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抱太紧了


    为了不打扰助理给曲之意做检查, 丁宴澄和林树去了隔壁包厢。


    推开门,聂飞宇正坐在沙发上看刚才的监控视频,他暂停电脑里的监控, 站起来,笑着朝丁宴澄点头:“结束了?”


    “对, 还在做检查。”


    聂飞宇“嗯”了一声, 感叹道:“为了这件事, 也真是不容易啊。”


    “当一个人在生活中受到强大的刺激,而这个刺激又让人无法接受的时候, 那么在他的潜意识里就会选择性忘掉这件事,从而形成选择性失忆,虽然表面上似乎是忘掉了这个事情,但它的阴影还是存在的,当事人做事情的时候, 会不自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林树按下笔记本电脑播放键。


    曲之意毕业的时候, 曾向自己心仪的那几所心理咨询诊所投递过简历, 按理来说,他是林树的学生, 在学校里有优秀的成绩,在学校外也有优秀的实践案例,被录取基本是没什么悬念的。


    但在当时,不止有一家诊所向林树反映,曲之意的评估评测不合格。


    “林教授,我感觉,你的这个学生好像有点问题, 有部分患者是因为家庭原因而产生心理疾病的,根据的我观察, 他在面对这一部分患者的时候,太容易共情了,你也知道,心理医生应该要时刻保持情绪稳定,如果过于跟患者共情,那是会出矛盾的,所以抱歉,我们诊所暂时没办法录用他。”


    “之意曾经接触过一个孤儿院的患者,或许是因为有相同的经历,那次他操之过急,居然在未经患者及监护人的允许下,给患者治疗,虽然结果是圆满的,但也导致结束以后,他自己的心理有些承受不住。”林树手指轻敲键盘:“同样的例子,在宋满那件事情上,也出现过。”


    聂飞宇也点头:“他第一天入职到一院的时候,我跟他简单聊过几句,能看出来,这孩子心里的枷锁很重。”


    “治疗需要时机,时机不对,哪怕方法用对,也不一定能达到最佳效果,”林树看向旁边的丁宴澄:“是吧,阿澄。”


    “是的。”


    对于这一点,丁宴澄不否认。


    其实当初他走了以后,第三年暑假又回去过一次,一是为那时的不告而别道歉,二是他真的很想再看看曲之意。


    那个时间段的那种感情,对于十一二岁的他来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称呼,他只知道他有点喜欢这个小孩,至于是什么样的喜欢?可能是小伙伴之间的喜欢,也可能是其他的,他未知的喜欢。


    但不管是哪种喜欢,等他找到曲之意的时候,才发现曲之意已经不记得他了,不管他怎么跟他说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


    他疑惑不已,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奶奶发现了他,跟他说了那时发生的那些事。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会抽时间回去看一眼曲之意,也不主动靠近,就远远看着,看他和小伙伴捉鱼摸虾,在院子里抓耳挠腮写作业。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偷窥狂,但他不想纠正这一点,反而甘之若饴,因为曲之意每一个年龄段的样子,他都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曲之意大学期间,他找到了带曲之意的导师林树,想让他帮一帮曲之意。


    当时听他说完曲之意的事情,林树便说了刚才的话。


    治疗需要时机,时机不对,哪怕方法用对,也不一定能达到最佳效果。


    林树:“在心理学上,之所以会出现选择性失忆,是因为患者在对自身进行保护,因此很多时候,它也可以不用被治疗,但保护也需要有一个度,一旦超过那个节点,就会产生负面影响。”


    “而想要治疗选择性失忆,就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运用认知重构、暴露疗法等技术帮助患者重塑记忆,常用的心理行为疗法包括催眠治疗、系统脱敏法等。”*


    为了寻找这个时机,他把曲之意带到了一院上班,相比起心理诊所的病人,这里的病人更“温和”,在不打压曲之意的专业能力的同时,也方便提前为后面的治疗做准备。


    当一个人处于警惕防备的状态,想要对他进行精神上的治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在接触了楚岑那个病例后,聂飞宇给曲之意加强了工作量,开始长期消耗他大脑的精力,林树则开始构架曲之意的治疗方案。


    “我记得你有一个堂姐夫,他女儿是坠楼死的,因为那件事,心里一直有点问题是吗?”


    “对,他叫宋满,”丁宴澄问:“你问这个是?”


    “想要切入患者的内心,就要找到他的共鸣点,”林树只犹豫了两秒,便果断道:“你想个办法,让宋满去找之意看病。”


    丁宴澄皱眉:“宋满不会愿意去的,他甚至都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所以我才说需要你想个办法嘛,况且所有心理上有毛病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正常的,那他真的就正常吗?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机会。”


    林树专攻这个领域几十年,丁宴澄知道他说的话不会有错的,他按照林树说的,一步一步进行着,中途也有意外状况发生,但都被林树充分利用起来。


    “他现在感冒才刚好一点,让他这样连夜赶回去没问题吗?”


    “你拦不住他的,既然拦不住,倒不如随他的意愿,这样还能省去削减他内心防御的功夫。”


    丁宴澄只得让步,又担忧道:“虽然你之前有跟我讲过治疗的方法,但我不确定我真正实操的时候是否能成功。”


    电话里传来林树轻松的笑声:“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去他那里挂号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你的眼睛就是这场治疗的关键。”


    心理医生在治疗的过程中,最会观察患者的眼睛,通过患者的眼神来进行推测,而林树在丁宴澄的眼神中做过印记,所以从曲之意在诊室见到丁宴澄的第一眼,就未曾看透过他。


    林树说:“你不必担心,就像过去那样和他相处,他不会质疑你,因为只要他直视你的眼睛,就会信任你,相信你所说的话。”


    包厢里,林树合上笔记本电脑,长松懈下来一口气:“医者不自医,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心理架桥,而那架桥一旦坍塌,人就会崩溃,心理医生的宗旨,就是修复这架桥。”


    丁宴澄由衷赞同这句话。


    聂飞宇笑呵呵道:“哎呀总算是有个结果了,老林,这次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不得请我一顿酒喝?”


    林树哼笑:“什么叫我欠,要欠也是曲之意欠的,你找他还去。”


    “我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去找小娃娃要酒喝?我老脸还要不要了。”


    林树摊手:“那所以嘛,你说这些干什么呢。”


    聂飞宇被林树的歪理给说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只能指着林树:“好好好,我帮着你们忙活半天,到头来什么好处都落不到,你可真行。”


    “吱——”


    包厢门推开,助理站在门口:“教授,之意已经没事了。”


    林树赶忙转移话题,对丁宴澄说:“走,我们一起看看他去。”


    “嘿你个老木头,人家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走到现在,你跟过去凑什么热闹,耽误人家说话,走,”聂飞宇拽住林树的胳膊:“请我喝酒,今天这酒我一定要喝到。”


    林树哭笑不得,只好道:“行,我也不是差钱的人。”


    “这可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


    “那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就喝”


    两个老干部你一言我一语的,往包厢外去了。


    丁宴澄心里一直在担心曲之意,也顾不上他们,扭头急匆匆去隔壁找曲之意。


    这一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哭得曲之意口干舌燥,眼睛也酸痛得很,他靠坐在软沙发上,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蜷着,以一种放松的姿态。


    “之意!”


    门口传来丁宴澄的声音,他抬头看过去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跟前,而他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


    身体很疲惫,大脑很放空,但丁宴澄的怀抱很温暖,让他身上的体温逐渐回春。


    他回抱住丁宴澄,笑:“你抱太紧了。”


    丁宴澄却说:“那我早就该这样抱你了。”


    曲之意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原本红肿的眼睛不自觉弯成月牙状,只有一条细细的缝。


    笑完,他又故作正经,说:“也是,以前你从没抱过我,都是我抱你。”


    丁宴澄定了一会儿,不正经地狡辩:“那倒也不是,在车上的时候我就抱过你不止一次。”


    “”曲之意语塞。


    这么温情的场面,他居然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真是


    但丁宴澄不止说话直白,行为更是直接,他放开曲之意,手掌在他面前摊开,似乎是在索要东西。


    曲之意不解,歪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欠我的礼物。”


    曲之意一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钥匙,绑着红绳的铜板还挂在上面,边缘一闪一闪着金光。


    曲之意沉默地抚摸铜板,又抬头看看丁宴澄,然后将铜板从钥匙扣上一圈一圈转下来,放在丁宴澄的掌心。


    三指宽的老铜板,拿在手里有些重量,丁宴澄握紧掌心,弯腰吻上曲之意的鼻尖,蜻蜓点水一般。


    “收到了,我很喜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第82章 长得帅


    他们这一趟出来时间太久, 曲之意怕奶奶醒了看不见他,只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就着急要回去了。


    小超在楼下大堂等他们, 见人下来也跟着一道儿回去。


    “曲之意,”小超看他的神情还有些担忧:“你现在没事了吧?”


    朋友的关心让曲之意感觉到温暖, 他笑着摇头:“没事啦, 都过去了。”


    “真的?”小超不太相信, 朝丁宴澄求证:“他没撒谎吧?”


    丁宴澄笑:“林教授毕竟是老专家了,你不相信我们, 还不相信他吗。”


    小超放下心来:“呼,那就好。”


    在这个环节中,他也是在丁宴澄他们联系到他,跟他说了以后才知道的,而作为从小跟曲之意玩到大的小伙伴, 能帮上忙, 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成就感在的。


    回到医院住院楼, 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有一个看上去四十多, 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在跟护士交谈。


    “我就是想知道一下这个病人的病房是哪一间,不能通融一下吗?”男人皱着眉,十分焦急。


    护士显然也是被他纠缠得有些烦了:“所以我不是问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有没有提前联系过。”


    “那我不是也说了,我是她儿子我是她儿子,从到这里我就在说了!”


    男人越讲声音越大周围的人都朝他们这儿看了过来, 护士指着墙上的标语,态度严肃:“先生, 这里是住院区,禁止大声喧哗,请不要打扰其他病人及家属。”


    “我也不想吵!”男人激动地用手拍护士台,刚要继续质问,看到从对面走过来的曲之意,瞬间失了声。


    “之意,”男人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你来了。”


    曲之意站定脚步:“你来看奶奶?”


    曲乐山干笑道:“对,但是你奶奶跟她们这些护士打了招呼,不让我进去。”


    “哦。”他表情冷冷的。


    见他这样,曲乐山虽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好声好气:“之意啊,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奶奶?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万一你奶奶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


    “三长两短?”


    未等曲乐山说完,曲之意打断了他,问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所以你就盼着奶奶出事情,是吗?”


    曲乐山当即反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就盼着你奶奶出事情?她是我妈!”


    “可是,你不是早就自己把户口迁出去了吗?”


    “我”


    “当初你们来我们家大闹一顿,一回去那个女人就早产了,妈妈才刚下葬,你抱着孩子回来,想给他上户口,奶奶不同意,你就自己迁了出去,”一直保持冷静的曲之意突然笑了,只是那抹笑意未达眼底:“后来户口也没上好吧?”


    曲乐山不语,脸色铁青。


    曲之意不依不饶,继续说:“什么原因呢?我记得好像是因为早产,体质不好,又加上是在冬天出声的,哪怕放在温室里,也身体指标也依旧在下降,不到半年就夭折了。”


    “够了!”曲乐山听不下去了:“曲之意,我是你的父亲,你就是这么跟你父亲讲话的吗?!”


    曲之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寻常人的父亲会杀害母亲吗。”


    有关于王苗苗的这件事,不只是曲之意的逆鳞,也是横在曲乐山心里的一根刺,似乎是被曲之意的这句话刺激到,曲乐山气得怒目圆睁,下意识就抬起了手。


    掌风落下,没有听到响声,也没有感受到疼痛,曲之意用力攥住曲乐山的手腕,而曲乐山那只带着冷意的手掌,将将停在他面前。


    手腕被握得发痛,曲乐山大口喘着气,眼中有不可置信:“你,你”


    “曲乐山,”曲之意冷冷地看着他:“不要再拿所谓的亲情来绑架我和奶奶了,你之所以还来看她,不过是因为你不想在外人口中落个不孝的坏名声,至于我。”


    “那个孩子夭折以后,你们就没有孩子了,对吧。”


    曲乐山被拆穿得体无完肤,惊诧、羞愧、愤怒都能在他脸上找到痕迹。


    但这一路过来,曲之意着实是有些累了,现在,他不想再跟这个人过多纠缠,他甩开曲乐山的手:“你走吧,奶奶说了不想见你就是不想见你,她刚做完手术,你如果非要在这个时候去看她,惹她生气,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落,曲之意不再看他,往奶奶病房的方向去了。


    时间一直在向前,有爱他的人在前面等着他,没必要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推开病房门,奶奶果然已经醒了,邹老太在给她擦脸。


    “奶奶。”


    “哎哟乖乖来唠啊。”奶奶原本还有些疲态的眼睛,在看到曲之意的时候立马就亮了。


    曲之意走过去,弯腰轻轻抱了奶奶一下,没有真的碰到她,怕牵扯到伤口会疼,就只是贴了下脸颊。


    “对不起啊奶奶,刚才出去了一趟,没等到你醒过来。”


    听出孙子语气里的歉意,奶奶笑着说:“哎呀嘞个有撒子的嘛。”


    说完,她注意到曲之意红肿的眼睛,顿时“诶”了一声,抬手去摸他的眼睛:“啷个回事安?你还哭唠啊?遭哪个欺负唠?”


    虽然邹老太说医生给奶奶打了镇痛,但他还是怕奶奶动作太大,于是主动凑近了让她摸,又撒娇道:“对啊,我这一路赶过来,都快担心死了。”


    “哎呀没得事得的,你晓得的嘛,我身体好得很,”脸上带着氧气罩,奶奶说话就说得很缓慢:“都是那天晚上,有野猫跑到我们屋头来,跟我们的猫猫打架,我就想去帮一哈噻,结果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唠,后头我就不经事唠。”


    奶奶一边说一边笑,但曲之意光是听着心里都难受,他叹了口气,一双眼睛泛起薄薄的水雾,奶奶知道他又要矫情,手指颤悠悠去摸他的脸:“感觉我们乖乖好像变小唠昂。”


    曲之意抿唇,忍住鼻尖的酸意:“为什么这么说?”


    奶奶就笑:“你小时候都是很爱哭噻,丁点儿大一个,娇气得很,遭摔唠要哭,虫虫儿落到身上了也要哭,那嗨儿我跟你妈妈经常性的讲到你嘛。”


    “不过到后头安,你都好像又一哈子就长大了,不管做撒子都是说没得事,可以,不消挂念你,那我也不晓得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哦,每回儿较起真来问你,你还要生气,那就算了嘛,我也难得问,到时候还要讨你嫌。”


    “怎么会”曲之意想替自己辩解,但仔细想想,好像又确实是这样的。


    “以后不会这样了,”丁宴澄说:“我会监督他的,奶奶。”


    奶奶抬眸朝丁宴澄看,到了她这个年纪,什么东西都是看一眼就知道了,眼前这对娃娃站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养眼,看得她心里欢喜:“要得,有你看到他,那稳妥得很。”


    奶奶这次摔得不是很严重,做了手术,把刀口养好,基本就没事了。


    而曲之意跟聂飞宇请了个大长假,前半个月陪奶奶在医院养伤,等医生说能出院以后,便带奶奶回家去住。


    比起医院,青山绿水的老家更适合养病一些,奶奶自己不能动,就指挥着曲之意还有丁宴澄,让他们喂鸡喂鸭,喂猫喂狗,还要时不时去给院子门口的菜地浇水。


    平时看惯了丁宴澄西装革履的样子,如今见他穿着老汉背心,短裤衩,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而且据曲之意的观察,他发现丁宴澄浇菜技术居然比他还要好。


    曲之意没忍住问:“哎,感觉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丁宴澄目不转睛,专心给菜浇水:“以前做习惯了。”


    “嗯?”曲之意不解,他以为像丁宴澄这种,整天出入不是办公室就是各种会所的人,应该是不懂怎么给菜浇水,喂养家禽这些事的。


    丁宴澄却故作神秘,绕到菜地的另一边:“这是秘密。”


    九月中旬,奶奶的身体彻底恢复,曲之意和丁宴澄收拾好东西,动身回工作地了。


    丁宴澄是要回去忙工作,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陪着曲之意,公司那些棘手的事情,全是家里的哥哥姐姐在管着,那些项目的合作方个顶个的难缠,再不回去,他们也要甩手不干了。


    而曲之意,一是马上十月份了,李望舒要办婚礼,他得回去参加。


    二是回去交接工作,林树说,他既然已经跨过了这道坎儿,就应该告别当下这个阶段,去该去的地方,好好发展。


    “我呢已经和老聂商量好了,你回去以后,会有人协助你交接工作的,等交接完,就来我这里报道,我给你安排。”


    “enn,前面都没问题,但,”曲之意故意笑问他:“去你那报道,你不会又要坑我吧?”


    “嘿你这小子,”林树在电话那边‘骂’他:“脑子瓦特啦,我好歹也是你老师,骗谁也不会骗你好伐。”


    于是,曲之意就这样告别了从学校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去一院交接的那天,本来想的是应该最迟一个上午就能结束,没想到一出他们科室那层楼的电梯,就听见“砰”一声响,紧接着是漫天金灿灿的礼花飘落下来。


    他们科室的护士护工齐刷刷围在电梯门口:“欢迎曲医生回家~”


    又有两个护士托着一张锦旗‘郑重’朝他走来。


    曲之意:“?”


    两个护士笑得合不拢嘴:“曲医生,这是宋先生的家属定制的锦旗,说是送给你的。”


    锦旗上的内容是:


    赠泌尿科男性性功能障碍心理咨询医师——长得帅,技术好!


    第83章 我有一个朋友啊


    曲之意来一院上班大半年, 每天接触的病人不少,但送锦旗还是第一次,尤其


    看着护士手里托着的锦旗, 曲之意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果然, 人不可貌相, 丁宴绮平时看上去那么稳重端庄的女士, 送的锦旗居然,这么直白。


    护士们都在看热闹, 见他不接,笑呵呵道:“曲医生第一次收到锦旗高兴坏啦?那我们给你送到办公室挂墙上。”


    “别别,”曲之意赶忙拦住她们,硬着头皮伸手:“好歹也是家属的一片心意,还是给我吧。”


    主要这玩意儿挂在墙上, 是真的尴尬啊, 她们挂上去, 到时候他交接完工作还要取下来,没必要, 属实没必要。


    护士们知道他脸皮薄,没有再揪着他,只是个个都捂着嘴笑,陈也和其他的护士一起送了曲之意一些零食小蛋糕,祝他前途似锦。


    曲之意一一谢过,回到诊室,看着怀里满满的礼物, 心里也热乎乎的。


    陈也十分难受地叹了口气:“曲医生,我好舍不得你啊。”


    他之所以能在这里工作, 是医院知道他生活困难,重人情,而没见到曲之意之前,他心里也是忐忑了很久,毕竟他没学历也没本事,怕对方会嫌弃自己。


    结果曲之意不仅没有嫌弃他,反而还教他,开导他,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庆幸自己能遇上这样的领导。


    想到这里,陈也又笑了,他道:“但是没关系,我会跟着新医生好好干的,绝对不给你丢脸。”


    “谁说你丢脸了,”曲之意道:“而且我有说过要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吗。”


    陈也一愣,在回味过来曲之意的这句话以后,陈也整个人都振奋了,还有想哭的冲动:“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但是打住啊,”曲之意故作严肃道:“别这么早就高兴激动,我先跟你说清楚,跟着我走是真的要学东西,有考核标准的,要是没通过,我有很大概率会辞退你,到时候你可就没工作了。”


    “没关系。”陈也答案果断。


    曲之意有些意外:“你都不犹豫一下吗?跟着我可是会被辞退的,不比这里稳定。”


    陈也却说:“真的,曲医生,我就是想跟着你,而且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被你辞退的。”


    曲之意挑眉:“这么有信心。”


    “那是,我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门儿清的。”


    面前的这个男孩,和记忆里那个阳光,但偶尔又有点小自卑的身影重合,曲之意发现,这次小也好像是真的记住他说的话了。


    交接工作的医生是八点半来的,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曲之意跟他打完招呼,就开始交接手上患者的情况。


    他手上除了还没完全治疗好,需要后面继续跟进的患者外,其他全部交接出去,这一趟讲下来,一整个上午加半个下午,快下班的点,才堪堪结束。


    了结了工作上的事,曲之意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好搬上车,他东西不是特别多,但一趟也搬不完,搬到第二趟路过泌尿外科的时候,曲之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在诊室门口来回踌躇了几秒钟,最后将纸箱子暂放护士台,扭头去了泌尿外科的诊室。


    这会儿没有病人在看病,曲之意敲敲门:“杨医生。”


    正在看报纸的老大夫抬头,视线透过眼镜片看过来:“哟,小曲啊。”


    他笑呵呵放下报纸:“听说你后面要去别的医院了是伐?”


    “对,今天过来交接工作,刚准备走呢,正好路过进来看看。”


    “那好的呀,”杨医生指指面前的椅子:“来,快坐。”


    “好。”


    曲之意笑着点头,坐下以后,杨医生给他倒了杯水,他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略微有些紧张。


    杨医生察觉到了,问他:“你是有什么事想说吗?”


    “额,”曲之意咳了一声,觉得反正早晚都是要说的,藏着掖着反而别扭,于是老老实实道:“我确实是有件事想问林医生的。”


    曲之意脸颊微烫:“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啊,他那个不太行,我寻思着林医生你医术好,就想过来拿几副药,就是你之前效果很好的那个方子。”


    “哦,”杨医生单手去扶眼镜,在略微几秒钟的思考后,问:“药方可以开呀,但你,这个情况多久了?有没有检查过,检查报告这些要给我看看的。”


    “这个,时间应该是不长的,可能,”曲之意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一年时间不到吧,至于你说的检查,心理咨询算吗?”


    杨医生:“勉强也算吧。”


    曲之意松了口气,又问他:“需不需要他本人过来看?”


    “倒也不用,我知道,”杨医生已经开始敲键盘写单子了,一边写一边说:“你身份证这些报一下,我给你开药。”


    “啊?”曲之意磕磕巴巴问:“这,要用我的名字开药吗?”


    “那当然了,你来问的那肯定要用你的名字来拿药,要么,你能报出你那个朋友的也行。”杨医生弯着眸子看他,手指停留在键盘上,等他想明白。


    而这可真是把曲之意给难住了,他这会儿上哪去报丁宴澄的身份证号码,又怕林医生等,曲之意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道:“51392”


    打印机哒哒打出单子,杨医生拿给他:“好了,给你开了一个疗程的,先吃吃看,有效果再吃下一个疗程。”


    曲之意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笑着跟杨医生道谢。


    杨医生无所谓地摆摆手:“这有什么的,去吧,去楼下抓药,不然等会儿该到换班吃饭的点了。”


    曲之意点点头,转身去楼下拿药。


    杨医生保存好电脑上的信息,继续拿过报纸看,一边扶眼镜框,一边呵呵地笑。


    在男科工作,既要具有足够的医学知识,还要有能够分辨语言艺术的能力。


    丁宴澄在手机上给曲之意发消息,说有个会议要开,得晚半个小时下班,曲之意回了句知道了,等红绿灯的时候看着副驾上的那包中药思索。


    该怎么把这个药给他呢,直接说?


    那肯定不行。


    瞒着说?怎么瞒呢?找个什么理由?


    绿灯亮起,车流有序向前,曲之意把车停在丁宴澄公司楼下,六点四十几的时候,车窗被敲响,他连忙打开车门上的锁。


    丁宴澄开门,就看见副驾上的药,他下意识问:“你生病了?”


    “啊?没有,这个是,”曲之意大脑飞速转动着,突然,灵光一闪:“这是我们科室一个医生给我的清热解毒的中药,但我不是很爱喝这个,要不然你拿去吧?别浪费了。”


    说完,他有些心虚的等丁宴澄的反应。


    “好啊,晚上回去我让阿姨煎一副,”丁宴澄把中药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系上安全带:“今年夏天是挺热的,之前我爷爷也给我抓过几副,我都还没动过,不喜欢中药味。”


    曲之意哈哈干笑了两声,启动车子:“这个应该还好,味道不是很大的,你实在喝不习惯,可以放点糖。”


    丁宴澄笑着摇头:“那还是算了,到时候又苦又甜,味道更怪。”


    “哈哈,也是。”


    曲之意依旧笑得尴尬,丁宴澄感觉他跟平时好像有点不一样,还是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生病吗?”


    曲之意目视前方:“没有没有。”


    第84章 我好得很


    今天这一趟是去肖叔叔家的饭馆吃饭, 前面丁宴澄陪着曲之意在老家照顾奶奶,吃惯了他们那边的菜,回来以后还想吃, 曲之意就约了位置。


    他们到的时候王婶还跟以前一样在大门口等着,见曲之意和丁宴澄走在一起, 打趣道:“耶?又带你朋友来唠啊。”


    曲之意笑得无奈, 上次来吃饭王婶就问过他, 丁宴澄是不是他男朋友,当时确实不是, 所以就被他否认了。


    而这次去了趟内蒙古,又回了趟老家,他俩顺理成章走到一起,周围人也都知道了,包括肖叔叔他们, 还是奶奶打电话过去说的, 所以王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就是故意问他的,想亲耳听到他说。


    “问你话噻, 是不是朋友嘛。”王婶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曲之意也不扭扭捏捏了,坦然拉起丁宴澄的手:“是男朋友。”


    听到满意的答案,王婶肉眼可见的兴奋了,把他们往楼上带:“我就讲嘛我看人的眼光是不得出错的,上回儿问你你还不承认”


    曲之意连忙岔开话题:“今天肖叔叔做什么菜呀,阿澄他要吃辣的。”


    “肯定有辣的噻,我等嗨儿跟你叔叔讲一声就好了, 你们先到包厢去坐到嘛。”


    王婶安排他们坐好,去楼下催菜, 丁宴澄脱掉西装外套,又将白衬衫的袖口卷上去。


    “今天工作交接得怎么样?”


    “还好,挺顺利的,小也也说要跟我走,原本我还以为他要考虑考虑呢。”


    丁宴澄唇角微扬,握着茶壶倒水:“毕竟他跟了你大半年,彼此之间都了解,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当然是会继续跟着你的,而且他也不清楚新来的医生好不好相处,不管怎么考虑,你肯定是优先选择的。”


    “倒也是。”曲之意砸吧了下嘴:“对了,姜洲怎么样了?上次分开以后就没听到他消息。”


    “他?”丁宴澄笑着摇头:“他在跟他爸做抗争呢。”


    丁宴澄说,那次姜洲回来以后就跟姜学海大吵了一架,也不说原因,就指着他爹的脑门大骂,骂得姜学海一头雾水,不知所以,气到当即就断了姜洲手上所有的银行卡流水,丁宴绮也在场,拦都拦不住。


    而若是换做以往,姜学海冻姜洲的卡,姜洲指定要哭着求着让姜学海解封,但那次姜洲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了。


    离开姜家,姜洲没地方去,丁宴绮就给了他丁宴澄那套别墅的钥匙,让他去住几天。


    据阿姨说,姜洲刚住进去的前一个星期整个人都可颓废了,吃完就睡,睡醒就吃,也不下楼去走走。


    阿姨也是看着姜洲长大的,什么时候见他这个样子过,心里有些担忧,都准备联系丁宴绮,让她过来看看,结果还没等她去找人,姜洲自己突然“活”过来了。


    他回了家,一反常态地跟姜学海道歉认错,又一反常态地说自己要进公司上班。


    而姜学海,他已经被姜洲这些摸不着头脑的操作给彻底搞不会了,又气又笑,最终也还是同意让姜洲进公司。


    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草包,但既然主动提了要求,还是这么正当的要求,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额”曲之意些微怀疑:“姜洲都快恨死他父亲了吧,怎么会想着要进公司帮他父亲做生意呢?难道是想,从他父亲手上夺权?”


    说出这句话,曲之意自己都觉得不现实。


    这又不是狗血电视剧,哪有人一夜之间突然崛起一飞冲天逆袭的呢?姜洲的父亲能做那么大一个局,把戴映雪他们一家逼到这个地步,就凭姜洲那个脑袋瓜,能把他爸制服?


    反正他是不相信的。


    好在丁宴澄摇头了:“夺权这种事,姜洲做不出来的,但要知道,事情做不好,还怕做不烂吗。”


    姜学海以为姜洲是过了爱玩的年纪,长大了,愿意替家里分担重任了,于是在姜洲进公司后,立马给他安排了一个项目总监的职位,还从自己手底下拨了个跟了几十年的副手去培养姜洲,可谓是什么都配齐了。


    而姜洲也是认认真真做项目(跟合作方对接的时候不谈工作,只吃饭聊天),做文件资料(合作方发的合同转手删掉原件),有时候还加班通宵(在办公室开麦打游戏)。


    在他进公司半个月的时间,本来快要签下来的项目,黄了。


    违约金赔了五百万,姜学海气到吐血,姜洲认错态度诚恳:“爸,我真的有在用心学了,但可能是我底子本来不太好吧,脑子也没有你们的这么聪明,怎么学都学不会,给你丢脸了,要不,我还是辞职吧,我可能真的不适合上班。”


    姜学海打碎牙齿和血吞,闭上眼:“没事,第一次嘛,后面机会多的是,慢慢学,没事的,没事。”


    此后,依旧还是有项目会交到姜洲手上,但基本都没做成。


    项目黄了,姜洲就低头认错辞职三件套,姜学海的牙齿打碎一次又一次,属实也算是被吃得死死的了。


    听到这里,曲之意哭笑不得:“这确实是像他能做出来的事,但是他这样做,不怕哪天他家公司真被搞垮吗?”


    “这话我也问过姜洲,”丁宴澄说:“他的回答是”


    “那些钱本来就不该是他抢来的,我只不过是又让他吐出来罢了,至于那些赔出去的钱,我早就跟那些合作方私下打好关系了,钱四六分,他们六我四,所有钱全部存在国外的私人银行,到时候转交给戴伯伯他们。”


    姜洲说当初姜学海吞了多少,他就要他吐多少出来,哪怕是把公司吐倒了,也一分都不能少。


    曲之意颔首,虽然姜洲大部分时候都不太不靠谱,但温室长大的小花也有血性,看见了黑暗的东西,知道要去承担去打破。


    *


    一院的工作刚辞掉,新工作还没入职,林树跟他说工作室还在准备,等差不多了会通知他,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曲之意都很清闲。


    有事没事就去接丁宴澄下班,两个人一起吃吃晚饭,去影院看看新上的电影,分开的时候再接个甜甜的吻。


    这样悠闲的时光,就好像两三个月前他们在内蒙的那段日子,什么都不用想,只用尽情享受生活就可以了。


    而丁宴澄,从曲之意那里拿到‘凉茶’后,回去的当天就让阿姨煎了一碗出来,入口奇苦无比,喝下去以后又不见凉快,反而感觉很热。


    但他也没怀疑是‘凉茶’的问题,只以为是天气太热了。


    九月底,李望舒的婚礼准备得差不多了,虽然早就提前预定了伴郎,李望舒还是给曲之意发了邀请函,但只有一张,打开以后,里面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可带家属一起参加(必须带家属,不然不给进)。


    曲之意笑着摇头,真是的。


    他给丁宴澄发消息过去,等丁宴澄请好假,两个人坐高铁去赴婚礼。


    李望舒是真的说到做到,之前说请来的伴郎都要高高帅帅的,让曲之意选一个当男朋友。


    曲之意到现场的时候,那些伴郎真是个个都宽肩窄腰,手长腿长的。


    “怎么样呀,要不要选一个?”李望舒嘿嘿笑着,又去看丁宴澄,茶言茶语:“阿澄应该不会生气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之意介绍几个朋友。”


    丁宴澄笑笑,嘴上大度地说:“没事,我知道。”


    实则,原本是很普通的在牵着曲之意的手,下一秒变成了十指相扣。


    相比之前的订婚宴,正式的婚礼自然要更盛大,曲之意又是伴郎,所以要跟着一起彩排走流程,难免会跟那些伴郎有言语上的交集。


    丁宴澄坐在台下看,看曲之意被那群男人围着说说笑笑。


    婚礼前一天,所有流程全部走完,男方女方要办单身派对,请自己的朋友一起参加,派对地点定在一个酒吧,怕玩得不尽兴,李望舒直接大手一挥包了一楼的场。


    曲之意他们的位置正对舞台,台上有乐队在弹唱,唱的都是些新潮的歌,动感强节奏快,曲之意没听过,反而是心脏被这一阵大过一阵的音浪震得都快跳出来了。


    他用喝酒的方式来掩盖来自音浪的冲击,丁宴澄侧首附在他耳边:“要不要换个位置?”


    曲之意摇头,大声道:“没事儿,玩开心嘛。”


    说着,就又仰头喝了一杯。


    丁宴澄眼眸含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给你调一杯好喝的。”


    “好啊。”


    曲之意双手托住下巴,脸上带着点微醺醉意,专注看丁宴澄调酒。


    五彩的光打在丁宴澄身上,由红变紫,由紫变蓝,调酒杯在丁宴澄各种动作下摇摇晃晃。


    明明酝酿美味的是调酒杯,但曲之意却感觉自己的视线一直是停留在丁宴澄身上的,怎么也移不开,就好像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们俩。


    曲之意朝丁宴澄身边挪了下,头凑过去看,两个人手臂挨着手臂。


    丁宴澄扭头看他,两个人的视线就有了聚焦。


    曲之意晕乎乎地问:“你怎么调的,都放了些什么?”


    他这声音黏黏糊糊的,一听就是快要醉了,丁宴澄停下手里的动作:“我记得你才喝三杯吧,醉了?”


    “嗯?没有啊?”曲之意呆呆地摇头:“我好得很,没醉,不过”


    曲之意鼻子凑近了,先是闻调酒杯,然后又在丁宴澄胸前闻:“这个酒,跟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啊。”


    第85章 曲之意咬着一小节手指


    今天晚上是李望舒的主场, 场内大半的人都被他叫到中央卡座拼酒了,摇骰子的声音,鼓掌的声音, 欢呼的声音,一浪跟着一浪。


    而人群的另一边, 曲之意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丁宴澄身上, 就说酒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酒吧是个暧昧十足的地方, 灯光暧昧,空气中散发的酒味暧昧, 人看人的眼神也暧昧,丁宴澄垂下眼皮,右手扶住曲之意一侧腰,怕他醉上头了不小心摔下去。


    虽然这个嘴硬的家伙一直说自己没醉。


    看他半天没动,曲之意皱眉:“你怎么不继续调酒了, 好了?”


    他伸手要去拿放在茶几上的调酒杯, 但丁宴澄还按着他的腰, 始终差那么点儿距离,于是他又去扒拉丁宴澄的手:“你先, 松开,我尝尝你调的酒。”


    但调酒杯被丁宴澄随手推到更远的地方,曲之意更够不到了,他愣了一下,声音有些飘:“你做什么啊?”


    “这里的酒不好喝。”丁宴澄说。


    曲之意眨眨眼,蓝色的灯光照在他眼睛里:“你不是说你调的酒好喝?”


    握着曲之意侧腰的手心一阵发热,丁宴澄的嗓音变低:“我乱说的。”


    曲之意再次皱眉, 像个遇到难题思索答案的小孩,丁宴澄抿唇轻笑。


    头顶的蝴蝶灯缓慢旋转着, 光线旋转到别的地方,卡座昏暗下来几秒,而等到再亮起来的时候,原本该在卡座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住的酒店离酒吧不远,打车十分钟就到了,进门后,丁宴澄让曲之意去沙发上坐好,自己从房间的酒柜里挑了几瓶洋酒出来。


    曲之意感觉都晕乎乎的,一碰到软的东西整个人就没力气,他脱掉鞋子,像个小猫一样团睡在沙发上,等丁宴澄拿着酒过来的时候,见曲之意大半条手臂都吊在外面,细长的手指在摸地毯上的绒毛玩儿。


    丁宴澄挨着曲之意坐下,用开瓶器开酒,给他调了一杯冰冰凉凉的自由古巴。


    闻到酒的味道,曲之意从沙发上坐起来,寻着味道往他这边凑:“给我的吗?”


    丁宴澄“嗯”了一声,把酒推给他。


    曲之意抱着杯子,手指在冰凉的酒杯上印出一层水雾,仰头喝了一大口。


    可能是酒里加了不少冰块和可乐的原因,甚至都尝不太出酒味,他眼眸微动:“好喝!”


    丁宴澄也给自己倒满,和曲之意碰杯。


    几杯下肚,曲之意已经开始上脸了,鼻子和脸颊都红扑扑的,丁宴澄虽然没有上脸,但也觉得有些热,于是解开衬衣最上面领口的两粒扣子,呼吸的时候,能很清楚地看见脖颈上那根骨头。


    曲之意盘腿坐着,看丁宴澄看得明目张胆,下一秒,他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跨坐在丁宴澄腿上,手臂搭啦在丁宴澄肩膀上,和他碰碰鼻子。


    丁宴澄一只手环住曲之意的腰,另一只手抚摸上曲之意的耳朵,耳垂软软的,有点烫,可能是他动作太轻,曲之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黏黏糊糊道:“你别碰我耳朵,痒。”


    “好,不碰。”丁宴澄侧首吻过来。


    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


    “哎呀你干嘛呀,都说别碰。”曲之意深吸一口气,一边笑一边头往后仰,后脑勺碰到丁宴澄的手心,又被按回来,丁宴澄仰头吻住了他。


    呼吸交错,曲之意双手捧住丁宴澄的脸,低头的时候,后脖颈上那块儿凸起的小骨头露了出来。


    环在腰上的手猛地用力,天旋地转间,丁宴澄将他托抱了起来,曲之意闭上眼,紧紧抱住丁宴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酒店是丁宴澄定的,总统套房,卧室连接着卫生间,当花洒的水打下来的时候,空气都变得潮湿闷热。


    曲之意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手掌轻推丁宴澄的肩膀,但对方只是稍微停了两秒,便是更得寸进尺地掠夺他的空气,曲之意挣扎不过,索性放弃主动权,心甘情愿被掌控。


    水温滚烫,相触的皮肤更滚烫,曲之意呼吸急促,手指紧紧抓住丁宴澄的肩膀,声音颤抖:“阿澄”


    丁宴澄吻了吻他的嘴唇,手指轻抚他后脖颈上那块小骨头。


    曲之意抬头,水珠如雨一般落在他脸上,让他看不清东西,水汽形成的白雾附在浴室玻璃上,像是蒙了一层白纱,白纱内偶尔会传出抑制的嘤咛声,偶尔又只有花洒的落水声。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曲之意趴在丁宴澄肩膀上,眼睛都是红的,丁宴澄将他放在床上,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了两度。


    冷风从出风口排出来,丁宴澄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亮着。


    曲之意深陷在床被之中,累极了,想就这样睡过去,丁宴澄俯身去吻他的脸颊:“宝宝。”


    曲之意睁开眼,朦胧地看着他,原本白皙的锁骨上泛着粉红色。


    有时候不怪人贪心不足,丁宴澄本来没想再折腾曲之意的,一是这几天曲之意都在跟着彩排流程,状态比较疲惫,二是太过火,明天会不舒服。


    但身下的人脸颊绯红,看着他的眼睛干净又懵懂,任谁看了不会心动?


    丁宴澄吻下来的时候,曲之意闭上眼,一条胳膊横在眼睛上,彻底隔绝掉了周围的光源。


    窗外车水马龙,霓虹满街,风吹动天上的黑云,月亮一会儿被遮住,一会儿又露出来。


    曲之意咬着一小节手指,声音颤抖,像是在哭,丁宴澄吻上他的眼睛,轻唤他的名字:“之意,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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