴,把人掳走,关到魔界,便是什么礼节都不用了。
“如此麻烦,倒不如本座来娶你。”
宋御舟又立即起身为自己求情,“我从未娶过亲,总想尝试一次,其余的什么都依了你,这一次就依我可好?”
他很平常的说起话来在万灵泽眼里都像撒娇,入了冬的天气寒冷,万灵泽不怎么感觉,眼前的人却已冻的红了耳朵和鼻子。
“那师尊可都依了我些什么?”急迫将自己“嫁出去”的小魔头又一把将人裹入了怀中,边说边走回木屋的院落。
桃花树的叶子落了个精光,花草枯黄,灰蓝色的天空却依稀降下白雪,落在地上很快消融,已然有了新的景色……
“师尊曾中媚术时叫我夫君,如今我依你按规矩成婚,你便依我改口再叫夫君吧?”
万灵泽得寸进尺,推开房门,许久未归,房间内倒显得寂静。
虽有了“老夫老妻”之势,可一听说要正式改口叫一声“夫君”,宋御舟的脸还是忍不住地发烫。
“那既然要成婚,你今后又想如叫我?再叫师尊也不妥吧?”宋御舟趁此机会,又好奇万灵泽的回答。
想必万灵泽早就已经想好,如今不假思索道:“我也叫你夫君?或者……御舟?”
“御舟”的称呼竟比“夫君”一词更让宋御舟脸红,他从前常被身边人如此称呼,但头一次有人将这两个字念得这样好听亲昵。
他轻轻在万灵泽的脸颊上吻了一口,这两个称呼他都想听万灵泽说,又勾唇应道:“都好……”
两情相悦,佳偶天成,窗外白雪纷飞,房间内浓情蜜意,相吻难舍难分……
直至两人拥抱缠绵良久,忽察觉出身旁渐来的冷意,宋御舟睁眼,与万灵泽一同看向身旁的方向,慕容盛的身影倏然映入眼帘。
宋御舟吓了一跳,瞬间与万灵泽分开,慕容盛走路竟悄无声息,一点声音都没有,万灵泽就已经先骂了起来,“慕容盛!?你有病吗?!”
他也差点被吓得六魂无主,不知慕容盛是从那个阴暗角落爬出来的,顿时拍拍胸脯道:“盛君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哼,我来取我的佩剑。”慕容盛如今倒是见怪不怪,却是哂笑一声,又大步走到榻边拾起了静置的佩剑。
“你不知人间的规矩?擅闯民宅该当何罪?”最不愿论规矩的小魔头却当即对慕容盛严厉刻薄,见了就烦,“滚出去!”
可慕容盛显然有其他打算,拿到佩剑,他却完全忽视万灵泽,反而走到宋御舟身边,知道这个家究竟谁做主。
“本君没地方去,本君要留下。”
压力瞬间给到宋御舟,此话对两人来说都是当头一棒,好好的二人世界竟又无端被人打扰,宋御舟自然不想慕容盛留下。
“盛君不是天界的仙君吗?怎么会没地方去呢?”
“我在天界是罪仙,还怎么回去?”慕容盛说得面无表情,仿佛很自然的留下。
“小恩呢?小恩现在是天界太子,又是你的徒弟,他一定会替你洗清罪名的。”宋御舟尽量心平气和,慕容盛就算不回天界,也压根没理由留在这!
万灵泽却抢先替慕容盛回答,“他对施恩并不好,如今对方恢复了记忆,还要他做什么?”
话粗理不粗,慕容盛并不辩驳,似乎早就放弃了施恩,“他并不是个可塑之才,我也并不想找他。”
话落,慕容盛却是把目光瞥向了万灵泽,话锋一转:“可我想找你。”
此话一出,万灵泽面无表情,宋御舟却像是热油里滴上了水,瞬间炸了。
“什么?!我……我们要成亲了,你找他也不行!”
“你们成亲归成亲,我只要他还来做我的徒弟,我们各取所需,不可?”
话说得倒是轻巧,却是将万灵泽当个物品一样随意分夺,宋御舟心情总是要郁闷,“那你可知灵泽想不想再做你的徒弟?”
“慕容盛,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惨?我想杀你千百次的心都有,你还配来这里扰我的清净?”
慕容盛从来就不配当一个师尊,他没有丝毫为人师父的谦卑与慈爱,做每一件事都带着极大的功利性。
可慕容盛自己恐怕失了好几魂心魄,七情六欲都像还未开窍,反而死皮赖脸道:“你想杀我,却并没有这么做,如今我们可以不做敌人,互相合作不好吗?”
“你又想翻什么天?”
“魔界封印解除,你觉得天界不会忌惮?我们不如强强联合,你听我的话,我来收复魔界,保魔界平安,而你保我回归天界。”
功名利禄,连神仙也挣不脱,听这样极其利己的建议,万灵泽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也别再骗自己了,魔界遭受忌惮,你也同样是引天界忌惮的弃子!”
鸟灭亡固然可悲,可慕容盛整日想着替仙家做事而从不避其锋芒,能力甚至强过了三界,仙首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岂会留他?
万灵泽提醒道:“我之所以没有杀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可恨,而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好师尊,他教会我爱比恨强大,而你对我而言,最好消失。”
第六十七章 天眼抓鱼一定快
“既然我是天界忌惮的弃子,那就更不会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慕容盛不是不懂他在天界的地位与风评,如今自然为自己寻觅了这处清净地方。
他还想与万灵泽强强联合,若是不成,倒也有了归处,住在这里简直一石二鸟。
宋御舟却更加反对慕容盛留下来,“可灵泽不愿意和你做师徒,你还是趁早死心离开吧。”
“倒是称呼的亲近。”慕容盛面无表情,也不知对两人的情绪是厌恶还是欣赏。
他又提醒道:“你们一开始相见的缘分,难道就没有本君的功劳?”
慕容盛步步相逼,反问宋御舟,“你之前还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何现在就不许我留下?”
“我们替你找回了躯壳,如今已经两清了,现在我们要成亲,这个家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宋御舟挡在生气的万灵泽面前,心平气和地希望自己对面的神仙能听得懂人话。
可慕容盛显然听不懂,甚至说对方是故意不懂:“既不想万灵泽再做我的徒弟,又不许我留下,宋御舟,我觉得我们可以比一比,看看谁更适合做师尊。”
慕容盛竟开始口出狂言挑战宋御舟的底线,身后的万灵泽就已经怒不可遏,周围黑气萦绕。
“你凭什么来挑战他?”
“凭你不愿我也做了你五百年的师尊。”慕容盛手中提着佩剑,并不惧万灵泽。
哪怕如今的他们势均力敌,早已不是当年可以用弱水压制万灵泽的时候了。
宋御舟左右为难,却最不希望看到打架,却也被慕容盛的话所刺激,与三界最强比试谁更适合做师尊,他几乎毫无胜算。
恐怕慕容盛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能力有限,才始终不愿放弃万灵泽,可宋御舟虽只与徒弟短暂相处一年,也同样不愿把师尊身份就这样拱手让人。
“你已经困了他五百年,还想再继续困着他?我第一个不同意!”
“好,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是如何做一个好师尊的?”慕容盛话落,又自作主张抱着剑倚到了隔壁床榻,俨然是不会走了。
当初强迫万灵泽做他的徒弟,如今又偏要留在翠华山,宋御舟心累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慕容盛此人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不达目的不罢休,似乎是慕容盛行事的标准。
“不行,他留下算怎么回事?”万灵泽还是不肯。
他好不容易盼走了施恩,如今刚回到翠华山还没来得及与师尊亲昵却又来了个慕容盛,这两个人是轮番来命里克他们的吗?!
宋御舟却将万灵泽拉到座位上安抚,他同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无法与慕容盛计较。
“罢了,若是不叫盛君死心,也总不是个办法,如今他恐怕没有别的去处,就暂且和我们一起相处吧。”
万灵泽依旧愤愤不平,宋御舟就俯身在他耳畔悄声道:“莫要生气,如今入冬,干得活多着呢,多一个人也算多个帮手,盛君会发挥价值的……”
宋御舟虽然脾气温和,但到了关键时刻也不是吃素的,慕容盛如今敢和他抢徒弟,他必然要在自己的地盘上立立规矩!
窗外飘雪,秋天没能完成的事都堆到了冬天,窗户为了御寒要多糊几层纸,薄被也要撤下换成棉的。
宋御舟必不可能让多出来的人闲着,去翻出斧头递到了慕容盛面前,“盛君既然要住下,就来帮帮忙吧?”
慕容盛十指不沾阳春水,虽没想推辞,可看到斧头,却并不知其用处,所以沉默片刻,才缓缓接过来问道:“怎么帮?”
“砍柴哦,斧头用来砍柴,在人间要烧火才能取暖。”宋御舟说明,知道无论神仙还是魔族都有到人间不适应的时候。
“何必如此麻烦?”慕容盛话落,忽然将斧头砰——地一声扔在地上,又单手捏诀,指尖泛起红色火苗来。
下一刻,他的动作却惨遭万灵泽打断,“用法力算什么本事?到人间就该守人间的规矩……”
法力的修炼上慕容盛早就已经登峰造极,可只用力气过人间生活慕容盛还未曾试过。
如今经受万灵泽的提醒,他又拔起了嵌在地上的斧头,拎在手中,竟意外有些恢宏气势。
“好,那本君就去砍柴。”
宋御舟只感受一道风拎着斧头从他身侧掠过,忽然想起与小魔头初到翠华山时,砍柴的万灵泽也是这样气势汹汹,蓄势待发。
“盛君如今这样子,和当初的你像不像?”宋御舟冲着正在糊窗的万灵泽笑道。
万灵泽手上动作没停,宋御舟教过一次糊窗的方法他便能独立完成,如今抹胶和贴纸都干得有模有样,且速度极快。
“一点都不像。”万灵泽表情严肃,怨声载道,更不愿意慕容盛像他,“你不许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醋?”
宋御舟也没闲着,他忙着给过冬的被子缝补续棉,坐在榻上穿针引线,又忍不住也醋道:“他明明是来找你的,他还看着你呢……”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几声巨响,强制打断了两人温馨的对话。
宋御舟缝针的动作停止,忽有种不好的预感,在糊窗的万灵泽就已经先看到全貌,当即震怒。
“慕容盛,你可是好会砍柴啊!”
当宋御舟跑到门外时,就见院子里瞬间罗列了好几棵大树,砍得歪七扭八,斧子却已经消失了。
“盛君……!不用砍这么多的!你、你好歹也让树走得体面些!”宋御舟不忍直视庭院内的一片狼藉,又问:“斧头呢?”
慕容盛反倒嫌弃砍树带来的灰尘,拍了拍衣角,又淡淡道:“碎了。”
神仙的能力果然是可以掌控天地,宋御舟跪服,后悔自己怎么没在万灵泽那吸取教训,应该一对一教导慕容盛的!
“罢了罢了,盛君辛苦了,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宋御舟看着满院子快堆不下的柴,又徒增了许多烦恼。
絮棉被的任务中途停止,宋御舟又和万灵泽一起将柴火劈好码齐,罗列成一排排摆放在院落。
慕容盛一直旁观,中途看着万灵泽不使用魔息而是勤恳地自己动手劈柴,他非常不解道:“有必要如此做吗?浪费时间。”
万灵泽冷了一眼,可还是好脾气道:“本座的时间很多,感受生活你懂吗?”
“堂堂一介魔尊,不去为自己的子民着想,倒来砍柴?”慕容盛实在觉得浪费。
“你很为三界着想,可三界有那么需要你吗?”
万灵泽觉得他比慕容盛要过得好许多,“三界大战因你而平,却是因三界而起,你为天界效劳至此,不就留下了罪仙之名?”
可怜慕容盛自己原地转圈想不透,“你以为换了个身份便可以继续为仙家做事,但若不是走火入魔,换我师尊退隐人间,仙首也不会让玉鉴仙君这个名号响彻太久的。”
慕容盛没有即刻回答,反而若有所思。
“就算你说的对,也不必如此浪费自己的才能。”
他无奈万灵泽“不知上进”的选择,对方却道:“你什么都没有浪费,却也什么都没有留住。”
整理好了所有的木柴,已足足堆了快有一个院子,宋御舟不知何时带人上了山,到院落分柴火。
“冬天冷了,我们多砍了些柴,大家分一分拿回家去吧,就不必再费力去砍了。”宋御舟帮着大家一摞摞拿着柴火,很快就能将多余的分发下去。
其乐融融的温馨之景慕容盛也并非没有见过,当初他在人间救人,那些感激他的人也曾如此待他,他却不如宋御舟会维系情感,只给些银钱便匆匆谴走了那些“朋友”。
后来只剩下死皮赖脸的施恩,他时常觉得对方心术不正,又很不喜欢。
慕容盛总是孤苦伶仃的,身边人在他眼中都是“蠢人”,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子,跟人私奔的妹妹,不成气候的徒弟,破碎的慕容家,都在不停地衬托万灵泽和宋御舟的优秀。
虽然他很是看不惯两人之前那上不得台面的关系,可温馨总是有的。
看着宋御舟刚分完了柴又忙着去缝被,慕容盛有些想融入人间,真实的体会一下万灵泽究竟为何会喜欢这种生活。
“你缝完了被子,还需做什么?”
宋御舟并未察觉慕容盛的意思,边缝边漫不经心道:“一会儿该做饭,我打算去抓几条鱼吃,要不然等河水彻底结了冰就吃不到了。”
“好,让我去吧。”
此话一出,刚坐在榻上缝被子的宋御舟险些没扎到手,“什么?!你……你想去?”
“你自己可以吗?”宋御舟莫名心里有些忌惮。
“有何不可?”
慕容盛话落便要大步而去,他立即将人叫住,“盛君千万不要用灵力啊,抓几条吃就够了。”
他觉得这样的叮嘱还是不够,又害怕见到河水中的鱼也会像刚才被砍倒的树一样不体面。
“要不我陪着盛君去吧,这样还能快些抓完。”
慕容盛看到万灵泽敌意的眼神,显然不希望宋御舟跟着去,遂严词拒绝,不希望被影响发挥。
“无妨,本君有天眼,抓鱼一定快。”
第六十八章 情敌是源源不断
窗外的雪停,也临近了黄昏。
房间内支起暖炉,宋御舟缝好了被子和衣裳,慕容盛也提着水桶迟迟而归,桶里几条灰蒙蒙的鲫鱼,连带着许多凝住的冰碴。
“鱼,本君抓来了。”他将桶搁置在柴房内的锅炉边,此话一出,就收到了万灵泽敌意的白眼。
宋御舟逐渐宽心,看着几条正正好好的鱼,再加上桶里的冰碴,天气愈冷,他又将刚刚缝好毛领的长袍递到了慕容盛面前,道:“天凉了,盛君还是备件长袍保暖吧。”
慕容盛并不惧冷,此番捉鱼他也同样用了仙法,天眼配合,非常容易。
他却不曾想宋御舟竟还能如此关心自己,又接下长袍,应声道:“多谢。”
等他再抬眼,就已看到刚刚还在他面前的宋御舟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万灵泽那边去,又拿起一件长袍亲手替对方披好整理。
“紫色真是衬你,穿上又显得贵气许多。”宋御舟对万灵泽毫不吝啬的夸赞,又替对方系好衣带,捋了捋白绒绒的毛领,眉眼间一直柔和带着笑意。
日落黄昏,金色的昏黄如鎏金穿行过窗外的银装素裹,直至洒在了宋御舟清晰的面容轮廓上。
两人之间的恩爱,无时无刻不蔓延在房间的任何角落里,慕容盛垂下头看着手中的长袍,又自己动手披在了身上,忽然心中泛上了一丝别样的感受……
制好了长袍,又要准备晚上的晚饭。
宋御舟拿出两条鱼,将鱼身抹盐,姜片胡椒黄酒腌制一盏茶的时间,锅中倒油,再将鱼煎至表面金黄。
炒蒜片姜片爆香,宋御舟加入两碗开水,放入酱油、白糖、黄酒,小火闷煮。
直至开锅后撒上翠绿葱花点缀,一道红烧鱼便做好了。
宋御舟将鱼装盘,又拿出另一条腌好的鱼煎制后大火炖煮。
等到红烧鱼和鱼汤都已陆续端上了桌,盛好满满的白米饭,天色也在忙碌中彻底暗了下来,繁星闪烁。
烛灯与炉火点燃,三个人终于坐在了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宋御舟先给慕容盛递上一碗鱼汤,他刚刚接过,就又熟悉地听到了那一声醋意满满的冷嘲热讽。
“做神仙的喝些琼浆玉露便好,还需喝什么鱼汤?”
慕容盛不言语,却是端着鱼汤一饮而尽,这鱼好歹是他抓回来的,闻着又香,没有不喝的道理。
他不仅喝下,还要向宋御舟略带欣慰地点点头,恐怕只有对方高超的厨艺才可以发挥食材的新鲜美味。
“好喝,比天界的琼浆玉露还要好喝。”慕容盛开始有些懂得欣赏宋御舟,他实话实说,并未恭维,“还有上次的蓬莱酒,味道也很不错。”
慕容盛放下碗,自己的话却好似没有及时被宋御舟听去。
对方忙着给万灵泽盛鱼汤,又满心期待着万灵泽的评价。
待万灵泽也喝过鱼汤后赞许,宋御舟这才有时间想起对面的慕容盛,却是冲万灵泽笑道:“若是喜欢,可以常做的。”
慕容盛垂下眸,自己的嘴角竟是难得浮现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那岂不是要本君每天都去抓鱼?”
“盛君有天眼,不是说抓鱼很快吗?”宋御舟这才饶有兴致把目光转过来,又有些好奇问:“不过说起这个,那盛君是如何用天眼抓鱼的?”
“你想知道?”
慕容盛忽然将自己眉间的天眼施诀隐去,难得卖了个关子,“不如明日抓鱼,你亲自去见见?”
话落,万灵泽果然不满道:“你的天眼本就是鸟之眼,捕猎迅猛,站在河里抓几条鱼还需要炫耀吗?”
慕容盛“谦卑”摇头,道:“作为你曾经的师尊,你虽会砍柴糊窗户纸,但我也不差。”
两个人之间气氛诡异,竟从以往大开杀戒的模式改成了互相比谁干活更多厉害,这个三界终于还是颠了。
宋御舟又怕慕容盛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想要万灵泽做他徒弟这种话,又不甘示弱道:“作为灵泽现在的师尊,我会做饭缝衣服,也不比你差。”
以往恐怕慕容盛还要不服气一些,如今却是勾唇轻轻笑了一笑。
这一笑,像千年冰山融化了一角,温柔又静谧。
“你们师徒一心喜欢过这样平淡又温馨的日子,倒也好。”
久了,恐怕慕容盛也会觉得这样不错。
*
天界——
乐游殿外杳霭流玉,碧水清池,鲜花灿烂,风景美不胜收。
殿内金碧辉煌,仙侍沿着墙柱整整站了两排,而施恩则失魂落魄地倒在纱帐内的玉床之上。
做太子时的记忆重新回归脑海的瞬间,他疼得像是个被撕裂开的人,两种截然不同的经历在不停地撞击,施恩甚至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谁又是真,谁又是假?
父亲将他传召在宫殿时,心疼的老泪纵横,不断地告诉施恩这些苦难都过去了,他可以重新回到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去。
可施恩却是真真实实地历了一场大劫,那些在人间的经历,好的坏的,没死去轮回喝下那孟婆汤,他就一样都没忘。
再也没机会了。
施恩躺在榻上魂不守舍翻了个身,他忘不了那时慕容盛待他的好,就再也无法真正的成为无忧无虑的天界太子。
可那么多不可原谅,甚至是遭自己唾弃的事,他又该如何弥补呢?
此时身旁的仙侍又隔着轻纱来禀报,“殿下,仙首来了。”
他又立即抹了自己躺在榻上自眼角而落下的眼泪,忙掀起纱幔,穿好鞋,又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仙首面前。
“父亲怎么有空过来?”
“还不是放心不下你?”
仙首愁容满面,看着施恩眼眶里的湿润,却懂事的扬起微笑,又无奈道:“恢复了记忆,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历劫本就是如此,人间复杂,经历得多,做的事也多,对错论不到历完劫后你的头上来,如今做好施野,其他的都不重要。”
施恩听得懂仙首的叮嘱,点了点头,却道:“人间历劫,我错事不断,欠下的债却不能不还,如今既然还记得,父亲,我还有机会去见我的师尊吗?”
仙首刚刚温柔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提起此事他就生气,“若不是宋御舟关你在归墟几百天,你又怎会现在才回来?!”
“不是玉鉴仙君,是盛君!盛君才是我师尊,他救过我,我对不起他,还想去找他。”
看着施恩忽然不冷静的样子,甚至提及罪仙,仙首就怒不可遏,“你当真是历劫历得疯魔,慕容盛是罪仙,若他真是你师尊,把你害成这样,便是罪上加罪!”
施恩不反对自己疯魔了的话,他眼睁睁地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慕容盛弃他而去,心里的不甘越攒越多,便不停地回忆起一开始慕容盛所待他的好。
那些好又在一遍一遍地被美化,施恩多想慕容盛能像一开始那样待他,心疼也好,怜悯也罢,他只想要一开始,不遭受心爱之人怨恨的态度。
“父亲,我以前做太子,也是尽心想赢得你的喜爱,可从天界坠入历劫的那一刻开始,我成了新的我,恐怕再也成不了太子施野,没有师尊,我便当不得未来天界的仙首!”
“好!慕容盛害你不浅,你都敢忤逆我了!?”仙首无比动怒,可想起施恩下凡这么多天的遭遇,便是更加舍不得打骂。
“我只想要盛君,父亲……”
看着施恩苦苦哀求,仙首还真是佩服慕容盛,打压对方至此,他竟还能东山再起,不止能成施恩的师尊,还能给施恩灌上迷魂汤。
“恐怕这便是他蒙罪受辱的报复,竟伤到了你的头上去!”
话已至此,施恩一切倒已明了,果真是如慕容盛暗示的那般,欲加之罪,误了这样一个为仙家衷心做事之人。
“父亲为何要如此对待盛君,他功名显赫,被逼到用不得自己的躯壳,跑到别人的躯壳上还能去封印魔界,这样的功臣,怎么你眼里就容不下?”
“锋芒毕露还不懂得变通,你受他教导,也是这一副执拗的性子,有什么用?”
这样的人可以一举封印了魔界,反过来,天界也会因对方的一念之差遭殃,仙君就是仙君,做不了仙首,还无法听仙首摆布,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魔界封印已解,恐怕也就只有慕容盛本人能做到,他还是对仙家衷心做事的仙君吗?人间地界还在魔界滞留不得归,作为仙首,我不能让魔界兴风作浪!”
天界如今必须警惕,慕容盛回归,魔界又被解除封印,未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开战。
可施恩像终于有了自己的话语权,又忽然跪下向仙首请求道:“我与魔尊师兄弟一场,深知师兄并非好斗之人,请父亲将此事交给我去办,无论是地界还是封印,一定都有得商量。”
仙首终于能安慰一下自己,无奈道:“此番就当做是你成为仙首前的最后一道历练吧,父亲心疼你,给你一次放任的机会。”
“多谢父亲。”
施恩长久落寞的神情终于有了缓和,笑着应道,却已是迫不及待下凡。
第六十九章 小神仙牌电灯泡
入了寒冬,天地苍茫,潺潺河流已凝结成了冰面,此时慕容盛正站在上面,施诀打破了一处,透出冰下层的游鱼来。
宋御舟站在一旁,眼神瞬间锁定了河下的游鱼,兴奋道:“盛君,抓这条!”
他带着鱼篓,指向河中这条又肥又大的鱼,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见到慕容盛眉心处的天眼睁开,泛出一片光芒,直朝鱼的方向缠去。
霎时,刚刚还在河中游动的鱼转眼便浮出了水面,光芒褪去,噗通一声掉入了鱼篓里。
紧接着慕容盛的天眼几乎指哪打哪,眼下看到的鱼都能瞬间抓入鱼篓里,不出片刻,便装了满满一鱼篓。
“如何?还需要抓吗?”慕容盛准备收手,闭上了天眼,可还不等宋御舟回答,便又有几个鱼篓被推上了冰面,滑到了他脚边。
万灵泽的话音先出,“既然你的天眼这么有用,不如就再抓几鱼篓分给山下的村民吧。”
话毕,他又走上冰面,抓住宋御舟的手转身带人离开。
直至一路带着人远离了冰面,到了林间处,万灵泽才忍不住抱怨起来,“他住了半月有余,究竟何时才能走?”
说到此番话题,宋御舟也同样无奈,摇摇头道:“我总感觉盛君现在生活的不亦乐乎,不想走了。”
一开始不适应的慕容盛这段时间竟多了几分惬意,提及收万灵泽为徒的次数愈来愈少,好像压根就没想过离开。
而这几日,慕容盛更是风雨无阻、有条不紊的砍柴抓鱼,完全习惯了翠华山的生活。
可他越是融入,万灵泽的脾气就越是暴躁,“难道本座建的房子还要给他留一个位置?”
整整半个多月有余,周围都有这么一个明亮亮的电灯泡在,他还如何与师尊亲昵?
“不行,倒不如本座将他赶走!”万灵泽忍无可忍,宋御舟却心软,又一把拦住了他的动作。
“盛君现在无处可去,你要将他赶去哪?”
“他自生自灭,与我何干?师尊怎就这样愿意替他人着想?”万灵泽醋意横生,又深知宋御舟一直是这样的性子。
对方待所有人都好,万灵泽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才会逐渐喜欢上这样善良的宋御舟。
可他也会越来越贪心,只希望师尊只喜欢他一个,又觉得师尊的喜欢还不够,他要最多又最特别的爱,绝不可融入对方待像其他人那样平庸的关爱与怜悯之中。
“我只是觉得,他无处可去,又能留在翠华山帮忙,我们没必要……”宋御舟纠结犹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万灵泽瞬间打断。
“那我们又多长时间没有春宵一刻……”他的话又还未说完,就被宋御舟捂着嘴脸红打断。
“盛君还在,别被旁人发现。”
万灵泽拽下了宋御舟捂住他的嘴,紧攥着摩挲,又一把将人按在林间的树上,怒道:“又是盛君!他离得那么远,又在专心抓鱼,究竟是我和他谁更重要?!”
树上枝头挤压的白雪被震得掉下来,如又下了一场皑皑白雪,宋御舟彻底缴械投降,“自然是你重要,我也在忍……”
“何须要忍?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许叫旁人耽搁。”万灵泽彻底做好了赶走慕容盛的准备,现下却着急弥补他这几日的忍耐,又贴上了宋御舟的唇。
小别胜新婚,这段时间双方所压抑的情感似乎都在这方寸天地之间迸发。
万灵泽却一触即离,又克制着问:“师尊既然说我重要,那就证明给我看,你要如何弥补我?”
“你惯会为难我。”刚才的一吻却放松了宋御舟的心神,慕容盛所在的这一个月,他们很少能像现在这般耳鬓厮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便是难舍难分。
林中静谧,又有树丛遮掩,宋御舟主动扬起头贴上了万灵泽的唇。
寒冷的冬季,一片银装素裹之下,温热的气息在唇齿间交换蔓延,一直延续下去,难舍难分。
宋御舟紧闭双眸,呼吸紊乱,就忽然听见雪地里簌簌而响的声音,两个互相环抱着的人才难舍难分地暂时离开。
向踩雪的脚步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道迷茫的身影在苍茫间四处张望,又一点点融入了这片光秃秃的林间。
对方穿着单薄,似乎先注意到了宋御舟,又忽然兴奋地向两人招了招手,开心道:“师尊!师兄!我回来了!”
宋御舟定睛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施恩,上次天界一别,便以为做了天界太子后便无缘相见,没想到如今对方竟然来了!
宋御舟和万灵泽的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下意识带着一点抗拒,慕容盛还没搞定又来了一个,简直源源不断防不胜防啊!
可另一方面,两人心中又多了一丝暗喜,施恩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救世主,若是此次能把慕容盛带走才好。
所以在两人心有灵犀的纠结之下,万灵泽选择了沉默,宋御舟选择了开心相迎,“小恩?!你怎么来了?”
师徒相见,却又各怀心思。
如今施恩完全变了副模样,穿着一件崭新的缃色长衫,飘逸又灵动,金冠编发,气质挺拔,连笑容也似乎多了许多底气。
就像一朵在寒冷季节绽放出的明艳花朵。
“我想师尊师兄了,便来看看,师尊与师兄近日过得可还好?”话毕,施恩竟忽然从百宝囊中抽出一件精美的玉雕盒子来,打开递到了宋御舟面前。
“这是我送师尊和师兄的同心结,祝二位永结同心。”他忽然变得豁达嘴甜了许多。
可看着面前发着彩光,又编织得极其精细完美的同心结,宋御舟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你怎么忽然来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贵重,便是比不得师尊上次编的手绳珍贵,还请师尊和师兄笑纳,也算是收下我的祝福。”
此话又牵起许久之前的回忆,万灵泽忽然想起曾经宋御舟要送给他,没有花一文钱的那枚手绳。
“难道上次我没要的手绳,是师尊你亲自编的?”
“那手绳确实编的不怎么好,自是比不过这天界的同心结的。”宋御舟却未曾理解万灵泽的悔意。
施恩忽然如此诚心诚意,万灵泽却警惕,又冷声问道:“你恢复了记忆?做太子便罢,忽然来恭维我们做什么?”
施恩无心隐瞒,点头微笑道:“天界的记忆恢复了,可人间的我也不曾忘,如今回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如今魔界封印已解,不知师兄可否愿意归还人间的地界?从此三界和平。”
万灵泽却当即一声冷笑:“你还没有当上仙首就敢说三界和平?若是在本座归还地界丢失掉筹码后,天界来攻打魔界,你又能奈何?”
说到此刻,施恩一直在脸上挂着的温润微笑才逐渐褪去,眼底的忧虑与牵挂才像是他的本心。
“如今无可奈何,可很快我就会成为新的仙首,那在此之前,我还想知道,我的另一个师尊在哪?”
话音刚落,空荡的林间便又一个冷彻的声音响起,“你找我做什么?”
这一声熟悉的话音,无论冷漠还是疏远,都直接将施恩拉到了回忆里。
若曾经卑微如尘埃的他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如今成为天界太子的他呢?又是否可以离慕容盛更进一步。
施恩的心中满是不甘。
“师尊?”他不可思议慕容盛会在这,本以为他要寻许久的线索才能见到的人,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再次相遇。
他猛然回头,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几篓装满了鱼的鱼篓,再然后是拎着鱼篓,浑身有些湿透的慕容盛。
想象中高傲的师尊忽然间变得接地气儿了许多,衣衫上的水渍逐渐在天冷之下凝结成了冰碴。
慕容盛却挽着袖子,拎着鱼篓,在鱼篓里挣扎的鱼不停地溅出水来,打在衣服上,慕容盛全都不拘小节。
“师尊,你怎么会在这?!”施恩还是喜悦更甚,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未曾向师尊和师兄过问线索,慕容盛本人就已站到了他面前。
准确的来说,是站在宋御舟和万灵泽的面前。
“我与天界再无瓜葛,没必要回答太子的问题。”慕容盛一见到施恩反而冷脸,又将鱼篓都拎到宋御舟面前,“这些鱼够吗?”
宋御舟呆滞地点了点头,如今哪还有心思放在鱼上?能让施恩带走慕容盛才是硬道理。
“盛君,你们师徒一场,说不定以后还会为仙家做事,怎么就与小恩再无瓜葛了?”
施恩见到宋御舟为自己说话,也急忙应道:“是啊,很快我就要成为新的仙首,可身旁却没有依靠……”
暗示已经很明显,只要盛君点点头,他就能重回仙家做事,成为高高在上的仙君。
“师尊可有意回去继续做盛君,我可以立即除了仙名录上的罪仙之名。”
这明明正是慕容盛毕生所求,可如今他却翻脸不认人,“不必,我觉得在山间抓鱼很好。”
此话一出,万灵泽气得手指捏的咯咯作响,“你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
施恩却并不意外,他被拒绝了太多次,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长舒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师尊说的一定不是真心话,您是最希望三界和平的仙君,是仙家对不起你,你也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万灵泽却已听不下去两人的纠缠,又忍无可忍,向施恩提出条件道:“若是你能带慕容盛离开,本座愿意归还人间地界!换三界和平!”
第七十章 学鱼汤半路受挫
“为了赶我走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骗人?”
慕容盛冷声反问,根本不信万灵泽的话,两人之间针锋相对,万灵泽又叫嚣道:“你敢走我就敢还,走不走?”
而刚刚还难过垂眸的施恩却顿时露出喜悦,“多谢师兄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带师尊回天界的!”
此话一出,他当即被慕容盛冷了一眼,出言警告:“我不打算回天界,今后你也别再叫我师尊。”
他拎着鱼篓又折回木屋的方向,那不拘小节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下定决心不愿走。
施恩的状态却比刚刚分开之际坚强了许多,虽叹了口气,但还是很快绽放出笑意,安慰自己道:“还有机会的,慢慢来……”
万灵泽无心纠缠,依旧冷漠催促:“尽快。”
话落,几个人的脚步一起移向房屋处,一路上宋御舟又忍不住与施恩叙旧,“你当真是天界太子?又怎么会到人间历劫,遇到盛君的?”
以往的施恩就像是一个缺爱的可怜孩子,极端又阴郁,可如今的施恩却多了些端庄乐观,做事大方随和了不少。
“说来话长,当初我本是想投胎成皇亲贵胄,学习掌管一些天下事,才到人间历劫的。
可惜半路出发时脚滑,坠下了仙台,投成了乞丐命,又不记得天界之事,便留在人间做乞丐吃了不少的苦。”
施恩说起窘迫事有些脸红害羞,可宋御舟却担心道:“那你如今回去,你父亲岂不是会很心疼?”
一提起父亲,施恩脸上又腼腆地笑了笑,勾唇轻轻点头,“是啊,否则我又如何能这么轻松就下凡呢?”
可下凡后的事便是任何人心疼也帮不上忙的了,他又如何能让慕容盛不再对他有偏见?
“不过历劫时能遇到盛君,大概是个意外吧,他救了那么多人,没人可以再像我如此一般纠缠他……”
施恩自嘲,他心里的忧虑一点也不比曾经少,那些不甘与爱慕一点都没放下不说,还因为身份的回归而更加强烈。
刚一回房,他就见到慕容盛又在院子里劈起了柴,就像最初在翠华山见到的万灵泽一样,再冰冷的人遇到宋御舟,也会被融化改变。
劈过了柴,慕容盛见到宋御舟一行人回来,又能完美无视掉其他所有人,只盯着宋御舟道:“今天抓了鱼,记得做鱼汤。”
“你还想喝吗?”宋御舟看向鱼篓里的鱼,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没少炖鱼汤喝,没想到盛君到现在还没喝够。
但他还是点头应道:“好……”
晴朗的寒冬像有了丝暖意,太阳光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装饰上了一层金色。
宋御舟为了让鱼汤不那么千篇一律,这次又加入了块白豆腐一起炖煮。
晌午时,几个人便一起围坐在桌前简单吃了一顿饭。
慕容盛的口腹之欲不胜,却爱喝鱼汤,像是已经非常融入这样每天简单而惬意的生活,看到对方欣喜,施恩也就开心。
他又忍不住请求道:“师尊可以教我做鱼汤吗?我想学……”
话音落下,他又将目光瞥向一直在面无表情喝鱼汤的慕容盛,眼神中的想法毫不遮掩,他也希望有朝一日慕容盛能爱喝他亲手做的鱼汤。
慕容盛则完全不在意施恩的动向,反而是宋御舟有求必应,又一口应道:“好啊,盛君既然爱喝,你学会了能常给他做也是好的。”
刚吃过饭,宋御舟就忙着翻出了自己闲来无事所写的菜谱,又拿起笔墨写上这道鱼汤的做法,递到施恩手中。
“盛君正好抓了这么多鱼,晚上的鱼汤便由你来炖吧。”
施恩兴奋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菜谱,又忍不住翻了几页其他菜品,更是琳琅满目,被记录的详细清楚。
他愈发崇拜面前的宋御舟,想起刚刚慕容盛喝鱼汤的模样,又瞬间斗志昂扬,“师尊可还知道盛君爱吃什么?我想都学会……”
鱼汤都还没来得及做,施恩就已经急于求成,宋御舟又安慰他道:“不急,我知道你喜欢盛君,可不能因为喜欢就迷失自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虽然他也很想让盛君快点跟着施恩离开,好多留给他和万灵泽一点二人时间。
施恩刚刚点头认同,还没合上手中的菜谱,就被刚刚从外面打完水回来的慕容盛打断。
“你们在说什么?成何体统!?”
慕容盛身上还带着房间外的冷气,此时万灵泽已经下山去给邻里们送刚刚捉到的鱼,房间内就只剩下宋御舟和施恩谈心。
慕容盛刚一回来,便是许久未见的,极强的压迫感。
施恩更是下了一跳,拿菜谱的手都抖了一下,“我只是想跟师尊学一下做饭……”
“我与你相处几百年不见你学,如今怎么忽然就感兴趣了?!”慕容盛凶神恶煞,几乎是瞬间打断,不给施恩一点说话的机会。
“你是想讨好我?还说什么喜欢?你竟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知道的以为慕容盛听到的是别人的喜爱心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慕容盛是听到了什么血海深仇,一副恨不得把施恩千刀万剐的模样。
施恩瞬间被训斥的无地自容,自己的心意从未藏着掖着,以前的慕容盛无视,现在的慕容盛愤怒,对方就不曾有一刻看得起他的心意。
“为何会是龌龊?若说师徒,你不允许我再叫你一声师尊,若同为男人,师尊与师兄非常恩爱,为何就我的喜欢一文不值,就是龌龊?”
施恩比以往多了一些胆魄,如今彻底暴露心意,惨遭慕容盛的训斥,他无法不再为自己说几句话,可眼泪却依旧不争气地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你配与何人相比?”慕容盛直言不讳。
话说得太难听,总要有人听不下去,宋御舟不希望两人关系僵硬,又提醒道:“盛君,你还真是不想回去了?”
“曾经我不知他是太子,没有低看他一眼,现在就不会因为他是太子而高看他一眼!”
反而是听到施恩心意不纯的慕容盛犹如受了刺激,几度甚至对施恩忍无可忍,愈发口出狂言。
“仙家欠我一个公道,我不应为罪仙,可现在那些名誉我都不要了,因为我看到你就恶心。”
此话一出,施恩彻底崩溃,手上拿着的菜谱又顿时放回到了桌面上,“是我不识好歹,对不起。”
他抹了一把眼泪,又瞬间越过慕容盛向外跑去,伤心欲绝冰天雪地,施恩的穿着又单薄,就算是无坚不摧的神仙也不能被如此对待。
宋御舟刚要追出去,却被慕容盛顿时拦住,“不要去找他!”
“你自己待他不好还不许别人待他好?”宋御舟也发了火,“这世上有一个喜欢你的人不容易,就算是你不喜欢,也不必说些伤人的话。”
慕容盛反而最是讨厌施恩这一点,他冷声说明道:“如果没有那偏私的喜欢,他堂堂太子,又怎么会下凡来找我?我的什么公道与名誉?全都是满足他自己的私心罢了。”
宋御舟顿觉荒谬,“所以你是在计较小恩他不是因为你冤屈才帮你,而是因为他喜欢你才帮你?”
他最终停下脚步,觉得施恩这个人还是要慕容盛找回来才好。
“我倒是觉得后者更珍贵。”
虽然不可否认曾经的施恩极端过,可感情中,又有哪个人能真正保持理智?
慕容盛心怀天下拯救苍生,无意间救了施恩,多年过去,当年的救命之恩转化成了别样的感情。
每个人都有感情,怜悯的感情可以是对天下苍生,可以是对花草树木、走兽昆虫,但喜欢却仅限于对人,而施恩极端的爱恋更是只给了慕容盛。
他们两个注定无法对等,无论是师徒关系还是救命恩人,慕容盛永远居于高位,弹指一挥间,施恩就跌进了尘埃里,怎么都爬不出来。
“你去把他找回来,就当是替我找回一个徒弟。”
宋御舟拍了拍慕容盛的肩,苦口婆心道:“若你实在讨厌,我会教他放下你,他在你身旁这么多年,你若不愿,他又能对你如何呢?”
慕容盛反而沉默不语,既不动身去找施恩,也不回应宋御舟的话。
不出片刻,倒是房门自己打开,万灵泽下山分完了鱼,又半路带着施恩返了回来。
如今对方已经擦干了眼泪,可眼眶依旧还是红红的。
林三哥也随着两人的脚步进了房间,看到大家都在,一个也不缺,又开心道:“正好正好!小宋师父最近不忙吧?我侄子要成亲了,娶了个美娇娘,可惜这边山高路远没来什么亲戚,成婚也不热闹,我正想找你们来撑撑场面!”
话音刚落,宋御舟就瞬间把刚才不愉快的事抛诸脑后,“这可是喜事啊!日子定在了什么时候?”
“就明天!你们都来,设了宴的!”
山下面馆的生意蒸蒸日上,不过在露天的街边,临近了冬就无法再出摊,林三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就一直在筹备这场婚宴了。
第七十一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傍晚,天上悬月,房屋炊烟袅袅。
施恩的心情比刚刚回来时要差了一些,可哭也哭过,走又没走,他又拾回了菜谱,跟随宋御舟做了晚饭,下定决心要把盛君带回去。
就算不为了自己那点卑微的喜欢,也要为了三界的和平,施恩将自己亲手做的鱼汤端到了慕容盛面前,希望对方能尝尝。
慕容盛虽看施恩不爽,却还是接过了对方双手递来的碗,自己盛了鱼汤,又独自全都喝完。
他撂下了干净的空碗,却矜贵地道了一句:“略腥。”
坐在对面的万灵泽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宋御舟见施恩就此更加一蹶不振,又立即转移话题道:“对了,明天就要参加婚宴了,大家可想好准备什么贺礼了吗?”
施恩这才从窘迫中解救出来,点点头道:“师尊呢?师尊可想好了?”
宋御舟吃过了饭,又去柜中拿出了熟悉的檀木盒子,盒子里保管着之前他所攒下的全部银钱,他又找了张红纸通通包好。
“我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给新人拿份喜钱好了。”宋御舟很大方,来到翠华山一直承蒙林三哥的关照,攒下了这些银钱,给对新人更不能吝啬。
万灵泽却把目光锁在檀木盒子上不曾离开,直至如他所愿看到了角落里静置的手绳,他又主动拿了出来。
团锦结很是精致好看,像一朵盛开的花,被万灵泽摊在手心之中,宋御舟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被万灵泽拒绝的手绳,如今他再看到,也觉得寒酸难看了些。
“没想到这个还在……”他伸手去拿万灵泽手心中的团锦结,想要扔掉,可下一刻,自己的手却反被万灵泽连着手绳一起握住。
“上次我不知道是师尊亲手编的。”万灵泽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人解释道,如今却死攥着手绳不放。
“当初编的确实不怎么好看,你若喜欢,我有机会再重新编一个送你?”宋御舟的话却并没有让自己被紧握住的手逃脱,反而换来万灵泽坚定的一句:“我就要这个。”
施恩看到两人之间你侬我侬,又识相退出,独自去柴房洗碗。
刚从外面寒冷井里打上来的水冰凉彻骨,施恩添了些柴,笨手笨脚,却没燃起火来,不曾想忽然一束仙法释出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施恩手中拿着的木头。
施恩转眼,便见到倚在门上的慕容盛,房间内橘红色的烛火笼罩住了对方的背影,尽管柴房内昏黄黑暗,慕容盛也是发着光的。
一切的不愉快都因这微弱的小火苗而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喜悦的心火。
慕容盛能待他像如今这样就好了,他再不敢奢求什么更近一步的关系,再不想与慕容盛渐行渐远……
而房间内灯火葳蕤,宋御舟同万灵泽坐在一起,将那编织得略显青涩的手绳系在了万灵泽的手上。
“别人都要成亲了,我们何时成亲?”万灵泽曾经目中无人,而如今他只把目光锁定在宋御舟身上。
宋御舟勾唇轻笑,自己在翠华山上一整年,却没攒下什么银两,如今又将这最后的一点家当全都包成了喜钱送给新人,他还如何够银两迎娶自己的小魔头?
“很快的。”宋御舟也同样迫不及待,他碰了碰万灵泽的头,却又笑得无比自信。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又何愁一点点等待呢?
*
次日婚宴办在翠华山下新人的家中,一早便是宾朋满座,座无虚席。
红色的绸缎沿着房梁挂了一圈,窗上门上皆贴了喜字,门外挂了两串鞭炮,燃起时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似花瓣飞舞。
宋御舟和万灵泽给了喜钱,紧随其后的施恩竟又拿出一枚锦盒,盒内一对精美玉钗,价值连城,乃是天界玉石所制。
收贺礼的人惊了又惊,能来参加婚宴的不过是些平民百姓,有的拎鸡有的送鹅,阔绰些的送些喜钱,可就是没见过何方神圣来这穷乡僻壤送此等稀世珍宝的。
“公子,您这贺礼也太贵重了……”
收贺礼的人不敢收,宋御舟也才看到这么贵重的玉钗,震惊之余又急忙向着人解释:“他家里发达了,礼物您就替新人收下吧,对他来说……不算贵重。”
送过了贺礼,入了正堂,除宋御舟以外的其他几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过人间的婚宴。
只见新娘盖着红色盖头,一身绣满祥纹的红色嫁衣,被人扶着一直走到了正堂。
“一拜天地——”
随着这一声,却让万灵泽想起在林中宋御舟跪拜天地给他承诺的模样。
“二拜高堂——”
这第二声响起,施恩的目光则瞥向了慕容盛的方向,他记起刚刚成为师尊的徒弟时,跪在玉光殿内,所有对今后师徒关系的幻想……
“夫妻对拜——”
第三声,施恩的目光错落回去,一切都幻想化作了泡影,他愿意隐去,成为了黯淡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而万灵泽和宋御舟却心照不宣地看向了对方。
几声吆喝结束,两位新人便在祝福声与围绕之下成了亲,人群便又散开被招待在了院外的婚宴上。
随着一道道丰盛菜肴被端上来,宋御舟终于得空与同桌的林三哥说上几句话。
如今林三见到宋御舟分外亲切,喜悦溢于言表,“新郎官是我侄子,叫楚忠,你叫他小忠就成,今后他就住在翠华山了,跟着我在面摊上帮忙,他饭做的不错,虽然不能跟小宋师父相比,但以后还望小宋师父多关照关照。”
林三笑得甚至有些慈祥,宋御舟就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林三哥你放心,若小忠想学做什么菜,尽可以来找我。”
听到宋御舟这么说,林三顿时放心了不少,夹了口菜,却又忍不住发牢骚道:“还是你的手艺好,我花钱雇了人来设宴,他们做的饭菜却不及小宋师父做的一半好吃。”
一直在默默吃饭的慕容盛在此时忽然有了发言权,冷冷认同道:“确实。”
常吃宋御舟做饭的人口味都变得刁了,此番褒奖的话却给了宋御舟新的想法,“那我又可不可以帮别人设宴呢?”
林三也在思考后觉得茅塞顿开,“是啊,要是大家伙设宴都请小宋师父来炒菜,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音刚落,却忽然遭到万灵泽不满,“那师尊会多累?”
这一场宴席下来,十几道菜又摆了十几桌,光靠宋御舟一个人炒菜,锅铲抡出火星子也炒不完。
宋御舟却忽然激动地牵住林三的手,“林三哥!我若是开家酒楼,你说行不行?以后宴会都办进酒楼里。”
就像一开始他和小魔头去的醉仙楼那样,他有菜谱配方,若能再收楚忠当徒弟做大厨,叫林三哥的面摊也搬进酒楼,这样面馆就风雨无阻,冬天也能开业了。
“别的不说,可这酒楼的投入可是比不菲的数目。”林三摆了这么久的面摊也不是没想过租个门面开成面馆,可翠华山这一带无人,前面入了城里租金高昂,让人望而却步。
林三算了算酒楼的成本,摇摇头道:“酒楼的租金恐怕要几百两,买个酒楼最少也得几千两吧。”
数目高昂,就是现在叫宋御舟拿出一文恐怕宋御舟都拿不出来,他也只能暂且搁置下这番壮志雄心,并不气馁道:“既然有手艺在,那我就再想些别的赚钱路子吧。”
林三却一语中的,“小宋师父竟想着赚钱了?可是有了什么心仪的娘子?如今看到成婚,自己也想成婚了?”
宋御舟也没想隐瞒,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瞧了身旁的万灵泽一眼,应道:“嗯。”
婚宴散场,已经临近黄昏,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施恩比任何人受得刺激都要大,眼里对新人的羡慕早在对方拜堂时就已经呼之欲出。
如今隐忍克制,将自己喝了个烂醉,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师尊……师尊……”
宋御舟觉得那声音不是在唤他,可做了施恩百年师尊的慕容盛却全然忽略,任由施恩歪歪扭扭地走回家,宋御舟就只能暂且应下,先扶住了施恩。
此动作当即引起万灵泽的不满,万灵泽又将人抢到自己身边,粗暴地拖着施恩行走,
宋御舟无奈,只能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慕容盛身上去,不解问道:“施恩不过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拒绝便罢了,为何如今什么关系都不顾,就要与对方生这么大的嫌隙?”
慕容盛自从知道了施恩的心意后,近乎是贬低训斥了一通后彻底无视,把施恩视作过眼云烟。
“难道所有人都要像你一样心慈手软?”
慕容盛瞥了一眼宋御舟身旁的万灵泽,又清楚看到对方手腕上戴着的手绳,不禁冷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心软,不忍心拒绝万灵泽才跟他在一起的吧?”
万灵泽瞬间黑脸,宋御舟又急于自证道:“我情我愿的事,你怎么能如此揣度我?”
慕容盛当即讽刺:“一个正常的师尊会喜欢自己的徒弟吗?”
他不认同师徒之间那些不该有的“乱七八糟”的感情,又道:“我无心情爱,就算有心,也绝对不会喜欢施恩这样的人。”
醉的昏天黑地的施恩又被当头打了一棒,他是喝醉了又不是耳聋了,这些伤人心的话就不能避着他些说吗?
恐怕慕容盛就是想让他听到,想让他别再有幻想了吧?
第七十二章 霸道仙首强势爱
“师尊,我是个怎样的人?”
次日一早,宋御舟熬了糖,裹了几串冰糖葫芦,又蒸了几个红薯。
竹编食盒放在灶台上,施恩忽然走近,站在灶台边,像是酒醒,却兀自问了这样的话。
宋御舟抬眼,看向施恩,手上动作又行云流水打开锅盖,蒸着红薯的锅中顿时热气腾腾,扑面而来。
“怎么忽然问这个?”宋御舟见到施恩心情低落,又猜想道:“昨天回来时盛君说的话……你难道都听见了?”
施恩下意识摇头,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遂改变了注意,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很坏?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施恩做过坏事,所以他自己心虚,如今怕是遭了报应,又一遍遍想寻求一点安慰。
宋御舟将锅中蒸熟的红薯又夹入了盘子中,云淡风轻地笑着回答道:“你真的做坏事时,可会像如今这样问?”
施恩无地自容,下一刻,一个热气腾腾的红薯就被递到了眼前,“不必再计较当初之事了,如今你有了新的身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师尊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盛君吗?”施恩剥开红薯,连说这句话时都掺杂着不舍,又怎会说放下就放下?
可以慕容盛退避三舍的态度,恐怕再受施恩纠缠他都能起了杀心,实在只有放弃这一条路可以走。
宋御舟不愿看施恩和慕容盛互相折磨,将红薯递到了施恩手中送给对方吃,又苦口婆心劝道:“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师尊有所不知,我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在天界所有人都会高看我一眼……”
施恩攥着手中红薯,可想起慕容盛的态度,又心痛了几分,“后来我跌入凡尘,那样不堪落魄,明明他会在不知我身份时救我照顾我,却会在我成了天界太子时对我更加避而远之,我从未见过像盛君这样特别的人。”
宋御舟怎么觉得变成太子的对方显得比之前更不正常了?
“他只是对仙家有些积怨吧?”宋御舟依旧觉得慕容盛有回天界之心,哪怕如今的盛君洗衣做饭,下河捞鱼,可却并没有真的融进过翠华山的生活。
“你若不介意,倒是可以与我说说,你究竟是如何喜欢上盛君的?”宋御舟又问。
施恩如实回忆,还清楚记得在人间历劫的那些疼,“盛君是拯救苍生的神仙,曾救我在一处林间生活,那里也如翠华山一样美,刚到了春天时,会开许多嫩黄的迎春花……”
他回忆起当时坐着轮椅的自己,腿被人打断,瘫在地上,浑身丑陋不堪的褥疮,他当时看到自己都嫌恶,却全然没有遭受过慕容盛的嫌弃。
迎春花开满林间之时,施恩不敢奢求慕容盛辛苦推他出去,便将轮椅靠在榻边,抬起头,努力向外张望。
慕容盛拿着一包桂花糕走进房间,看到施恩的眼神,又一句话没说,直接推着轮椅带施恩到林中赏迎春花。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话题,地位又异常悬殊,施恩每一次在慕容盛身边都会有一种提心吊胆的错觉。
可慕容盛有两种魅力,一种是一成不变,哪怕用着宋御舟的躯壳,他也能用成一张让人生惧,高冷威严的脸。
另一种魅力,却是尽管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他也能用自己果断的行动,迷惑施恩心生好感与之攀谈。
“仙君,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你能赐一个名字给我吗?”
慕容盛抚摸着迎春花瓣,漫不经心,也不知是否喜爱,又淡淡回答道:“嗯。”
“恩?施恩?真是个好名字,我永远会记得仙君的救命之恩。”施恩兴奋无比,看着慕容盛不走心地和他盯着同一片迎春花,他又不希望短暂的相处冷场。
“仙君喜欢迎春花吗?”
慕容盛却忽然收了自己抚摸花瓣的手,摇了摇头,“不喜欢,颜色倒是鲜艳。”
嫩黄色的迎春花仿若向阳而生,每一朵花精致小巧,却一朵连着一朵开满了整片林中,春日的生机从迎春花上开始蔓延开来……
就如施恩的心意,也绽放在迎春花嫩黄的花瓣上,一路蔓延过林中,从那个初始的春意盛开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从此,施恩就只穿缃色衣服,想着那一句不喜欢之后颜色鲜嫩的转折,他肆无忌惮地在慕容盛面前蔓延着自己的感情。
“倒是个美好的记忆。”
宋御舟觉得施恩的喜爱无可厚非,坠入漆黑泥潭时见到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不过既然回忆过了,那从今日开始就学着忘记吧。”
施恩听得懂宋御舟的意思,也知道慕容盛如今有多厌恶他,那些曾经的回忆都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不敢在结尾肆意地挥洒笔墨,书写一个被慕容盛讨厌的结局。
“或许你只是在最苦难时遇到了一个发着光的人,便误以为那是喜欢,如今还可以及时止损。”
宋御舟拍了拍施恩的肩,他并非不是不相信施恩的那些爱慕,只是为了一个不喜爱自己的人一错再错,终究要考虑值不值得。
施恩显然已经快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持续现在的心意,只会让慕容盛越来越厌恶躲避,他希望施恩可以再认真思索一下自己的感情。
若现在不是时候,是否可以再禁得住一些等待?
重回太子之位的施恩虽然免不了一些孩子心性的冲动,但暂且还可以克制自己,勉强道:“我不会再让盛君为难了。”
话落,他眼眶中却闪烁着泪花,就忽然被身后万灵泽的声音打断,“又要哭了?”
施恩立即垂头憋回了眼泪,就看着靠在门上的万灵泽几步走近了他们两人的方向,竟是先与施恩道:“没时间哭了,跟我去一趟魔界。”
施恩刚憋回眼泪还有些不明所以,万灵泽就挑眉提醒道:“你难道不想要回人间地界?”
他顿时心生希望,却又不可思议道:“可是我还没带盛君离开……”
此话一出,施恩当即换来万灵泽一个失望的眼神,若是光凭施恩带慕容盛离开,那恐怕魔界再过个几年也不必归还地界了。
“本座改主意了。”
既然施恩能做未来的仙首,那让对方保证三界和平岂不比赶走慕容盛更为重要?
万灵泽倒是想了好几种在翠华山专用的土方法可以赶慕容盛心甘情愿的离开。
等他正式继位成为魔尊回来后,有的是时间继续折磨慕容盛。
如今的万灵泽却懒得解释,看着宋御舟将一早做好的糖葫芦和红薯都装好,又绕过施恩走到了宋御舟面前。
“师尊可准备好了?可要陪着我回魔界?”
宋御舟将他带的好吃的又交到万灵泽手中,不禁笑道:“明知故问。”
话落,一扇门在万灵泽挥动后开启,三人又陆续进入到门内……
*
继位大典如期而至,魔界一早便点好了灯火,恭迎尊上归来。
解除封印后的魔界迅速恢复着它的繁华样貌,漫天灯火璀璨,天边云海透着它幽蓝色的光芒。
施恩还是第一次来到魔界,与以往脑补的阴森恐怖全然不同,一路穿行,魔界的子民们也都井然有序,并非凶神恶煞。
玄疏殿外,绾岑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万灵泽回来,又急忙将人拽走,“有了师尊就忘了魔界,今日是继位大典,你还不紧不慢的回来。”
万灵泽将手中食盒交给绾岑,里面的冰糖葫芦和红薯却是讨了绾岑的欢心,“亏你师尊还记得我。”
他边吃糖葫芦边和万灵泽走近玄疏殿内,宋御舟和施恩则被隔绝在了殿外,此时一阵花瓣又顿时飘来,瞬间缠上了施恩。
“小公子,好久不见啊~”仙妖客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如今没有了河水封印的束缚,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攀在施恩的身上,吓得施恩险些没跌倒。
“姐、姐姐……”施恩有些心虚,想起上次毒害仙妖客的经历,他就羞愧不已,“对不起……”
对方早已不是当初笑里藏刀狠戾的模样,反倒让仙妖客不大适应,她勾住对方下巴的手又泄气地松开,宋御舟就在一旁补充道:“他是天界太子,如今恢复了记忆,之前历劫时所做之事,还望三妹能原谅。”
仙妖客却对宋御舟对她的称呼更感兴趣,又挑眉笑道:“仙君这样改口叫我,我是不是也要叫仙君一声嫂子了?”
寒凝雨却又几步跑上来,不开心地打断了几人,“什么公子嫂子的?姐姐,如今继位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快回殿里吧。”
仙妖客这才想起正经事,又朝两位勾了勾手指道:“两位仙君,跟我到殿中去吧。”
话音落下,刚刚妖娆妩媚的身影顿时化作了一片桃花瓣,纷纷指引着向大殿飞去。
如今大殿内早已聚满了人,最高位一把玉石堆砌的高椅,正正好好被幽蓝色的月光笼罩。
高台下的侍卫子民则有序站成一排,直至万灵泽头顶冠冕出现。
宋御舟第一次见到如此威严高贵的万灵泽,一改往常少年感略带稚气的打扮,一身黑沉沉的拖地长袍,散披长发,加之厚重的冠冕珠玉,微微遮住了以往略有些柔情的眉眼。
第七十三章 施恩要开始蜕变
原来这才是魔尊,统领这一个世界的尊上。
万灵泽独自坐在高台玉椅之上,接受群臣的叩拜,继位之刻,又有楼台放出璀璨烟火,一束束炙热的火光在数座亭台上燃起,刹那照亮整个大殿。
“今日本座继承父尊之位,镇压七十四孤魂,恢复魔界秩序,告慰将士们封印之苦,重赏!”
万灵泽在高台上一件一件宣读继位魔尊后的所有事宜,几乎事无巨细。
“多谢魔尊!恭贺魔尊归位!”
台下的将士们则双手叩拜,皆向魔尊领命。
直至话题从魔界引到了三界,大殿内原本喜庆的氛围顿时被跌破,“为保三界和平,本座决定归还人间地界。”
此话一出,就有人当即不满道:“还请尊上三思!这是先魔尊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三界和平取于天界,天界若要打,我们继续奉陪!”
将士们又开始斗志昂扬,就被万灵泽忽然沉下的脸吓得吞没了声。
“本座是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了是吗?”
万灵泽才是真正不畏争斗的人,他与天界争执不休,却也没能讨到什么公平,可魔界被封印的这几百年却损失惨重,家破人亡,他只想为大局着想。
如今魔界才刚刚恢复了秩序,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再次身陷囹吾?
万灵泽勾了勾手指,又命施恩走上玉石阶,尽管不情愿,但他还是同对方和平地站在了一起。
“天界的太子,未来的仙首,如今是本座的师弟,本座带来了。”
话落,台下又是一片哗然,自古仙魔不两立,见到天界太子,众魔的目光更是积怨已深,怒意横生。
施恩看到那些质疑又怨恨的眼神,却想起大家是因慕容盛而受五百年封印之苦,顿时有了帮助师尊弥补一切的勇气。
他壮了壮胆子,又觉得做太子的自己颇具自信,顿时拿出一直挂在腰间的令牌。
一直黯淡无光的令牌在接触施恩手心的瞬间顿时四散出彩色的光晕,上面的字迹又霎时被渡了一层灵力,熠熠生辉。
“天命令在此,今日,我以天界太子的身份,代替天界真诚地向魔界曾被封印的子民乃至尊上道歉。”
天命令是天界至宝,三界只有独一无二的一枚,它代表天界最高权利,一见仙首,二见令牌,如今能持此令牌,便是太子的身份毋庸置疑。
一千年前三界大战,许多魔界将士们曾见过此令牌问世,那时能拿天命令的人还只能是仙首,对方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彻底消灭魔族。
天边的火烧云在天际翻滚,魔族几乎豁出性命与天界抗衡,而接收到天命令指令的众仙君,也在拼尽全力绞杀魔族。
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魔界不仅没有死,还逐步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甚至还能看到天界太子拿着如此珍贵的天命令向魔界致歉。
各个将士议论纷纷,全然不敢相信,施恩又继续说明道:“此令牌在手,我可以向魔界保证,天界再不会主动来犯……
也请大家不要再让天界为难,为了三界和平,天界只请求归还人间地界,让人间恢复往日秩序。”
施恩说的话并非强人所难,只是魔界子民早已习惯先魔尊抢掠的生活,一时还无法接受归还已经属于魔界的东西。
万灵泽却是对施恩的回答满意至极,他不在乎地界多少,抢掠了多少东西,封印之苦他看着魔界受了五百多年,如今只希望在他掌管下可以三界和平。
“既然魔界已经有了新主人,就该换新的规矩,本座的师弟把话说的这样明白,大家可有异议?”
异议常有,高台下议论纷纷,连连摇头,换作胆子大些的,便自告奋勇迎上来道:“尊上,天界不可信,您不要因为同门情谊而疏忽大意……”
也有人立即补充,“若尊上归还了地界,让天界如愿以偿,反过来攻打魔界,到时我们连筹码都没有……”
“同样有地界,魔界还不是被封印了五百年?!”万灵泽恼怒反驳,那时候的魔尊可还不是他。
他明明知道,三界大战的一切祸端皆因父尊轻狂贪心而起。
“你们若是还觉得父尊做的比本座好,那就去当父尊的臣民。”
万灵泽不愿再在继位大典上与之争论不休,该通知的他已经通知,不愿改变想法的说再多遍也没有,当魔尊怎会没有些争议,他从不将争议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各个臣民无论何种心思,也全都听话地行礼叩拜。
“一切尽听尊上吩咐。”
“尊上英明!”
万灵泽却没有把目光落在众子民上,反而落在了隐藏到人群中,默默注视着继位大典的宋御舟。
宋御舟的眼神从未在万灵泽的身上错开,如今看到万灵泽做尊上如此任性又霸道的一面,又不禁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眼里却满是欣赏与宠溺。
万灵泽本烦闷的心情也瞬间得到了缓解,看到台下的宋御舟笑,他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其他臣民更是汗流浃背,为何魔尊忽然发笑?怎如此阴晴不定???
一场继位大典下来,宋御舟除了对万灵泽的欣赏,也开始对施恩刮目相看。
大典刚刚结束,魔尊又日理万机被绾岑拉走处理魔界堆积如山的事宜,徒剩宋御舟与施恩在玄疏殿内安静休息。
宋御舟忍不住对直至现在都还有些紧张的施恩安慰道:“刚刚你做的很好,属实让我惊讶了一下。”
施恩游走的思绪又顿时跑了回来,有些开心获得认可,但开心了一会儿便归于冷静:“可我在盛君眼里,终究……”
话音未落,宋御舟就难得表现出不满,打断道:“又是盛君,如今魔界里可没有盛君,你总是提他就说明你放不下他,优柔寡断,这样不好。”
刚刚施恩的自信都在提起慕容盛时被掩埋,施恩的心病很重,一直以来都生活在焦虑与困苦之中,以往为了克服这种情绪,施恩总是走极端。
靠着哭来博取同情,靠着骗人来满足心理,因为失败就活不下去,果断自刎,鲜血横飞了一地。
如今虽然回归了太子身份,但施恩依旧保持着人间被盛君拯救的记忆,恐怕做太子时顺风顺水,那些平常记忆被模糊,就记得这救命之恩。
极端的心理又在另一种程度上被无限放大,施恩陷入了另一个怪圈——极度自卑恐慌。
“你目前应当专注于自己,提升个人魅力,像刚才做天界太子那样,自信一些,放下盛君。”
这句话宋御舟苦口婆心说了许多遍,却依旧要靠施恩自己想得开。
施恩也并非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即想要改正,又向宋御舟求助道:“师尊,渡我!”
宋御舟自己的感情都过得顺风顺水,说起帮助失恋之人如何走出悲伤情绪,并无经验。
他只能硬着头皮,故作高深道:“你需要从内到外从外到内地蜕变!”
施恩恐怕真的心情郁闷到像无头苍蝇似的,如今任是别人说什么他都愿意一试,忍不住追加问道:“那我要如何蜕变?”
“跟着为师学做饭,为师带领你在翠华山闯出一片新天地!”宋御舟私心满满,拍了拍施恩的肩,当即就被推门而入的万灵泽打断。
“师尊说的什么从内到外从外到内?”
万灵泽不习惯沉重的长袍与冠冕,又换回了平日穿的轻盈长衫,如今继位大典结束,他又紧赶慢赶回到了宋御舟身边,迫不及待问道:“我要留在魔界一段时间,师尊有何打算?”
万灵泽身侧还站着随时督促的绾岑,对方虽已不再介意两人感情,可神色一直淡淡然,吃了宋御舟做的冰糖葫芦,能稍有改善。
既是有事要忙,宋御舟更不想耽搁对方,在人间又有自己想要做的一番事业,遂道:“既然繁忙,我与小恩便回人间去,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师尊不打算陪我?”万灵泽蹙了蹙眉,显然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绾岑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又忍不住道:“你们整日腻在一起,便是分开几天都不行?”
看着万灵泽不愿留在魔界,宋御舟也知道自己为何会让绾岑看不上,他若再僵持下去,简直就是祸国殃民,勾引魔尊不早朝的罪人了。
宋御舟还是狠下心道:“我在人间等你回来。”
听到如此回答,万灵泽知道反问没用,宋御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也无法干扰对方只守候着自己。
可马上就要分开,这段时间又总有些“无关人士”在周围乱晃,他心情总归不好。
万灵泽幽暗了目光,又向绾岑使了下眼色,忽然捏住了宋御舟的手腕,声音低沉道:“那你明早再走。”
绾岑顿时清楚了万灵泽的意思,瞬间抬眼将一旁不明所以的施恩拽走,又叮嘱万灵泽道:“尊上早些休息,明早记得准时……”
声音被关门声掩盖,看着忽然撤下的两人,宋御舟顿时警惕,吻就轻轻落了上来。
第七十四章 独守空房后破防
这一吻缱倦缠绵,万灵泽吻得不紧不慢。
倒是勾的宋御舟魂不守舍,又主动索吻,直至万灵泽的目的得逞,他又将人一路抱入榻上,褪了衣物。
“师尊,你可是让我好忍。”
宋御舟又何尝不是?
最近两位仙君皆在家中,便是难有二人独处的机会,如今回到魔界,只感叹良宵苦短,干柴烈火燃不尽……
殿外静谧,直至绾岑将施恩带出门外,才发觉对方不知所措,知道里面的状况,耳朵就已经通红了一片。
“你在他们身边这么久,没见识过?”绾岑倒觉得有趣,皮笑肉不笑道。
施恩不认识绾岑,可他做过坏事,见到万灵泽的家人更会心虚,又卑微应道:“见识过的……”
他又何止见识过一次?许多次师尊与师兄的卿卿我我,他全都看在眼里,以往是对慕容盛用过的躯壳滋生出的独占欲,嫉妒吃醋。
如今慕容盛与宋御舟的躯壳彻底分开,他便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心悦于谁,再看到师尊和师兄亲昵,心中便好受了许多。
可羡慕始终都有,不知所措,面对此事害羞的情绪也有。
“我听我妹妹说,你爱慕宋御舟,与尊上争夺,倒是使了许多手段,还来毒害我三妹……”
绾岑虽然翻旧账,但却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反而话锋一转,道:“怎么如今倒是不再心狠手辣,还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
“对不起,是我以前太过分……”
他话音未落,就忽然被绾岑用折扇挡住了嘴巴,“前尘往事连尊上都不再追究,我自然不是想来听道歉的。”
施恩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看向绾岑似笑非笑的面容。
绾岑终于直奔主题道:“我三妹看上你了,要不你去跟她玩玩?”
此话一出,施恩的脸色骤变得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羞愤不已,“我……我已有心悦之人,之前给姐姐下毒是我不对……”
施恩支支吾吾的话又被绾岑顿时打断,“心悦之人的意思不就是还没在一起?你是天界太子,如今愿意屈尊降贵来道歉,为何就不能……”
这次换绾岑还未说完话,就被施恩严肃道:“一码归一码,我可以道歉,几次都行,但是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意。”
“你的意思就是我三妹配不上你,你讨厌她了?”绾岑又很会抓重点。
“不是不是!”
施恩立即为自己澄清,几句话僵持下来,他早已被为难的面红耳赤,眼眶红红的,低着头,任是怎么也说不明白了。
绾岑看到施恩如此有趣的模样,更加忍不住打趣:“那你心悦之人是谁?能让天界太子看上,后半辈子前途无量啊……”
“他永远不会喜欢我。”
看到施恩忽然低落下来,绾岑才终于肯放过对方。
他撂下了手中折扇,微微一笑,“是谁这么没眼光?罢了,随我到偏殿去住一晚吧,你恐怕要明早才能走了。”
施恩只觉得这全都是自己的报应,以为自己要被绾岑强制送给仙妖客,又慌张拒绝道:“为何要去偏殿?!我现在就要走!”
绾岑一愣,知道施恩定是误会了什么,无奈道:“不去偏殿?你难道要去破坏你师兄的好事?”
施恩的脸红得发紫,又彻底沉默,跟着绾岑失魂落魄地前往偏殿。
此时人间正值傍晚,慕容盛抓完鱼砍过柴,点燃烛灯,独守空房,却不见一个人回来……
*
魔界——
宋御舟在疲惫中醒来,房间内却冷冷清清,除了他之外,再无人人影。
他浑身酸痛,披了件衣服下了榻,绾岑又带着施恩敲门而入。
“仙君睡醒了?”绾岑常拿在手中的折扇不知所踪,又向宋御舟提醒道:“魔界事宜繁忙,尊上一早便去了大殿,仙君可等他回来再走?”
不过是分别几天,宋御舟觉得自己没有刻意留下来与万灵泽做道别的必要,又笑道:“他既然辛苦,我便不再打扰了。”
他拿出腰间玉佩,依靠玉佩可用法力释出一扇门来,继而带着施恩穿过门,转眼回到了人间。
一路向院落走去,施恩的情绪并不高涨,宋御舟浑身疲惫,步伐缓慢,又忍不住道:“可又为了盛君在伤神?”
施恩点点头,也拖着步伐,应道:“我一想到要见他,如今就难过。”
“想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宋御舟与万灵泽恩爱有佳,如今醒来没见到人还有些觉得空落落的,更何况施恩还要做到完全放下。
“我正打算干一番事业,摆宴席攒够了钱开酒楼,你就随我一起吧。”
他带着人刚回到家中,就迎面撞上坐在房间内的慕容盛,对方一副威严的样子,气场十足,似乎在生气。
宋御舟带着人进来,又笑道:“盛君今天……怎么没去抓鱼?”
“再抓就要抓光了。”慕容盛冷道:“你们昨天为何没回来?”
宋御舟看到慕容盛自带一种凶神恶煞的气息,又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坐在这一整晚吧?”
“那又如何?”慕容盛反问,他不需要睡觉,知道昨天是万灵泽的继位大典,可没人说要一夜都不回来。
他又将眼神看向施恩,忽然感受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魔息,又顿时警惕,起身走了过去。
自从醉酒时听到慕容盛说过那样“不喜欢”的话,施恩每次见到慕容盛的情绪就开始变得低落,他垂下头,却不曾想竟会忽然被对方一把握住了腰。
施恩顿时呼吸一滞,脸倏然红了起来,他身上还有从冰天雪地外刚刚回来的冷气,却能清楚感受到慕容盛温厚有力的手在他的腰间游走。
忽然,慕容盛释出法力,从施恩身后拽出了一把被魔息所隐藏的折扇。
对方将折扇别在了施恩的腰间,极为隐蔽暧昧,就像是勾栏听曲,施恩与人亲昵暧昧时被对方赏来的玩物。
慕容盛顿时恼火,将折扇甩在了施恩的脚边,“昨夜玩得很好?倒学会与人厮混了?!”
施恩不明所以,知道这是绾岑常拿在手中的折扇,却不知对方是何时将这么明显的物件无声无息地藏在他腰间的,他竟完全不曾发觉。
难道是昨晚在偏殿睡着时?
“这是绾岑的折扇,我也不知为何会在我的身上。”施恩捡起被摔在地上的折扇,又道:“应该还回去的。”
“倒是真有这样的一个人?”
慕容盛未曾想过,施恩竟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
宋御舟见慕容盛又找到机会指责施恩,顿时将人护在身后,“绾岑是灵泽的兄长,一定不是什么厮混。”
慕容盛当即一句话回绝:“你亲眼看见了?”
施恩也在届时澄清,“我只是去偏殿和绾岑同住了一晚,什么都没发生。”
“你惯会骗人,谁知道是真是假?”倒是折扇确确实实在这,哪里会是清清白白?
听到这样的话,一直还唯唯诺诺的施恩顿时恼火,“我如今没在骗,是你不信,可你也不再是我的师尊,就算不信我,我就是与别人厮混,又需要师尊以外的人来指责吗?”
“你……你太恶劣!”
慕容盛顿时破防,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就算是施恩与别人厮混,对方已经足够让他厌恶了,他又何须再生气?
便是坐视不管,他竟下意识做不到。
如今慕容盛冷静下来,始终对施恩没有好脸色,又转身回去,心平气和下来,“我不该对你抱有一点希望。”
施恩顿时抬眼,从未想过对方会先发制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抱有希望你就会喜欢我吗?”
“我不是一个好徒弟,也把你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你。”施恩看向慕容盛的眼神里带着许多怨恨,那些不甘全都消失,剩下来的便是绝望。
他顶不住内心的压力,转身逃开,逃到寒冷的冬日里,仿若自己心里的春天再也不会回来了。
又一次把人赶走,慕容盛毫无愧意,又剩下宋御舟收拾这堆烂摊子,他又去将人拽了回来。
施恩这次去意已决,眼见施诀要回到天界去,就被宋御舟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手。
“师尊还拦我做什么?我早该滚回去了。”
宋御舟内心苦涩呐喊,要走带着慕容盛一起走啊!不要让为师独自面对这一切!
“你放弃盛君,不能放弃为师啊,我们才刚说好了要一起干事业的。”
施恩又一把将宋御舟拥住,他捏着手中折扇,竟下意识地恨起绾岑的恶作剧害得他受慕容盛指责。
可转念一想,慕容盛对他毫无信任,便是讨厌死了他,又怎会只是因为一把折扇呢?
“师尊,我真的什么都想放弃……”
施恩甚至有了遁入空门的想法,却顿时被身后鹅子叫的声音吓回了现实。
“师父,我来拜师喽!”楚忠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
对方手里拎着鹅,拿着大白萝卜,又拎了两串晒得干干的辣椒。
楚忠长的高高壮壮,看上去便憨厚老实,并不清楚这冰天雪地的他们师徒两个怎么抱在一起,而是把带的东西一股脑塞到宋御舟怀里。
“我舅舅说师父喜欢养鹅做宠物,我就来给鹅送个伴。”楚忠笑着道。
第七十五章 师尊变酒楼掌柜
寒冬腊月,天气晴,之前院落的积雪已经扫清,堆在篱笆院旁,摞成一座座雪白的小山丘。
宋御舟将锅支在院内,摆了一条长桌,将各类食材整齐排序,又在锅旁放着纸笔,边写边向身旁的楚忠讲述。
“民间的宴会没有宫廷中的奢华,但也都是大事喜事,不能含糊,所以要以鱼、猪肉、鸡肉为主……”
天气寒冷,锅周围却热气腾腾,宋御舟将猪肉切成条裹粉,下入油锅煎制金黄,炸好酥肉,再将酥肉摆进碗中。
另起锅,少量放油,葱蒜爆香,加入花椒八角干辣椒,调好了味道,将料汁淋在小酥肉上蒸。
最终出锅时淋上葱花,一道扣碗蒸酥肉便做好了,楚忠一直写写记记,跟着宋御舟的步骤来,也做好了一份。
一个晌午过去,水煮鱼、蒸酥肉、猪肘烧鸡均做了出来,食材被用没了不少,桌面上又堆满了做好的菜肴。
一直帮忙准备食材的慕容盛自然是大功臣,这些菜都要端进房间经过他的品尝和毒舌点评。
几天下来,楚忠天赋异禀,一开始对口味把握时轻时重,如今却很少出错,获得了慕容盛的赞赏。
看到慕容盛颔首,楚忠顿时笑了起来,将眼神瞥向宋御舟,似乎希望能得到师父的夸奖。
他则对宋御舟崇拜至极,问道:“师父,你怎么会的这么多?有些菜根本就是闻所未闻,都是我第一次见到尝到,当真好吃。”
“这本就是失传已久的菜肴,我也是跟别人所学,既然好吃,你就带些回家和你娘子一起吃吧。”
宋御舟还惦记着山下的人,将几道刚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菜装进食盒,递到楚忠手里。
楚忠接过,不禁感叹:“师父还真像个普世的神仙,什么都会,凭此手艺,便是去哪都能闯出一番名堂来,留在翠华山倒是有些屈才了。”
说罢,他又想起一件事,便道:“前些日子我与娘子搬来翠华山,路过一座庙,庙里的神像还和师父有些像呢。”
它不仅觉得宋御舟像神仙,慕容盛也像神仙,灵泽师兄与小恩师兄皆像是不染凡尘,气质出众的神仙。
“怎会?”宋御舟却顿时心虚不认,又想起曾经与万灵泽在庙中的记忆,那庙里的神像确实是他的模样,只不过说是盛君才对。
“我不过是个做饭的厨子,翠华山是我老家,我很喜欢这里。”
楚忠单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又笑着点点头道:“这儿好,山美水美!”
话音刚落,消失了一上午的施恩就从山下匆匆赶回,沾染上了风雪,推开了房门。
他平日都留在山上与楚忠一起跟着宋御舟学做饭,最近却这是陆续默默出门,今天一大早便告假离开,神神秘秘也不说做什么去。
宋御舟比较担心施恩一直低迷的情绪,如今却见他忽然开心地回来。
“师尊,可否与我一起下山?”
他难得如此开心,甚至喜悦里还掺杂了一丝兴奋,又跑过去拉起宋御舟的胳膊,“我有惊喜想给师尊看看。”
“这么突然?可是现在就要走?”
宋御舟略有些惊讶,还不明所以,就被施恩拽了起来,又去榻边拿了件长袍披身。
“正好下山,小忠师弟也随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施恩又笑着邀请楚忠,许久没有勾起的笑容却又在看向慕容盛时戛然而止。
“若是盛君有兴致,便也一起吧。”
他又唯唯诺诺,如蚊虫轻轻哼哼了两声,面前的慕容盛果然丝毫不给面子,根本不动如山。
施恩也早就习惯,出于礼貌的邀请过,如今知道失败,他又转笑面对着宋御舟,带着师尊和师弟下了山。
宋御舟一直不知是什么事能让郁闷了许多天的施恩开心,又为何要如此神秘且激动。
才刚入了集市,走到街边,施恩就已用手捂住了宋御舟的双眼,身旁的楚忠在他身边哇了好几声,害得宋御舟紧张又期待。
“小忠,你可看到了什么?”
宋御舟忍不住,不曾想一向直来直去的楚忠也闭严实了嘴巴,还不停地在发出感叹声:“哇,这可不能说。”
街边吵吵嚷嚷很是喧嚣,施恩全然无视,目标只有一个,直到在街边一处停下脚步,他才终于肯松开了手,让宋御舟重见天日。
只见一栋豪华气派的三层酒楼顿时映入眼帘,酒楼内人员齐整,奇怪的是偌大的一个酒楼,竟没有挂一块牌匾。
宋御舟大胆猜想了一番,又问道:“可是你要请我们吃饭?”
施恩摇了摇头,云淡风轻:“我花了一点钱,将这座酒楼全都买下来了,想当成礼物送给师尊。”
“什么?!”此话一出,宋御舟尽管大胆,但还从未曾大胆到如此大胆,“你这是做什么?”
这礼物太贵重又太突然,宋御舟不知所措,一时更没有施恩想象的喜悦之色,反而神情严肃。
“难道师尊不喜欢吗?”施恩刚刚开心的表情也落寞了下来,“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师尊,听过师尊想要经营酒楼,那又何必要辛辛苦苦从基层做起?”
“可这是不劳而获,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整座酒楼,你说买就买?”宋御舟小门小户,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大挥手笔的人。
施恩却反驳道:“或许在师尊眼里此物贵重,但不过是我随身几件不稀罕的宝物换来的,用自己不喜欢的换自己喜欢的,为何不可呢?”
“……”
宋御舟忽然语塞,甚至有种嫉妒对方的冲动之感,在身边一直默默吃瓜的楚忠就震惊道:“小恩师兄究竟是做什么的?出手竟如此阔绰!?”
施恩无法坦白天界太子的身份,只好低调道:“不过是皇亲贵胄罢了。”
他看着宋御舟迟迟为难不肯接受,又软磨硬泡,央求道:“师尊为何都不肯我来赎罪?曾经我做了那样的错事,所有人都讨厌我,只有师尊还能原谅我,让我改过自新,如今却不许我来报答。”
这对宋御舟而言却是两码事,他苦口婆心道:“自从你回来后,你就每天都在赎罪,怎样的罪也都该赎完了,若说起报答,你这是吓唬还差不多。”
这都是施恩的惯用伎俩,宋御舟吃了那么多次亏,这次绝不会再心软,又道当即拒绝道:“总之这酒楼我不能要,你快把你的宝物换回来。”
施恩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又似威胁:“不能了,这酒楼买了便是不能退的了,师尊若是不要,整个酒楼就会倒闭,里面靠它养家糊口的店小二也都要失业了……”
如今比起以前卑微又说不上什么话的小徒弟身份,做了太子的施恩会更加任性了一些。
对方聪明,何种身份就用何种伎俩,宋御舟不禁感慨,若施恩能将为他买酒楼的心思都放在哄慕容盛回天界上,恐怕也会事半功倍。
如此费劲周折,软硬兼施,就算换了不近人情的慕容盛,宋御舟也觉得对方会招架不住。
“你啊……还是不曾变,什么事都做得让人猝不及防,无可奈何的。”
宋御舟无奈摇了摇头,开家酒楼确实是他如今的愿望,可他从未敢想过会是这样豪华的酒楼,又从没想是让别人替他实现。
知道软硬兼施有用,施恩又立即劝说道:“师尊实在不必为难,酒楼虽然贵重,但终究重在经营,经营有术才能长久地开下去,以后还是要靠师尊了。”
“此事……还要慎重……”
宋御舟不是个反应快,能突然接受的人,施恩却又很会攻击旁人的弱点,开始刺激宋御舟。
“如今师兄在掌管魔界,做着一方魔尊,师尊难道不想也做出一番事业,等师兄回来,让他也看到不一样的自己吗?”
楚忠看这座酒楼是越来越欢喜,更觉得宋御舟没有不要的道理,已经开始为自己争取道:“师父若开了酒楼,我可否去酒楼里当大厨?”
施恩就已经替犹豫的宋御舟先回答道:“当然可以!小忠师兄成了亲,要补贴家用,还是尽早来做大厨才好。”
“好!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楚忠又找到了更好的岗位,顿时乐开了花。
他又忽然想到手中拎着的食盒,顿时告别道:“那我就先回去找我家娘子了,要不然这饭都冷了……”
楚忠匆匆跑开,徒留宋御舟愣在原地,便是不能像楚忠一样潇洒离开,“便是我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酒楼里等着开张的店小二们却都已经迫不及待,机灵着改口,“掌柜的,有何吩咐啊?”
这一趟下山,便是白白收获了一整座酒楼,宋御舟被施恩拽进酒楼里,打扫了酒楼,又重新摆放桌椅,便耗到了晚上。
冬日里漆黑的天空上闪烁着最为明亮的星星,酒楼外的街道又属繁华地段,临近春节,便是烟花爆竹不断。
忽然间,月亮竟乍现出幽蓝色的光芒,伴随着烟花点缀,几颗星星在天空中更为闪烁,又如流星一般滑落下来。
似乎落在了人间各处。
宋御舟站在酒楼内,好奇望向酒楼外的奇异景色,便听身旁的施恩解释道:“师兄归还了人间地界,从此人间完整,便什么也不缺了。”
如今的宋御舟略有感慨,万灵泽虽在魔界,相隔两端,但或许此时他和对方正在望着同一片天空。
第七十六章 施恩酒后吐真言
自从宋御舟多了一座酒楼,便彻底告别了清闲日子。
几日过去,有两位徒弟的帮忙,酒楼内的陈设布置已经整齐,为了犒劳帮忙的大家,宋御舟又多做了几道菜。
“今天休息,大家好好歇歇,一会儿吃饭。”宋御舟颠勺大火炒菜,还想着独居在山上的慕容盛。
他又看向一旁正忙着切菜的楚忠,道:“小忠,你去山上一趟,也叫盛君来这儿吃饭吧。”
“好嘞。”
楚忠刚放下菜刀,转身却被施恩拦在了玄关处,对方竟自告奋勇道:“师弟要帮师尊的忙,还是让我去吧。”
这几天施恩俨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跟随着宋御舟布置酒楼,摆放了桌椅,学了做饭,不知不觉就转移了注意,放下了慕容盛。
他想积极地克服心中的悲伤,彻底放下的第一步就是坦然面对。
施恩又独自回到翠华山中,推开房门,就看到慕容盛正倚在椅子上,支颐假寐。
门外的动静让慕容盛瞬间察觉,但兴许是知道面前的人是谁,慕容盛一时慵懒,并未睁眼。
还是施恩缓缓走过去,不知对方是真的睡着还是假的睡着,他却于心不忍打扰如此安静的慕容盛,又轻轻抽出一把椅子,坐在了慕容盛的对面。
施恩常常不甘心于只做慕容盛的徒弟,又因曾经对方尽显出来的温柔而迷失了自我,他总以为只要留在盛君身边够久,为盛君做的事情够多,就可以得到那么一点喜爱。
他不如师兄厉害,便在其他方面使尽浑身解数,如今仔细一想,是自己太浅显了。
喜欢哪有那么容易?是使了手段也没用的。
施恩又想起他被慕容盛拯救的时候,当时盛君救了那么多的人,他又有何特别的呢?
可惜他做了那么多错事才恍然大悟,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他应该改变的明明是自己。
施恩一顿心理解析猛如虎,下一刻却还是把目光缠绵不舍地落在了睡着的慕容盛身上。
看着对方姿势安逸,眉心舒展,休息时的样子不知要比平时温柔了多少倍,完全是不一样的盛君。
施恩安静的勾唇凝视,下一刻就对上慕容盛忽然睁开的双眼。
他被吓了一跳,又顿时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缓和过来,强装镇定地微笑。
“师尊在酒楼做饭,邀请盛君也过去,盛君去吗?”
看着刚刚还对他想入非非心生向往的施恩忽然变得生疏客气,盛君就更加严肃,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皱起。
“为何不去?走。”
慕容盛忽然起身的动作都能吓施恩一跳,听到对方的回复,他又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带人下了山。
这一路上,施恩都不看慕容盛一眼,又佯装阔达神色自在,与慕容盛一前一后,却保持着很大的距离。
直至晚上开饭,宋御舟又开了几坛酒给大家喝,施恩也坐在了离慕容盛最远的位置。
没见到之前的豁达啊放下啊,都在见到慕容盛的时候全线崩溃,哪怕盛君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呼吸就可以让施恩心烦意乱的了。
“我找盛君来其实有一事相求。”宋御舟殷勤地给慕容盛斟满了一杯酒,又特意强调道:“这是你最爱喝的蓬莱春。”
听到是蓬莱春,慕容盛一直不怎么有起伏的神情才多出了一点笑意,饶有兴致问:“何事?”
宋御舟才说出请求,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酒楼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却还没个名字,不知可否劳烦盛君帮忙起个名字?”
慕容盛是天上的神仙,见多识广,宋御舟便总想询问一下神仙的意见,又补充道:“曾经我去过一家酒楼叫醉仙楼,那名字就很好,盛君就仿照着帮忙起一个吧。”
“罪仙楼?”慕容盛却把“醉”听成了另一个“罪”,当即不满破防道:“这名字一点都不好,仙字倒还不错。”
人间敬仰天上神仙,便是酒楼里也愿意取这样的名字,可人间酒楼恐怕只有宋御舟这里才能有真正的神仙,慕容盛当即来了灵感,“不如就叫做迎仙楼吧。”
只顾着喝酒吃肉的楚忠跟一旁的施恩碰了碰酒杯,顿时赞同道:“这名字好,我若是客官,也愿意被人当做神仙看待。”
“好!那便就叫迎仙楼。”
宋御舟一拍即合,也觉得这名字极好,又定下来了一桩大事,他心情不错,举起酒杯,和大家豪饮。
宋御舟很爱喝酒,所以也会酿五花八门的酒,蓬莱春是他的拿手之作,特别是得到了挑剔又难哄的慕容盛的认可,蓬莱春的地位又在直线上升。
酒的味道甘甜纯正,这间酒楼里灯火璀璨,其乐融融,却唯独少了万灵泽在。
随着酒喝的愈来愈多,思念也就在心里愈演愈烈。
“小魔头为何还不回来?”
酒后吐真言,他觉得他被绾岑给骗了,对方明明说万灵泽忙个几天就能回来,可如今已经快一个月有余,别说身影了,就是连消息也没听到一星半点。
临近春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小魔头一起过上第一个除夕夜。
宋御舟趴在桌子上,心情郁闷,一直在身边默默喝酒不说话的施恩便忽然安慰道:“师兄当了魔尊,日理万机,总会耽搁些时日……”
施恩不知何时喝得竟比宋御舟还醉,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他喝了好几坛的烈酒,几乎是摔倒在桌上,竟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不像我,便是等多久也不会有人回来,因为没人喜欢我……”
说罢,施恩竟倒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酒水全都化作了泪水,没一会儿就泪洒当场。
没人见识过施恩喝得大醉过,也没人知道施恩的酒品竟这么不好,转头又抓住了就近楚忠的手,“师弟,你懂我吗?你懂单相思、跟喜欢的人永远不能在一起的滋味吗?”
“我……我刚跟喜欢的人成了亲,你们还喝喜酒了呢,如今便是连孩子都快有了……”
此话一出,宋御舟的酒都醒了不少,不知道楚忠的喜讯竟来得这么快,“你家娘子可有了身孕?恭喜呀!”
楚忠立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前几天知道的,瞧我这脑子,在酒楼干活就给忙忘了。”
“那你还跟我们喝什么酒?快回家陪你娘子去。”宋御舟笑着将人赶走,转眼便见到施恩更加崩溃大哭。
“为何就只有我过得这样不好……”
宋御舟不得不走过去将已经瘫软的施恩扶起,又安慰道:“你是天界的太子,怎会过得不好呢?”
“可我想要盛君,为何就得不到?”
果然是喝醉了耍酒疯的人,这句话听得宋御舟都发慌,立即捂住了施恩的嘴巴。
上次听到施恩心意的慕容盛恨不得直接将施恩逐出家门,如今又听到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把施恩千刀万剐?
“小恩他喝多了,醉话不作数的。”
慕容盛没喝醉,说话阴晴不定倒是比醉了还让人捉摸不透,“本君倒是知道酒后吐真言。”
他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生气,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悦,而是侥幸饶过对方一劫,不再有心情喝酒,散了这场局。
“喝多了就去休息。”
宋御舟松了一口气,刚要把人扶起来带到隔间,慕容盛就忽然走过来一把将人背了起来。
“去哪个房间?”看着盛君的动作行云流水,偶然对施恩的关照,又让宋御舟怀疑对方究竟有没有喝多。
宋御舟还是急忙带路,害怕这期间施恩一个开心又说错话。
可他刚推开房门,就听到趴在慕容盛肩膀上醉醺醺的施恩依旧神志不清,竟继续道:“你究竟怎样才可以喜欢我?”
宋御舟知道第二天酒醒的施恩必然会后悔,没想到一转头,竟看到施恩的脸又完全地贴在慕容盛的颈间,一切的话都黏黏糊糊地呢喃在了慕容盛的耳侧。
“我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这些话慕容盛全都视若无睹,又将施恩放到房间内的榻上,平静又优雅地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衣角,又和宋御舟一起走出了房门。
“你也喝多了,早点休息。”慕容盛同样对宋御舟叮嘱。
他确实喝得有点多,有些头晕,那些对施恩的关心和对盛君的疑惑都只能被迫搁置在一边,又一步步迈向自己的客房。
喝醉了酒,天旋地转,长廊变得像是没有了尽头,宋御舟独自走着,又想起离开许多天的万灵泽。
若是对方在的话,一定会在这时候陪他。
没想到他宋御舟独自生活了这么久,自从遇到万灵泽后,竟是一步一步如此依赖和想念对方。
宋御舟感叹自己的堕落,下一刻,却听到面前长廊中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师尊。”
他猛然抬眼,对方却是更快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一股熟悉的月麟香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冬日里寒冷的凉意。
宋御舟觉得自己瞬间清醒,又瞬间变得不清醒,是小魔头回来了,真的是万灵泽。
他与对方紧紧相拥,竟是对方先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我好想你。”
第七十七章 只做徒弟好不好
这一声激动兴奋,克制缠绵,犹如久别重逢。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还要走吗?”
宋御舟的思念之情同样溢于言表,他似乎终于理解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万灵泽却蹙了蹙眉头,“我才刚回来,师尊就问我要不要走?”
“明明说几天就回来,如今却都快到了除夕,我还不知你到底能不能和我过个年……”
“魔界的事情比我想象的多,不过除夕之前都不会再走了。”
万灵泽安慰道,亲昵地揉了揉宋御舟发尾间的发丝,又轻声问:“我回来在山上找你,他们都说师尊开了家酒楼,叫我到山下的酒楼来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御舟的头还有些晕晕的,醉着时抱着冰凉的万灵泽倒觉得很舒服,又笑着答:“是小恩……小恩送的。”
万灵泽也曾听到宋御舟想开酒楼之事,便是私心骤起不希望对方忙碌到没有时间理会他,没想到这样好的机会,却让施恩抢先了。
“也好,要不然他总觉得对你有亏欠,总是念着你。”
万灵泽问下一个问题:“那又和谁喝了酒?”
话音未落,长梯上的绾岑却是人影未到声音先到,对方刚走上来就阴阳怪气,“这刚见了面,就是恩爱得发腻,叫人好生羡煞。”
宋御舟抬眼看清对面的人,喝多了酒,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哥怎么来了?”
绾岑见对面一个醉鬼,倒比平时老老实实的有趣,又笑着回答道:“我来取回扇子,上次睡着,落到了你那小徒弟的腰上。”
宋御舟知道是绾岑所为,当即替施恩愤愤不平道:“哪有落人腰上的?你分明就是故意!”
绾岑看宋御舟的态度就能知道这扇子一定闯了祸。
此番却正合他的心意,绾岑便就是想看看那样暧昧的扇子究竟是被何人所发现,若是被施恩喜欢的人察觉,恐怕堂堂天界太子又要伤心哭鼻子了。
“怎么会是故意?他睡在我的寝宫里,我与他同榻而眠,随身携带的折扇跑到他的身上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此话一出,宋御舟还没来得及反驳,刚要回房的慕容盛便从长廊的尽头折返了回来,揭穿了绾岑的无稽之谈。
“那为何折扇上面会被你的魔息掩盖?你居心何在?!”
绾岑并不认识慕容盛,但对方竟一眼就能得知他身上的魔息与折扇上的相同,就并非等闲之辈。
对方正气凛然,气势汹汹,身上的灵力浑厚,一看就是天上的神仙,绾岑就更加讨厌了。
“你又是谁?我是何居心与你何干?”绾岑又有些失望问道:“难道折扇是被你发现的?”
“我是他师尊。”到了这种时候,慕容盛却是愿意承认自己是对方师尊的事实。
绾岑则当即冷笑,“我没记错的话明明宋御舟才是他的师尊吧?果然是对方当了太子,身份不同,便有许多人想往他身上贴?”
“想往他身上贴的人是你!”
对方恶人先告状,更是让本就脾气不好的慕容盛怒火中烧,“本君当他师尊的时候,你还被本君封印在魔界。”
“原来是你?!”冤有头债有主,绾岑的封印之仇憋屈了许久,如今终于让他逮到了罪魁祸首,“你犯下滔天罪行,还有脸在我面前叫嚣?”
“对天界而言,本君才是正义。”
两人一人一句竟互骂了起来,骂的宋御舟更加头疼,又顿时和万灵泽默契地把两人的距离扯远。
“这么好的良辰,和气生财。”
宋御舟拍了拍慕容盛的胸脯,又小声劝慰道:“封印之举对魔界而言确实是你不对,大哥也不是坏人,莫要再起争执了。”
慕容盛要是听好言相劝那他就不是慕容盛了,当即冷哼一声:“你既随万灵泽一起叫他大哥,又何谈立场可言?有什么资格叫我别再起争执?”
喝了点酒,慕容盛倒还真是无差别攻击,此番吵闹,却将喝得大醉,本该休息的施恩给吵了出来。
他一个趔趄推开房门,看到不远处的几个人沸沸腾腾,瞬间就将目光清晰地锁定了绾岑,心中的怨怼顿时忍不下去。
“是你!?”
施恩不顾阻拦瞬间跑过去,这一路又泪洒当场,“我可有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把折扇放到我的身上?又让我不知情呢?”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的缘故,尽管施恩生气又恼火,可听来哭唧唧的语气却像是在撒娇。
“都怪你!你毁我清白!”施恩说罢便动手捶绾岑的肩,喝醉后的拳头却软绵绵的。
绾岑没躲,这一回不明所以的万灵泽也没替绾岑拦着。
“现在我喜欢的人讨厌我不理我,你可满意?!”
绾岑倒是彻底听明白了,又无奈抓住施恩不停捶他的手,指向慕容盛的方向,“你喜欢这个人?!”
其余人沉默的表情足以说明了一切,绾岑却一时难以接受,“我身边误入歧途的人为何这么多?!”
施恩喜欢的这个更让他厌恶嫌弃,本以为施恩好歹会喜欢一名女子,得不到对方还被对方误会,堂堂太子吃瘪的模样也足够让人看一场好戏,天界害魔界,他就害未来的仙首。
这些略阴损的招数竟都被施恩喜欢的慕容盛瞬间击破。
比起慕容盛,宋御舟既听话又会做饭,关键是个好人,不知比十恶不赦的慕容盛强了多少倍。
绾岑的什么兴致都瞬间没了,比起让施恩得不到慕容盛,未来的仙首跟慕容盛在一起了才是对天界最大的惩罚吧?
施恩却被绾岑的一时兴起搞得一团糟,“我喜欢怎么了?!喜欢都不行吗?!”
又顿时爆发道:“他本就不喜欢我,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便是连挽回也不能了!”
喊了一通,把所有人都吓住,施恩却又崩溃地一把抓住了绾岑的衣角,人就无力地滑落跪坐在地板上,凄惨无比。
“我做错了,可究竟要如何才能赎了我的罪?师尊何时才能原谅我?!”
施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刚刚还云淡风轻的绾岑都有些于心不忍,又想拽着瘫倒在地上的人起来。
对方却异常执拗,只有醉了才敢如此崩溃,这些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彻底被周围的人反复击碎,他不停地喊道:“这全都是我的报应!”
慕容盛眉头蹙得极紧,情绪很差,他知道施恩能到现在这副模样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向尊崇的爱憎分明被施恩一次次的哭泣与“报应”所混淆。
他无情无欲,自然不会喜欢施恩,可师徒一场,如今对方又成了太子,他就更加无法忍心看到本该是高贵强大的人如今竟跪坐在地上跟自己过不去。
慕容盛俯身,双手托着施恩的肩膀,一把将人从地上抱进了怀中,与绾岑的争执也彻底结束。
“罢了,都散了。”
他不满被别人看到天界太子如此落魄不堪的样子,难得温柔的拍了拍施恩的背,安抚对方抽泣的情绪,又道:“冷静些。”
施恩喝醉了酒,哪里还有那么听话?又一路在慕容盛的怀中挣扎,可刚刚那么一闹,又哭了这么久,他也没了什么力气。
慕容盛顺利推开隔间房门,再一次将人扔到榻上,发现对方的双手冰凉,又给人盖上了被子。
他本想教导施恩的不理智,如今思索了良久却无法开口,又见到对方几乎冷得整个团进被子里,对他视而不见。
慕容盛的话锋一转,随即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何又推开我?”
施恩似乎是没想到慕容盛竟然不走,缩在被子里的身躯一僵,尽管没了力气,眼泪却还是倏然落了下来。
“你不喜欢我,我不想让你见了讨厌。”
酒后吐真言,倒是让慕容盛知道了许多施恩心里的想法。
自从闹出毒害宋御舟的事之后,慕容盛对施恩的耐心就消耗殆尽,他无法克制自己的讨厌。
施恩从此就像一个失败品一样时刻晃在他眼前,提醒他到底是个怎样失败的师尊,将徒弟教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可如今看来,施恩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完全心机深重,当时终究也是为了让他从宋御舟的躯壳中活过来,若只对他而言,对方确实衷心相待。
“你没有让我讨厌。”
慕容盛难得说了句温柔的话,又将被子掀开,只见被子哭湿了一片,施恩躺在榻上几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又心虚地看了慕容盛一眼。
慕容盛倒是想起最开始遇到施恩时,对方的腿被打断,不能走路的时候。
那时对方也像现在这样可怜、卑微,看什么都瑟瑟发抖警惕的样子,让人从心底滋生出一种情感——为何没有早一点救他?
慕容盛终是不想让施恩再变成那副凄惨的模样,对方吃了许多苦,如今仰起头,依旧能看到脖颈处那条自刎后留下来的细长疤痕。
他替施恩擦了擦眼角的泪,那些厌恶的情感就此消散,他不想再让对方永远放不下,永远这样崩溃。
“忘了之前的一切吧,我不会再怪你。”
施恩并未开心,他也不说话,喝了太多的酒又神志不清,只知道自己舍不得,又主动抓住了慕容盛的手。
“师尊,我错了……”
他连话都说不完整,抓住慕容盛的手心又全都是冷汗,却一遍遍地哀求道:“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我只做你的徒弟,好不好?”
第七十八章 是纯洁的师徒情
次日清晨醒来,施恩依旧头痛欲裂。
他努力睁开眼,窗外的阳光便刺了进来,施恩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感受到手边的触感。
他的眼神寻着自己的手腕望向对方,发现坐在榻边的人竟是慕容盛,而自己竟然牵住了盛君的手!
施恩顿时醒酒,瞬间松开了抓住慕容盛的手,下意识慌乱起来,又忍不住在想,他是否因为醉酒一直抓着对方的手睡了一整晚?
慕容盛则靠在榻边闭目养神,感受到手心中另一只温热的手被抽走,又缓缓睁开眼,看向了施恩。
“醒了?”慕容盛主动问候,竟全然没有生气。
施恩依稀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哭了个彻底,发疯了似的不知道自己都胡乱说了些什么话,连如今的眼睛都还是肿的。
他僵硬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对方就又道:“今天就休息吧,不要再为难自己。”
此刻就像回到了曾经施恩与慕容盛相处之时,对方虽依旧谈不上喜爱,但起码不是冷漠厌恶。
施恩一时万分感慨,心中却是隐隐不安,又沉不住气问道:“我昨天可是说了什么话?”
慕容盛神色不可察觉的一滞,似乎是没想到昨夜那样的哀求与痛苦会被现在睡醒的施恩忘的一干二净。
“不记得了就不要勉强。”
喝了那么多酒,不记得倒也好,施恩见他的表情,却已经知道昨天自己绝对说了什么话。
今日慕容盛对他的态度明显温柔了许多,想必不见得是坏事,施恩努力回想无果,只得换一种法子,“都怪我喝酒误事,若是惹了盛君不开心,盛君不要怪罪。”
这一口一个“盛君”,清醒时已彻底改了“师尊”这一称呼,慕容盛与施恩的相处时间已然不算短,总觉得对方又是在伪装。
“并非不开心,只是你昨天哭着求我原谅,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施恩恨不得再给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敲上一下,提醒自己为何这样沉不住气,竟还妄想着这么快取得原谅。
他做的事不光彩,慕容盛做他的师尊都会蒙羞……
施恩一万个无法取得原谅的理由,竟又瞬间被慕容盛接下来的话打破:“曾经的事便全都过去了,如今我们还能以师徒相称。”
对方面无表情,甚至连情绪都没有一点起伏,就像在说一件轻飘飘的事情一样,却是狠狠砸进了施恩的心里。
他难以置信,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从未想过喝醉了会这样的管用,仅仅一夜,他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才可让这座万年的冰山重新容纳他?
“师尊!”
施恩甚至不敢再问慕容盛一遍,怕对方反悔,而是立即改了口,又不顾酒后疲累的身体跪在了慕容盛面前。
“谢师尊给我这次机会,我已经改过自新,今后一定不会再让师尊失望!”
看着面前的小徒弟再一次拜师,人间时光相隔了百年,想不到慕容盛的心绪竟也会有这样大的改变。
这何尝又不是施恩也给了他一次机会呢?
对方初次拜师时,他眼中有对于凡人的轻视,并不觉得施恩能在他身边多久,又知道对方心思不纯,不是想要拯救苍生之心,只是为给自己寻求一处栖身之所罢了。
所以他什么也都未曾教给过施恩。
曾经,他明知对方是天界太子还将其关在归墟受罚,师徒情谊一直以来都只是个虚名,可如今什么都会不一样了。
“起来吧。”
慕容盛默许了施恩的话,刚想伸出手扶对方,对方就自己站了起来,还与慕容盛微微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谢师尊。”施恩双手作揖,比以前还要更加尊敬,他又逞强道:“我已经好多了,多谢师尊关心。”
慕容盛倒一时不习惯这样回光返照的施恩,便见对方没一刻想留在房间休息,又推开了门欲要离开。
“去哪?”
施恩没想到慕容盛会关心他的去处,又因对方的关心而笑着道:“回师尊,我想去找绾岑魔君,归还他的折扇。”
一听到折扇,慕容盛就知道是昨晚那个轻浮的人,顿时紧蹙眉头,“你不是喝多了酒什么都不记得?却还记得他来了?”
绾岑坑施恩那么惨,来时又穿着最显眼的青衣,施恩光是感觉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就知道昨天发疯定是都发在了绾岑的身上。
“师兄……应该也来了吧?只是我与绾岑好似有了些争吵,如今醒酒,要去处理一下。”
施恩脑袋晕晕的,只想快点将折扇还回去,又在酒楼里找到喝茶的绾岑,如今已比昨晚冷静了许多。
“怎么?又想打我?”绾岑喝着茶,倚在阁楼处,向下可以望见正在和宋御舟一起忙碌的万灵泽,倒是欣慰了不少。
施恩站在绾岑对面,却是一脸无措,“什么?我还打人!?”
施恩不怎么喝酒,更没有大醉过,他以为自己只是哭哭骂骂便够了,不曾想自己竟还有如此嚣张的一面。
“忘了啊?没关系,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回我的扇子。”绾岑对施恩没多大兴趣,又直说道。
施恩更不愿因为扇子与绾岑有所牵扯,又道:“那你随我回翠华山上去,那把折扇放在师尊家里了。”
“你竟也不随身带着?就这么对待我的东西?”
绾岑时常找茬,施恩终究还是忍无可忍,“那你为何要把折扇放到我身上呢?”
“我本以为会见到个叫你心动的小娘子,不借助折扇,怎么来笑话你?”
绾岑实话实说,却实在没想到自己所幻想的娇羞小娘子竟能秒变成招人烦的慕容盛。
他便是没了兴趣,只想拿了折扇回家。
可施恩不愿无辜受如此调笑,推测道:“是因为我是天界的人吗?所以你很讨厌我?”
“讨厌倒不算吧?但是魔界被封印了五百年,天界却逍遥自在,我总要让有些人过得不那么舒坦。”
绾岑微微一笑,平日和善客气,可身为魔君,又是魔尊的哥哥,就必不可能只是个善茬。
施恩又是天界太子,看上去就长了一张柔弱卑微好欺负的脸,果然是被报复的最佳首选。
施恩只好认命,叹了口气,封印之事确实是天界不占理,若是为师尊担了报复,也正合他意。
他一下子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又勾了勾唇,多想想刚刚慕容盛认了他当徒弟这件事,一下子阔达了许多。
“罢了,随我去取折扇吧,我想尽快还你。”
就此他跟绾岑再不想有任何瓜葛,绾岑却看出施恩的开心,临走到大门处之前,又好奇问:“你今天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见施恩只微笑不说话,绾岑就意味深长道:“昨天你喝醉了疯狂表达心意,又被盛君抱回了房间,莫不是心想事成了?”
“什么?!”施恩防不胜防,本以为自己喝多了只是打了场架,竟不想丢人的事一样不落。
他脸上刚刚还浮现的浅浅微笑顿时消失转移。
随即施恩的脸又顿时涨红了起来,本就肿了眼睛晕了头,这一下更是感觉天旋地转,他虽不记得自己说的话,但却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心里压抑着什么。
若是喝醉后脱口而出,慕容盛又怎可能像今日这般待他极好?
“你莫要再胡说了。”他无法相信,又知道自己那昭然若揭的心思该压抑回去,如今好不容易当回了徒弟,他再不敢逾矩。
“我是师尊的徒弟,只能是师徒,我也只希望今后可以好好修习,再不想其他了。”
此话真假参半,不可轻信,也不可全然不信,绾岑只当做过眼云烟,如今除了取回折扇,其实他最想看得是万灵泽的生活。
不曾想翠华山中温馨,酒楼中繁忙,宋御舟感化了万灵泽身上所有的戾气与孤僻,反而将魔尊变得更温柔、稳定、更加强大。
话音刚落,慕容盛不知何时竟从他的身边而过,竟又能完全接上话道:“既然要去取折扇,我也回去,酒楼终究不如家里。”
一直不感兴趣只专注师尊的万灵泽却忍无可忍,事实证明,刚刚绾岑心中所想的温柔稳定更加强大,没有。
“翠华山的家何时也有了你的一份?!”
万灵泽当即震怒。
如今师尊常住在酒楼打理,他又穿行魔界与人间,极少归家,久而久之,翠华山的家岂不要被鸠占鹊巢,成了慕容盛的?
“我长久的住在那,整日抓鱼打扫,怎么就不算有我一份?”
慕容盛还真就住的理所应当,最近抓鱼、喂鹅、扫地,每日生活的好不惬意,连天界的过往都一概不提,俨然一副想要在翠华山养老的感觉。
万灵泽又怎么能没有危机感,慕容盛在就屡次三番害他好事,还没有个尽头!
“这么说盛君很优秀了?会的这么多,就没想成个家吗?”万灵泽早就想好了惩治慕容盛,一股作气将人赶走的准备。
“正好,林三哥给盛君觅了个娘子,承蒙关照,不好推脱,你不便再回家,倒是应该尽早相亲成个家了。”
第七十九章 慕容盛终回天界
“你!你何时替我做的主?”慕容盛猝不及防,紧接着是怒不可遏。
自己安安静静的在山上待着,平白无故被找了份亲事算什么?!更何况他无心情爱,更不会与凡人结缘。
万灵泽此番自然不是真的想给慕容盛寻觅一份亲事,而是为了折磨盛君。
“不是我做主,是林三哥。”万灵泽一副无辜模样,又迫不及待提醒道:“早已经约好了时辰,你们下午就能见面。”
没想到竟还这样的急,慕容盛在翠华山住的这段时间也常看到邻里亲戚愿意给旁人撮合亲事,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落在自己头上。
他丝毫没有心思,斩钉截铁拒绝:“不见!”
宋御舟却又在此时劝慰,“你好歹是个神仙,这样爽约,连见都不见一面,岂不是太过分了?”
万灵泽刚刚回来一晚,至今连林三哥的面都没见到,哪里又能知晓林三给慕容盛寻觅了亲事?
明显是胡编乱造。
宋御舟看的明白,却将计就计,又趁机暗示道:“盛君还是见一见吧,你总是和我们住在一起,也不方便,若是能成个家,以后做邻居也好啊。”
“本君这么让你们嫌恶?就这么急着让我成亲出门?
慕容盛也不是听不明白,最近确实在翠华山叨扰良多,除了寻求一个安身之所外,他又有私心收万灵泽继续做他的徒弟。
虽然对方显然不会再同意。
宋御舟急忙为自己和小魔头澄清,“自然不是,只是你孤家寡人的,村里的人也是关心你,你若见了觉得不喜欢,到时再拒绝就是了。”
眼见推脱不成,周围的人又都全然默许,包括昨天还哭哭啼啼说喜欢他的施恩也是默不作声,一副随便的模样,慕容盛就没理由再僵持。
“罢了,你们随意。”
此话一出,刚刚一直面无表情的施恩就忽然带着绾岑转身离开,匆匆逃出了酒楼。
他并不是不难过,只是醉酒闹够了一场,清醒的自己又要变得克制隐忍。
若是师尊只是不喜欢他,却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他又该如何调节呢?
绾岑一眼就看出了施恩的难过,这一路上没有打扰,待翠华山上拿回了折扇,他才拆穿道:“不是伤心吗?怎么见你师尊要去相亲,也不想着拦一拦?”
“拦有什么用?”施恩下意识回复,“就是师尊不见任何人,也不会喜欢我。”
“你这想法可不对。”
绾岑打开了折扇,又细心检查起上面是否有损坏,见毫发无损,又笑了笑道:“一样东西买不起放在柜台上,也比被别人买走了要好。”
话毕,他挥动折扇,瞬间释出一扇门来,又穿行而过,临走时不忘向施恩留下了一句话,“今后若有需要,可以找我来帮忙。”
施恩独自站在凄清的房间内,背对着窗户,整个人都埋在了阴影里。
帮忙?
就算是魔君又能帮他的什么忙?
他想要慕容盛,旁人能帮他得到吗?
*
慕容盛坐在酒楼内白白等了一下午,竟也不见有任何“相亲对象”要来。
直至到了傍晚,繁星闪烁,宋御舟打扫完了酒楼,才又想起喝了一下午茶在等人的慕容盛。
“盛君,莫要再等了,许是那姑娘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本君等了她一下午,她说不来就不来?”
慕容盛当即连想掀桌子的心都有了,就被万灵泽阻拦,“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是施恩买的,你要摔要砸,可要看看自己赔不赔得起。”
“我看你们师徒俩还真是愈来愈卑鄙了。”慕容盛寄人篱下,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忍气吞声,没想到竟还会被两人耍的团团转。
他知道相亲之事是戏耍,却也知道万灵泽的意图,遂起身冲着万灵泽道:“想让我走?你先跟我来,我有话想问你。”
宋御舟看了眼身旁的万灵泽,又主动回避,“你们师徒一场,好好聊一聊,我先去做饭。”
万灵泽不明所以地看向慕容盛,不知与对方还有什么好聊的。
“你还恨我当初被迫让你做我的徒弟?”
旧事重提,万灵泽轻笑一声,“曾经恨,现在不恨。”
“又想说是因为宋御舟?”慕容盛倒是很介意自己败给了对方,无奈道:“若是我想尽力弥补呢?当初收你为徒,我是看中你的才能……”
“所以就怕我不受你的管制?”万灵泽打断了慕容盛的话,提醒道:“你应该珍惜愿意和你说话的徒弟。”
下一刻,施恩就从翠华山风尘仆仆的回到了酒楼。
他正对上两个在聊天的人,又有分寸的收回目光,再也不想让嫉妒之心充斥了自己。
尽管穿着长袍,临近春节的风雪也冻透了施恩单薄的身躯,他的指间发红,鼻尖也是,又搓了搓手哈了哈气,走进屋里来。
慕容盛和万灵泽简短的对话就此被打断,彼此之间又难得有默契觉得言尽于此,已经彻底没什么好聊的。
万灵泽又去灶屋,和宋御舟一起做饭。
柔和烛火照亮了整个灶屋,窗外的寒风瑟瑟,吹起地上的飘雪,却映衬出房间的温暖。
三界和平,万灵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归宿,或许慕容盛早该死心了。
施恩却在一旁拉下椅子,不顾自己刚刚回来的狼狈,恭恭敬敬道:“师尊,请坐。”
他伸出手,难得拍了拍施恩的肩,沾染上外面的寒气,却被双手捂热。
宋御舟做了几盘可口小菜,端着饭坐到位置上,便见到施恩神色有些凝重,吃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宋御舟问道。
施恩又才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就是……我打算回天界了。”
“那你一个人走?”万灵泽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施恩悄悄瞥了对面的慕容盛一眼,又极快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应道:“嗯。”
“我很快就要掌管天界了,总要回去学习,若是有人可以辅佐我就好了。”
施恩疯狂暗示,慕容盛也依旧无动于衷,“师尊可有事在忙?今日的相亲可还顺利?”
出于私心,施恩其实极度在意今天的相亲之事,可却又不敢表现的太难过太明显。
慕容盛油盐不进,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相亲。”
施恩顿时松了口气,又等了良久,看着慕容盛没有下一步打算,又只好失落的将目光彻底收回。
看着慕容盛并非打算跟随,宋御舟又着急问道:“你未来是仙首,辅佐你的人岂不是会仙路坦荡?”
“那是自然,我不会亏待他。”施恩立即接着话茬。
见慕容盛吃饭的筷子一僵,万灵泽也问道:“想必盛君是知道天界待遇如何吧?若是好,不知我兄长身为魔君,可不可以去?”
施恩也很聪明,一点就透,知道万灵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立马应道:“当然可以,如今三界和平,便更不能再计较身份。”
这顿饭吃完,慕容盛一直没太大的反应,倒是变得比往常更加沉默,直至施恩即将要推门离开。
“晚上就走?这么急?”要到了临别时,宋御舟倒还真有些不舍。
下次回来,恐怕施恩的身份就要变了。
对方也强颜欢笑,只能无奈放弃,“早些回去,我自己一个人……还需准备准备……”
“两位师尊珍重,师兄珍重。”
施恩向大家告别,又推开门,风雪寒冷溢进来的刹那,慕容盛忽然起身道:“我跟你回去,辅佐仙首。”
这一句话来之不易,突入其来,施恩顿时愣在原地,又强迫自己瞬间反应过来。
“师尊!”
他又一次喊慕容盛,眼里夹杂着激动的热泪,“我今后一定不会辜负师尊的期望,一定可以当好仙首……”
慕容盛竟也开始学着宋御舟的温柔,勾起嘴角笑了笑,说的话却还是犀利,“先戒了酒。”
施恩表面连连点头答应,可心里却总觉得,此番能与慕容盛这么快冰释前嫌,有很多酒的功劳呢?
他一时不敢再想与慕容盛的情情爱爱究竟能不能实现,只专注于,能把对方留在身边,尽量长久……
施恩和慕容盛终于站在了一起,向师徒二人告别。
漆黑下的纷纷白雪像极了晶莹剔透的小星星,银装素裹。
看着两人离开人间回到天界,偌大的酒楼内忽然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宋御舟和万灵泽。
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从心里叹出一口气。
幸好,是两个人一起离开。
“说来……倒还有点舍不得。”到底是不想纷扰也纷扰到了现在,对方一走,倒不那么热闹了。
万灵泽却笑得开心,斩钉截铁道:“我可舍得。”
话落,他又忽然撞上身侧宋御舟的唇,宋御舟吓了一跳,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回吻了回去。
“还开着门呢。”宋御舟却笑道,紧贴着万灵泽,又被对方咬住了唇。
小别胜新婚,几次的离别与克制都终于有了疏解的一天。
宋御舟关上房门,隔绝了黑夜,又与万灵泽一起回到房间的温暖当中去。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