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聆夏已经累极, 靠着桌脚睡了过去。


    他做了些零碎的梦,大多是和宋嘉北在一起的片段。


    梦里两人搬新家,一起把那幅画往墙上挂。


    聆夏突如其来地问:“如果以后有一天, 我们也分开了, 你会找到我吗?”


    宋嘉北踩着梯子,头也不回地说:“想什么呢,就我爸那点伎俩, 还想让我们分开,除非我死了。”


    他在梯子上转过身,脸上挂着令人安心的笑。


    聆夏踮脚,帮他擦汗:“我开玩笑的,你胡说八道什么,没点忌讳。”


    宋嘉北握住他的手, 亲了亲手心:“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我肯定能把你找回来, 比Philip还要快。”


    聆夏笑道:“他们可是青梅竹马,我们才认识多久,你确定?”


    他忘了当时宋嘉北是怎么回答的。


    也许回答了, 也许没有。


    在梦里, 他露出明晃晃的笑:“老婆,我也认识你很多年了,七年零三个月。”


    他的声音那样真实,真到触手可及,不像是做梦,聆夏用掌心感受他脸上的温度, 几乎要落下泪来。


    世界在顷刻间化为旋涡,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终究是一场梦。


    外面传来动静, 有人走进了房间。


    他按下墙壁的开关,顶灯亮起,光线填满室内。


    聆夏艰难地睁开眼,一时难以适应这样的明亮,于是抬手半遮住脸。


    谢元熠快步走过来,单膝跪下查看:“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他进门的时候,看到聆夏独自坐在地上,差点心跳骤停,在确认他是清醒的之后,才忍着没直接上手。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聆夏喉咙又开始哽咽,他死死捂住眼睛,身体忍不住发颤。


    谢元熠一惊,伸手想去掰他的手,却看见泪水从指缝滑落。


    他的动作僵住,放轻声音问道:“到底怎么了?回答我,聆夏。”


    聆夏没有说话,梦境和现实重叠,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仿佛只要不移开手,面前的人就是宋嘉北。


    谢元熠念头一动,皱眉问:“难道……是因为你前男友?”


    他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怎么也能猜到,聆夏应该被那个混蛋伤得不轻。他喝醉了会小声哭泣,现在又哭成这个样子,很难想象,那人是有多混账,才会让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如此失态。


    谢元熠眼神黯下去,闷声道:“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聆夏,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在的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他到底有什么……”


    说到一半,被急促地打断:“别说了。”


    聆夏放下手,露出泪痕斑驳的脸,谢元熠对上他的双眼,心跳几近骤停。


    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被拽住领口,一把拖了过去。


    聆夏的手细长白皙,但力气着实不小,他抓紧谢元熠的衣领,不由分说地抬脸吻上去。


    刹那间,谢元熠整个人都懵了,脑海一片空白。


    这个吻不是亲昵暧昧,更像是在发泄和确认什么,呼吸彼此纠缠,牙齿磕破唇角,谢元熠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聆夏柔软的嘴唇,和略带苦涩的眼泪。


    这是一个滋味算不上好的吻,却将谢元熠的理智冲得一干二净。


    他的心跳震如擂鼓,耳鸣一阵一阵,血液在身体里疯狂流窜,仿佛周围一切都化为乌有,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聆夏。


    只剩下这个吻。


    聆夏的吻如同他本人,冷淡,又叫人欲罢不能,足以让谢元熠神魂颠倒,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谢元熠模糊地想,他吻技真好。


    这个想法犹如晴天霹雳,把他瞬间劈醒了——他立马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他用力将人推开,因为没把控好力度,聆夏撞到身后的桌脚上,发出一声痛哼。


    谢元熠想去扶他,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呼吸急促,沉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沉默。


    聆夏靠着桌脚,发丝颓然垂落,神情有些自暴自弃。


    谢元熠下意识想问,你是不是喝多了,但马上回味过来,这个吻没有一丝酒精味,连借口都无从找起。


    他指尖颤抖,反复握拳。


    憋了半天,终是憋出一句:“你疯了!”


    空气静得让人心悸,被吻封缄的理智逐渐寻回,谢元熠产生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当他前男友了。


    他眉头紧皱,咄咄逼问道:“聆夏,你以为我是谁?”


    本以为又会石沉大海,谁知,这次聆夏回答了。


    他低低地说:“抱歉。”


    “谢元熠。”


    谢元熠的心重重地跳动,方才冷却的心脏再次复苏,明明是被无数人喊过的名字,偏偏从他口中说出来,有种奇特的、被认可的感觉。


    他没认错。


    是的,他没把他当成别人。


    谢元熠的火气“嗖”地灭了个精光,面色难看地盯着他。


    倘若聆夏看他一眼,就会发现,那委屈的眼神和宋嘉北太像了,黝黑的眼里充满质疑和询问,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羞涩。


    聆夏哑声说:“你走吧,我没事。”


    过了许久,旁边的人都没动,随着时间流逝,谢元熠终于起身离开。


    聆夏搓了把脸,发出一声喟叹,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在懊悔刚才的冲动。


    这么一来,他的泪意总算止住了,沉默地靠在原地发呆。


    没一会儿,房间里重又响起脚步,聆夏抬起头。


    只见谢元熠拿着从酒柜翻出的红酒,将两个杯子放在他面前,屈膝在他对面坐下,聆夏怔怔地望着他。


    谢元熠语气冷硬:“算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懒得跟你计较。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别耷拉个脸,喏,陪你喝一杯。”


    聆夏呼吸不稳,眼神出现变化。


    谢元熠闻了闻杯子,嫌弃地抿了一口,随即皱着脸推开。


    他是真不喜欢喝酒。


    还非要陪他喝。


    看着他一连串动作,聆夏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棉花,沉闷又绵软,堵得他喘不上气。


    他黯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良久,再次歉:“刚才的事,对不起。”


    谢元熠嘀咕了一句。


    聆夏没听清:“你说什么?”


    谢元熠提高音量:“我说,我嘴都破了,你哪来那么一身劲。”


    他的嘴角确实在渗血,聆夏终于感到尴尬,但又恹恹的,提不起力气。


    他小声说:“你去擦点碘酒吧,药箱在客厅的储物柜里。”


    谢元熠舔舐下唇,破损处麻麻的,残留着那个吻的余温,连带他的胸腔都染上一丝酥麻。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伤口。”他含糊道。


    他的耳根红透,说话时眼神闪躲,带着几分故意的冷漠。


    聆夏没注意到这些,只一口接一口地灌酒。


    谢元熠见他喝得凶,忍不住打岔:“你和你前男友之间,到底怎么了?”


    他怕聆夏不愿提,又补充:“我总不能白陪酒,说点什么吧。”


    聆夏晦涩道:“没什么好说的,他死了。”


    “他死了”这三个字,以前无论如何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然而此时,他残忍地说出了口,不止是说给别人听,也是告诉自己。


    宋嘉北死了。


    谢元熠喉咙一紧,意识到问错了话。


    他掩饰地喝了口酒,把自己呛得直咳嗽:“咳咳,我知道,我问的是……算了,既然人已经不在了,你也别这样折腾自己,如果他在天有灵,肯定不想看见你现在这样。”


    聆夏面色苍白,勉强笑了一下:“嗯,今天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么想的。”


    谢元熠沉默片刻,问:“他为什么会离世?”


    “空难。”聆夏说,“和你同年的那次。”


    谢元熠心情复杂,方才明白,那日他主动询问自己时,是揣着怎样的心情。


    他抿唇道:“我虽然不记得那时的场景,不过偶尔会梦到一点。”


    他并非为了宽慰人而撒谎,自打醒来后,确实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应该是他残存的记忆。


    谢元熠回忆:“在飞机失事的时候,乘务员会通知旅客,让大家不要惊慌。有的人会写遗书,但通常不会留下,因为都化成碎片了。”


    “我隐约记得,当时旁边有个中学生,他很害怕,一直不停地哭。我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别怕,还哼歌给他听。”


    “他告诉我,他父母离异,这趟是去找妈妈的。他妈妈应该已经做好热乎的饭菜,在家里等他了。他还说今年成绩拿了全A,希望在飞机平安落地后,第一时间给母亲看他的成绩单。我告诉他……”


    聆夏听进去了,忍不住问:“你告诉他什么?”


    谢元熠停顿几秒:“我告诉他,我要去找一个人,他也在地面等着我。”


    聆夏心想,应该是他的父母。


    宋嘉北也是这样想的吧?


    他知道自己在等他,他一定也怀着这样迫切的心情。


    聆夏和他碰杯,高脚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很高兴你没事。”


    之前他总觉得命运不公,同样的空难,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宋嘉北。现在,只能感谢命运垂怜,让谢元熠活着见到了家人。


    谢元熠和他对视,桀骜张扬的眼里,涌动着名为心疼的情绪。


    他忽然说:“聆夏,你听过一种说法没有。”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某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他望进聆夏的眼底,缓缓道:“既然你的神陨落了,那就再创造一个吧。”


    ·


    那天之后,谢元熠和他告别离开,两人没再见过面,半个月悄然过去。


    自从宋嘉北离开,聆夏很少这么频繁地梦到他。


    这个月以来,他断断续续梦到过十几次,最后一次,是宋嘉北搂着他在露台看星星。


    那一晚的星空,意外地眼熟,让聆夏想起初见谢元熠的那天。


    宋嘉北拍了拍他的脸,告诉他,宝贝,这是个梦,你该醒了。


    随后,他被震耳欲聋的闹铃吵醒,随之而来,是沈朝朝的催促电话。


    “Boss,还有半小时发车,你出发了吗?”沈朝朝卡着时间打来。


    聆夏一看时间,坏了,赶忙起身洗漱。


    今天是他去录《归园纪》的日子,拍摄地点在H市,从Y市坐高铁要三个小时。


    他一边提上行李箱,一边回复沈朝朝。


    那晚过后,他休了一周假,把自己关在家里。


    几天后,聆夏去了他们以前的住处,那套房子远在北方的城市,已经很久无人居住,家具都蒙上了白布。


    他四处看了一会儿,将钥匙塞进信封里,连同包裹,一起寄给了江丽华。


    他在消息里写道:[妈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快递里是阿宋的部分私人物品,以及那套房子的钥匙,如果您还有机会回来,欢迎过去看看。祝您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梁律告诉他,开庭时间定下来了,宋淮依然不肯罢休。


    聆夏没有理会,只让律师代为出庭。


    梁律大为不解:“您既然已经把钥匙交出去了,为什么还要拒绝宋先生?”


    聆夏沉默片刻,说:“如果没有他的阻挠,这套房子根本不会存在。”


    因为宋淮的原因,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开始了所谓的“私奔”。也是因为宋淮,宋嘉北放弃了他最爱的事业,他不是没爱过他父亲,只是宋淮不够爱他,也不敢承认他这个儿子。


    在他短短二十二年的人生里,有诸多遗憾是宋淮带来的。


    这套房子离Y市那么远,离他们工作、生活的家乡那么远,它代表着宋嘉北离开的决心,所以,宋淮没资格提出条件。


    聆夏锁门离开,拨了拨门边娇艳的蓝风铃,他每次来都会带,这是宋嘉北最喜欢的花。


    门关上的瞬间,他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他朝窗口微笑:“我走了,阿宋,改天再来看你。”


    ·


    “Boss,你看节目没有?”沈朝朝问道。


    他们检票上车,沈朝朝马上要见到爱豆,既兴奋又紧张,一路上都在反复看资料。


    聆夏无奈:“看了,你问我三遍了。”


    《归园纪》已经播出两期,每期的拍摄时间是三天,播出方式比较特殊,镜头在拍的同时,后期实时做紧急剪辑,延迟立刻直播出去,明星直播间和官方连通。


    拍摄地点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山,名叫齐眉山,山里有湖泊、树林等自然资源,嘉宾需要自己动手,搭建木屋、生火做饭。


    导演组全程不插手,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嘉宾分为爱豆组和演员组,据前两期效果来看,争议和笑点都很足,每个人个性鲜明,经常劈个柴都能制造纷争。


    截止今天录第三期,全网的关注度已经相当高。


    节目组早早对外预热,说JM高层要来,讨论声更是达到巅峰。


    有磕冷门cp阴暗爬行的,有怀疑JM故意炒作的,也有不看好这批素人嘉宾的。总而言之,唱衰居多。


    聆夏倒没受风评影响,他只是有些不安。


    距离他和谢元熠见面,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这段时间,谢元熠除了偶尔发消息,确认他还活着之外,并没有过多询问他的事。


    那个意外之外的吻,像是彻底烟消云散。


    但聆夏知道,不是真的烟消云散了。


    他了解过谢元熠的性向,他不喜欢男的,甚至反感炒cp。


    那个吻,可能让他生理、心理双重不适,以至于不知道怎样面对聆夏。或许待会儿一见面,尴尬就会溢出屏幕。


    聆夏没几个交心朋友,这段时间以来,谢元熠能算得上朋友了。


    可是没想到,就这么被自己搞砸了。


    高铁即将到达目的地,他吁了口气,心里的忐忑愈发深重。


    第18章 第 18 章


    烈日曝晒之下, 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砌灶台。


    这个灶台早就计划要砌了,因为连续下雨而搁浅, 今天落在了谢元熠和沈时蔚身上。


    两人的鞋子都泡了水, 脚上趿着拖鞋,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短袖。


    谢元熠一脸没睡醒,只听沈时蔚说:“钟姐说飞行到了, 正在来的路上,我们要不要整个欢迎仪式?”


    钟凯婷是爱豆组唯一的女嘉宾,十九岁的唱跳歌手。


    谢元熠动作一顿,火速将铲子扔给他道:“你先刷着,我去冲个澡。”


    他头也不回地跑路,留下沈时蔚愣在原地, 满脸莫名其妙。


    谢元熠拐进木屋后面, 用泉水擦洗胳膊上的泥, 一边洗一边深呼吸。


    那天他看着聆夏睡着,轻手轻脚地离开。


    把酒放回去的时候,在旁边的柜子上, 意外发现一堆自己的专辑, 数了数,大概一百来张。


    谢元熠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不知道发什么疯,鬼使神差地找了支笔,给每张专辑都签上名,然后把它们整齐地码好, 等待这位粉丝某一天发现。


    次日酒醒,他去沈时蔚组的局, 说着说着,聊到前阵子聆夏的八卦。


    有几个人对这事很感兴趣,一个劲打探究竟。


    沈时蔚正要细说,就被谢元熠转移了话题。


    事后,沈时蔚奇怪地问:“你难道不好奇吗?这事儿还是周绮告诉我的,据说当年可轰动了,他那个死去的白月光……”


    谢元熠不耐烦道:“你有够长舌的,一传十十传百的事,能有多少可信度。”


    沈时蔚:“……行,你清高,你以后别打听!”


    事实上,谢元熠比任何人都好奇。


    可他想等聆夏亲口告诉他,而不是从别人口中听到,面目全非的传闻。


    或许有一天,聆夏会发现那些签名专辑,也会愿意跟他讲述自己的过去。


    谢元熠换了身衣服,再次出现在灶台时,把沈时蔚的眼睛闪了个半瞎。


    他发梢滴着水,换了身涂鸦T恤,脖子上多了条古巴项链,左耳戴着款式简约的耳钉,与节目组发的老头衫对比鲜明。


    沈时蔚气得牙痒:“你换个屁的衣服,说好一起丑到结束的呢?这才第三期,就开始坑你爹我了,给我换回去!”


    谢元熠:“再跟你丑下去,粉丝都要磕上了,以后录制期间,记得离我远点。”


    他们邋遢了两期,被网友起了个“脏脏包”组合名,还把两人同框的画面p成脏兮兮的小猪,超话都有了小十万粉。


    谢元熠扼杀cp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在镜头前和他零互动,沈时蔚说什么他都装没听见,这一举动,给他招来不少cp粉的谩骂。


    沈时蔚说:“不行,我也得去换身衣服,嘉宾马上要到了,凭什么就你一个人帅。”


    话音刚落,几辆车迎面开过来。


    聆夏和飞行团队下车时,看见一副诡异的画面:谢元熠光鲜亮丽,双手插兜站在砌了一半的灶台边。沈时蔚灰头土脸,满身水泥,手上还拿着铲子,活像被少爷使唤的长工。


    这不是田园综,而是霸凌综。


    不仅飞行嘉宾,连随行的摄影都愣住,疯狂指镜头,暗示他们已经开机了。


    这次的飞行团队,包括聆夏在内有三人。另外两个,一个是脱口秀名嘴黄焦,第一期曾来过,还有一个,是年轻女作家顾颦颦。


    两酷哥和三素人见面,那场景要多尬有多尬,大家做作地点头寒暄。


    这对于聆夏来说,反而是个好事,避免了单独见谢元熠的尴尬。


    五人走流程挨个握手,谢元熠来到聆夏面前,也朝他伸出手。


    聆夏怕他膈应,打算碰一下就收回。


    没想到谢元熠握住他的手,五指稍稍用力,并没有立马放开。


    “聆夏,又见面了。”谢元熠目不转睛地看他,脸上并无反感,倒像是在仔细打量他。


    聆夏点头:“谢元熠,好久不见。”


    两人生疏的招呼,带着惹人窥探的微妙。


    谢元熠松开手,不自然道:“也没有很久,这段时间忙着录节目,加上想到你可能在休假,就没打扰你。”


    他不动声色地解释,为何那天过后没再找他。


    聆夏听明白了,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谢元熠轻松地问:“怎么样,能适应镜头吗?”


    聆夏感到意外,他的态度称得上温和,难道真的完全不介意?


    “还行,没想象的难。”他回答。


    谢元熠说:“如果觉得难也没事,我说过会照顾你,不会让你干杵着的。”


    他还记得,那次发消息说的话……


    聆夏心里触动,主动询问:“这里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能带我到处看看吗?”


    “走吧,跟我来,两个前辈还在睡觉,钟凯婷也在睡。这座山不大,我带你转转。”


    沈时蔚嘀咕:“我靠,他在干嘛,不干活了?”


    顾颦颦社恐地问:“你在说什么?”


    沈时蔚忙掩饰:“没事没事,小顾,黄老师,我也带你们四处转转吧。”


    黄焦笑了起来:“不用,这里我熟。这个是灶台吗,还没砌好呢?年轻人干活就是细致,上次就听你们说要弄了,到现在都没弄成。”


    “这不下雨嘛。”沈时蔚撇嘴。


    黄焦捶捶肩膀道:“坐车坐得浑身疼,我去散个步,顺便探望上次那几个乡亲,你们加把劲啊,别等这期录完,灶台还没砌好,哈哈。”


    等他走后,沈时蔚捂住麦说:“小顾,你尽量别和他一组,那厮光动嘴不做事,还喜欢把人批得一无是处,谁跟他谁倒霉。”


    顾颦颦惊恐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沈哥。”


    谢元熠领聆夏看了一圈,齐眉山地势平缓,只有某些地方存在峭壁,附近有个湖泊,他们放置了抓鱼工具,还有一片树林,盛产野果野菜。


    树林深处是悬崖,那里住着当地居民,因为语言极其不通,很少跟他们交流。


    谢元熠边走边说:“刚来那几天,大家还会谦让一下,有什么东西都分着吃,后来饿的看见兔子就扑,看见鱼就抓。看见没,那里就有兔子,估计是节目组放的,野兔才不会浑身是肉,还直勾勾往陷阱里冲。”


    他说话轻快,意图让聆夏尽快适应。


    僵硬的氛围一扫而空。


    聆夏不禁笑道:“吃饭这么难?但你看着没瘦。”


    谢元熠遮住麦:“因为我藏了零食,让助理偷带进来的,别告诉他们,晚上分给你。”


    他神神秘秘,活像背着家长做坏事的小学生。


    聆夏也学着他的模样,遮住麦道:“作为回报,回去后请你吃饭。”


    他鲜少露出这么幼稚的一面,谢元熠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变本加厉地说:“聆总这回不能再请小饭馆了吧,怎么着也得米其林五星。”


    “随你挑。”聆夏说。


    他的手没从麦上放下来,而是认真道:“谢元熠,谢谢你。”


    谢元熠没问他谢的是什么,也没再回应,唇边一直噙着笑。


    摄影pd离得不近,但镜头不是吃素的,清晰地捕捉到他们微表情。


    直播间人数疯长,弹幕逐渐偏离方向。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阿元第一次带嘉宾闲逛吧?】


    【啊啊啊啊啊,这不是那个高学历霸总吗!真人芥末帅!!】


    【小总裁好清冷好漂亮,那双腿比我命都长owo】


    【xyy你今天穿的……很骚包,你还戴耳钉……】


    【哈哈哈哈哈,我笑疯了,xyy不仅搞发型换衣服,还一边翘嘴一边带人家到处转,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对能磕吗,没人阻拦的话,我要开始造谣了。】


    【之前我路过磕了一嘴,被粉丝打成了pph[微笑/]】


    【建议慎重,蟹圆唯粉很疯,惜命就别磕。】


    【就要磕就要磕!这才是真正的脸配!爸爸爹地给我钻小树林狂亲!让我们60万人在线看你们亲嘴!】


    【前面发什么癫……】


    【我请问,蟹圆这样对过哪个嘉宾,影帝他都爱答不理。】


    【磕谢沈的有难啦,xyy恨不得跟ssw保持十米距离,但跟小总裁握手都舍不得松开耶[陶醉/]】


    两人对弹幕的掐架浑然不知。


    等到演员组起床后,和嘉宾们见了面。


    陶芳是影后兼主持人,长相温婉精致,陆荣是年纪最大的,中年影帝,性格随和,跟年轻人打成一片。


    这两人关系微妙,据说年轻时有过一段,现在各自单身。


    刚聊十分钟,陆荣便对嘉宾们说:“你们来之前,都了解过吧,我们这个节目,时间紧任务重,每个人都肩负重任、至关重要。”


    他无奈:“虽然有点不礼貌,但现在是上午十点,距离午餐还有两个小时,我得给你们分活儿了。不干活,就吃不上饭。”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意外,但没什么意见。


    黄焦说:“懂的都懂,你来分配任务,我反正干什么都行。”


    陆荣没跟他客气:“你算半个老人,待会儿带个新人,去给菜地除草浇水,那片地挺大的,估计一上午干不完,下午得继续。”


    “然后再出两个人收鱼,我们昨晚放了网,今天的午餐就靠它了。剩下两个,一个负责摘果子,一个负责生火做饭。”他熟门熟路地分配。


    黄焦随手点了聆夏:“那我带小夏去吧,咱俩一起。”


    谢元熠和沈时蔚同时出声。


    “不行。”


    “等一下。”


    谢元熠迅速道:“黄老师不会用那个耕地机,我带聆夏去。”


    黄焦刚要反驳,陆荣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能去,你和沈时蔚,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眨巴眼睛,示意这是节目组的安排。


    黄焦立刻:“谁说我不会用,我对任何机器都上手很快,而且上次来时,见过村民他们用,这难不倒我的。”


    谢元熠面色不爽,意有所指:“黄老师,既然你会用,那就多用一用,早点干完早点回来,省得网上说你只会动嘴。”


    他意味明显,毫不给对方留面子。


    黄焦嗤笑:“那是当然,肯定比你们砌灶台快。我们这辈人是能吃苦,但年轻人也得尊老爱幼嘛,多干点不吃亏,何必弄得这么斤斤计较。”


    聆夏初来乍到,敏锐地察觉出火药味。


    他做过功课,第一期里面,黄焦靠吐槽当地设施不合理、与飞行团队勾心斗角,获得了极大的讨论,也给节目带来不少热度。


    有支持他的,也有骂他的,并产生了形容人际关系的“归园学”。


    从这人的走红生涯不难看出,他靠黑红出名。


    他的战绩包括但不限于,挑起性别对立,挑起同性歧视……很喜欢揪着某个观点一顿输出,看似有理实则抬杠,他粉丝还就吃这套。


    但谢元熠不惯着他,每次都直接喷,网友一看他俩互怼就来劲。


    两人对完话,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谢元熠讽刺:“黄老师这么喜欢灶台,要不等锄完草,回来把它也砌了?”


    黄焦正要反唇相讥,聆夏忽然说:“黄先生,去耕地吧。”


    圈内一般喜欢叫老师,他这声猝不及防的“黄先生”,带着公事公办的职场味儿,把黄焦喊得一愣。


    黄焦看向他,对他打断自己有些不满。


    陶芳岔开话题:“颦颦,你会做饭吗?会的话帮我备菜。”


    顾颦颦忙说:“我会的,陶芳姐。”


    众人散开,开始各自干活。


    谢元熠被拽去了仓库,迎接他和沈时蔚的,是堆成小山的集装箱。


    陆荣说:“噔噔蹬蹬!这是我们交换种子的条件,帮村民掰这些玉米,在太阳下山前运过去。等大家都忙完,我把他们叫来帮忙。”


    说完,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生怕被两人逮住一通锤。


    沈时蔚望着高达三米的玉米堆,直接傻眼:“他刚才说在什么下山前?我不会出现幻听了吧?”


    谢元熠漠然:“你没听错,月亮下山前。”


    ……


    聆夏来到田埂上,放眼望去,那叫一个漫无边际、草横遍野。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陆荣那么着急干活了。


    干不完,根本干不完。


    黄焦爬进驾驶舱,摆弄了一下。“这耕地机也不难用嘛,说得跟登天似的。”


    他打好盘算,先干个二十分钟,然后推给新人,自己插个空,带摄影去巡视捕鱼组和做饭组。观众乐意看,新人也不会说什么。


    然而一转头,聆夏跑到远处的中央,往地里插了排稻草杆。


    黄焦疑惑地喊:“你在干嘛?”


    聆夏走回来,说:“黄先生,我在划三八线。这片地我们一人一半,耕完自己那部分就先回去,是你先开始,还是我先开始?”


    黄焦:“……”


    他没遇过这么不懂事的新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呵呵,我还以为聆先生擅长做生意,行事应该很妥帖呢,没想到,跟那俩毛头小子一样。”他忍不住内涵。


    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他在嘲讽聆夏不会做人。


    聆夏却像没听懂似的:“黄先生是前辈,可能跟年轻人脱节久了,不理解我的意思,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


    “左边这片归你,右边那片归我,谁先干完谁先回去,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黄焦被气到了,口不择言地说:“听懂了,你不就是怕多干活吗,坐惯了办公室就是娇气。聆先生,你这人不太厚道,怎么又要带资进组,又不想付出呢?”


    他不想给聆夏脸,直接在镜头面前,抖出他能上节目的真实原因。


    聆夏淡淡道:“JM没有投资这档节目,我不是带资进组。”


    黄焦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你是想靠节目宣传产品,不是节目求着你来的,所以啊,人得摆正位置,认清谁是甲方。”


    聆夏哂笑:“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


    他好整以暇道:“如果JM是投资方的话,黄老师就不用干活了,因为我根本不会邀请你。”


    黄焦:“?”


    他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弹幕笑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老滑头人麻了,被整治了吧。】


    【没想到吧,小霸总跟你划三八线!他还不邀请你!】


    【他原来这么硬气,好辣好喜欢。】


    【小霸总: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钢板噜】


    【上次这么怼黄滑头的,还是xyy那句“你是活不到我烧完饭吗”,给我笑服了。】


    【今天热搜预定:#我根本不会邀请你#】


    【感谢小霸总,为归园学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黄花头:我有资历我有嘴,你有什么?小霸总:我有钱。】


    【完了,更磕他和xyy了,夫夫俩都这么野。】


    【xyy:老婆真飒,狠狠起立。】


    【你们是真不怕被骂啊。】


    此时,谢元熠正蹲在仓库掰玉米。


    沈时蔚眼含热泪:“还是你够义气,咱俩录完这个节目,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我们对着满仓库玉米,谁都没有抛弃谁。”


    谢元熠提醒他:“谨言慎行。”


    沈时蔚:“……卖一下要你命啊?算了,你就是嘴硬,即使被玉米淹没,你也没离开我,我好感动。”


    弹幕:


    【《过命的交情》《谨言慎行》《卖一下要你命啊》】


    【够了,你们话好密。】


    【说真的,他俩关系很铁,蟹圆最没耐心了,但还是陪着掰玉米。】


    【蟹圆:流水的cp,铁打的兄弟。】


    那几行字刚刷过去,仓库外探出一个脑袋,两人同时望过去。


    聆夏扒着门,脸上出了点汗,鼻尖沾着草木灰,头上还有根稻草。


    谢元熠瞬间想到,粉丝说的“脏脏包”,他和沈时蔚顶多算是狼狈,聆夏才是那个的脏脏包,那点污渍在他清冷端庄的脸上,不仅没有显得难看,反倒鲜活可爱。


    他忍不住笑出来,问道:“邋遢鬼,怎么回事?”


    沈时蔚立马扭头,满脸惊悚地望着他,脸上写着“我草,你怎么突然夹起来了”。


    聆夏不好意思道:“你们谁会修机器?耕地机坏了。”


    谢元熠马上扔下玉米:“我会,我跟你去。”


    沈时蔚看着他扬长而去,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说好谁也不抛弃谁的呢?我请问呢?


    第19章 第 19 章


    接下来的弹幕, 堪称疯狂。


    【哈哈哈哈哈,好打脸!!前面的请问还磕吗?】


    【我笑出猪叫hhhh,蟹圆你是半点不带犹豫。】


    【给我沈哥一个特写, 他的表情骂得好脏。】


    【本谢沈批轻轻碎掉了……】


    【ssw:丧彪, 他为什么叫你咪咪?】


    【阿元你声音好夹。】


    【看见脏脏包老婆,心都化了吧嘻嘻】


    【你们嗑.药嗑出幻觉来了?他平时说话就这样啊。】


    【《他平时说话就这样啊》】


    【前面的,第一天粉xyy?他哪次不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语气。】


    【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看你们吵架看笑了。】


    两人来到田埂,黄焦正和摄影聊天。


    他喋喋不休:“我以前住温哥华的时候,用过这种耕地机,绝不可能弄坏。小聆他应该是没使过,不太会。没有, 我怎么会不高兴, 有问题就一块儿解决嘛。”


    聆夏懒得解释, 和镜头打了声招呼,示意自己回来了。


    谢元熠也没多问,上车后操作了两下, 发现原来是零件卡了。


    他撑着边缘跳下车, 打开带来的工具箱,二话不说钻进车底。


    黄焦颇为意外:“小谢,你还会修这个啊?能行吗?要不让专业师傅来吧。”


    他见谢元熠动作利落帅气,躺下时露出腹部肌肉,语气难免变得酸溜溜的。


    聆夏站在旁边递工具,顺口回答:“不用叫人, 他会修。”


    黄焦说:“啧,果然是卡住了。我就说别着急, 你非催我快点动工,这下好了,地还没耕完一半,机器坏路上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容易不耐烦。”


    聆夏注意力都在谢元熠身上,怕他碰到头,没仔细听黄焦说什么。


    碍于有镜头,他回了句:“黄先生,你先去歇着吧。”


    他蹲下身,将钳子递到谢元熠手中。


    黄焦自然不会歇着,嘴里嘱咐:“小聆你当心点,别让他蹭到机油,这种油不好洗。咱们还有这么多没耕,下午得抓紧了,你吃完饭就赶紧过来,我们一起加个班。”


    “我知道。”聆夏蹙眉。


    谢元熠三下五除二处理好,撑着车底钻了出来,他脱掉作业手套,神色阴晴不定,沉沉地看着黄焦。


    “这么快呀,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能干。”黄焦乐呵,“小聆,你去打点水,给他冲一下手,怎么眼里没活儿呢,那边有个水桶,快把它拎过来。”


    其实不用他说,聆夏也打算这么做。


    黄焦这么提醒,显得他不知道关心人一样,聆夏没跟他计较,转身去提桶。


    黄焦看了眼他的背影,摇头笑道:“就这,还是个管理层,我看比你和小沈差远了,带资进组也不用这么混吧。”


    这话是面朝谢元熠说的。


    谁都没料到,谢元熠突然走上前,掰住摄影镜头,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反手拎起黄焦,把人掼到耕地机上。


    砰地一声响,所有人都懵了。


    聆夏走到一半,扭头看过来,顿时停在原地。


    谢元熠扯下麦,狠狠道:“你他妈使唤谁呢,给你脸了?说谁带资进组?”


    黄焦完全吓傻,动都不敢动,满脸惊恐地望着他。


    谢元熠眼里充满戾气:“先前我让着你,懒得跟傻逼一般见识,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对他呼来喝去,再有一次,你就给老子滚蛋。”


    聆夏心跳骤停,瞬间说不出话来。


    陆缥反应极快,连忙给摄影使眼色,让他把镜头架远点。


    谢元熠松开手,任凭黄焦滑坐在地上,双眼发直浑身颤抖。


    他像看死猪似的看了眼黄焦,眉眼的阴霾把摄影师都吓到了。


    陆缥低声说:“黄老师,你跟我过来一下。”


    现场一片死寂,工作人员都假装无事发生,一边疯狂偷瞄谢元熠,一边继续各自忙碌。


    谢元熠走向聆夏,把手套给他:“戴上这个,干完你那份就回去,不用管他放什么屁。”


    聆夏忍不住说:“你……”


    谢元熠将手贴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把手套塞进他手里。他安抚似的,轻捏聆夏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开。


    聆夏脸色复杂,过了一会儿,才戴上沾有他体温的手套。


    直播间被迫仰望蓝天两分钟,弹幕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有东西撞上了?】


    【啊?带资进组是什么意思?】


    【这老滑头好烦啊,一直在那里逼逼赖赖。】


    【他嘴真碎,心疼夏夏,多干活还要被扣帽子。】


    【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捧黄花菜[/微笑]】


    【小霸总好关心蟹圆呀,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他。】


    【蟹圆不会把黄花菜揍了吧?感觉他脸色不好,突然就走了。】


    【这老不死念叨小霸总一上午了,蟹圆护妻也正常。】


    【没证据能别乱说吗,你们磕糖非得诋毁正主是吧。】


    接下来的工作中,黄焦变得安静如鸡。


    他老老实实干完自己那份,多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再倚老卖老高谈阔论,就连和聆夏交接的时候,都显得战战兢兢,和之前判若两人。


    当天的热搜,不出意料,被“归园学”霸屏了。


    除了除草组的明争暗斗,还有#谢元熠抛弃沈时蔚#,#顾颦颦劈柴男友力#,#陶芳含沙射影陆荣#,#钟凯婷磕陆陶到昏厥#,等五花八门的话题。


    聆夏被邀请做了个后采。


    主持人问:“聆老师第一天来,有什么感受?”


    聆夏:“挺充实的,一直在干活。”


    主持人:“哈哈哈,你不如说‘挺累的’。当初为什么决定来这个节目?”


    聆夏:“想调整心态,出来走走,换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后采都有台词,这是助理提前准备好的。


    主持人不满意:“这回答也太官方了,难道就没有其他原因吗?”


    聆夏想了想,说了个不在台本上的理由:“确实还有个原因,因为想进一步了解我的一位朋友。”


    主持人笑了起来:“是谢元熠吗?你们关系居然这么好。”


    聆夏坦然承认,点头道:“是他。”


    正值直播结束,谢元熠刷到了官方的后采。


    他盯着屏幕上聆夏的脸,把进度条拉回去,又看了一遍。


    时逢傍晚,落日沉下山头。营地有棵海棠树,山风一吹,淡粉的花瓣洋洋洒洒,细雨般掉落一地。


    夜风清凉宜人,拂过谢元熠发烫的面颊,却无法拂灭他心头的滚烫。


    聆夏蹲在火堆旁烤鱼,其他人各忙各的,有卸妆的有聊天的。


    谢元熠朝他走去,在pd看不见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菠萝啤。


    “给,配烤鱼。”他故作不在意地说。


    聆夏抬头,诧异道:“你不是不喝酒吗,怎么随身带这个?”


    谢元熠微哂:“‘朋友’专程为我来这档节目,我总得给他准备点什么。”


    聆夏反应过来,轻笑:“你看采访了?我按台本说的。”


    谢元熠挑眉:“哦?那你还真敬业。你不会不知道,这么说代表什么吧,怎么,看开了,打算和我炒cp?”


    “……说这种话,当心你粉丝杀人。”


    “胡说八道,我粉丝素质高得很,违法的事他们从不干。”


    聆夏笑出声,就着啤酒吃起烤鱼。


    谢元熠端详他:“出来走了一天,有没有让你心情好点?”


    聆夏放下酒,点了点头。


    他注意到谢元熠脸上的关心。


    聆夏吁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谢元熠,你想听我讲个烂俗的故事吗?”


    “洗耳恭听。”他等待已久。


    “我有个谈了三个月的前任,你知道的,他已经不在了。”聆夏缓缓说道,“三个月,很短,对吧。”


    “自从他离开后,我过得很艰难,各种意义上的艰难……每个人都说,我陷得太深了。”他苦笑。


    “家人朋友都劝我,没必要要因为三个月的感情,这样折磨自己。”


    “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认识我了,而且一喜欢就是七年。我觉得愧疚,遗憾,也自责,时常会想,要是能早点察觉就好了,就不会让他独自等待那么多年。”


    谢元熠闻言,眼神变得涩然。


    他别过头,不想被察觉到。


    聆夏见他转头,自嘲道:“你可能觉得很荒唐吧,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那天难受的原因,当时还一时冲动……算了,不说这个。”


    谢元熠郁闷道:“没觉得。”


    “什么?”


    谢元熠转过来:“我不觉得荒唐,他没有主动表白,也许有很多因素。比如,他觉得你太优秀了,或者以为你有女朋友,又或者不想破坏你们的关系。总之,那是他的选择,你不用感到自责。”


    聆夏皱眉:“你说我……太优秀?”


    谢元熠酸道:“你不优秀吗,长成这个样子,还是个学霸,又品行端正,哪有人能扛得住。”


    聆夏不自在:“你太夸张了。”


    谢元熠看着他泛红的眼睑,感到一阵气血上涌。


    他忽然口干,很想喝酒,唐突地问:“我喝一口,不介意吧?”


    不等对方回答,他拿起那罐聆夏喝过的酒,仰头猛灌了一口。


    凉爽微苦的液体入喉,冲淡了些许躁动,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跳更加凌乱和迷失。


    聆夏愣住:“那是……”


    我喝过的。


    月色笼罩山顶,篝火烧得热烈,周围人声鼎沸,气氛说不清的暧昧。


    聆夏觉得喉咙发紧,却不想再去碰那罐啤酒。


    他肃清嗓子:“对了,我看见家里的专辑了,是你在上面签的名?”


    谢元熠也有点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


    聆夏心想,他不是粉丝这件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他说:“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你签了那么多张,我很感谢。我要谢你还有很多,一直以来,你对我都非常照顾,可是我想告诉你……”


    谢元熠忽然打断他:“聆夏。”


    聆夏顿住,听见他说:“我不是对每个粉丝都这样的。”


    第20章 第 20 章


    火堆烧得很旺, 周围安静下来。


    聆夏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谢元熠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说, 我不是对每个粉丝, 都这么照顾的。”


    眼眸漆黑澄澈,瞳孔里倒映着火光,显得真诚又炙热。


    聆夏一阵心悸, 几乎是立刻避开了对视,转头望向燃烧的火苗。


    他的呼吸有些乱,脑子也有些乱。


    谢元熠盯着他低垂的后颈,目光灼热。


    他慢慢地说:“如果换成沈朝朝,或者其他人,我不会因为他们对黄焦发火, 也不会特地签一百份专辑。”


    聆夏的后颈白皙细腻, 闻言瞬间变得紧绷。


    谢元熠克制着上手的冲动, 继续说道:“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谢谢,因为我想那么做, 这也是我的选择。”


    聆夏的脑袋, 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早就知道,沈朝朝才是他粉丝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远方响起集合哨,是节目组在提醒,休息时间到了。


    聆夏被哨声惊到,不小心碰翻了啤酒罐。


    谢元熠靠过来, 将罐子扶正,看着他说:“晚安, 聆夏。”


    聆夏回了句“晚安”,声音极小。


    夜风裹挟着海棠花香,轻飘飘地吹散他的晚安。


    谢元熠起身离开,高大的影子掠过地面,篝火变得冷寂。


    漫天银河倾泻,普照着夜晚的山林。


    聆夏轻轻“呼”了一声,下意识想喝口酒,刚碰到罐子,就想起谢元熠刚才喝过,又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他皱起眉头,许久没有动弹。


    ……


    原本以为,睡一觉就不混乱了。


    可当聆夏走进木屋,才发现烦心的事刚刚开始。


    在前两期节目中,众人在专家组的指导下,花一周时间搭了两个木屋。因为条件有限,只能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聆夏进去的晚,大通铺已经挤了四个人。


    谢元熠睡在最左边,正枕着手臂和沈时蔚说话。


    看见他进来,沈时蔚马上弓起身,在两人之间腾出一个位置:“聆夏,快过来,给你留了块地儿。”


    他高兴地拍床,却挤到了陆荣,陆荣又挤到黄焦,掀起连锁反应。


    聆夏环视简陋的条件,面带无奈,脱鞋走过去,没想到谢元熠轻轻一动,占据了他的位置。


    他腾出靠墙壁的地方,对聆夏说:“你睡这里。”


    沈时蔚不干:“他才不睡那里,他要睡我们中间。我靠,别挤我了,你要那么大地方干嘛?”


    旁边的陆荣嚎叫:“小沈,你压到我腿了。”


    “我也不想啊,都怪谢元熠,你还挤!”


    “陆老师,别踹我的脚,疼疼疼……”


    房间里闹哄哄,聆夏踩上凉席,看向谢元熠伸直的胳膊。


    他手长腿长,手臂以一种枕头的功能,横在那一小块地盘上。


    聆夏谨慎地躺下:“你把手收回去。”


    谢元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睡个觉还挑三拣四,要求这么多,哪里有空间。是吧,沈时蔚?”


    最后一句,扬声问正在争地盘的人。


    沈时蔚不清楚状况,立马回答:“就是就是,陆哥你别动了,我快喘不上气了!”


    聆夏:“……”


    他没办法,只得摸索着躺下,小心地避开那条胳膊。


    要想躲开谢元熠,唯一的办法就是往下移,这样一来,他的脸刚好对上谢元熠的胸口。


    更奇怪了……像被抱在怀里。


    他就不能把胳膊收回去吗。


    聆夏忍无可忍,翻了个身,期间碰到谢元熠的腿,惹得他又念叨了几句。


    空间逼仄,他的鼻尖几近贴上木墙。


    木头散发着原始的气息,好像躺在森林里一般。


    谢元熠知道他不喜触碰,在有限的空间里,始终保持细微的距离,宁愿挤得沈时蔚直叫,都没有压到他。


    聆夏闭着眼躺了会儿,逐渐放松下来。


    还没等他酝酿出睡意,身后的黄焦开始打鼾。


    “呼噜呼噜呼噜——”


    声音不大,骚扰性极强。


    沈时蔚起身去推他,谁知陆荣也开始打呼,整个房间呼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如同蛙叫。


    沈时蔚努力了一会儿,绝望地放弃,选择用枕头捂住脸。


    聆夏无奈,他本身睡眠就浅,在这种环境下,估计会失眠到天亮,明天只能靠咖啡吊着。


    正当他辗转反侧时,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右耳。


    掌心干燥温暖,松松地笼住他的耳廓,既阻隔了噪音,又带来舒适的压迫感。


    聆夏僵住,听见谢元熠说:“睡吧,明天给你找副耳塞,今晚先凑合一下。”


    隔着那只手,他的声音低沉不清。


    聆夏闭上眼睛,一股热意在心底弥漫,对方的体温顺着耳垂,慢慢传遍了全身,使得指尖酥酥麻麻。


    一侧是温暖的掌心,另一侧是柔软的枕头,伴随着木质香调,他逐渐感到眼皮沉重。


    他在心里说,谢元熠,晚安。


    谢元熠感受他身体的起伏,在黑暗中露出微微的笑。


    聆夏已经睡熟了,他本可以把手抽回来,却没有这样做。


    那片耳垂小巧精致,他忍俊不禁,用小指勾了勾。


    聆夏在睡梦中感到麻痒,敏感地缩了下脖子,谢元熠笑意加深,这才收回捣乱的手。


    录节目这段时间,他每晚都睡得不好。


    除了环境问题之外,还因身边躺着不熟的人,即使是沈时蔚,他也觉得没法入睡。


    可是今晚,他很快感到困意,半挡着聆夏睡了过去。


    耳边的嘈杂声远去。


    朦胧之间,谢元熠看见一个满是风铃花的阳台。


    他好奇地走进去,打量着这套三居室,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阳台上,有两个人叠在一起,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在看电脑,另一个从背后拥着他。


    谢元熠荒谬地想,他为什么会闯进两个gay家里?


    本想掉头离开,可梦里的行为不受控制,只能迈着步子走过去,听见两人在说话。


    “你怎么改成正红色了,请柬要用粉红,旁边再来点蕾丝和气泡,相信我的审美,大家肯定会喜欢这种的。”


    那声音莫名熟悉。


    另一个人反驳道:“宋嘉北,你神经吧,哪有请柬是粉色的。”


    谢元熠如遭雷劈——这声音,是聆夏?!


    他在梦里回味过来,这么说,抱着他的那个,应该是他前男友……


    谢元熠寻思,自己可能听故事听魔怔了,居然会梦到他们俩,这梦也太膈应人了!


    他索性走过去,想看看这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糟心的是,梦也有梦的不好,他看不清人脸,只能感知到对方的身份。


    谢元熠在旁边咬牙切齿,被迫观看他们卿卿我我。


    宋嘉北不由分说:“粉色多好看,不仅代表爱情,还非常少女心,太好看了,我要把伴手礼也弄成粉的。”


    聆夏回他:“滚啊,丑绝了,我才不想给同事发粉色的伴手礼。”


    谢元熠牙都快酸倒了,好好好,他们居然在筹划结婚。


    真是个噩梦。


    噩到姥姥家了。


    宋嘉北掐他的脸,掰过来吻住:“说谁丑?翅膀硬了是吧,再说一遍。”


    聆夏咬他:“说你……唔,你设计的丑,嘶……”


    两人打着打着,就变了味。


    谢元熠第一次见聆夏这么主动,他转身搂着对方的脖颈,接了个长长的湿吻,半闭的睫毛微微颤抖,犹如薄弱的蝉翼。


    宋嘉北沉迷地叫他:“夏夏,夏夏……”


    谢元熠明知是梦,还是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不行,得醒过来。


    他看不下去了。


    这他妈谁看得下去!!


    他直接抄起一盆铃兰,用力朝地上砸过去。


    陶瓷盆碎裂,发出刺耳的响声,与此同时,屋外传来鸡鸣。


    谢元熠骤然从梦中惊醒,后背惊出一层汗。


    操,还好醒了。


    木屋里已经空无一人,透过窗户缝隙,能看见天刚蒙蒙亮。


    谢元熠坐起来,骂了句脏话,将脸埋进手掌之间。


    真是疯了,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回想起梦里的细节,清楚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能记起聆夏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包括他被吻到动情时,情不自禁的喘.息,以及他主动攀上对方脖颈的手……


    本来是个噩梦。


    但这一切,又让梦变得旖旎起来。


    他甚至有点代入自己,如果抱着聆夏的是他……


    聆夏的吻,会和那天一样吗?


    不,不,应该比那次更磨人吧。


    他的手臂交缠在他肩头,柔软的掌心抚过他脸颊,借着勾人的力道,将自己的嘴唇送上来。


    好乖,好缠人。


    好……喜欢。


    谢元熠悲催地发现,他有晨起反应了。


    他暴躁地扯过薄毯,遮住那个尴尬的地方,整个人接近崩溃。


    真他妈要命。


    木屋的门开了条缝,有脚步声响起,谢元熠猛抬起头。


    聆夏走进来,俯下身看他:“你醒了?今天温度有点高,他们煮了绿豆汤,要不要喝一点?”


    谢元熠看见他,顿时变得僵硬。


    他睡得头发凌乱,眼神呆愣,酷劲全无。脸上带着枕头印,眉心纠成一团。


    聆夏忍不住笑了:“这么迷糊,还没睡醒吗?”


    他想起谢元熠昨晚的举动,语气难得温柔。


    谢元熠还沉浸在那个梦里,这种柔和的语调太有迷惑性,使得他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仿佛面对他的,是梦里那个聆夏。


    聆夏见他没反应,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有一小时才开机,我去把早餐拿过来。”


    他转身要走,然后被扯住衣角。


    谢元熠面色迷茫,伸手拽住了他。


    “别走,夏夏。”他嗓音沙哑地唤道。


    聆夏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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